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謀天下 - 第42章
青葉7
「夏至,別說是你,就是你主子在這裡,恐怕也不敢如此跟我說話吧,你一個……」
「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夏至打斷賀蘭敏之的話,突然秀腳一抬,帶着風聲踢在了賀蘭敏之的膝蓋處,直接把賀蘭敏之的腿踢到了一邊。
「你……」猝不及防的賀蘭敏之被夏至踢的差點兒摔倒,膝蓋處隱隱傳來陣陣的痛感。
「放肆,哪來的賤人,竟然敢如此對賀蘭公子!」武元爽跟武元慶一看情勢不對,立刻向前一步準備幫忙。
「哼。」夏至冷哼一聲,看着撲過來的武元爽跟武元慶,抬腿又是一腳踢翻了武元慶,然後側身一避,順勢抓住武元爽的手腕往上一翻,再一用力,只聽見「咔嚓」一聲,夏至擰斷了武元爽的一隻手腕。
「上,大家給我……」武元慶胸口如被大錘狠狠的砸了一下,忍着劇痛對城武衛吼道。
「慢着。」賀蘭敏之及時打斷武元慶的話,而且城武衛隊正受制,那些武衛也並沒有第一時間圍住夏至。
「你到底想幹什麼?」賀蘭敏之腿還在隱隱作痛,臉色漲紅的對夏至吼道。
他可是比誰都清楚,太子跟前的四宮女四太監,每一個都是武功高強之輩。
而且,看夏至身後的人,雖然平靜的站在那裡,跟一個局外人似的,但不知為何,他卻從那人身上,仿佛看到了當初劫持自己時,那些人的影子。
「不幹什麼,看不慣你仗勢欺人,先對他賠禮道歉,然後滾蛋。」夏至理直氣壯,昂首挺胸傲然道。
自從動手後,她變得一點兒也不害怕了,還隱隱的找到了一點兒,衛國公李靖夫人紅佛女的俠女感覺。
「你……夏至,你可知道你是什麼身份!還是你不知道我是誰?竟然敢阻攔我的事兒!」賀蘭敏之陰狠說道,眼睛卻在人群里亂瞄,他想看看,是不是李弘就在人群中正注視着這一切。
「呵呵……?你是什麼身份?」夏至就等着他這句話呢,只要有了他這句話,夏至就可以讓他的行為變成自己的行為,而不是跟皇家有牽連的行為。
「你……夏至,我再警告你一次,立刻離開這裡,不然的話,別等我回頭讓你好看。」賀蘭敏之並未從人群中發現李弘,倒是看見許敬宗走進了場內,與他兒子一起扶起了許彥伯。
但越是看不見李弘,卻讓他心裡越覺得不安跟緊張。而且,李弘是什麼性格?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父皇跟他母后,三人之間有時候,都要讓着李弘三分的,雖然自己在皇后跟前得寵,可以無視那些皇子,但李弘絕對是他不敢輕視跟得罪的。
「賀蘭敏之,一個小小的開國縣男而已,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哦?你是想說你能夠自由出入皇宮,深的陛下跟皇后聖恩,比其他勛貴要高貴嗎?呵呵,奴婢不妨告訴你,那是陛下跟皇后仁愛、慈悲,顧念親情才給你的特許,難道你還真以為這樣,皇家就會因為你胡作非為而縱容你?」夏至不屑的看着賀蘭敏之說道。
眼角的餘光卻看見,人群中兩個人影閃身進了這家酒樓,而且好像與她身後的那個人,若有若無的打了個招呼。
於是心下大定,只要身在二樓的韓國夫人以及兵部侍郎等人不出現,賀蘭敏之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將是他自己的個人行為,而非皇家縱容的。
想到這裡,夏至不由得望向了許敬宗,雖然她還沒有鬧明白,為何太子因許敬宗而生氣,但她卻是知道,此時如果許敬宗再大聲說上幾句話,今日賀蘭敏之的一切作為,都將與皇家無關,而是他的個人行為。
許敬宗看着夏至望向他,哪有不明白夏至的意思,心裡嘆息着自己的計劃,正逐步被太子瓦解,自己非但無能為力,而且還要幫着太子,把這件事兒推的離皇家越遠越好。
「賀蘭縣男,你雖然身為我大唐皇家貴戚,但陛下與皇后對待宗親貴戚,向來是不包庇,不袒護,如果犯下罪行,自然是依我大唐律法論罪處置。」許敬宗望着賀蘭敏之,神情沉重說道。
說完後,只見夏至還依然盯着他,顯然這點兒不能夠讓人滿意,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老夫高陽郡公許敬宗,當年得陛下賞識,委以重任尚書省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加光祿大夫,對陛下與皇后的仁慈向來是知曉的一清二楚,從來不曾因為私事而包庇過哪個貴戚。」
夏至看圍觀群眾在知曉許敬宗的身份後,頓時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樣的高官說出來的話,肯定是不會騙人的。
於是對許敬宗這一席話,頓時議論紛紛,看起來很多人都不再相信:賀蘭敏之是因為皇家的包庇縱容,所以才敢如此囂張跋扈,完全是此人心性如此狹隘。
夏至走到許敬宗跟前,在耳邊小聲說道:「徐太傅,再誇誇太子殿下。」
許敬宗老臉一沉,想要反駁,但看看夏至標誌漂亮的臉頰跟溫柔的笑容,無奈的嘆口氣繼續說道:「老夫深深感恩陛下跟皇后的聖恩,但老夫年歲已高,本想辭官退隱,卻不料陛下惜老夫一身薄才,准許老夫辭官的同時,卻讓老夫入東宮擔任三公之一的太子太傅,希望能夠幫助年幼的太子學會大義,學會舉賢不避親,學會任人不為親!而我大唐國運昌盛,陛下英明神武,太子聰穎好學,從來都不曾私下包庇、袒護過任何一個皇家貴戚,老夫身為太子太傅五年有餘,一直很欣賞太子殿下此點,而且陛下也一直是淳淳教導,使得太子繼承了我大唐的無畏、無懼、無私之風!此乃我大唐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許敬宗一番話說的夏至都有些難為情了,賀蘭敏之更是臉色陰沉,這些人的目的現在他明白了,就是要讓今日這一切由自己承擔,把皇家撇的乾乾淨淨,好狠辣的手段啊。
賀蘭敏之真後悔剛才自己那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誰」這句話了。
如果不是自己這句話,自己今日完全可以安全脫身,現在倒好了,許敬宗一番話,把自己與皇家的關係剝離的一乾二淨,論罪處罰的話,所有的罪責都得自己一力承擔了。
想到這裡,賀蘭敏之不由的望向了酒樓的二樓,而此刻,二樓的窗戶卻緊緊的關閉着,無論是刑部侍郎還是兵部侍郎,都是無聲的停在裡面,甚至包括自己的母親武順,沒有一個人下來替自己說句話。
「夏至你……好狠的心吶。」賀蘭敏之看着周遭圍觀的百姓,知道這是夏至在為皇家開脫,自己此刻如果敢說太子兩個字,說不準夏至就敢立刻幹掉自己。
於是走近夏至低聲問道:「太子到底想怎麼樣?」
「太子?殿下在東宮呢,關太子什麼事兒?你還是立刻道歉吧,然後自己去刑部認罪,如此或許你才能夠不被人看扁。」夏至好整以暇地說道。
一旁的江都就算是頭豬,也看出此時的形勢對賀蘭敏之不妙了。
也知道自己因為兵部長官的一句話,跑過來替賀蘭敏之出頭,是壽星佬上吊——嫌命長了,此刻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一張臉欲哭無淚,開始後悔自己所謂的「義氣」了。
第75章
某人的鬱悶
悶悶不樂的李弘就差鼻子裡噴火了,馬車送他到東宮門口後,不等馬車停穩就急急跳了下去。
然後在左右衛目瞪口呆下,李弘憤怒的衝着夜空閃閃發光的星星,怒吼了幾聲來發泄心中的不滿跟鬱悶之情,氣呼呼的樣子,嚇得兩邊太子六率的左右兩衛,在他進去時都忘了行禮。
李弘心裡的鬱悶是可想而知的,千防萬防,最後還是着了許敬宗這個老狐狸的道兒,一向自詡聰明絕頂的他,竟然還是被千古大陰人給算計了。
許敬宗就是想要利用這段時間,父皇、母后跟自己之間的暗涌做法,他就是看準了武元慶、武元爽、特別是賀蘭敏之,跟自己不對付,所以才想借自己的手除掉這三個人。
除掉三人並不是因為什麼深仇大恨,更不只是因為他的孫子許彥伯被揍了!
而是如此一來,他許敬宗就達到了他自己的最終目的:那就是告誡眾朝臣!雖然老夫久不在朝堂,但誰要是敢得罪老夫,敢不賣老夫面子,就看看皇親國戚的下場吧!
老夫連皇后寵愛的賀蘭敏之都能鬥倒,還有誰敢認為我許敬宗已經垂暮花甲,認為我許敬宗遠離朝堂便失去了影響力!
這種借他人之手來增加、顯示自己對朝堂的影響力,才是他許敬宗最終的目的!
這個陰狠歹毒的老狐狸,真不是省油的燈啊!相比起來,現在在李弘心裡,李義府純潔的就像一隻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某人怒氣沖沖的低頭在東宮裡行走,正在太子主殿等候的白純,看着那一道人影,離得老遠就感到了那身上,深深的怨氣跟鬱悶之情。
站在門口待李弘走近後,剛想要說話,卻見太子頭也不抬的一腳跨進門裡,氣哼哼地說道:「今日不洗澡了,我睡覺了。夏至回來了讓她進來,今晚誰也別陪我睡,我很鬱悶。啊……氣死我了!」
白純目瞪口呆的看着像是吃了驚雷的太子,詢問的目光看向其他宮女,只見其他宮女聽到身後「啪」的一聲關門聲後,嚇得渾身一陣哆嗦,望着白純的目光,楚楚可憐的直搖頭,表示不知道太子今晚到底怎麼了。
皇宮對明日皇帝、皇后去往慈恩寺一事,也是看的極為隆重。九寺之中的太府寺、太僕寺、鴻臚寺、太常寺、衛尉寺以及光祿寺,包括禮部以及少府監,幾日以來都因為皇帝、皇后明日前往慈恩寺而忙的昏天暗地。
白露、小雪、小寒以及花孟四人,也都因為明日太子,要跟隨陛下和皇后去往慈恩寺一事兒,而在忙乎李弘明日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白純也因為明日之事頗為隆重,而留在了東宮幫忙,並未回濮王府。
望着那扇仿佛也帶着怒氣的門,白純輕微的搖搖頭,今日晚間,所有人都在給他忙活明天所需物品,跟他太子的儀仗等等,所以就留下了夏至一個人陪着他,沒想到這齣去一趟,帶着這麼大的氣性回來了。
對旁邊的宮女小聲說道:「看好太子爺,如果有什麼事兒立刻去前面找我,我去門口等等夏至。」
見宮女點頭應是後,白純便信步穿過前面的花園,慢慢的走到了崇教門門口,看了看把守東宮的左右衛後,白純默默的走到一處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站定。
不大會兒的功夫,就只見一個兵士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對着白純行禮問候。
「怎麼回事兒?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爺出去一趟生這麼大氣?」白純嬌媚的臉上掛滿了寒霜,語氣也是冷冰冰的,帶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許敬宗請爺出去的,許敬宗的孫子與賀蘭敏之發生了衝突,爺是被許敬宗請過去救他孫子的,最後爺把夏至留在了那裡提他的孫子,然後就被我們護送回來了。」兵士恭敬地說道。
「期間可還有發生什麼事情?」白純聽的眉頭一皺,繼續問道。
「回來的路上並沒有發生事情,車夫是許敬宗的,但一路上爺在車裡並未說話,不過在從衝突地點離開時,倒是又把許敬宗叫過去說了幾句話,許敬宗的臉色並不好看。」兵士繼續恭敬的回答道。
「這麼說來,是許敬宗惹爺生氣了?」白純思索着喃喃道。
到底是什麼事兒能讓他發這麼大的火兒?如果只是幫助許敬宗救他的孫子,爺是不會發這麼大的火的啊,何況許敬宗身為太子太傅,遠離朝堂多年,有難處請求爺幫忙也是情理之中,怎麼就一肚子氣,悶悶不樂的跑回來了。
想不通的白純,潔白如玉的額頭更是皺的厲害,想了下說道:「即刻起監視許敬宗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點兒微小的細節都不可漏了。」
「是。」兵士恭聲說道,在白純示意後便緩緩的離去。
白純再次回到李弘寢室門口,小聲詢問道:「裡面可有出聲或者叫過你們?」
「白小姐,太子好像已經睡了,從進去後就再也沒有發出過聲音。」宮女同樣小聲地說道。
白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側耳傾聽,並未聽見有任何動靜,想了下還是不放心,於是輕輕的推開門,想看看太子到底怎麼樣了。
門被她緩緩的推開,裡面並未有什麼異常,躡手躡腳的繼續往前,來到李弘的床前,只見李弘竟然衣衫未脫,趴在厚厚的棉被上已經睡着了。
只是那張趴在被子上,已經可以看出帥氣的側臉頰上,好像在睡夢中還帶着一絲不忿跟怒氣。
白純無聲的嘆口氣,輕手輕腳的看了看還穿在腳上的鞋子,伸出玉手輕輕把鞋子給脫了下來。
按說明日去慈恩寺,這可是皇家的隆重法事,身為太子的他可是要沐浴更衣,穿着太子官服去的。
但看看現在的樣子,誰敢把這祖宗喊起來去洗澡?輕輕的把鞋子放下後,拖住兩條還搭在床沿外的小腿,緩緩放進了床裡邊。
死豬一樣的人沒有任何反應,白純看了看,心道:「算了,先給他脫光了扔被窩裡,明日早些喊醒他再說,要不按照皇家禮儀,明日他也得早起不是。」
李弘平日的衣衫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意見,由白純找人給做的,並沒有幾根系帶,反而都是一些奇怪但是穿戴方便的,稱為扣子的東西所系,穿脫都是很方便。
白純一個人把李弘翻過身,小傢伙毫無所覺,嘟囔了幾句夢囈,繼續沉沉的睡着。
白純伸出玉手一一解開圓領袍子的暗扣,之所以弄成暗扣,是因為李弘怕被他母后發現,他衣服的怪異之處,弄成暗扣後,被發現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被懲罰的幾率也就小了。
外面的袍子脫掉後,白純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只見夏至正躡手躡腳的走過來。
「噓……睡着了,幫他把衣衫脫掉吧,有事兒明日再說。」白純對走過來的夏至悄聲說道。
夏至不出聲的點點頭,與白純兩人忙活了半天,終於是小心翼翼的,把喜歡裸睡的太子,脫的光溜溜的扔進了被窩裡。
兩女相視一眼,都發現了彼此鼻頭的細汗,跟臉頰上的一絲紅暈。
夏至還好一些,多你來習慣了,平日裡都是自己跟小雪陪着睡,要不就是小寒與白露陪着睡覺,對李弘的裸體倒也無所謂了,何況她們平日跟着太子也是裸睡。
白純雖然經常被李弘撞見自己洗澡的情形,但對於看一個男子的裸體,雖然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小少年,但還是有些不大習慣,臉上的窘樣自然要比夏至多了不少。
兩女同時放鬆的嘆口氣,然後緩緩的走出了寢室,到了門外後,夏至也不瞞她,把在酒樓跟前與賀蘭敏之的衝突一事兒,全盤告訴了白純。
兩女對着想了半天,也猜不透為何太子會生這麼大的氣,幫忙處理一個衝突,何況這事兒除了他之外,恐怕就只有陛下跟皇后,能夠處理的乾淨利索了。
「許敬宗,你贏了?」白純喃喃念道。
「嗯,還有一句就是『許太傅,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孤絕對不會姑息』。當時許敬宗的臉色很難看,但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太子爺到底是什麼意思?」夏至眨着眼睛說道。
白純神情專注、美麗的眸子裡閃爍着思索:「爺讓你把事情處理的跟皇家沒有干係,會不會是爺因為這個而生氣?」
「倒是不會吧,看爺當初的樣子,像是很不滿許敬宗,並不是因為賀蘭敏之囂張跋扈。而且,我後來竟然真的一點兒都不害怕了,就在賀蘭敏之說出那句『你知道我是誰嗎』這句話後,我立刻想到了爺說的,要讓此事與皇家無干係,是他賀蘭敏之所為,而且我還把許敬宗拉下馬了,讓他幫着給太子還有陛下跟皇后說話,這樣一來,就能夠讓圍觀的百姓相信,賀蘭敏之如此囂張跋扈,並不是因為皇家對他包庇,而是他本性如此。」
說到最後,夏至臉上不乏得意之情,這回來的一路上,腦海里一直迴響着百姓對自己的誇讚,以及自己仿佛俠女般的感覺,心裏面已經是美的不行不行的了,從來沒有這麼暢快過。
第76章
皇家出行
天子出行,向來是極為隆重的。此次雖然只是單純的皇帝跟皇后出宮,前往慈恩寺聽佛誦經,但所需要的禮儀以及排場,也是頗為繁瑣與隆重的,雖然不至於像每年天子祭天告表般隆重,但此次出宮也是淨水潑街、阻道封街。
宗正寺向來是侍候皇族、宗親、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等。
而由於李世民曾說過:「老子為帝室先系」一語,奉老子為李家先祖,是以道教作為大唐的國教,向來都是由宗正寺來管理道士與僧侶。
而今日也是宗正寺最為忙碌的時候,寅時開始就已經與掌宗廟禮儀的太常寺,掌儀仗、帳幕的衛尉寺,還有掌車馬的太僕寺在皇家忙活起來。
皇宮內自然也是早早的燈火通明,侍從、衛所、左右千牛衛,宮女、太監,都開始起來,為今日的兩位主角在宮裡來回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