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謀天下 - 第13章

青葉7



第23章

濮王府

  李弘被武媚死拉硬拽的跪在李治面前,仰頭堅定地說道:「父皇,兒臣知罪,但您只要給兒臣一個月的時間,不,兩個月的時間,兒臣保證獻給您一對,比龜滋使者進獻給您還要好的多寶玻璃塔!」

  武媚一聽氣的拍打着李弘的後背,氣急攻心道:「你瘋了?那是你能找到的嗎?我大唐哪有那珍貴的玻璃塔!」

  李治怒氣稍微有些平息,但依舊怒氣沖沖的看着李弘說道:「皇后起來,讓這個逆子跪着,你不必陪他一起跪着,何況你現在還有身孕。」

  「陛下……」武媚一手扶着大肚子,抬頭望着李治,希望李治能夠免了李弘的罪。

  李治看武媚跪在那裡繼續為李弘求情,嘆口氣說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如果兒臣做不到,兒臣願意自貶為庶民。但兒臣有一個請求希望父皇能夠允許。」李弘說道。

  「說,什麼條件。」

  「請父皇允許兒臣出宮親自找尋這玻璃,兒臣如果待在宮內尋找,那您現在就可以把兒臣貶為庶民了。」

  「好,朕答應你出宮,任何人都不得阻攔,但……朕只能給你一個月的期限!一個月後做不到,那你也就不用回皇宮了。」李治看着李弘冷冷地說道,看神情顯然對李弘已經失去了興趣。

  「兒臣遵命!兒臣這就着手尋找!兒臣告退!」李弘磕頭對李治說道。

  但武媚卻從這對父子的對話中聽出味兒來了。好像自己中計了,父子倆一唱一和的,不像是真的因為兩個多寶塔鬧的不愉快,倒像是在演戲給誰看呢?

  武媚蘭心蕙質,同樣聰明無比,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就坐上了後宮之主的位子。

  凝神思索之際,已經被李治親手扶着站了起來,但眼神掃過正在為李治磕頭的李弘,看着那小皮猴子翹着的大拇指瞬間便明白了!父子倆這是演戲給自己看呢!

  難怪這小東西近段時間如此聽話,這皇宮裡近幾日也不見雞飛狗跳,也不見宮女太監抱怨又被代王坑錢了,或者晚上被代王扮鬼,在皇后通道內嚇到了。

  就連弘文館的上官儀等先生,也是難得表揚代王這幾日每天準時授課,按時完成功課。李治這幾天也是對他誇讚有加,這一切都讓準備冊封大典的武媚放鬆了警惕,沒想到,這小傢伙竟然敢夥同他父皇在此刻設計她!

  明白了,武媚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父子倆這一出苦肉計,恐怕就是為了小東西出宮而為自己做的局吧!

  此刻明白過來的武媚當着眾臣不好發作,只能無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弘站起身來,然後對着她又跪下行禮,接着轉身離去時,與李治相視心照不宣的眼神被武媚抓了個正着。

  李治看着武媚冷冷不善的眼神,面色有些尷尬,摸着鼻子衝着她笑了笑。小東西是小腿緊倒換,暗地裡沖芒種招招手,一行人瞬間便消失在了臨湖殿。

  「都準備好了嗎?」李弘一出了臨湖殿就問身後的芒種。

  「代王,都準備好了,只要您下令,我們隨時都可以出宮。」

  「好,趕緊的,抱着我跑,先出了宮再議其他事情,小心中途而廢,再被我母后發覺。」李弘攬着芒種的脖子,急急說道。

  「代王,您就不怕皇后知曉了責罰您嗎?」夏至跟在後面有些氣喘的問道。

  「沒事兒,有事父皇頂着呢,再說了,等咱們回宮的時候一個月都過去了,母后就是再有怒火,那時候也消的差不多了。」

  逃難般的三人急匆匆的趕往太極門,驚蟄、獵豹、花孟、小雪、小寒、白露已經在太極門那裡等着他了。

  九人見面有如幾年不見的親人似的,都圍在李弘身邊等着拿主意呢。

  被芒种放下來的李弘,先是小心警惕的往身後看看有沒有人跟着追過來,此刻他最怕功虧一簣,被母后發現後被人逮回去。

  看了一眼身後無恙,除了守衛皇宮的千牛衛外並無其他人,李弘緊張而又興奮地說道:「先出去再說,白露你留下來等待李義府,等他出來了,讓他去濮王李泰伯父的王府找我。」

  「是,代王。」白露乖巧的應聲回道。

  這裡面就數她年齡最小,而且是越長越內向,越來越容易害羞臉紅,不像其他三個宮女,在李弘的調教下,一致在潑婦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濮王李泰,李弘未曾見過,但他知道,自己出生那年李泰去世的。李治常常在他耳邊叨嘮着說,看着自己如此頑劣就像是看見了當年皇兄的影子,莫不你就是青雀皇兄投胎轉世?要不然你怎麼如此聰明呢。

  李弘每次聽到李治跟他說這些就氣的想罵娘,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好吧!何況我是九轉十世的人,這是第一次輪迴到皇家好吧!

  但李弘也知道,父皇與李泰之間的兄弟感情一直很好,甚至是父皇對李泰有着莫名的崇拜,當年在父皇他小的時候,正是青雀在皇宮意氣風發的時候,主編《括地誌》等等事跡。

  甚至當年太宗捨不得讓李泰出宮,一直把他留在現在李弘居住的宮殿武德殿。足以想見,當年的魏王青雀有多麼的受寵。

  現在武德殿成了自己的宮殿,一方面像是李治在懷舊當年的種種。另一方面,也像是無聲的告訴群臣跟天下人,李弘在他眼裡,就有如當年青雀在太宗眼裡般地位超然受寵。

  武媚自然也知道,李弘在李治心裡的地位就有如太宗與青雀,而且李弘的受寵,在一定程度上不亞於她這個皇后在陛下心裡的位置。

  但是剛才眼睜睜看着小皮猴子,突然摔碎了兩件奇珍異寶,心慌意亂之下,未能夠來得及做出冷靜的判斷,於是被父子倆鑽了空子,合起伙來演了一出苦肉計,把自己結結實實的給騙了!

  龜滋使者看着一地的玻璃渣心疼的只吸涼氣,顫抖着手跪在地上說道:「陛下,這是臣龜滋國上下獻給您的奇珍異寶,如今被代王有意摔碎,希望陛下您能夠給臣一個答覆,不然恐怕臣回到龜滋難以對王上交代。」

  李治此刻已經平息了「怒火」,好整以暇的坐在案幾後,腦海里一會兒思索着回到後宮該怎麼應對皇后的發難,一會兒又肉疼的在心裡咒罵着某個小混蛋,你就不能摔個其他東西?非得摔這麼貴重的寶物來演戲?

  聽到龜滋使者的話後,李治已經無心理會,懶洋洋地說道:「朕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多寶塔的寓意自然是極好,至於他的質地……剛才李弘已經說了,一個月後他會給你比這還好的玻璃多寶塔,你就現在長安住上一個月又何妨?」

  「那如果萬一代王做不到,尋不來此種寶物呢?」龜滋使者才不會相信,大唐能夠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內,找到比這個還好的寶物。

  可別忘了,這可是他們龜滋的工匠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堪堪制出這麼兩座塔來,如果不是有求於大唐,他們也不會把這麼寶貴的寶物,獻給大唐皇帝陛下的。

  龜滋使者的這個問題,臨湖殿內沒有一個人能夠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因為上到李治下到朝臣,沒有一個人相信大唐,能夠有比這還要好的玻璃多寶塔。

  而剛才陛下與代王的一問一答,群臣都已經明白過來了,這場風波就等於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一個月後,誰還會去觸皇帝的霉頭,沒事兒屁顛屁顛的跑過去問問代王找的怎麼樣了?如果真要有敢問的人,恐怕能夠直接被陛下拉出去斬了。

  於是,李治若無其事的抬頭,並沒有回答龜滋使者的問話,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剛才還在痛苦呻吟的李義府。

  李義府在心裡不知道祈禱了多少遍,就是不希望陛下這個時候找上他,但祈禱往往與現實成相反的。

  李義府無奈的起身對着龜滋使者說道:「代王天資聰穎,言而有信,說一個月後能夠找到,自然一個月後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而我大唐又是地大物博、各種瑰寶層出不窮,難道還找不出兩座多寶塔不成?」

  李義府不卑不吭的話語讓所有群臣擊節叫好,陛下跟皇后是滿意的連連點頭,但只有李義府心裡跟剛吃了黃蓮一樣苦不堪言,天知道一個月後,自己是不是會替代王受罪,然後被押進大牢里,算是給龜茲國一個交代。

  臨湖殿內的風波肇事者,此刻已經走進了當年青雀的濮王府,這濮王府久無人居住,但一直都有宮裡的專人在看守維護,因此府里的一切都是按照有人的狀態運行着。

  李弘一行人的進駐,王府里的奴僕、家將、侍女顯然早已經得到了消息,早早就站在了大門口迎接代王一行人。

  當所有人看着寬闊的街道上,就行來這麼幾個人時都不由的大吃一驚!這與前幾日揚武過來鄭重的叮囑可不一樣啊。而且每個人都在懷疑,這一行八人,真的就是代王跟他的隨從嗎?!

  原本以為代王會打着儀仗等,大張旗鼓的過來,沒想到就是這麼八個人,而且背上還背着大包小包,神情緊張又興奮、步伐疲憊又散亂,跟逃難的似的就過來了。

第24章

城陽公主

  李義府剛從皇宮急匆匆的出來,就看見了白露,他一點兒也不奇怪代王的宮女會在這裡等他,要是無人等他那才叫奇怪呢。

  今日恐怕是他這輩子最委屈的一天了,皇帝跟皇子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好差事兒啊,他搜腸刮肚、絞盡腦汁,也不想不出哪裡會有這玻璃多寶塔。

  李義府一臉愁容的端坐在馬車中,同時也請代王的宮女白露坐進了馬車裡,代王的這幾個宮女跟太監,代王寵愛的很,他可不敢讓白露受半點兒委屈。

  馬車從承天門出發一路直奔濮王府門口,李義府就飛快的下車,連身後的白露也沒有招呼,急忙走到門口行禮說道:「下官李義府求見代王。」

  「您快請,代王已經在裡面等您了。」門口的奴僕說道。

  「有勞了。」李義府看了一眼身後的白露,急忙跟着奴僕往濮王府裡面行去。

  整個長安城有很多讓人覺得神秘的地方,也有很多是普通人,甚至是達官顯貴都無法自由出入的地方,這裡面的翹楚就要數濮王府了,這座府邸在朝廷的地位甚至不亞於皇宮,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濮王李泰的存在。

  李義府同樣是第一次來,跟着奴僕繞過前廳,走過前面的欣賞園子,才來到主人住的區域,這一片區域顯然當年太宗為了濮王沒少花心思,處處都透着一股貴氣。

  進入主殿後,只看見李弘自己正在那裡無聊轉悠,這裡看看那裡摸摸,貼身宮女跟太監沒有一個在身邊。

  站在門口李義府說道:「臣李義府見過代王。」

  「哦?來了啊,還挺快,比我預想的快不少。我母后沒事兒吧,沒有生氣吧?」李弘看着門口的李義府笑着問道。

  白露隨即先一步走進來,站在李弘一旁,李義府這才走進來,嘆口氣抱怨道:「我的好代王啊,您這是把臣往死里坑啊,臣這一路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大唐哪有這玻璃多寶塔啊,您……您這讓臣上哪為您尋這寶物去啊。」

  李弘聽着李義府的話一愣,思索了下才明白過來,整半天他們還在認為,這玻璃跟玉石一樣是自然產出的。

  李弘毫不在意李義府焦急如焚的樣子,輕鬆說道:「那都是小事兒,好辦。我母后沒有在朝堂上生氣吧?」

  現在他雖然人已經出宮了,但心裡那根緊繃着的弦還沒敢放鬆,他生怕武媚一怒之下派人把他抓回去。

  「回代王,臣自您摔了那寶物後,就一直在琢磨哪裡出產這玻璃,實在是沒心思看皇后有沒有生您的氣。要不您現在回宮給皇后賠個罪先……?」

  「開什麼玩笑,我好不容易跑出宮來了,再回去?現在回去恐怕我的屁股就得開花了。」李弘打斷他的話說道。

  李弘想了想,母后恐怕也會知道自己會住在濮王府,就算是不知道,恐怕以父皇那妻管嚴的德行,也會在哄母后時,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的。

  如果到時母后,真派人出宮找自己,這時恐怕就已經在路上了。所以現在自己就得先找個地方兒躲會兒了,等晚上再回來就是了,絕不能被母后抓回去,哪怕是只為了自己的小屁股着想。

  「義府,這幾天幫我找幾個工匠過來,我有用。」李弘請李義府坐下後接着說道:「找兩個老實木納的琉璃工匠,對了,再找兩個打鐵的,如果能夠找兩個燒制青磚工匠那就更好了。不要從皇宮將作監找,他們除了會迎合皇家的口味兒,恐怕是做不出什麼新穎的花樣兒來。」

  「這個沒問題,琉璃工匠好找,無論是東市還是西市都有的是,鐵匠也沒問題。燒制青磚的恐怕有些難度,這青磚工匠好像除了將作監就是工部了,這個需要幾天時間。代王,恕臣冒昧,你不會是打算仿製吧?」李義府猜想着代王是不是想用假的冒充。

  李弘笑了,先是對着白露說道:「把芒種跟夏至找來,讓他們陪我出去一趟,哦,他們應該在後面整理咱們的住所呢,告訴他們六個,今天那也不准去,絕對不可出府,悶了就在後花園透透氣,避過今日風頭,我們再出去轉轉。」

  打發走白露後,李弘與李義府一併往王府外走去,李弘是打算正好借着李義府的馬車,找個地方兒躲會兒了。

  「你以為這玻璃跟玉石一樣,也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李弘抬眼問李義府。

  「呃……還請代王為臣解惑。」這一下把李義府給問住了,難道這玻璃還能是其他東西變來的?

  「等你把人找齊了你就知道了,洛陽、長安的鋪子你得多開幾家了以後。今日我說了,以後讓龜滋等西域各國,來買我大唐的玻璃製品絕不是空話,別看我小,但我從不騙人。」

  不騙人?今天在朝堂上把自己的母后都騙的團團轉,李義府在心裡腹誹着不敢說出來。

  兩人走到門口時,夏至跟芒種已經站在門口等候了,李弘誇張的深吸了幾口空氣,感嘆道:「自由的感覺真好啊。義府,蹭你的馬車,送我去城陽姑姑那裡吧。」

  「您這是……?」李義府明知故問道,以他的閱歷早就判斷出來了,這代王為了不回宮還真是智謀百出啊。

  李義府見李弘不說話,只好背下這口鍋,萬一到時候皇后問起來,自己說還是不說呢。與自己的車夫坐在車轅上苦苦思索着,李弘被夏至抱着隨同芒種鑽進了馬車裡。

  現在李治的子女還沒有人能夠在長安擁有一處府邸。包括李治的眾多兄弟姐妹們在內,只有城陽、新城兩個與李治一母同胞的公主在長安城保留了府邸。再有一個就是蘭陵公主,李治特意為她保留了一處府邸。

  馬車在城陽公主的府門口停下,門口的家將看着官府的馬車,露出思索的神情,這一坊除了新城公主的府邸外,並無其他官員在這一坊居住。也就是說,這一坊就是城陽與新城兩公主的地界兒,仿佛是被與世隔絕的地方,外人是不會來這裡的。

  「趕緊把馬車駕走,這裡不允許胡亂停的。」一個家將看着衣着還算名貴的李義府說道。

  「有勞了,麻煩這位通報一聲,就說代王來訪。」李義府從車轅上下來,走到家將門口拱手說道。

  「代王?哪個代王?這裡只有公主,並無代王。」家將看着瘦高的李義府警惕地說道。

  李弘此時已經被夏至抱下了馬車,看着李義府有些陰情不變的臉,怕這傢伙記仇,哪日在找人家的麻煩,於是說道:「義府,你先回去吧,你這齣來也一天了,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李義府轉身便不再理會家將,走到李弘跟前說道:「我還是目送代王進去之後再離開吧,萬一發生什麼意外……」

  「放心吧,你當芒種跟夏至是吃素的啊,你回去吧,太陽都快西沉了。只要你記得把我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好就行了。」李弘說道。

  李義府瞄了一眼走到家將跟前的芒種,只見家將手裡拿着芒種遞過來的一個令牌在翻看,自然知道這是皇家的東西,於是也不再推辭,告罪一聲後連馬車都沒進,繼續與車夫一左一右坐着車轅離開了。

  李義府剛離開,兩個家將也檢驗了芒種有力的令牌,於是一個急忙行禮,另外一個快速的奔進去通報去了。

  李弘不等家將通報回來,抬腿便往裡面行去,另外一個家將此刻也不敢阻攔,只好跟在李弘的身後為其帶路。

  「哇,城陽姑姑的府邸也不錯嘛,除了俗了一點兒,也沒有其他毛病,挺大的倒是。」李弘邊走邊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