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終仙境/殃神:鬼家怪談 - 第23章
天下霸唱
臭魚用松枝從火堆中扒出一個黏豆包,啃了幾口啃不動,他說:「真叫饞死人急死狗!」
我說:「別着急,我先給你們說說都統吃什麼?」
臭魚說:「你還知道這個?」
我說:「那當然了,我祖上到關外挖棒槌,賣給那些達官顯貴,經常出入王府巨室,在旗的官家吃什麼,可沒我不知道的,那時候旗人高官講究吃餑餑。」
臭魚說:「餑餑不就是貼餅子嗎,那有什麼可吃的?我看還不如狍子屯的黏豆包,你可別拿豆包不當乾糧,豆包它至少有餡兒!」
我說:「不是貼餅子,餑餑是滿洲的麵食。」
臭魚說:「合着還是包子、餃子和麵條,那可正合我意。」
我說:「差不多,水煮餑餑、搓條餑餑、打糕餑餑、豆面餑餑、盆糕發糕酸棗糕、撒糕打糕五花糕,外帶一盤干炸丸子蘸老虎醬,這個餑餑菜可以不可以?」
臭魚說:「簡直太可以了,我口水都流一地了!」
我說:「可以是可以,不是沒有嗎,眼下只有黏豆包,你湊合湊合吧!」
臭魚抱怨道:「要麼你別說,說了那麼多好吃的又沒有,誰還啃得下黏豆包?」
我說:「那不是還帶了扁杏和餅乾,山里條件艱苦,有什麼吃什麼,別挑三揀四了。」
破屋之中結滿了霜,一時半會兒熱不起來。我擔心松枝不夠燒到天亮,顧不得再跟臭魚侃大山了,又到屋後撿了一捆,抱了松枝正往木屋走的時候,忽聽獵狗對着墳頭叫了幾聲,那邊似乎有些響動。我感到很奇怪,之前嚇唬臭魚的話,說什麼埋在墳中的小女孩要出來找他,我自己都不信,但是聽到響動,也不由得毛髮直豎,心想:天寒地凍,墳土都凍透了,鑿也鑿不穿,裡邊的小女孩怎麼出得來?
第十三章
透明洞穴
【1】
我心中納了一個悶兒,手握柴刀走到墳頭前邊,想看看是什麼東西作怪。
藤明月和臭魚聽到獵狗叫,當即拎着鳥銃出來。
我用柴刀指向墳頭,示意那邊有東西。
藤明月問道:「是狼嗎?」
我搖了搖頭,轉到墳頭的另一側,發現墳後有個窟窿。
下半晌剛下過大雪,除非是剛扒開不久,否則不可能有墳窟窿,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正當我們吃驚之時,墳洞中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比貓大、比狗小,一身黃白斑斕,白紋橫面,雙眼賊兮兮的。
臭魚說:「什麼玩意兒?怎麼長得跟非洲大耗子似的!」
我認得是虎鼬,荒原上多見,原始森林中偶爾也有。原來「孤女墳」幾百年前已經讓野狗掏過了,墳窟窿進去了野獸。虎鼬個頭不大,卻甚為兇悍,它發覺有人過來,立刻逃出洞去,躥上了松枝。獵狗並不去追,只抬起頭對松枝上的虎鼬叫了兩聲。我舉高了松枝往上看,但見虎鼬居高臨下,也不逃走,竟對獵狗齜牙恫嚇。
我和藤明月見是虛驚一場,外邊又冷,想回木屋取暖。臭魚好不容易撞上個野獸,他豈肯放過,手忙腳亂地往鳥銃里塞鉛丸,沒想到天寒地凍,銃口凍得緊縮,鉛丸填不進去,急得他頭上冒了汗。
藤明月撿起枯枝,對虎鼬投過去,她想將虎鼬趕走,免得讓臭魚打死。
臭魚氣急敗壞地扔了鳥銃,罵道:「狍子屯的杆兒炮老掉牙了,還沒燒火棍子好使!」
虎鼬並沒逃遠,躲在樹後探出腦袋,似乎是在說:「你們能奈我何?」
臭魚大為惱火,剛要撿枯樹枝去打,忽然飛來一支箭矢,正好將虎鼬射了個對穿。
同時有一個穿着鹿皮襖,背弓插箭的獵人,腳踏齊膝深的積雪飛奔而來。
獵狗見了此人並無敵意,似乎熟悉他的氣味,但是我們沒在狍子屯見過他,裝束和長相也與狍子屯的人不同,裡邊雖然也有魚皮衣,外邊套的卻是鹿皮襖。這個人不過十五六歲,個子不高,長得十分敦實,方臉塌鼻。他跑到樹下,帶箭的虎鼬剛剛落下松枝,讓他一腳踏住,伸手拔下箭來,又將虎鼬扒膛,掏出虎鼬的心肝扔到嘴裡,大口咀嚼着。
山裡有句話——「打死野獸不扒膛,神仙做的也沒法吃」。打到了獵物,必須儘快扒膛放血,否則肉有血腥氣,根本就不能吃,野獸也白死了。
可我從沒見過有人生吃虎鼬的心肝,不禁暗暗皺眉,心想:哥們兒你也太生性了,是茹毛飲血的野人不成?
那個人插好弓箭,抹了抹嘴邊的血跡,他漢話說不利索,打手勢問我們三個人是從何處而來。
藤明月說:「你是涅涅茨人?」
背弓插箭的獵人不住地點頭,連說「涅涅茨」,看來藤明月說得沒錯。
我聽說過吃生肉的涅涅茨人,在冰原上以射獵放鹿為生,使用楛木箭矢,想不到在此撞見一個。
藤明月又問涅涅茨人:「你是不是打國境另一邊來?」
涅涅茨人打手勢說,他從山脈另一邊來,那邊風雪太大,他經常到這兒躲避寒潮,射幾條狐狸、黃狼,再去狍子屯,用狐狸皮換東西,屯子中的獵狗都認得他,有時也會住到這個墳頭旁的木屋過夜。我心想:邊界上的高山,大雁都飛不過去,涅涅茨獵人是怎麼過來的?
【2】
山中白晝短暫,夜裡氣溫驟降,我們只好先進屋去,堵好了門板,圍在火堆前坐下。
此時黏豆包也烤軟了,藤明月拿了幾個給涅涅茨人,讓他同我們一起吃晚飯。
我和臭魚借來涅涅茨人的弓箭看了一看,那是以楛木做的箭杆,鑌鐵製成的箭簇,弓弦很硬,射得穿狼頭。我心想:在這嚴寒之中,抹了油的步槍都會凍住,還不如弓箭頂用!
臭魚拽得開楛木硬弓,可他不會射箭,他從狍子屯中帶來的老杆兒炮打不響,一氣之下扔到了外邊。還可以用來防身的傢伙,除去開路的生鏽柴刀,僅有我背包里的一柄短刀,十分鋒利,那是我用東西在狍子屯換來的。臭魚在屋角撿到一根杆棒,三尺多長,前端裹鐵皮加重,又插了幾根大釘,下邊纏了鹿筋,那是山里人打狍子用的狼牙棒,他揮動幾下,重量正好合手。但是沒有了鳥銃,心裡邊總是不踏實。臭魚說他在大舅家要了兩捆二踢腳,全是粗得嚇人的土炮仗,另外還有三個強光頭燈。響動和強光都有了,再用松枝綁幾根火把,應該足夠嚇唬野獸了。
藤明月說:「山中只有殘缺不全的岩畫,不會有野獸,有蛇也冬眠了,你們帶這些東西嚇唬誰去?」
我說:「深山老林不比別處,很多情況是你想不到的,有備無患。」
藤明月說:「你看會射箭的涅涅茨人經常往來老黑山,他不也沒發生過意外。」
我說:「我還正想問他,狍子屯的人不是說老黑山隧道坍塌堵死了嗎?他怎麼過來的?會穿地之術不成?」
藤明月說:「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山中有孔穴可以穿行,但是非常陡峭。不過你們盡可放心,此時結了寒冰,山洞中沒有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