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謀天下 - 第20章

青葉7

  「請代王吩咐。」任勞任怨習慣了李弘的一驚一乍。

  李弘腦袋上戴着那個玻璃罐,望着門口隨着微風搖曳的紅色燈籠,咯咯笑起來了。

  「花孟,去把門口的燈籠摘下來一個。」李弘吩咐道。

  他突然間想到了,既然這個東西無法真空封口,那就做成燈罩不就成了?而且這玩意兒做成燈罩,亮度豈不是比這燈籠要亮很多,而且更耐用。

  還有,這玻璃豈不是還可以做成茶杯、酒杯等等,想到這裡李弘就又開始神經質的發笑了。

  在做了幾番示意跟講解後,任勞任怨終於明白了代王的意思,心頭也是大喜,是啊,這東西做成了燈罩,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興奮的離去後,夏至神情緊張的跑了進來,身邊跟着一個李弘在宮裡見過幾面的太監,還有兩個大唐官員隨行着一同走了進來。

  四人匆匆的走進來,而李弘腦袋上的玻璃罐還沒有取下來,就那麼戴着玻璃罐,隨着嘴巴一張一張的說話,面前的玻璃上便出現了一片漸濃漸淡的水蒸氣。

  「他們是什麼人,今天怎麼了,這麼多人來找我?」李弘瓮聲瓮氣的問道。

  兩個大唐官員看了看房間內,除了代王的貼身宮女跟太監外並無外人,行禮道:「臣大理寺段玄寶、臣刑部尚書劉仁軌見過代王。」

  「奴婢花吉見過代王。」宮裡的太監在兩人行禮後才行禮道。

  劉仁軌?這是大唐這一代的名將啊也是,現在竟然是刑部尚書?哦,對了,上一世記得這個時代還有一個名人來着——狄仁傑,對,這傢伙現在不知道在哪裡呢,哪天應該好好找找,是不是還沒進長安呢。

第36章

蘭陵蕭氏的算盤

  李弘戴着玻璃罩聽着三人的匯報,思緒卻透過眼前的玻璃,又找到了一條賺錢的靈感,那就是最初問世後堪比黃金的鏡子!

  「呃……問我啊。」李弘從思緒中醒過來,劉仁軌詢問的眼神正看着他。

  「是,不知代王意下如何?是跟隨臣等人一起去往慈恩寺,還是在這裡等候消息?」劉仁軌皺了皺眉頭,這邊說着正經事兒,代王竟然能夠神遊天外。

  驚蟄與獵豹恰巧這個時候出現在了門口,看了看房間內的人,李弘示意他們但說無妨。

  獵豹確認了下眼前的幾人,說道:「回代王,在我們撤離的時候,看見中書令柳爽與晉陽侯王景再次去了慈恩寺。」

  李弘點點頭,玻璃罩在腦袋上咣當咣當砸的腦袋有些暈,急忙摘下來湊熱鬧說道:「此時不去更待何時,我跟你們去見識見識吧。」

  劉仁軌與段玄寶互望一眼,同意了李弘一起前往慈恩寺。

  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兩人,早已經在濮王府外調集了李治親批的千牛衛三百人。

  李弘看了看這麼多人,皺了皺眉頭,陣勢有點兒大啊,不管了,父皇既然不在乎事情鬧大了被母后訓斥,自己就更不怕了,到時候反正有父皇頂着。

  李弘卻不知道,這次李治如此重視他丟失宮女一事兒,還有着另一層用意或者是私心。

  慈恩寺門外已經被千牛衛包圍的嚴嚴實實,火把把慈恩寺門口照耀的亮如白晝,裡面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慈恩寺大門打開,七八個和尚警惕的看着門口的幾十人有點不知所措。

  「不必理會他們,獵豹帶路,直接去往可疑的院落。」劉仁軌與段玄寶還未說話,李弘已經果斷的命令道。

  劉仁軌心裡暗暗點頭,對李弘的決斷感到滿意,如此一來,就算是驚動了裡面的人,裡面人的一時難以做好防範措施。如果讓門口的和尚通報,則是會給柳爽等人留下躲避、藏匿的時間。

  夏至抱着李弘,左右是劉仁軌跟段玄寶,在幾十名千牛衛的簇擁下,快速跟着獵豹衝進了慈恩寺,門口的幾個和尚瞬間便被千牛衛留下的兵士控制,讓他們失去了報警的機會。

  幾十人快速謹慎的往後院行去,李弘現在有些恨自己腿太短了,老得有人抱着才能跟上眾人的步伐。

  劉仁軌低聲與段玄寶商量了幾句,然後大聲道:「千牛衛聽令,凡是遇到阻止之人殺無赦!」

  李弘對着劉仁軌豎了個大拇指,然後繼續跟着眾人來到了獵豹所查探卻難以靠近的院落。

  院落里一派房間此時依然是燈火通明,不等他們靠近,就有人從暗影里喝聲制止道:「什麼人?竟然敢私闖慈恩寺。」

  劉仁軌不假思索的冷哼道:「殺!」

  回頭看着李弘望着他,劉仁軌盯着眼前的房子說道:「慈恩寺看來大有玄機,一個與世無爭的寺院,為何還有護院的,竟然還都是暗哨,足以說明這其中有非法之事。」

  說話間,千牛衛已經衝進了人影綽綽的房間,手裡的弓弩正對準房間裡面坐着的幾個人。

  柳爽、王景、維應以及雅柔俱是神色錯愕,不知道為何突然間就跑進來了大唐的千牛衛。

  聽着外面的腳步聲,柳爽臉色開始發白,暗道:「壞了,中了代王的計了。」

  思索間,只見代王被一個宮女抱着走進了房間,兩側除了他的貼身宮女跟太監外,竟然還跟着大理寺卿跟刑部尚書。

  柳爽頓時臉色發白,沒想到代王竟然早有打算,就等着自己往慈恩寺里鑽呢。

  李弘咯咯笑着看了看臉上陰晴不定的四人,對柳爽說道:「把白露還給本王。維應大師,一日不見、別來無恙喲。」

  「貧僧……見過代王。」維應臉色難看,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本王的宮女呢?不會殺了吧?」李弘好奇的問道,他相信已經放鬆警惕的他們,短時間是不會殺掉白露來擺脫嫌疑的。

  維應沉默了下,然後對雅柔說道:「讓人把代王的宮女帶過來吧。」

  雅柔愣了下,看着被夏至抱在懷裡的李弘,再看看夏至穿着的一身素衣衫裙,與自己劫持的人果然一模一樣。

  「看來昨日代王您出現在慈恩寺門口不是巧合了,而是已經找到了您宮女失蹤的線索了。」維應平靜了下來,一副處變不驚的姿態。

  而王景與柳爽此刻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他們心裡一直都在思量,代王到底知道多少自己參與了這件事兒。

  白露被兩個中年婦女帶進了房間,一見房間裡赫然是被夏至抱着的代王,立刻跪在地上磕頭謝道:「奴婢見過代王。」

  「起來吧,這兩天沒受苦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如果有告訴我,咱們十倍奉還。」李弘一邊說,一邊看着一旁約莫十七八歲的雅柔說道。

  「回代王,他們……他們未曾虐待奴婢。」

  「那就好。好了,咱們回府吧,接下來就是劉大人跟段大人的事情了。」李弘說完後,便被夏至抱着往外走。

  李弘拍了拍劉仁軌的肩膀,意會的劉仁軌急忙跟着走了出來。

  「即可派人去王景家還有柳爽家搜集證據,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肯定有書信往來,好好審審他們為何要劫持我的宮女。還有,慈恩寺最最後面的一排房子,還囚禁着不少我大唐的百姓,一同救出來,看能不能從他們嘴裡知道些什麼。」李弘此刻雖然救出了白露,卻還是沒有弄明白他們為何要劫持自己的宮女,而現在,大半夜的,他是沒興趣跟這些人打交道,還不如交給專業的劉仁軌跟段玄寶,到時候自己只聽他們匯報便是了。

  何況,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如果與劉仁軌和段玄寶走的太近的話,很可能會引起其他人對自己的非議,自己最好還是別參合這些事情,由他們來處理好了。

  劉仁軌點頭應是,便目送李弘等人出了慈恩寺,並派了一百千牛衛護送他回府,而這些人,在他回宮前將會一直保護他的安全。

  從皇宮裡出來的太監花吉,在看到白露被解救,並跟隨着千牛衛送李弘回府後,這才急匆匆的往皇宮裡走去,李治還在等着他的匯報。

  李弘一夜都未曾睡好,睡夢中都是維應、柳爽等人為何要劫持自己宮女的夢境,各種理由是滿天亂飛。總之,在他的夢中,竟然還夢到了是維應貪圖白露的美色,而且還夢到了維應還俗求自己賜婚給他和白露。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懶的從床上爬起來,沒等到劉仁軌等人,卻等來了蘭陵公主的道來。

  蘭陵奇怪的眼神看的李弘有些渾身不自在,抱怨道:「姑姑您有什麼事兒直說好不好,這樣盯着我看,怪瘮人的。」

  「喲,小小年紀還怕人看了,我問你,昨日蕭氏來人,為何你不收取他們的禮物?」蘭陵問道。

  「蘭陵蕭氏有錢我知道,但您不覺得他們用蕭淑妃的東西來賄賂我很奇怪嗎?他們是不是有些太摳門了,拿蕭淑妃的錢財為自己辦事兒!有這個理嗎?真拿我當傻子啊,切,我才不上當呢。」李弘白了一眼蘭陵,然後小手便在蘭陵拿來的食盒裡挑挑揀揀,找着他喜歡吃的食物。

  蘭陵有些奇怪,不解的道:「他們為什麼要拿自己的錢?昨日給你的禮物,是希望你能在你母后跟前替蕭淑妃求情,而且那些金銀珠寶,都是蕭淑妃留給自己的後路,自然是用不到蘭陵蕭氏出錢買命啊。」

  李弘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卻被蘭陵抓了個正着,頓時蘭陵的玉手便伸向了他大腿的地方,狠狠的擰了一把,疼的李弘滋哇亂叫。

  李弘懊惱的搓揉着大腿被掐的地方,說道:「難怪您這幾年是越活越沒錢,守着這麼一個大財主,竟然不知道爭取自己的那一份,還被人家當槍使。」

  「當槍使?小東西你給我說清楚,當槍使是什麼意思?」蘭陵不理解,但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哎呀,就是這些年您一直都被人家利用還不自知。」

  「嘿……竟然敢小瞧你姑姑。」蘭陵作勢又要掐他另一條腿。

  「哎哎,別掐,您聽我說完了您再掐也不遲啊。」李弘急忙躲的遠遠的,警惕的看着蘭陵。

  「說,不說清楚了今天跟你個小東西沒完。」蘭陵不再拿他當小孩子看了,開始虛心聽李弘解釋。

  「您也不想想,我要是收了那些東西,是不是就等於他蘭陵蕭氏,以後就跟我的關係近了一步?說句大逆不道的,如果萬一以後我那個啥了,豈不是更合了他們的心意?」

第37章

機關算盡

  看蘭陵還不明白,李弘繼續說道:「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要是接了那些禮物,是不是就代表着我認同了他們蕭氏?這豈不是與父皇現在想要打壓五姓七家的目的相背離?再進一步講,萬一以後如果我那啥了,我、父皇,因為五姓七家,豈不是落人父子不睦的口實?讓人家以為那個那個什麼。而且,這蘭陵蕭氏接近我還沒有花自己一文錢,拿着蕭淑妃辛苦積攢的所有積蓄,即成了他們顧念親情的口碑,又與我建立了與不同於一般朝臣的關係,人家兩全其美,我們得到了什麼?您又從中得到了什麼?」

  這些話都是昨夜從慈恩寺回來後,李弘琢磨了半宿,迷迷糊糊的才琢磨過味兒來的,這蘭陵蕭氏真是奸商,無所不用其極,為了利益真是機關算盡。

  而蘭陵也隱約明白了,李弘這一番話,語音外的意思那就是,他已經有了爭奪太子之位的心思,並不是他不願意現在結交朝臣,什麼與他父皇打壓五姓七家的理由其實都是說說而已。

  其最主要原因還是,蘭陵蕭氏這幾個人入不了李弘的法眼,官位太低,對於他想爭奪太子之位起不到任何有力的作用,唯一一個中書省的給事中,李弘還不會把他放在眼裡的,至於刺史跟司馬,李弘自然是更不會放在眼裡了。

  所以與其說是李弘不願意接受蘭陵蕭氏的禮物,不如說是,蘭陵蕭氏給予李弘的籌碼,跟誠意還遠遠達不到讓李弘滿意。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幫了?」蘭陵明白了其中道理後,便不再逼迫李弘,皇家的事情他清楚,李弘的未來更是看的見的,不出所料,太子之位恐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幫自然是要幫。只是其一,我是因為義陽、高安、李素節才幫忙的,與蘭陵蕭氏無關。其二,如果蘭陵蕭氏想讓我覺得他們有誠意,最起碼也得讓姑姑生活無憂才行。不然,我不覺得有理由認為他們是為了蕭淑妃而接近我。再者,蘭陵蕭氏產什麼?」

  「蘭陵酒啊。」蘭陵說道。

  「是啊,蘭陵是您的封地,這一年一年的,蘭陵美酒的利潤份額蹭蹭往上漲,我姑姑卻是只能幹看着,而且還讓姑姑無條件的為他們接近我牽線搭橋,真是機關算盡,太過小家子氣了,不成體統。」李弘搖頭晃腦,十足一個無賴。

  蘭陵聽着李弘的話,打心裡感到溫暖,小傢伙對自己還有這份心思,笑着摸着李弘的腦袋說道:「好,姑姑知道你的心意了,可那是人家自己的酒,又與我何干。」

  「那這樣說,這勉強算是他們半個家事,又與您何干?昨日我沒有讓他們把話說出口,已經是給足了他們面子,皇家的事兒豈是他們可以參與的?如果最近他們還是對您沒有什麼有誠意的謝意,我不覺得您占據他們幾成股有什麼不對。」說到最後,李弘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仿佛與蘭陵說話的是一個心機深沉的成年人,而不是一個孩童。

  蘭陵看着眼前的小人兒不知道說什麼了,但她心裡知道,李弘一心一意對她好,恐怕除了自己是他姑姑以外,跟自己毫不猶豫的拿出玲瓏塔,讓他去賠罪一事兒也有着極大的關係。

  「弘兒,這事兒可不能瞎來,蘭陵蕭氏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就算你那啥了,也不是單單一個你能夠撼動的。」蘭陵把李弘抱在懷裡提醒道。

  「您放心吧,在我回宮之前,如果他們不去您府上拜謝您,那就別怪我李弘不仁義了,早晚我讓他們的蘭陵美酒跟姑姑姓!」李弘在蘭陵懷裡說着,聽的蘭陵卻是身體一僵,心裡不由得有些害怕。

  原本她的性格就是與世無爭,對這些身外之物看的就很淡,但沒想到李弘為了她,竟然願意如此做事兒。

  李弘像是也感覺到了蘭陵身體一緊,於是安慰着蘭陵不安的心說道:「這不是因為他們蘭陵蕭氏的美酒利潤讓我眼紅,而是他們的做事方法讓我看不起,如此利用您就是欺負您,絕不能放任他們再這樣下去,必須讓他們付出一些代價,讓他們長長記性!」

  「代王,劉大人來訪。」夏至走到孤侄二人一側低聲說道。

  「讓他進來吧。」李弘從蘭陵懷裡起身,蘭陵便去了後院,看看他那作坊里,有沒有什麼自己可以順走的飾品。

  劉仁軌從袖袋裡掏出了幾封信件,然後放在李弘的案几上,說道:「今日早朝臣本想跟陛下稟奏此事,陛下說這件案子乃代王您一手經辦,所以還讓您繼續把這件案子辦完再回宮。」

  李弘拿過幾封信件看了看,其中一封是父皇的手諭,其他則是從柳爽家裡搜集的與維應來往的信件,但信件中並沒有提及他們之間的事情,只是模糊的能才看出來,柳爽利用中書令一職,為維應大開過一些方便之門。

  放下手裡的信件,既然父皇想試試自己這個四歲孩童的能力,自己想要不去理會這件事兒都不行了。

  於是李弘問道:「劉大人,昨夜您可有審出一些什麼?」

  「代王,臣昨夜從慈恩寺帶走相關可疑人員後,與段大人一一審問過,但無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只是從您說的後院囚禁的那些人身上得到了一些答案,然後旁敲側擊的審出,像是他們一直在進行着人口交易,但具體的那個叫雅柔的女子是矢口否認。」劉仁軌皺着眉頭說道。

  「可以從王景身上做突破,他應該是裡面最好審訊的,至於柳爽,先關押着,不用審訊。那個維應應該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那就看你們的本事兒了。」李弘琢磨着說道。

  「代王聰穎,臣也是如此打算的,只是還有一事兒,那個女子怎麼辦?臣判斷,此女子應該身份不低,恐怕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般簡單。」

  「那是自然,普通的女子是不可能讓大唐的中書令,成為她的座上賓的,身份絕對簡單不了,穩妥起見,還不能用刑,也不能強迫,是挺難辦的啊。」說道後面李弘自己都笑了。

  劉仁軌附和着笑了兩聲,說道:「今日李義府倒是向臣問起過此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