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謀天下 - 第38章
青葉7
「好了,起來吧都。王勃你跟楊炯怎麼也會在這裡?上官儀給你們放假了?」李弘好奇的問道。
王勃、楊炯同歲,都只比李弘大兩歲,但現在與李弘站在一起,三人卻顯得一般高,可見李弘天天吃的多有營養了。
王勃看了一眼楊炯,率先說道:「回先生的話,弟子今日已從崇文館辭學,打算不日便回家鄉,然後準備科舉入仕。」
李弘笑了笑,還真是一個志氣高昂的才子學士,記憶中好像還真是這一年,身為初唐四傑之一的他回到家鄉準備入仕了。
「你呢?」李弘扭頭問楊炯。
楊炯呆了下,看看王勃義無反顧的樣子,說道:「弟子今日是想送好友王勃,今日一別,再相見也不知會是何時,所以跟上官先生請了假來送別王勃。」
「不錯,一個有情有義,一個志存高遠,無論你們以後致力於何處,都希望你們能夠發揮自己的才學,為我大唐做出應有的貢獻。」李弘神態輕鬆,望着褶皺的湖面說道。
「弟子王勃謹記先生教誨。」王勃再次行禮。
「不用。人各有志,無論是準備科舉入仕,還是以文章推舉入仕,只要你能發揮出你的才學,保留着不忘初心的姿態,將來我想必定成大器。」李弘嘴上如此說,心裡卻已經給王勃定了調,好高騖遠。
這點兒就不如楊炯,在名利與仕途上,情商雖然欠缺一些,但無論在哪一方面,楊炯還都是能夠做到腳踏實地。
自己完全可以下大力氣培養,留在崇文館當成骨幹,有朝一日必定超越史書上的成就。
「我道是誰如此氣派,原來是弘兒啊。表哥先行有禮了。」賀蘭敏之從第一眼看見白純,就深深的被那妖精的魅惑風姿迷住了。
名副其實的下半身動物,早已經把去往波斯路上,被劫時的種種疑慮拋到了腦後,眼睛裡此刻只有白純風姿卓越的妖媚面孔。
雖然是與李弘說話,但賀蘭敏之的眼睛卻一直停留在白純的身上。
賀蘭敏之一直仗着武媚的寵愛,皇宮裡的皇子跟公主幾人中,也只有在李弘面前,他還稍微顯得克制一些。
如果是在李素節他們面前,賀蘭敏之可是囂張、狂妄的很,絲毫不會把那幾個皇子跟公主放在眼裡。這也是為何李治一直看他不順眼,旁敲側擊武媚的緣故。
李弘沒回頭,還是對着楊炯跟王勃說道:「國子監跟弘文館今日都出來,那麼李素節他們幾個人呢?」
「回先生,他們去了皇家禁苑,說是準備一些吃食就馬上過來。」楊炯答道。
「都跟着出來了?」李弘大奇,他們就不怕父皇母后責罰?還是早已經準備好了讓自己背鍋?
「是,都出來。連……」
楊炯的話被李弘制止了,不用說李弘都猜到了,李賢、李哲肯定出來了,而且估計兩個小王八蛋的回宮時,被罰的藉口都找好了,那就是讓自己這個太子背鍋,肯定會在母后跟前說:「李弘三歲都可以出宮,我們都八歲了,自然也可以出宮。」
王勃、楊炯離去後,正好賀蘭敏之也走到了距離李弘不遠處的地方,芒種與花孟指了下他腳下,示意他不可再靠近。
李弘這時才轉過身子,看了一眼賀蘭敏之,然後繼續耷拉着眼帘,一步一步往前走:「你今天也是好興致啊,怎麼還有心思跑到曲江池看風景了?」
「哈哈,還是弘兒了解我啊,知道為兄最喜歡的去處在哪裡。」賀蘭敏之絲毫不在意,剛才李弘不理會他的那點兒時間差,臉上神情依然是瀟灑自如。
「你不是應該跟着姨母她們回家鄉嗎?」李弘問出了心裡的疑問,也是在點撥他自己所知曉的一些事情。
「今日一早我姨母下旨,說是留在長安城就行,畢竟還有一些鋪子還在,一時半會兒的也無法兌出去。」賀蘭敏之眼角帶着意味不明的味道,像是在挑釁李弘,你能把我們怎麼樣?你母后今日一早就改變主意了,我還就賴在長安城了。
他姨母就是我母后了,母后怎麼還改主意了,這事兒對她有利啊,難道是被父皇說通了?父皇有哪個膽子?李弘表示懷疑。
但不管怎麼說,留下與不留下差別也不大,太乙城失竊事件已經是過去式,就這幾個人,李弘相信,沒有父皇母后撐腰,折騰不起什麼大浪來。
「對了,弘兒,快快給為兄介紹介紹這位素未謀面的娘子,為兄還是第一次在長安城見到如此姿色的女子。」賀蘭敏之急不可耐的把話題往白純身上引。
此時賀蘭敏之的感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眼花繚亂。初時只是被白純的妖媚風姿吸引了目光。
但直到走近他才發現,李弘身邊的五個小娘子真是各有風姿,各個都是絕美動人,就像那春夏秋冬一般,哪一個都讓人愛不釋手。
白露、夏至、小雪、小寒,最小的白露從十三歲開始跟着李弘,此時也已經快要二十歲了,最大的夏至現在也不過二十二歲,按照唐代的觀念,都是老姑娘了。
但不論從女性審美,還是男性賞心的角度來講,女子此時的年紀才是最為動人的時候,女人巔峰的顏值也就是從這裡才開始。
「白純。」李弘淡淡地說道。然後眼睛看向臨水亭,唯一的一條通往外面的小路上。
李素節、李賢、李哲、李上金,竟然還有高安也在其中,五人在一幫內侍的簇擁下,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腳步匆匆的往這裡趕。
估計是趕路的原因,所以五人誰也沒有注意這裡的幾堆人,眼看着五人快要接近王勃、楊炯他們。
就聽到李賢充滿焦急的聲音喊道:「快點兒找個僻靜的地方,不要在這裡了,往最邊上的那個亭子去,我剛才在禁苑看見老五的馬車了,那傢伙也來了,別讓他碰見我們了。」
王勃等人頓時愕然,這傢伙沒看見太子就在那裡跟人說話嗎?還敢叫的如此大聲。
李弘聽到李賢的聲音,就知道這貨肯定沒好話,跟李哲現在狼狽為奸,時不時做錯了事兒都是拿自己當擋箭牌,也不知道是誰出得注意。
李弘沉思間,高安的聲音大呼小叫的也喊起來了:「快點兒,那個惡魔來了一定會收拾咱們的,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沒有告訴他,說不準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正在肚子裡憋着壞,想着讓先生們用什麼法子折磨咱們呢。」
李弘不理會賀蘭敏之已經跑到白純跟前獻殷勤,對夏至說道:「把高安找過來,堂堂一個皇家公主真是無法無天了,這麼多人裡面就那麼幾個女子,我去……都喊過來,皇家的顏面都讓她們丟盡了。」
「是,爺。」夏至抿嘴偷笑,剛剛潞王李賢跟高安公主的一番話,這裡的所有人都聽見了,白露她們都是悶聲抽笑,深怕被太子發現而惱羞成怒。
李弘看見的幾個女子,竟然都是皇家宗室的公主,身份就與遠嫁吐谷渾弘化跟吐蕃的文成一樣,宗室公主,並非是當今皇帝的公主。
李賢幾人快要接近時就發現了不對,看着眾人沖他們使眼色時,已經放緩了腳步,開始左右張望可疑的人,直到夏至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行五人頓時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各個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緩步前行,全然沒有了剛才那一番興奮之情。
「奴婢夏至見過杞王、雍王、潞王、周王,見過高安公主。」夏至站在眾人經過的一側墩身行禮低聲說道。
「免了免了,他人呢,他怎麼跑過來了?」李素節這些年開朗了很多,自從知道了自己無性命之憂後,跟杞王李上金兩人也開始能夠活泛起來了。
加上現在年紀還不到去封地的年紀,所以平時在皇宮,在長安城也有相對應的自由度,而這次能夠出遊曲江池,與其說是國子監、弘文館的決定,不如說是他倆慫恿的。
高安跟在四人後面,看見夏至後她就知道大事不妙,大難臨頭的感覺越來越濃。
果不其然,在李素節四人走向眾學子時,夏至再次墩身行禮說道:「奴婢夏至見過公主,太子請您過去一趟。」
「哼,就知道你在這裡我准沒好事兒,我這可是第一次單獨出來啊。」高安臉上寫滿了不高興,跺着小腳不情不願的示意夏至帶路。
那個貨只要過來,高安也就興不起逃跑或者抗拒的念頭了,這些年總結了不少吃虧上當的經驗,那就是:別跟李弘對着幹,不然到最後輸得肯定是自己。
小雪也笑意盈盈的領着眾學子中間,幾個一臉哀怨的宗室公主,向李弘這邊走來。
「弘兒,不如今日就讓為兄做東,與你同游這曲江池如何?」賀蘭敏之在白純那裡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開始從李弘這裡尋求突破口。
「好啊,相請不如偶遇,今日我也跟着痛快的玩耍一番。」李弘看着怏怏不樂的高安緩步走過來,心情極佳地說道。
第68章
高安的不快樂
「好,多謝弘兒成人之美,那為兄先去準備一下,據臨水亭不遠的水殿觀水,其實更勝這裡一籌,而且除了水色以外,其他曲江池的景色也能夠領略幾分,不如請弘兒移步水殿如何?」賀蘭敏之看一眼李弘,然後就一直盯着白純,更像是徵求白純的意見。
「好,一切聽憑你安排。」李弘望着走過來的高安說道。
賀蘭敏之聽到李弘的話後,立刻離開開始着手準備,剛才對他頻送秋波的女子,在他眼裡早已經成了路人,拉着幾個跟他一起同行的長安紈絝子弟,便開始前往水殿準備起來。
「你來幹嘛?我可是第一次出來啊。」高安站在李弘跟前,怏怏不樂的踢着腳下無辜的青草,滿臉的不情不願跟委屈。
「喲,還覺得委屈了?李素節出來也就罷了,你出來幹什麼?這裡面就數你最大,上金比你還小一歲,你們如果出了事兒,這責任你擔待的起?」李弘看着難得出來一趟的高安說道。
高安抬起頭,秀美的臉上掛滿了哀怨,明亮的眸子此刻通紅,估計下一刻就要掉眼淚兒了。
幾個宗室的公主遠遠站在那裡,不知道該上前,還是等着李弘召喚再上前,她們對着這個比她們小几歲的表弟,打心眼裡有一股敬畏。
「芒種,備車,送她們回去。」李弘看着嬌艷欲滴,暗自生氣的高安,鐵石心腸地說道。
聽到李弘的話,高安的眼淚不自覺的開始從眼眶中流出來,水晶般的眼淚兒隨着臉頰滑到下巴,高安也不說話,倔強的看着李弘,眼裡充滿了淒楚。
這麼多年來,自己就很少真正的快樂過,天天被鎖在皇宮內苑哪裡也去不成,除了弘文館就是後宮,偶爾出一次宮,還是被李弘帶着出來,今天好不容易以為能夠,出來做一天自由飛翔的小鳥兒,沒想到還是被人逮住要強行送回去。
高安抹了一把眼裡,帶着哭聲哽咽道:「每次都不說緣由,每次都是獨斷專行,你是太子,你可以隨意出宮,你可以天天看這花花世界,你想過我的感受嗎?還有義陽也是,你想讓她出去就讓她出去,不想讓她出去就送回去!我們也是皇家公主,不是你李弘的布偶,不是任由你隨意擺布,母妃這麼多年一直獨處深宮,就這樣還對你李弘感恩戴德,可你除了讓母妃行屍走肉般的活着,你還能給我們什麼?就知道讓我回去,就會欺負我跟義陽,我什麼時候才能做我自己?我不要你每月給我那麼多錢,我把錢全部還給你,我就想出來看看這不一樣的天空……」
李弘揮揮手,夏至便明了了他的意思,恭敬的帶着其他幾個宗室公主,又回到了眾學子中間。
幾個宗室公主雖然聽不清楚高安在對李弘說什麼,但看這高安梨花帶雨般的傷心模樣兒,也知道高安心裡很難受。
李弘看着高安委屈哽咽的模樣兒,難道告訴她,如果沒有母妃行屍走肉般的活着,你們連弘文館都去不了?只能被禁足在後宮,成年好幾年了都還沒有嫁出去!
李弘嘆了口氣,接過白純遞過來的錦帕,遞給了擰着勁的高安,緩聲說道:「皇家子女生來哪個能擁有真正的自由?哪個不是背負着與皇家相連接的使命?你只看見了其他人擁有而你未擁有的,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羨慕現如今的你?想要自由?容易,下輩子投胎到尋常百姓家,你就擁有了自由!自由都是相對來講,你的心擁有了自由,你就是自由的,你的心不自由,我就是把你放進安西四鎮那千里無人煙的地方,你也不會像鳥兒般自由起來!」
高安抽咽着擦着停不下來的眼淚,李弘再次嘆口氣,走到跟前不顧他人側視而來的驚異目光,摟着高安的肩膀,緩緩向水殿走去,嘴裡低聲說道:「自由是需要代價的,因為你的莽撞跟任性,母妃這些年行屍走肉般的活着就失去了意義,難道你想因為你的任性,以後連行屍走肉般的母妃也看不見嗎?再說了,母妃現在是行屍走肉嗎?她天天看着你就已經是最大的滿足了,而你呢?出來前,你想過如果被人知道了你私自出宮的後果嗎?御史難道都是吃乾飯的?義陽不在,那是特許,你以為就我一句話他就出去了?蘭陵姑姑跟我做了多少工作,這些你看不見……!」
「別說了,我回去就是了,剛才只是我一時衝動……」高安扯開跟她個頭差不多高的李弘的胳膊,紅着眼睛嘟着嘴說道。
「算了,既然都出來了,就轉轉吧,回去後記住是我帶你出來的就行了,無論是誰問你,都必須如此說。哪怕就是國子監、弘文館的先生聞起來也要否認,你也必須說是我帶着你出來的。」李弘看着遠處的賀蘭敏之跟幾個同行的人早已經等候在路邊,說道。
「那不成了睜着眼睛說瞎話了嗎?」高安扭頭看着他說道。
「那又如何?只要你這樣說,他們就算是都不相信,也會選擇相信的。」李弘說完後便不再理她,讓她跟着自己,總比混在眾學子當中好,到時候萬一有人怪罪下來,最起碼因為自己的庇護,可以讓她安然無憂。
至於李賢等人,就由着他們去吧,自己管的多了,恐怕沒等回去,小報告就已經打到父皇、母后那裡了。
臨水亭與水殿一水之隔,眾學子與賀蘭敏之選擇的地方正好隔水相望,稍微大聲一點兒說話,兩邊都能夠聽的清清楚楚的。
眾人皆落座,白純緊緊挨着李弘坐下,賀蘭敏之眼疾腳快的要挨着白純坐下,卻被站在李弘身後的花孟攔住了,伸手指了指李弘十步之外的對面說道:「坐對面去。」
「怎麼?難道我堂堂皇家貴戚都不能挨着自己的表弟坐了?真以為跟着太子你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了?」賀蘭敏之盯着花孟說道。
「太子爺讓你坐對面去。」花孟還是淡淡地說道。
賀蘭敏之看花孟態度如此強硬,便望向已經坐下的李弘,只見李弘正對身體另外一邊的高安說着什麼,並不理會他跟花孟的對峙。
然後便看見高安向對面的臨水亭招了招手,示意其他幾個宗室公主過來坐到這邊。
李弘看也不看與花孟僵持的賀蘭敏之。夏至四女正忙活着,把賀蘭敏之帶來的豐盛食物,擺放在李弘面前的案几上。
「弘兒,為兄與你多日不見,想與你挨近些坐,正好也訴訴這段時間的苦衷。」賀蘭敏之看花孟態度堅決,而李弘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於是只好再次厚着臉皮說道。
「坐對面也可以啊,這裡沒有外人,都是我的人,有什麼話不能說嗎?」李弘在案几上挑挑揀揀,頭也不抬地說道。
此時,臨水亭那邊已經開始作詩,而王勃因為要回家鄉,加上他年少成名,文采斐然,自然是成了眾人的焦點,眾人便開始讓他先作詩。
而眾學子也因為今日游曲江池,需要做一首詩回去交與先生,所以也希望能夠從王勃身上找到一些靈感。
王勃欣然同意,獨自坐在那裡望着湖水便開始整理思緒,眾人也便不再打擾他,開始小聲討論着下一個該誰來作詩。
「哎呀,對了,出來前先生讓每人作首詩回去的,不然定會被罰。」高安早已經破涕為笑,看着對面的情景,突然間想起來了這次出遊還是帶着任務的。
「那你就作唄。」李弘愛答不理地說道。
「我想不出來。」高安把腦袋瓜往案几上一磕,無奈地說道。
「不如這樣,讓賀蘭公子幫你作首詩如何?長安風流士子第一人,可不是浪得虛名。」白純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說道,但眼神卻始終不望賀蘭敏之一眼。
賀蘭敏之眼睛一亮,美人兒主動跟自己說話了,兩眼如草原狼般充滿了獸性看着白純,謙虛道:「不妥不妥,賦詩一道非在下所長,但如果白娘子對曲江池感興趣,在下倒是可以為白娘子解惑。至於賦詩嘛,弘兒當為少年第一人,有他在此,在下豈敢賦劣詩獻醜。」
白純靜靜的喝着茶,繼續雙眸放空,不知道看向何處。對於賀蘭敏之的話語,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心裡卻是恨不得掐死李弘,來水殿的路上,李弘竟然讓自己色誘賀蘭敏之,說什麼好多找些罪名!
他的罪名還用強加嗎?光是查出來的那些已經是罄竹難書了。
跟隨着賀蘭敏之一起的幾個紈絝子弟,看賀蘭敏之身上少了一些桀驁不馴,多了一些拘謹,碰見了喜歡的娘子竟然都無法靠近。
這讓他們都感到大大的驚奇,向來在女色這方面無往而不利的賀蘭,這次眼看着就要失手,剛才跟他們信誓旦旦的保證,顯然是無法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