鬼打牆 - 第13章

天下霸唱



我這時才真正嚇壞了,比起墓室里那蜘蛛還要可怕!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我承認我當時如果不是全身僵硬,一定會尿褲子的。她似笑非笑的緩緩伸出手,就來拉我的手腕跟她一起走,就在她的手剛碰到我的手腕的時候,忽然怪叫一聲,撒手跑掉了。

我發一聲喊,從床上坐起來呼呼呼的大口喘氣,只見窗外陽光燦爛,耀眼生花,看看表竟已是上午十點了,我這一覺竟然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現在!

我環顧左右,房間中一切如常,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和心臟碰碰碰的跳動。難道是南柯一夢?

若說是夢,夢中的情景怎能如此真切?我下意識的抬起手看自己的手腕,這才想起手腕上還戴着金老片給我的『穿山掘嶺甲』,想不到短短兩天,竟然兩次救了我的性命,看來這玩意定是真品,至少材料是一種有毒或者克制陰邪的稀有物品。我撫摸着已經褪去黑氣的手腕,思潮起伏,對金老片和秦建軍、秦太的經歷又多了幾分嚮往。

中午我又煮了兩包方便麵,吃過之後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我想到這間房子處處透着古怪,再住下去非神經不可,我性格中有一種重大的缺陷,就是太過心高氣傲,都說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傲骨我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的,但我自尊心很強,處處不想被別人看低,又自自恃頭腦靈活身體素質出眾,甚至覺得世間事沒有我做不到的。若不是過於高看自己,也不至於混到現在這個地步。

江山易改,本性難易,我雖然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種種缺點,卻無法克服。這時想到逃跑,不由得又激起了我破罐破摔的傲慢之氣,心想我平生從未見過鬼怪,近日來運氣衰落,所以這些不乾淨的東西才會出現,我要是怕了它們,真是枉為男子漢大丈夫了,從北京跑到天津,接着還要往哪裡跑?張道臨這個老雜毛,不會那麼容易放我這個替死鬼跑路的。

說不定這些都是睡眠不足產生的幻覺。再退一萬步想,就算真是鬧鬼,鬼把我殺了,大不了我也變鬼,那時候我再找害死我的女鬼算帳,他奶奶的,大家都是鬼,我還怕她不成?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我既然打定主意住下去,就抖擻精神,來到我們這小樓的院子裡散步,說是院子,實在是小得可憐,左手牆邊有個小小的花壇,右邊拉了根繩子,晾着幾件衣服,地上是正方的大塊青磚所鋪,時間久了,已磨得毫無光澤,整個小院配着這幢二層的洋式小樓,雖然破舊,卻有一種文物古玩所獨有的頹廢之美。

天津民風淳樸,樓里的居民知道我是新搬來的,都很熱情,圍着我問東問西,我跟他們閒聊起來,對我樓上的三家鄰居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在一樓我住樓道最靠里的單元104,旁邊三家都沒人住,二樓最外邊的201是楊琴楊賓姐弟所住,至於202則是一家三口,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女兒,這家丈夫王師傅四十來歲,下崗在家閒着,偶爾出去做點小買賣,妻子三十五六歲,是個會計,大夥都稱她為王嫂,家裡有個七八歲的女兒小華在念小學。203的一家是開出租的劉師傅,帶着自己十九歲的女兒劉鳳彩。

聊了一陣子,快到吃飯的時間了,各家大人都分別去做飯,我光棍一條,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餓的時候隨便煮幾包方便麵吃就行了,所以我仍然在院裡閒坐。

六點左右楊琴姐弟回來了,姐姐楊琴回家做飯,楊賓看我在院裡坐着抽煙,就湊過來跟我聊天。因為楊賓不上學,又是外地人,沒什麼玩耍的夥伴,他見我也是外地的,而且沒有大人的架子,說話挺逗,就喜歡找我來玩。我對他也是比較有好感的,於是就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

侃了一會兒,楊賓問我會不會講故事,我說:「講故事啊?那我太拿手了,你想聽哪種故事?」楊賓想了想就說:「西哥,講個鬼的好不好?我在老家就特別喜歡聽嚇人的。」我嘴裡答應,心中暗罵:「這臭小子,聽什麼不好,非要聽鬼的。這兩天老爺我算是跟鬼纏上了,連講故事都要講鬼的,今天有必要嚇唬嚇唬他。要不然以後他還要讓我講這些怪力亂神。」

我正盤算着要講哪個驚悚的段子嚇一嚇楊賓,楊琴把飯菜端了出來,招呼我和楊賓一起吃飯。我本想拒絕,但是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這種家常菜我很長時間沒吃過了,連忙假裝咳嗽一聲,藉機把口水咽了下去。

楊賓也拉着我的胳膊勸:「西哥,一起吃吧,我姐姐做的菜很好吃,來嘛,來嘛。」我假裝客套了幾句,便跟她們坐在院裡一起吃飯。楊賓讓我邊吃邊講故事,楊琴聽說我會講故事也很高興,讓我快講。

我緊扒了兩口飯,已經想到了一個段子,我在大學念書的經常給同學們講段子,工作之後雖然沒什麼機會表現,但是當年的經驗還是記得的,講恐怖故事需要營造氣氛,於是我壓低聲音不緊不慢的講了出來。

第十八章

半夜失蹤

我講的這件事啊,非常悲慘,而且絕對是真的(這是我慣用的伎倆,是一種心理暗示,一個「真」字,就立刻讓氣氛凝重起來,聽眾也從放鬆的狀態中變得認真了)。

剛解放的時候,有個從軍隊轉業到地方當警察的男人,此人姓林,他的工作是法醫鑑定,所謂法醫院,就是解剖屍體,勘查命案現場進行分析的工作。公安局配發給這個姓林的警察一部照相機,為什麼給法醫配發照相機呢?因為法醫要對被害者的死屍拍照存檔。姓林的法醫就用這部相機拍了很多死屍的照片,這些死屍沒有一個是正常死亡的,有出車禍撞死的,有被人用刀砍死的,也有從高處摔下來死亡的。

就這樣,林法醫幹這行業一干就是二十年,這部相機他始終捨不得換掉,因為非常好用,照出來的相片其逼真程度,讓看的人以為是真的在看屍體。這部相機拍的照片早已經不計其數,但是唯一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從來沒有用來給活着的人拍過照。

一次,林姓法醫勘查一個命案現場,他帶着這部相機,拍了幾張有價值的照片。正在此時,公安廳的領導來現場視察工作,局長也跟來了,因為領導來得突然,沒有記者採訪,局長想,如此難得的機會,不跟上級合影留念實在是太遺憾了。正發愁呢,看見林法醫脖子上掛着部相機,就讓林法醫給他和領導照張相,這是領導的命令,林法醫怎麼能不服從,於是調焦距,按快門,咔嚓一聲,給領導和局長拍了一張。

晚上回到單位,林法醫洗相片,發現今天拍的照片都很正常,唯獨兩張給領導的合影有問題,似乎是曝光的原因,整個畫面黑呼呼的,兩位領導面目全非,不!不是面目全非,這,這簡直就是給死屍拍照時那些屍體的面目啊!

林法醫大驚失色,這要是被領導看見,還不得給我穿小鞋啊。趕緊的把照片和底片銷毀了。然後收拾收拾東西下班回家了。沒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就傳來了壞消息,頭一天拍照的兩位領導坐在一輛車裡出車禍,全給撞死了。這種情況法醫肯定是要到現場的,到了現場一看,兩位領導屍體的臉部扭曲變形,看來死的時候受了不少痛苦。林法醫突然覺得這有點眼熟,這才想起來,與昨天相片中的情景竟然一模一樣。

他想這部相機拍了無數死亡的照片,莫非是陰氣太重,怨念糾結,所以產生了強烈的詛咒。想到這裡不免心情沉重起來,這天下班回家之後,象往常一樣看報吃飯,忽然發現自己的相機帶回來了,這相機是公家的,他從來沒有帶回過家裡,大概是今天心神不安,無意中帶回家來的。唉,明天趕緊帶回局裡。

晚上正準備睡覺,發現他老婆正在擺弄相機,林法醫大驚,說:快住手,這個千萬別亂動,太危險了。你剛才有沒有用它給自己拍過照片?」妻子搖搖頭,林法醫這才放心,忽然妻子目露凶光,惡狠狠看着林法醫……。

我講到這裡的時候突然把手一指正聽故事聽得入神的楊賓:「可是,我給你拍了一張!」把楊賓嚇得兩眼發直,張大了嘴再也合不上了。過了半晌,才緩過盡來,捂着胸口說:「西哥,你講的太嚇人了,好象真的發生了一樣。」我講了大半個小時,正是要這樣的效果,心中得意,喜形於色。

楊琴也嚇得夠嗆:「太刺激了,心臟不好的還不被你嚇死了。」然後我又講了兩個笑話,哄得她們姐弟哈哈大笑。正在這時肥佬從外邊急匆匆的走進來,對我說:「你又講段子呢?快奔三十了,還願意玩這塊兒。別廢話了,趕緊跟我走,我有急事找你。」

離開家走不了幾步就是海河,我們倆就沿着河邊散步,我是第一次看到天津海河得夜景,兩岸燈火輝煌,映得河水金光閃閃,其美難以言宣,只不過我心事很多,無心賞玩。

我問肥佬:「什麼事這麼着急,到我屋裡說不行嗎?還非要出來講。」肥佬說:「我晚上真的是不想進你的房間,白天我還能壯着膽子,你那屋裡詭異的很,你也要多加小心了,趕緊換個地方住,別死要面子硬撐,前天夜裡搞那麼一出,差點把命都丟了,虧你還能住下去。」

經過前天夜裡的事情後,我不想讓他為我擔心,往後發生什麼事情也不想把肥佬扯進來,所以和金老片說的那些話就沒有告訴他,殺死森哥的事情更不能說了,於是我把話題扯開說:「昨天你走了之後,到晚上還真有個女鬼出來,想和我上床,我一看她長得忒不成啊,一嘴大黃板牙,就給她踢飛了。」

肥佬被我逗得呵呵直笑:「你就是個肉爛嘴不爛的人,刀尖頂着胸窩子,也忘不了說些廢話。」

我問他:「究竟什麼急事?不會就是讓我換房子吧,這點破事你都說了N遍了,煩不煩呀。」原來肥佬急着找我是因為他為我找了份工作,等個兩三天就能定下來,他怕我急着自己去找活干錯過了面試的時間,所以特意趕來告訴我。

我感動得不得了,肥佬說:「行了,快打住吧,這算不了什麼,當年我困難的時候,你也沒少幫我啊,咱哥們兒之見就別見外了。」肥佬又問我:「既然工作有眉目了,今後打算怎麼辦?是就這麼混下去,還是有什麼別的計劃。」我說:「什麼計劃不計劃的,現在心思太亂,長遠的打算暫時還沒有,先混一段時間,等把心態調整過來之後再說吧。」一看時間不早了,都晚上十點多了,我們就分道回家。

院裡沒有燈,只有借着樓中窗戶透出來的燈光勉強看清楚路,我一進院門,正往樓門裡走,一瞥眼之間只見有個穿白衣的女人蹲在院子左側角落裡一動不動,我心想這是誰呀,大半夜的蹲這撒尿。

不過既然是女人小便,我也不好意思多看,但因為此事實在太過奇怪,我忍不住進樓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回看清楚了,原來是二樓的劉師傅的女兒劉鳳彩,她是個大學生,今天下午我在院子裡跟她說過話,很聰明的一個女孩。我心想既然是認識的人,就別多管閒事了,可能樓里的廁所都占滿了,她憋不住了在院裡解手也是萬不得已。我要再看她只怕有些不禮貌了。

快走幾步進了自己房間。我開了燈,躺在床上,隨即想到了和韓葉娜相戀的時光,心中一陣甜蜜,又是一真酸楚。望着白亮亮的燈管,產生了一種兩世為人的感覺,幾個月以前的美好生活離自己仿佛有無限遙遠的距離,那一切都太美好,以至於顯得很不真實,美好得仿佛如夢似幻。

隨後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這一覺睡得十分暢快,一個夢也沒做,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我伸了個懶腰,覺得精力充沛,心中的鬱悶似乎也少了許多。我心想這是住在這裡的第四天了,什麼都沒發生,看來前一天被百年老屍勾命的事兒確實是夢。

這一日無話,白天出門逛了逛街,到了晚間回來,樓里出現了騷動,二樓劉師傅的女兒失蹤了。

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幾位鄰居正圍在院子裡人人面色焦慮,我聽大家說了幾句,了解了原因,原來是劉師傅的女兒昨天晚上八點半出去給父親買藥,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回來。劉師傅從昨天晚上一直找到現在,親戚朋友已及劉鳳彩的同學老師家都找遍了,去派出所報案,警察說不到四十八小時不算失蹤,不給備案。

劉師傅的老婆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剩下父女倆相依為命,對這個女兒視如至寶,劉鳳彩是走讀的大學生,每天放學都回家,到現在竟然整整一天一夜下落不明,劉師傅如何能不着急,鄰居們都紛紛安慰劉師傅,讓他放寬心,說年輕人貪玩,可能忘了回家,明天是周六,早晨大家一起去找,終歸是能找到的。

我也勸了劉師傅幾句,本來想把昨天晚上回來看見劉鳳彩蹲在院子裡的事告訴他,但是畢竟我剛搬來兩三天,不知道其中的詳情,而且黑燈瞎火的也許是我看錯了,就沒再多說。

這天晚上我作了個夢:我聽到院子裡有個女孩在哭,我心中好奇,就出門去看,見到劉鳳彩蹲在院角正哭的傷心,我正想過去問問她這兩天去哪了,夢就醒了。

早晨起來洗臉刷牙洗澡,想想昨晚的事,有些後怕。

中午十一點左右,肥佬開車來接我,說要領我去見見他姑父,我問他給我找的什麼工作。原來是家報社的文字編輯,我罵道:「你奶奶的,咱們都是學金融專業的,你讓我到報社去打字,這不是要我命嗎。」

肥佬說:「cao你祖宗,少廢話,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工作多難找,這活你不干,有成千上萬的人削尖了腦袋想來頂替你。你不是挺能侃的嗎?胡亂編點報紙上的內容,能有什麼難度?再說了,你以為你有多重要似的,其實給你安排的版面是最最不受關注的,根本沒人看,除了廣告就是廢話。」我想原來是那種報紙上的弱智版塊,這有何難啊,就答應了肥佬。

中午在宴賓樓吃飯,見到了肥佬的姑父,一個姓孫的小老頭,我們之間談了一些關於報道方針以及相關政策之類的話題。總之,我給孫老頭留下的印象很好,他讓我後天,也就是星期一去報社上班,於是把這份工作應承了下來。

向孫老頭告辭之後,肥佬說今天要帶我去玩玩,我說:「周末你不回家陪你媳婦,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