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鷹獵 - 第1章
天下霸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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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鷹獵》作者:天下霸唱
【完結】
出版年:
2013-3-28
ISBN:
9785530127564
(民間傳奇天下霸唱首部E小說,致敬「山海經」!探秘天坑,親歷奇案)
作者近年尋訪素材、數月整理素材構思情節,三易其稿,終集腋成裘。新作集驚險故事與民間傳奇於一體,誠意奉獻給讀者。
內容介紹:
張保慶沒正經上過學,十七八歲待業在家,高不成低不就,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也不能指望天上掉餡餅,後來實在閒不起了,跟人家合夥賣過羊肉串,冬季還好說,天熱守着炭爐,夏天煙熏火燎實在受不住,接連換了好幾個活兒,沒一樣做的長久,倒結交了不少哥們兒弟兄,他父親一見他便氣不打一處來,整天罵他不務正業坑家敗產,有一次大動肝火,掄着火筷子把保慶趕出家門,這父子兩個的仇大了去了。張保慶無處容身,出去投親靠友,跑到東北長白山他四舅爺處暫避一時,誰知一住竟是整整一年,當時他在深山老林里撿來個意想不到的東西,引出了一段「天坑奇案」……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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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霸唱,中國最具想象力的懸疑作家。2006年,憑藉《鬼吹燈》系列作品在網絡上躥紅,並成為圖書界的暢銷神話,現為國內最令人矚目的作家之一。他以天才般的非凡想象力、駕御文字講述故事的完美技巧與文字張力,受到千萬讀者的追捧。
第一章
來歷不明的蛋1
張保慶沒正經上過學,十七八歲待業在家,高不成低不就,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也不能指望天上掉餡餅,後來實在閒不起了,跟人家合夥賣過羊肉串,冬季還好說,天熱守着炭爐,夏天煙熏火燎實在受不住,接連換了好幾個活兒,沒一樣做的長久,倒結交了不少哥們兒弟兄,他父親一見他便氣不打一處來,整天罵他不務正業坑家敗產,有一次大動肝火,掄着火筷子把保慶趕出家門,這父子兩個的仇大了去了。張保慶無處容身,出去投親靠友,跑到東北長白山他四舅爺處暫避一時,誰知一住竟是整整一年,當時他在深山老林里撿來個意想不到的東西,引出了一段「天坑奇案」。
書要簡言,先不提後話,從張保慶躲到東北開始說,他投奔的四舅爺是個老獵戶,住在大山下的屯子裡,周圍全是原始森林和大草甸子,保慶整天跟四舅爺到林子裡打山雞套兔子,心都野了,六匹騾子八匹馬也別想拉他回家。
有一天,四舅爺牽出幾條獵狗,背上獵槍和鐵籠子,招呼張保慶跟他到山裡捉「大葉子」。張保慶那時候還不懂,問四舅爺「大葉子」是個什麼東西?樹上長的?
有一天,四舅爺牽出幾條獵狗,背上獵槍和鐵籠子,招呼張保慶跟他到山裡捉「大葉子」。張保慶那時候還不懂,問四舅爺「大葉子」是個什麼東西?樹上長的?
說到這個貂皮有兩種,頭一種是河裡的水貂,雖然也值錢,卻不及棲息在山林中的紫貂「大葉子」,大葉子皮被稱為「裘王」,蓋因林貂狡詐兇殘,極難捕捉,只有東北長白山以及新疆阿爾泰山的針闊葉混交森林中才有,常言道「物以稀為貴」,況且林貂的皮子有三件好處,怎麼個好法呢?東北那地方,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很正常,氣溫再低,不颳風就不會覺得冷,一旦颳起卷雪的白毛風,呼嘯的狂風嗷嗷怪叫,往人身上鑽,又像刀又像箭,任你穿多厚的皮襖也不頂用,可如果有一件紫貂皮的衣服,那風颳到身上不但不冷,反而是越刮越暖和,這是頭一個好處;二一個是「雪落皮毛雪自消」,鵝毛大雪落到貂皮襖上,不會留下半點痕跡;三一個叫「雨落皮毛毛不濕」,雨淋到上面打不濕。所以說以往的林貂皮襖千金難得,不是王爺穿不起,如今也不好找,逮住一隻做成皮圍脖,抵得過尋常獵戶一年的進項。
唯獨在這個季節進入發情期,雄貂性淫,大白天也出來轉悠,到處尋找雌貂交配,警惕性變得很低,讓獵狗一嚇唬很容易發懵,唯獨在這個季節進入發情期,雄貂性淫,大白天也出來轉悠,到處尋找雌貂交配,警惕性變得很低,讓獵狗一嚇唬很容易發懵,有可能被獵戶活捉。張保慶跟着四舅爺在老林子中走了大半天,原以為要空手而回了,打頭的獵狗突然一陣狂吠,叫聲震動了山林。
張保慶聽到獵狗的叫聲,撒開腿飛奔過去,看見枯枝蔓草間有隻林貂,毛色黑中透紫,大小足有兩掌半,爪下按住一個蛋,可能是剛偷到的鳥蛋正想吃,結果讓野狗堵在這兒了,這東西兩個小眼睛滴溜溜亂轉,轉瞬之間做出反應,扔下鳥蛋,「嗖」地一下逃走了,幾條野狗跟在後頭窮追不捨,張保慶順手撿起地上的鳥蛋,當時見獵心喜,只顧去攆逃走的大葉子,別的事兒想都沒想,半夜回了屯子才讓他大吃一驚。
2
張保慶已經在山裡住了一陣子,要在平時撿到個鳥蛋或者蛇蛋,他准和他四舅爺一樣,當場磕破了一口嘬個乾乾淨淨,隨撿隨喝,那玩意兒是大補,經常生喝野鳥蛋長力氣,翻山越嶺如走平地。一般的野鳥蛋外邊有斑點,個頭都不大,可是當天撿起這個鳥蛋,拿手一摸覺得有點沉,個頭也大,能有雞蛋那麼大,他心裡轉了一個念頭,認為是山雞下的蛋,隨手塞進挎包,尋思可以回屯子炒個雞蛋,晚上給四舅爺下酒,然後就加快腳步,跟隨野狗往前去追林貂。
那隻林貂玩了命地逃,換誰誰也得玩命啊,逃不掉可就變圍脖了,加之林貂靈活迅速,還會繞着樹跑,所以很不好逮,可那幾條獵狗也真不白給,分頭包抄圍堵,讓它顧得了頭顧不了腚,撲上去三五個回合便將林貂咬住。屯子裡的獵狗都接受過訓練,不敢使勁咬,咬出窟窿的貂皮不值錢,叼住不撒嘴讓林貂不能動也就是了。狗們搖着尾巴找主子請功。林貂狡詐多變,善於裝死,它打好了主意,讓狗咬住之後一動不動,想趁獵狗撒嘴的時候再逃。
四舅爺常年進山捉林貂,知道這玩意會裝死逃命,喝令獵狗不許鬆口,摘下背來的籠子,揪住半死不活的林貂塞進去。那林貂裝死不成,似乎也明白難逃活命,在籠子裡呲牙咧嘴作勢嚇人,又東躥西突地亂撞。
四舅爺根本不理會它怎麼折騰,帶回去磨刀開膛,剝皮硝制,做成整張的皮筒子,剩下五臟六腑和肉切成長條,加上佐料煮熟了,放在樹枝架子上晾曬成肉乾,打算存到過冬,燉菜時再放進去吃,腦袋爪子等零碎餵那幾條獵狗,半點沒糟蹋。
張保慶跟着四舅爺忙前忙後,活剝貂皮時他捂上眼不忍看,先前撿到個鳥蛋塞進包里,到這會兒全然忘在了腦後。四舅爺捉了兩巴掌半的一條「大葉子」,可把老頭給樂壞了,打了一輩子獵,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林貂,越想心裡越高興,今年准能過個好年,眯起眼「吧嗒吧嗒」地抽煙袋鍋子,歇夠了讓老伴包餃子,燙壺酒多整倆菜,東北屯子裡能有什麼菜,也無非松茸蘑菇燉土雞、木耳炒花菜、酸菜粉條氽白肉、整鍋的手扒肉,手扒肉是大塊狍子肉放到鍋里。拿慢火煨上,接連幾天不斷火,吃一塊現用刀割一塊,蘸上鹽和野韭菜花野蔥調和的肉湯吃,做法很糙,東西可全是好東西。當天比過年吃得還好,吃飯時四舅爺一杯接一杯地喝,來了興致非讓張保慶陪他喝兩口,保慶不會喝酒,奈何推不過躲不掉,加上在山裡跑了一天,累得不輕,兩杯老酒下肚,腦袋昏昏沉沉,早已認不得東南西北,回屋倒在炕上蒙頭大睡,挎包也放在炕上。
張保慶根本沒想過他撿回來的是個什麼蛋,東北屯子裡的炕,皆為火蔓子炕,內有土坯煙道,炕下有灶口,上鋪蓆子或毛氈,趕上天寒地凍,沒有火蔓子炕住不了人,每年一到九月底,天氣漸冷,山裡的火炕那就燒上了,他撿回來的蛋裝在挎包里,放到火炕上這麼暖和,蛋里的東西可就孵出來了,他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昏天黑地之際,忽然發覺身邊有東西在動,毛毛茸茸,熱熱乎乎,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3
說話到了後半夜。在那個年代,長白山偏遠的屯子沒有電燈,屋裡黑燈瞎火,瞪眼看不見東西。張保慶起初睡糊塗了,覺得身邊有東西在動,拿手撥開接着睡,一會兒那東西又動起來,他又拿手撥開,恍恍惚惚地想起挎包里還有個蛋,白天在山上撿的,差半步就讓林貂給吃了,尋思是不是這鳥蛋已然成了形,拿到火炕上一焐,孵出了雛鳥?
他睜開眼看,什麼也看不見,摸到油燈點上,低頭在這炕上找,發現有隻剛出殼的小鳥,全身白色,兩個大眼炯炯有神,張嘴要吃的。這要只是個鳥蛋,沒準就讓保慶做了炒雞蛋,結果孵出這麼只小鳥,大小是個性命。估計是有個鳥蛋從巢里掉下來,險些讓林貂吃了,又讓他撿回屯子,此時那林貂已經被剝成皮筒子掛到牆上了,小鳥也真是命大,能從蛋里孵出來,萬幸沒餵了林貂,也沒變成炒蛋,保慶看這小鳥覺得很可憐,捨不得扔下不管,全當養着玩吧。灶上有煮狍子肉的鍋,現成的肉湯,趕緊找點肉湯餵這隻鳥,太小了,還瞧不出是只什麼鳥,到底是山雞是野鳥,完全看不出來,可別看這麼只小鳥,卻透出一股子精神,怎麼看也不是一般的鳥,剛生下來就吃肉,這邊的河裡有種鮭魚,去掉骨刺掛在房前屋後陰乾,肉成絲狀,味道賽過螃蟹,屯子裡經常有剛從河中捕到的鮭魚,這小鳥一天要吃下一整條魚,過了幾天,四舅爺瞧見這隻鳥,當場看直了眼,這哪是什麼鳥啊,分明是只山鷹!
長白山自古有馴養獵鷹的風俗,獵鷹要比獵狗難得十倍,四舅爺以前也馴過獵鷹,當年誰架上只鷹進山狩獵,那可比帶獵狗氣派多了,不過訓練獵鷹太難了,,一般是要活捉山鷹,一根羽毛也不能損壞,頭上套個皮套,裝在鷹緊子裡困住,帶到家中去掉束縛,先過稱,記下這隻鷹下山時的分量,接下來是熬鷹吞軸,東北那邊形容一個人長時間不睡覺,常說「熬鷹」,那就是不讓鷹睡覺,鷹讓人抓住了生氣上火,不吃不喝,餓上它四五天,就會變得心慌不安,這時候架上鷹出去走動,讓它吞軸,軸是個麻核兒,外邊用肉和面裹住,鷹一開始當然不肯吃,因為它不知道是什麼,餓過幾天,終於忍不住吞下去,它吃完了沒法消化,轉天便會甩頭蹦高,使出各種法子把軸給吐出來,每天吞軸吐軸,一個月下來,鷹肚子裡的油膘全被帶了出來,通過這個過程讓鷹馴服於獵人,熟悉主人的氣味和聲音,再到上架過拳,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才能成為可以帶進山裡的獵鷹。以鷹捕獵稱為「鷹獵」,獵人馴鷹要揣摩鷹的心思,也得喜歡鷹,這種猛禽心高氣傲,氣性太大了,在被獵人捉來之後絕食身亡或一頭撞死的屢見不鮮,因此四舅爺說能有機緣找到一隻小鷹,馴起來可比後來逮的鷹容易多了。
但是張保慶捨不得,自己一天天餵大的鷹,哪捨得讓它吞軸?這隻小鷹長得快,不久已經會飛了,羽翼漸豐,一身白羽白翎,站在保慶肩膀上目射金光神威凜凜,四舅爺見了更是驚嘆,因為山里人認為白鷹是神。
4
白鷹在東北非常罕見,可遇不可求,大多數獵戶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次白鷹,而火炕上孵出的小白鷹只認張保慶,因為它一出世看見的就是張保慶,別人一概不認,誰近前它就啄誰,從此這一人一鷹寸步不離。
長白山九月便飛雪,到了冬季,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冰雪覆蓋着森林和原野,這時候獵犬就沒用了,能林海雪原上翱翔的只有獵鷹,它們飛上山巔,目射神光,穿過白茫茫的森林和風雪瀰漫的草甸,搜尋一切可以活動的獵物。酷寒迫使那些雪兔狐狸從窩中出來覓食,鷹發現獵物就會飛到其上空盤旋,只等待獵人一聲呼喝,命令它們立即對準獵物從空中追逐撲擊。在長白山的原始森林深處,有個專養獵鷹的鷹屯,至今保持着鷹獵的古老傳統,進入冬季,獵人們騎馬架鷹結夥進山,張保慶也帶着他的白鷹去湊熱鬧,哪想得到這隻沒馴過的白鷹,與生俱來的迅猛凌厲,雖然幼小,只能捕些野兔野鼠,那也比別的獵鷹都厲害,獵人們在旁邊看了個個眼紅,都識得是能通人性的白鷹,別看鷹屯裡有這麼多獵鷹,你六個是半打,十二個半打捆一塊兒再翻一倍,頂不上人家這隻白鷹的一根毛,當場有獵戶拿貂皮人參來換,張保慶抵死不肯,他跟這隻鷹天天在一起,一年下來感情已深,如兄似弟,親哥兒倆一般,誰也離不開誰。
轉眼到了臘月,快過年的時候。四舅爺和老伴兒套上騾馬拉的大車去趕集,山里人出去趕趟集不容易,一般要去個三五天才回,留下張保慶在屯子裡。老頭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別進山,風頭不對,怕是要變天。張保慶答應了,只在屯子外邊縱鷹放狗。
這天早上,保慶遇到鷹屯的一對兄妹,也是養鷹的獵戶,當哥的叫二鼻子,以前把鼻子凍壞了,天一冷鼻涕就堵不住,說話都說不清楚,二鼻子的妹妹叫菜瓜,山裡的姑娘就是這種名字,認為名賤才養得住,一對大眼,長得挺水靈,怎麼看也不像跟二鼻子是一家人。
三個人年紀相仿,二鼻子認識張保慶,也眼紅那隻白鷹,可是一直不服,他二鼻子祖上曾經跟隨老王努爾哈赤起兵征戰,拽着龍尾巴進山海關,騎射鷹獵的傳統保持了千百年,他起早貪黑馴出的獵鷹百里挑一,三個人年紀相仿,二鼻子認識張保慶,也眼紅那隻白鷹,可是一直不服,他二鼻子祖上曾經跟隨老王努爾哈赤起兵征戰,拽着龍尾巴進山海關,騎射鷹獵的傳統保持了千百年,他起早貪黑馴出的獵鷹百里挑一,怎麼會不如張保慶在山裡撿回來的鷹?
當天,二鼻子和菜瓜背弓插箭,帶了狍子皮的「仙人住」,穿得嚴嚴實實,肩頭各架一隻黑鷹,正要到森林中捉剃雞,準備過年燉了吃,他問張保慶敢不敢上山比一比,看誰的獵鷹厲害。張保慶斜看了二鼻子一眼:「憑你那兩隻草雞土鳥,也配跟我的鷹比?」
二鼻子說:「保慶你小子就會耍嘴皮子,腿上拔根汗毛你都能當哨兒吹,只是不敢真比。」
張保慶讓二鼻子拿話一激,馬上回屋穿嚴實了,捂好狗皮帽子,順手拿了四舅爺的「仙人住」,所謂的「仙人住」是種狍子皮睡袋,危難時躲在其中可避風雪,又帶上白鷹,同二鼻子兄妹趟着齊膝深的積雪,翻山越嶺往密林深處走。
當天的天氣不錯,晴空白雲,沒有風,也不是很冷,湛藍的天空,顯得格外高遠,三個人走到一個冰凍的大瀑布上方,但見冰雪覆蓋,萬物沉寂。
張保慶舉目四顧,看了一陣,轉頭問二鼻子:「怎麼比,哪只獵鷹捉的雉雞多算誰贏?」
二鼻子說:「捉雉雞不帶勁,讓獵鷹到雪窩子裡逮狐狸,誰逮的狐狸大算誰有本事!」
張保慶說:「二鼻子你流鼻涕流得太多,把腦袋都流空了,這麼深的積雪,上哪找狐狸去?」二鼻子將手一指,說道:「那邊有狐狸,怕你沒膽子去,咱把話說頭裡,不敢去也算輸。」
張保慶以往在外邊混,寧讓人打死,不讓人嚇死,殺七個宰八個誰他都不服,怎麼能讓二鼻子叫板叫住了?他瞪起眼說:「只要你有膽子去,我一定奉陪到底!」
菜瓜一聽二鼻子和張保慶鬥氣兒打賭,要帶獵鷹下去捉狐狸,嚇得臉都白了,幾百年來誰敢進入冰凍瀑布下的山谷?
第二章
狐狸旗子1
凍結的高山瀑布,形同身披冰甲玉帶的巨龍,翻過高山一頭扎進莽莽林海,落差將近兩三百米,分成好幾層,一段一個近乎垂直的斜坡,雲霧繚繞,兩側高山巍峨陡峭,站在高處往下看,如臨萬丈深淵,令人頭暈目眩。
深處是條河谷,周圍是層層疊疊的群山,森林和雪原等地貌在其中交錯分布,嚴冬時節積雪太深,獵狗進不去,獵鷹很容易撞到樹或山壁,人到裡頭也會迷路,狡猾詭變的狐狸為了避開天敵,習慣將深谷當做巢穴過冬。
張保慶曾聽四舅爺說過,大瀑布是從深山之內湧出的冰河,當年關東軍曾經在此屠殺大批朝鮮族抗日游擊隊,日軍將捉來的游擊隊員五花大綁扔下冰河,活人扔進去,不等落到谷底就凍成了冰棍,很多年前河道塌陷形成深谷,由於年代深遠,谷底均已被次生植所覆蓋,其下多有陷人無底的雪洞,又相傳有鬼怪作祟,可以說危機四伏,二鼻子要下去捉狐狸,豈不是活膩了找死?
不過之前說了大話,張保慶雖然心裡後悔,也沒法兒再往回收,他想了想,找個藉口說:「下去捉狐狸正合我的心意,可你們倆沒有獵槍,只帶了弓箭,萬一……萬一遇上熊,又該怎麼對付?」
二鼻子說:「你看把你嚇的,這不還沒下去嗎?下去也不可能遇到黑瞎子,這麼冷的天,黑瞎子早躲進樹洞裡貓冬了!
張保慶本想說:「冬天也有人在山裡遇到熊,如果有一隻躲在樹洞中冬眠的熊瞎子被意外驚醒,進而狂性大發,那是誰都惹不起的;另外據傳五六十年代北朝鮮鬧饑荒,樹皮都讓人扒下來吃沒了,那邊的熊餓急了眼,被迫跑到長白山這邊找吃的,當時也傷過人。」可他一聽二鼻子小瞧自己,明明是話到口邊,卻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他們二人不顧菜瓜的勸阻,打定主意要進深谷,是死是活各安天命,非見個高低輸贏不可,但是在森林中走了一天,眼看日頭往西沉,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半夜下去,只得先找處背風的山坳過夜,天一黑,山里氣溫驟降,零下三十幾度可不是鬧着玩的,不過長白山的獵戶冰里生雪裡長,自有他們的法子。二鼻子帶頭動手,先掏個屋子模樣的雪洞,然後在雪洞中籠起火堆,鋪上狍子皮睡袋鑽進去,捂好狗皮帽子圍火而坐,一邊生火造飯,一邊用刀子削樺木皮做滑雪板。當地人遇上大雪封山或追擊獵物迷路的時候,往往會掏個雪屋抵禦酷寒,任憑雪屋外風吹狼嗥也不在乎。
張保慶從沒住過這樣的雪屋,他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只見頭頂和四周銀裝白壁,晶瑩通透,上下左右全是冰雪,二鼻子兄妹將熱滾滾的鍋子放在雪屋中煮水喝,雪屋不僅沒有融化,熱氣升到屋頂突然遇冷,反而變成冰屑緩緩飄下,到處白霧蒙蒙,真好似做夢一般。
2
二鼻子兄妹抓來雪水放到鍋里,架到火上煮得熱氣騰騰,喝了可以取暖,吃的是刨花魚,那是剝皮之後凍成冰棍的哲羅鮭,切成刨花似的薄片,蘸點野辣椒直接放到嘴裡,吃起來鮮涼爽口。長白山的獵人冬天進山,總要帶上幾條凍得梆硬的魚,吃過魚肉,剩下的魚骨魚頭放到熱鍋里加上山辣椒和血腸煮,一口下去熱辣辣滑溜溜。吃飽穿暖之後,整上兩口二鼻子帶的「悶倒驢」,三個人便蜷縮在狍子皮口袋中,熬過了漫長的寒夜。
轉天一早,西北方吹來刺骨的寒風,山上一下子變冷了,再也站不住人。
張保慶凍得瑟瑟發抖,匆匆收拾好東西,淌着沒膝的積雪前行,準備往深谷中走。
而鼻子卻拽住他說:「你這麼走不是繞遠嗎」
張保慶不解地問:「讓你說怎麼走?」
而鼻子存心在張保慶面前賣弄本事,他放出獵鷹,然後將狍子皮睡袋墊在身下,呼喝一聲,順着陡峭的冰凍瀑布直溜下去。
冰面如同幾層近乎垂直的陡坡,沒有足夠的膽量誰也不敢這麼做,可而鼻子常年在深山老里打獵,趴冰臥雪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仗着年輕膽大,一轉眼溜到了谷底,在高處看他僅是茫茫雪原上的一個小黑點。
張保慶看得眼暈,腿肚子往前轉,磕膝蓋往後扭,有心要打退堂鼓,可是服誰也不能服二鼻子,他照葫蘆畫瓢,像二鼻子一樣把狍子皮口袋墊在背後,仰面倒坐,想往前蹭,但手腳發抖,半天沒動地方,只好讓菜瓜在後面推他一下,但覺騰雲駕霧一般,冷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心懸到了嗓子眼。
哪敢睜眼去看,打着轉溜到谷底,一個跟頭翻進了雪窩子,掙扎着爬起身子,四周圍天旋地轉,滿頭滿臉是雪,樣子狼狽不堪,走路踉蹌搖晃,也不知在心裡罵了二鼻子幾千遍。
等張保慶緩過勁兒來,菜瓜也已溜到谷底,他暗自慶幸:看來只要膽大豁得出去,誰都能從冰凍的瀑布溜下來,還好沒讓二鼻子唬住。
二鼻子說:「保慶你膽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鷹能不能在這兒捉到狐狸。」
張保慶說:「你當我這白鷹是錯窩兒不會下蛋的老母雞啊,別管山上山下,在哪兒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