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謀天下 - 第40章

青葉7

  李弘的反應嚇了連鐵一跳,看太子的神情,倒像是早就知道這慧能法師一般。

  「太子您認識慧能大師?」連鐵看着一臉驚訝的李弘,小心翼翼的問道。

  「認識倒不認識,就是聽說過。『明心見性』是他對禪宗要義的詮釋。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我會準時陪同父皇與母后去慈恩寺的。」李弘看了看還要繼續深究自己,為何聽到慧能名字差點兒走腔的連鐵一眼,便下逐客令道。

  連鐵無奈,這太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要是認真起來,恐怕就是陛下跟皇后,都要忌憚三分的。

  既然現在太子不願意多說,自己最好就不要多嘴再問了,不然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李弘看着站在那裡不願走,神情慾言又止的連鐵,疑惑地問道:「怎麼了,有事兒?」

  「太子殿下,奴婢有一事相求殿下,還望殿下您能允許。」連鐵急忙行禮說道。

  「先說什麼事兒吧,萬一我做不到呢。」李弘心道:「你老小子是我母后的近侍,這皇宮裡除了揚武,還能有讓你為難的事情?」

  「殿下……奴婢……」

  「痛快點兒說,別磨磨蹭蹭的不像個男人……哦,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李弘一着急禿魯嘴了,看着連鐵尷尬的神色急忙道歉。

  「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讓您道歉,實在是……奴婢……奴婢想在閒暇時間來您的崇文館受學!」連鐵結巴了半天,終於還是在李弘怒目圓睜的眼神下,緊閉雙眼把自己的心聲說了出來。

第71章

許敬宗求救

  李弘似笑非笑的圍着連鐵轉了一圈,看的連鐵渾身不自在,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怎麼想起了來崇文館受學了?我記得當初揚武還曾邀請過你,不是讓你給拒絕了?」李弘淡淡地說道。

  連鐵噗通跪在了地上,對着李弘請罪道:「奴婢該死,奴婢當初被豬油蒙了心,辜負了殿下的用意……」

  「行了,別找補了,我知道這事兒不怪你,你身為我母后的近侍,自然是要以我母后為重了,可以理解。」李弘看着跪在地上的連鐵,這幾年的時間連鐵也蒼老了不少,兩鬢已經有了些許的花白。

  「那您是……答應了?」連鐵跪在地上抬頭看着李弘問道。

  「答應了。不過有一點兒我可警告你,我的崇文館可是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內飾省的內監學堂,你可不能擺你那大太監的譜兒,如果讓我知道了,可不光是把你趕出崇文館那麼簡單了,打你一百大板都是輕的,就算是母后找我理論也不好使。明白?」李弘防疫針先給連鐵打上。

  內飾省的這些內監,就像皇宮裡的權力鬥爭縮影,向來是以揚武、連鐵為主。

  兩人在內飾省可是享有着很高的威望,這要是不提前打防疫針,跟揚武兩人對立起來的話,對崇文館的聲譽不單是影響,更會給御史彈劾自己受學無方的把柄。

  「是,奴婢謹記殿下的教誨,一定用心受學,絕不會給殿下您丟人。」連鐵大喜,跪在地上看着李弘欣喜的承諾道。

  「好了,起來吧,回去告訴母后,明日我會陪同他們一起去的。」李弘微笑着看着連鐵起身,對着自己行弟子大禮。

  望着連鐵的背影,李弘無奈的搖搖頭,連鐵受學一事兒,恐怕也是母后同意了吧。

  加上連鐵現在年歲已大,宮裡的大小太監,顯然危及到了他皇后近侍的位子了,或者是連鐵已經有了退隱之心?

  夏至輕輕的走到李弘跟前,待李弘回過身來後,輕聲說道:「殿下,許太傅求見您。」

  「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李弘皺着眉頭問道。

  「奴婢不知,看樣子好像是有什麼急事兒。」夏至說道。

  「請太傅進來吧。」李弘踏進書房,對夏至說道。

  不大會兒的功夫,外面就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聽着有些雜亂的腳步聲,李弘心裡更加的好奇了:是什麼事兒能讓混跡朝堂多年,向來以冷靜與城府著稱,已經快要六十五歲的許敬宗如此着急呢。

  思索間,門口響起了許敬宗的聲音:「臣許敬宗求見太子殿下。」

  「太傅不必多禮,快快請進。」李弘從椅子上起身,急忙走到門口相迎。

  六十五歲的許敬宗鬍子已經花白,眼睛也顯得有些渾濁了,此刻稍微喘着粗氣,額頭都滲出了一層細汗。

  「夏至,看茶。」李弘衝着許敬宗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後對夏至說道。

  「殿下,臣有一事相求,還請殿下務必要答應老臣。」許敬宗屁股剛剛挨上椅子面,就立刻急不可耐地說道。

  「太傅何事如此焦急?還請您細細說與我聽。」

  看着許敬宗焦急的神情,李弘也跟着皺起了眉頭,自從許敬宗被自己強行拉攏到崇文館後,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許敬宗如此焦急。

  夏至剛剛放在手邊的茶,許敬宗看了一眼,說道:「殿下恕老臣失禮了。」說完後,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看樣子絲毫沒有感覺到燙嘴似的。

  「殿下,老臣的孫兒出事了。老臣也不瞞您說,老臣這些年遠離朝堂,無法幫助到我那孫兒了,所以請求殿下您救救老臣的孫兒。」許敬宗說完後,焦急的看着李弘。

  「許彥伯?他怎麼了?現在不過是一個少年吧,是何事竟能讓您如此着急?」李弘訝異的問道。

  也難怪許敬宗如此失態,原來是為了自己的孫兒啊。也難怪,都說這隔代親,比父子情還要親,現在看許敬宗的神情,果然真是如此啊。

  從許敬宗的話語裡,李弘也聽出來了,許敬宗這次是真的着急了,不然也不會說自己遠離朝堂多年,官場上他的影響力已經消失殆盡,沒人會給他許敬宗面子了。

  「殿下……」許敬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刻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焦急,想了下說道:「殿下,老臣斗膽請您現在出宮,恐怕再晚一些的話就來不及了。」

  李弘看着許敬宗焦急的神情,眉頭緊鎖:竟然讓自己出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如此着急?還是這是跟誰給自己布了一個局?

  李弘腦子裡飛快的思索着,雖然許敬宗在他崇文館六七年了,但他絲毫不敢小看這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千古大陰人,誰知道這是不是他跟誰一起合夥布局,就等着自己往裡鑽呢!

  許敬宗看着李弘盯着自己,但顯然思緒已經游離,不由的悲戚一聲,就要下跪,口中呼道:「殿下……」

  「太傅不可。」李弘急忙走向前,扶住要跪下的許敬宗。

  李弘仿佛有迫害妄想症,也可能是今天因為先是連鐵的出現,再加上許敬宗的出現,讓他仿佛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危險氣息。

  就算是此刻,許敬宗作勢要跪,也沒有完全打消李弘心裡的疑慮,但現在許敬宗顯然是勢在必得,誓有自己不出宮決不罷休之志。

  夏至在一旁不敢說話,他可是知道自己這太子爺的脾氣,平日裡對待他們八個可以千好萬好,但誰要是膽敢沾染朝堂之事,太子爺可是絕不手染的。

  「那就請太傅帶路,所謂何事,我們路上說。」李弘思緒飛快旋轉,也找不到合適的藉口,來拒絕許敬宗大晚上的跟他出去。

  「多謝殿下,快快請。」許敬宗聽到李弘答應後,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一些,但渾濁的雙目里依然還帶有一絲焦慮。

  李弘作勢就要跟着許敬宗往外走,夏至突然間跪下,忐忑慌張地說道:「殿下,請您稍候,奴婢去找花孟他們陪同您一起去。」

  許敬宗聽到夏至的話一愣,再看看夏至跪在那裡噤若寒蟬的樣子,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了。

  恍然大悟的許敬宗,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陪罪道:「哎喲,殿下恕罪,老臣該死,是老臣過於焦急失禮了。夏至,還請快去請……」

  「不用了,夏至,就你陪我去吧。」李弘突然間一反常態,淡淡說道。

  「殿下……」夏至跟許敬宗同時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驚呼道。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李弘說完後,不等許敬宗反應,率先走了出去。

  許敬宗的馬車就停在東宮的嘉福門門口,除了一個車夫外,別無他人。

  夏至緊張的跟在李弘身邊,深怕出現點兒什麼意外。

  「殿下,您請上車。老臣與車夫坐在車轅上,再詳細跟您說。」許敬宗掀起馬車上的門帘,老臉上依然寫滿了焦慮。

  這一路上,許敬宗只顧着快步的行走,年紀如此大了,實在是無法一邊趕路一邊把事情說清楚。

  李弘點了點頭,與夏至踩着上馬凳鑽進了馬車裡,許敬宗急忙在車夫的攙扶下,在車轅上坐定,車夫繞到另外一邊,坐上車轅,急急的趕着馬車往前行去。

  「殿下,老臣今日求您了,無論如何,您今日一定要幫着老臣,把老臣的孫兒弄出來,不然的話,老臣深怕到了明天,老臣能夠得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了。」許敬宗扭着頭,在馬車的顛簸中對着身後的窗簾說道。

  「到底發生了何事?竟然能夠讓一向沉着穩重的太傅如此焦急。」李弘拍了拍一旁還在緊張中夏至的玉手,示意她冷靜下來。

  「唉……此事說來也怪老臣的孫兒,今日晚間在酒樓因為瑣事,與他人發生了口角,但沒想到竟然……竟然是殿下您的表哥……」

  「賀蘭敏之?」李弘脫口而出,今日在曲江池剛與賀蘭敏之碰面,怎麼現在又再一次聽到了他名字。

  「是啊,所以老臣不得不求您,希望您能夠說說情,也希望他能夠看在您的面子上,把今日與彥伯的過節了。畢竟年輕人嘛,都血氣方剛,因為一些瑣事結恨實乃不智啊。」許敬宗露出幞頭外,花白的頭髮隨着風亂舞,無奈地說道。

  「賀蘭敏之能夠留下許彥伯?還是有官家介入?」李弘在馬車裡面,靠在夏至的懷裡,聞着夏至身上那處子的幽香,閉目問道。

  「殿下您所料不錯,確實是有官家介入,而且……唉……老臣這孫子……等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許敬宗嘆口氣,有些難以開口了。

  李弘從許敬宗難以開口的語氣里,已經知道為何許敬宗唉聲嘆氣,為什麼焦急的跑過來向自己求助了。

  但李弘不知為何,心頭上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面對許敬宗這個歷史上有名的大陰人,條件反射似的,讓李弘從心理上就有些警惕。

第72章

許敬宗的目的

  馬車在空曠的長安城街道上飛馳,一路上暢通無阻,並沒有遇到城武衛的盤查跟阻攔。

  出事兒地點則是在平康坊內的一家酒樓,雖然整個長安城已經開始了宵禁,但坊內的活動卻是沒有人會管,所以這平康坊向來是三教九流、達官貴族等等晚上消遣的好地方,熱鬧異常。

  坊門口站立着十餘個城武衛,不時警惕的看着疾馳而來的馬車,待馬車靠近時,一名武衛抽出腰間的橫刀大吼道:「什麼人?快停下馬車!」

  馬車緩緩在武衛身前不遠處停下,不等車內的李弘說話,許敬宗就邁着老腿從車轅上顛下了馬車,掏出自己的腰牌遞給了走到跟前的城武衛。

  城武衛檢查了一翻,確定無誤後便遞還了他,向身後的幾個武衛揮揮手後,馬車便駛進了坊內。

  李弘從夏至懷裡坐起來,看着外面的武衛檢查腰牌,待馬車行進時,李弘開口道:「太傅,現在這宵禁不比從前了啊,看來是鬆散了很多。恐怕像您這個級別的官兒,大晚上進出城門都沒有問題吧?」

  「太子說笑了,雖然這些年是寬鬆了不少,但也是只限於有限的幾個坊,城門是萬萬不可的,沒有皇宮內的手令,多大的官兒都不可能在晚上進出長安城的。」許敬宗一邊說話,一邊找尋着那家酒樓。

  馬車的速度變得更加緩慢,車內的李弘從窗簾探出頭,只見一家酒樓的門口,燈火通明,燃着不少火把,把周圍照耀的亮如白晝,而且周圍已經圍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李弘再抬頭看了看這家酒樓燈火通明的二樓,幾個窗戶邊人影綽綽,不時有人探出頭往下方查看。

  「太子……」許敬宗眼看馬車無法再向裡面駛入,低聲對馬車裡說道。

  「等一下。」李弘正打算要出馬車,突然間聽見由遠及近的整齊腳步聲,出聲說道。

  就在這時,一個城武衛的小隊快步向這邊趕過來,整齊的腳步聲引得圍觀的群眾,不由自主的急忙給城武衛讓開了一條路。

  「跟上他們,駕車靠近一些。」李弘在馬車裡說道。

  許敬宗急忙示意車夫跟在城武衛身後,趁着人群分開的空檔,把馬車駛進了空擋處,頓時引得周邊看熱鬧的百姓一陣不滿。

  但看看馬車的樣式,知道肯定是哪個大官的,也就不滿的在心裡哼了幾句,便繼續專心致志的看熱鬧了。

  「小子,別以為你老子來了,我就拿你沒辦法!我告訴你,今日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可能把你從我手裡帶走!」賀蘭敏之氣喘吁吁的望着如爛泥一般,趴在地上的人影,惡狠狠地說道。

  旁邊一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看來就是許敬宗之子徐昂了,急忙扶着自己的兒子坐在地上,仰頭對賀蘭敏之說道:「賀蘭公子,您就大人有大量,還望看在犬子年幼,不懂事兒的份上,還請您高抬貴手……」

  「不懂事兒?」賀蘭敏之嗤之以鼻,狂妄不屑的抬腳踢了踢,被徐昂抱在懷裡的許彥伯一腳,冷笑道:「都已經十七歲了,還不懂事兒?你許家的人都這麼晚熟嗎?哈哈……」

  「敏之,今日他們不敬在先,忒是煞風景,教訓完了後交給刑部就是了,別因為這麼一個畜生壞了我們的情趣。」武元爽站在一旁輕鬆說道。

  「那不行那不行,刑部他那死鬼爺爺還是有辦法把人救走的,我看啊,放入大理寺或者宗正寺吧,這樣一來,就是他那死鬼爺爺我估計都沒有辦法救走了。」武元慶也在一旁輕鬆說道。

  武元爽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奮道:「是啊,關到由你擔任少卿的宗正寺,我看看還有誰能夠救他!哈哈……」

  兩人絲毫不顧及圍在四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百姓,神態囂張到極致地說道。

  「下官江都見過各位大人。」剛才的城武衛小隊隊正江都,恭敬的對三人行禮道。

  馬車如今停靠的地方,正好能夠把現場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裡。看着賀蘭敏之跟武元慶、武元爽囂張狂妄的模樣,李弘不由的望向站在馬車跟前,同樣盯着現場的許敬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