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鄰居是妖怪 - 第8章
天下霸唱
在我的印象中,周圍有很多上歲數的人,對這院子以前的情況,知道得都不如大座鐘清楚。聽了大娟子奶奶的話,我覺得應該是那個老太太的鬼告訴給她的,反正把我們嚇得不輕,以為大座鐘就是在韋陀廟的老樹里住了很多年的東西,最後托生成人了。
如今我也不認為這完全是大座鐘腦子有問題,至於原因,說到最後各位就明白了。不過當時我和院裡大多數人一樣,一度認為大座鐘腦子有問題,因為我們都看見過二大爺給她買藥,所以我除了覺得她可怕之外,更多還是有點同情,有時候在後院遇上了,也會聽她一講些不知所云的事。
我漸漸發現大座鐘特別喜歡吃雞,哪家燉雞她就站到門口,踮着腳聞香味,都是街坊鄰里,誰好意思不問一句二大娘吃了嗎,只要一接上話,她就往人家屋裡走,非把雞蹭到嘴不可,每次都把雞骨頭舔得乾乾淨淨,也常讓二大爺到市場上,買最便宜的雞架子給她吃,另外誰家丟了東西,她多半都能幫忙找着。
那片平房在90年代中期就全拆了,所以我只在那過了三個暑假,最後一個暑假,見識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二大爺是東北人,當時帶着孩子回老家探親,家裡就剩大座鐘一個人,那天我在院子門口,看見大座鐘哼着曲兒從外邊回來,手裡大包小包的買了不少東西,都是新衣服新鞋。
住過大雜院的可能都了解,胡同里閒人太多了,尤其是那些家庭婦女,每天嗑着瓜子盯着進來出去的這些人,誰買的什麼菜都逃不過她們的眼。雖然大多是熱心腸,但也有些是氣人有笑人無,不如她的她笑話你,超過她了又招她恨。婦女們看見大座鐘買了新衣服,都覺得很奇怪和異常氣憤。
大座鐘家裡經濟條件不好,平時都是省吃儉用,每年春節至多給孩子添身新衣服,兩口子多少年來只穿舊衣服,連雙不露窟窿的囫圇襪子都沒有。婦女們羨慕嫉妒恨,於是向大座鐘打聽,問為什麼買新衣服新鞋,是發財了還是不打算過了?大座鐘當時顯得挺高興,說過兩天老太太就來接她,要走了。
第36節:我的鄰居是妖怪(上-韋陀廟)(5)
院裡的人不敢問得太多,主要是都知道大座鐘腦子有毛病,萬一說着犯忌諱的話把她惹着,不知會幹出什麼事來,誰也擔不起那份責任,閒人們更願意隔岸觀火,躲在一旁看笑話。不過大座鐘說她家老太太的鬼告訴她,過兩天就要走了,那時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怎麼走?是死了還是直接飛到天上去?
那天晚上,還和往常一樣,大夥都坐到胡同里乘涼吃晚飯。大座鐘自己在家吃撈麵,按老例兒出門前都要吃麵條,圖個順順利利。她換上新衣服新鞋,但沒出門,而是回到屋裡把門反鎖了,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屋裡就再也沒動靜了。鄰居有上歲數的心眼好,怕她犯了病要出事,主張過去敲敲門問一聲。
夏天的晚上很悶熱,哪有人把自己關在門窗緊閉的屋裡,又黑着燈,憋不死也得中暑,可院子裡的街坊們,大多不願意找麻煩,擔心大座鐘犯起病來不好對付,十點過後就陸續去睡覺了。到了十二點前後,大娟子的奶奶不放心,過來敲了半天門,可那屋裡黑燈瞎火,一點動靜沒有。
那時院子裡的人都揪着個心,覺得沒準是大座鐘又受了什麼刺激,一時想不開,在自己屋裡上吊了,顧不上叫民警,趕緊把門撞開。進去拉開燈一看,那屋裡收拾得整整齊齊,床上的被子都疊着,根本就沒人人影,新衣服新鞋也都不見了,只有桌上擺着一張大照片,就是那種黑白的死人遺像。
那張遺像就是大座鐘的照片,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自己把自己供上了。當時大娟子的奶奶也進了屋,嚇得差點沒癱了。有膽大的看後窗戶沒關,到後院看見大座鐘穿着新衣新鞋,坐在韋陀廟舊牆底下一動不動。當時我們整個院子裡那些街坊都能看出來,躲在後院這個人根本不是大座鐘。
大座鐘醒過來之後,再也沒犯過神經病,人變得木訥呆板,眼裡那挺邪挺賊的光不見了,再沒說過那些不知所云的怪話,和以前完全不是一個人了。問她是怎麼回事也說不知道,就好像這人身上的魂少了一部分。很快那片平房就開始拆遷改造,白家大院以前的老樹和韋陀廟的舊牆全沒了。
那片平房大雜院,現如今都變成了高樓,很少有回遷的住戶,以前的鄰居們全搬走了,很少有機會再遇到。2000年春節,我去我親戚家拜年,聽說大座鐘兩口子用拆遷款,又借了些錢買了套房,搬到了外環線附近;沒住兩年,那邊又拆遷,只好第二次搬家,從此沒了消息,也不知道後來過得怎麼樣了。
第37節:我的鄰居是妖怪(下-走無常)(1)
五、我的鄰居是妖怪(下-走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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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很清楚,那是2006年3月份,我到河西小海地附近吃飯,湊巧在飯館裡遇上了大娟子和小娟子姐倆。一晃十來年沒見,沒想到還能遇上,提起小時候的事,真是聊不完的話題。以前大雜院裡的人們,都管這姐倆的奶奶叫劉奶奶,我就記得劉奶奶以前特別照顧我,一問這老太太還在,今年七十多不到八十。當時因為要趕時間,沒顧得上跟大娟子多聊,我們互相留了電話號碼,約好了過幾天去看看劉奶奶,我由此了解了一些大座鐘家拆遷之後發生的怪事。
我提前給小娟子打電話,定好時間去看望老鄰居劉奶奶,當然是不能空手去。我知道劉奶奶以前特別喜歡吃祥德齋的麒麟酥。老天津衛點心鋪做的麒麟酥,和北京的完全不一樣,看着沒區別,味道和做法可差太多了。祥德齋是天津的百年老字號,專門做各式點心,像什麼「大八件、小八件、薩其馬、江米條、槽子糕、蜜餡元宵……」,種類之多說也說不過來。舊社會那老點心鋪,會把賣剩下的各種點心渣子,全部集中起來,放在一起拿蜜糖裹住,放到油鍋里炸一遍,然後蘸上一層白霜般的砂糖,這種點心就叫麒麟酥。上年紀的老人非常愛吃這口,近些年卻沒有了,可能是因為現在生活條件好了,祥德齋桂順齋這些老字號,也往高端高檔上發展,沒人再用剩下的點心渣子做麒麟酥了。如今的麒麟酥都是單獨做的,再沒有以前的老味兒了。恰好我認識一位點心鋪的老師傅,他手藝精湛,退休後仍自己製作這類點心,我特意跑到他那買了兩盒,轉天給劉奶奶拎了過去。
劉奶奶那天很高興,讓大娟子和小娟子包餃子,非留我吃晚飯不可。我坐在那跟她們聊天,無非是說說大雜院拆遷後各家的情況,要說遠親不如近鄰,還是老街坊老鄰居的情分深。雖然我是親戚家住在白家大院,我只在每年夏天放暑假才去那借住,但隔這麼多年沒見,一點都不生分,大娟子和小娟子都跟我親妹妹似的。話趕話就說到二大娘家的事了。
大座鐘當年在白家大院,乃至整條韋陀廟胡同,可是很有名的。她腦子出了問題之後,這個人就變得寡言少語了。聽說白家大院拆遷後,大座鐘家搬到了外環線附近,過沒多久,又趕上拆遷,再往後就沒消息了。這次來探望劉奶奶,我才得知大座鐘最後搬到了北辰區果園新村附近,再往西頭走就是北倉火葬場了。
天津市內總共有六個區,這六個區是「河東、河西、河北、紅橋、和平、南開」。俗話說「窮河東富河西,砸鍋賣鐵是紅橋區」,怎麼講呢?天津衛歷來是南富北窮、東賤西貴。以前河東區是貧民區;和平屬於商業區,租借地小洋樓很多,寸土寸金的地方,條件當然不差;南開區是學院區,有名的天津大學、南開大學,這些學校都集中在南開區;河北區老廠子最多,屬於工業區;河西區富是因為很多機關幹部在河西住,那一帶非富即貴;紅橋那邊平民百姓集中,舊時形容是砸鍋賣鐵紅橋區。後來又擴建了四個區,分別是「北辰、東麗、西青、津南」。北辰區處在紅橋區西北的位置,這一二十年也建起了很多大型居民區,老城裡拆遷以來,有很多居民搬到了那邊。大座鐘二次搬家,住的地方離劉奶奶家不遠,兩家又做了鄰居,經常走動串門,所以劉奶奶和大小娟子姐倆,對大座鐘家這些年發生的事一清二楚。趁晚上包餃子吃飯這段時間給我這麼一講,聽得我是毛骨悚然。
據劉奶奶所說,老城裡全面改造,韋陀廟白家大院拆遷,大座鐘二次搬家,住到了北辰區的一片居民樓里,位置相對偏僻,家境大不如前,當然以前家裡的條件也好不到哪去。二大娘一直沒收入,二大爺單位不景氣,可到月還能發點基本工資。搬家之後二大爺工作的國營廠倒閉了,廠里把地賣給了房產開發商,得了筆錢給大夥一分,工人們就全體下崗了。分的這點錢和老房子拆遷款,經過兩次搬家這通折騰,用得分文不剩。兩口子帶個孩子,那是個叫小紅的胖丫頭,小紅長得隨她娘,剛上小學,也正是用錢的時候,二大爺愁得頭髮都白了。家裡沒什麼親戚朋友,就是那些街坊鄰居,各家各戶的條件都差不多,好話說盡東拼西湊,總算湊夠一筆錢,在北辰區果園新村那邊安了家。在這裡住下來,二大爺才漸漸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真相——大座鐘根本不是活人。
第38節:我的鄰居是妖怪(下-走無常)(2)
說到這大夥可能不信,不是活人還是死人?死人還能大白天出門,從老城裡搬到果園新村?您先別急,這件事得慢慢往下說。二大爺一家三口在北辰安了家,這安家之後得過日子啊,柴米油鹽煤水電,哪樣都需要用錢。二大爺天生老實,膽子也小,見到生人張不開嘴,但凡事都是沒逼到那個份上,生活所迫,那年冬天只好到街上擺攤做點小買賣,就是推輛小三輪車到馬路邊上,賣一些手套、護膝、口罩之類的東西,一天賺個十塊八塊,剛夠維持生計。事非經過不知難,今天不出攤兒,也許明天就沒米下鍋了,常言道救急不救窮,過日子指望不上別人。別看二大爺以前也窮,但那時候好歹有個單位,每天晃晃悠悠到廠里,吃套煎餅果子喝點茶,看看報紙打打撲克,這一天的工資就算混下來了,那大鍋飯把人都養廢了。現如今沒辦法了,不管外邊是多冷的天,凍得狗齜牙,也得頂風冒雪出去擺攤,自己想起這些糟心的事,時常一個人偷着抹眼淚。
二大爺經常到劉奶奶家串門,也願意跟劉奶奶訴訴苦,因為白家大院的劉奶奶不是外人,是看着二大爺從小長起來的長輩,就跟二大爺自己的老家兒差不多。劉奶奶的兒子是在外地工作,身邊只有大娟子和小娟子兩個孫女。上歲數的人隔三差五難免有個頭疼腦熱,那年頭打車可打不起,住處離二大爺家又很近,每回都是二大爺「吭哧吭哧」蹬着小三輪車,把劉奶奶送到醫院裡瞧病。
那一年春節剛過,大年初三,二大爺帶着小紅來給劉奶奶拜年,說完拜年的話,大娟子小娟子兩個姐姐,帶着小紅下樓去玩,劉奶奶讓二大爺坐下聊會兒天。問起家裡的情況,二大爺悶着頭半天沒言語,好像有些話想說又不敢說。
劉奶奶說你跟我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家裡有什麼難處?二大爺吞吞吐吐地告訴劉奶奶:「不瞞您老,我覺得我家裡有鬼……」劉奶奶不信,好端端哪來的鬼啊,大過年的說這些晦氣話,趕緊出門吐口唾沫。
二大爺卻不像是在說笑,他講起經過。原來自從老城裡拆遷,韋陀廟白家大院徹底沒了,大座鐘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沉默寡言,眼神也呆滯了,有時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幾乎很少出門。以前大座鐘是最喜歡串門扯閒篇,如今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再也沒犯過病,二大爺為此事還着實高興了一陣子,但有些事瞞得了旁人,卻瞞不了天天在一個床上睡覺的枕邊之人。
二大爺身上有時莫名其妙地打冷戰,總覺得二大娘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可他這個人心眼比較實,這兩年折騰搬家的事,還得每天出去做小買賣賺錢過日子,身子累心思也累,很多事顧不上多想,暫時沒往心裡去。
這個春節之前,剛進臘月,二大爺開始為過年的事發愁了。窮人過年如過關,一年到頭再怎麼節省,過年也得包餃子燉肉,走親串友不得準備些點心水果嘛,就算躲在家裡不出門,大人再怎麼都能湊合,孩子身上也省不了。買不起新外套,最起碼得做身新褂子,要不然孩子過年還穿舊衣服,出門遇上同學多讓人家笑話,可家裡哪有錢啊?
第39節:我的鄰居是妖怪(下-走無常)(3)
二大爺正愁得想拿腦袋撞牆,二大娘突然開口說話了,數落二大爺死心眼兒,認準了手套口罩,不知道想點別的辦法。那時過年家家戶戶屋裡都掛塑料貼膜的年畫,上面印着元寶財神爺人民幣美金聚寶盆的圖案,很俗氣,但是紅火喜慶又吉利。這種畫全是在曹莊子那邊批發來的,上點年畫到馬路邊上賣,生意應該錯不了。
二大爺腦子不活,也不會說話,根本不是做買賣那塊料,在馬路邊上擺攤是逼到這了沒辦法。經二大娘一提醒,才想到還真是這麼回事,轉天一大早「吭哧吭哧」蹬着小三輪車,跑到曹莊子上貨。曹莊子就是現在植物園那一片,他批發了一些年畫回來賣,擺到地上顏色鮮艷搶眼,遠遠地看着就很吸引人,一天下來果然賣出去不少,比賣手套口罩強多了。
二大爺在臘月里,通過賣年畫賺了些錢,過這個年是不用發愁了。臘月二十八那天把剩下的年畫都賣光了,收拾東西回家,燉了個肘子喝兩杯小酒,他酒量淺,以往很少喝酒,就是那天高興,自斟自飲多喝了幾盅,頭昏腦漲地就睡下去了。半夜醒了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猛然發現躺在身邊的不是二大娘,臉長什麼樣雖然看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自己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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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爺跟二大娘還真帶夫妻相,他也是小眯縫眼,矮個不高,胖墩墩的五短身材,兩條胳膊兩條大腿外加脖子,這五樣都短為「五短」。他腦袋脖子一邊粗,臉上架着深度近視眼鏡,總得往上推鏡架,要不然順着鼻子往下溜,說話高嗓門,跟踩着雞脖子似的。小時候我們那些孩子不懂事,總開玩笑說二大爺年輕時是一部電影的男主角,這部電影是捷克斯洛伐克拍攝的動畫片《鼴鼠的故事》。
那天晚上臨睡覺,二大爺喝多了,順手把眼鏡放枕頭邊上,半夜十二點來鍾,酒勁兒過去醒轉過來,剛一翻身想接着睡,忽然發現睡在旁邊的不是二大娘。他倆眼近視,在不戴近視鏡的情況下,白天看東西都模糊,深更半夜屋裡黑着燈,家裡住樓房,兩口子的床挨着窗戶,外面不知是路燈還是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就這麼點兒亮,他那眼神當然看不清東西了,但還是能夠瞧出身邊這個人輪廓,絕對不是二大娘。大座鐘那體形非常有特點,更何況老夫老妻,在一張床上睡多少年了,眼神再不管事也認不錯。
二大爺心裡一緊,腦子裡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喝酒喝糊塗了,半夜進錯屋,睡到了隔壁鄰居的床上,當時沒敢吱聲。不過自己家可認不錯,別人家總不能也是一樣的床單一樣的牆壁,問題自己沒上錯床,那床上這女的怎麼不是大座鐘呢?
這個念頭轉過來,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他想看看身邊這女的到底是誰,雖然黑燈瞎火的看不清臉,可二大爺覺得這個女人以前在哪見過,身形輪廓有幾分眼熟,只是腦子裡卡殼,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是誰。想到這又是一愣,不等回過神來,就見身邊那個女人突然睜開了眼,目光陰森,帶着一種形容不出來的鬼氣,二大爺立時感到一陣寒意,從毛孔透進骨頭縫裡,那感覺像被夢魘住了,心裡明白,身上卻動彈不得,最後一下子驚醒過來。一看天都亮了,自己躺在床上,滿身的冷汗,大座鐘早已經起來了,正在屋裡給孩子穿衣服。
第40節:我的鄰居是妖怪(下-走無常)(4)
二大爺越想越怕,不知道半夜那是真事還是噩夢,以為這屋裡邊有鬼,沒敢把這件事告訴二大娘。轉眼春節除夕大年三十兒,初三帶着孩子過來給劉奶奶拜年,把那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您瞧剛搬過來不到半年,這就住不安穩了。
劉奶奶一開始沒拿這話當回事,覺得二大爺膽小多疑,果園新村靠近北倉禮堂這片房,都是新蓋的居民樓,以前沒住過人,不可能是凶宅,哪來的鬼?這就是那天賣東西累了,晚上到家睡覺做了一場噩夢。
二大爺聽了劉奶奶的話,心裡踏實多了,也確實是這麼回事。果園新村這邊的房子都是新樓,以前雖是荒郊野外,但隨着城區擴建,墳地全部遷走剷平了。城郊這種情況非常普遍,要說先前的墳地蓋樓都鬧鬼,那就沒有活人住的地方了。可他當時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為什麼屋裡那個女人讓他感覺眼熟,他也不是沒發覺家裡那些反常的地方,只是因為膽小怯懦,不敢再多想了。
春節從臘月到正月,每一天都有講究,天津這邊民俗尤重,要過完正月十五,才算把年過完了。舊時正月里沒有做買賣的,所有店鋪攤位一概歇業,外地那些務工的人也返鄉過年,街上連買早點的都沒有,所以那時候過春節要準備很多年貨,這是老黃曆了。到90年代那會兒,一般過了初五,破五之後該上班的就都上班了。二大爺年前賣的年畫,過完春節就沒人買這種東西了,沒辦法只得又賣口罩。他這人很內向,拿劉奶奶講的是沒嘴的悶葫蘆,有主顧來挑東西,也不會主動跟人家打招呼,不懂死店活人開的道理,心裡盼着這一年趕緊過去,到年底又可以賣年畫賺點錢。整天就這麼混日子,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回去,收入一天不如一天,沒多久手裡就沒錢了。眼瞅着孩子開學要交各種各樣的費用,困難家庭有減免,只是校服的錢不能省,瞪眼拿不出這點錢來,愁得二大爺恨不得拿腦袋撞牆。
到了這個地步,無奈只好找親戚朋友借錢去了,可借錢也不那麼容易,且不說有沒有人願意借,首先就張不開嘴,所以有那麼句老話,說是「上山擒虎易,開口告人難」。二大爺想來想去沒辦法了,打算厚着臉皮去劉奶奶家拆兌一點,去年從人家那借了三百塊錢還沒還呢,畢竟劉奶奶也不富裕,但只要開了口,想必能借出來。心裡想去借錢,卻拉不下臉,這天正猶豫着要不要去,一看孩子放學回來穿着新校服,二大爺心裡奇怪:「學校又有新政策了,家庭困難就白髮一套校服?」一問孩子得知不是那麼回事,校服的錢已經交了,是二大娘給的錢。二大爺更納悶了,家裡這點錢都是有數的,二大娘哪來的錢?莫非趁我不在家勾漢子?又一想不能夠,憑二大娘這條件,倒找錢也沒人願意來,那這錢是怎麼回事?
當初住白家大院的時候,那會兒的二大娘還神神叨叨的,沒事就在家燒香燒紙,衝着布娃娃磕頭下拜,那也沒見她能變出錢來,許不是找人借來的?但是大座鐘娘家早就沒親戚了,普通的街坊鄰居,只不過點頭之交,誰能把錢借給她?要說去偷去搶,二大娘也絕沒那份膽量,她這錢到底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