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玦之鬼門天師 - 第20章

天下霸唱



胖子說:「深山老林中哪兒來的艦艇?」

我說:「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駛進來的,大部分沉在了水中。」

尖果說:「或許地裂子上邊有河流,它是從上邊掉下來的……」話還沒說完,胖子已經等不及了,上去撬動艙門,輪盤上雖然長了鏽,但是艙門沒關死,幾下就打開了,裡邊黑乎乎的,有一股子潮濕腐爛的氣味。

三個人鑽進艙門,打開手提式探照燈,見艙中有幾個大木頭箱子,已經發了霉,但還能看出上邊印有相同的標記——一個圓形正上方缺了一角,當中是個「映」字。我們估計這是日軍占領東北時期的滿洲映畫標記,如同簡稱「滿鐵」的滿州鐵道一樣,「滿映」是一個拍攝電影的機構,並有拍攝隨軍紀錄片的任務。

我們僅僅聽說當年日軍占領東北,有這麼一個滿州映畫,是拍電影的,實行戰時體制,上一輩中有很多人看過。不過木箱裡邊的東西已經受潮損壞了,也只是一些老式攝像機和燈架子。木箱旁有一具枯骨,我從枯骨的挎包中找出一個盒裝行軍羅盤,羅盤底下還有一個蓋子,裡邊裝有十幾根防水火柴,蓋頂上有磷條,設計得非常巧妙。還有一本防水記錄冊,翻開來粗略一看,是密密麻麻的隨軍日記,我將行軍羅盤揣到身上,正想仔細看看日記中的內容,船艙中的積水忽然漲了上來。胖子忙叫我:「快走,船要沉了!」

我並沒有感覺到艙內的晃動,應該不是艦艇在往下沉,而是山上可能下了暴雨,地裂中的積水在迅速上漲。三個人來不及再找別的東西,急忙鑽出艙門,登上高處的岩石,往前又是一條狹窄的裂隙,地底的光亮也不見了。我們見地裂子又深又長,真不知有沒有盡頭,雖然急於脫困,但是欲速則不達,決定先坐下來歇歇腿兒。三人坐在岩壁下,啃了兩塊干豆餅子,又點亮馬燈,打開日記本,湊在燈光下仔細翻看。

日記雖然是日文,但其中有大量漢字,我們連蒙帶唬地可以看明白一多半。原來寫日記的鬼子,是滿洲映畫的一個攝影記者,當時連同其餘幾個滿映人員,奉命拍攝隨軍紀錄片及撰寫通訊,用以宣揚軍國主義勝利,掩蓋大日本帝國在太平洋戰場上節節敗退的事實,他的任務主要是拍照片和寫通訊。那時候的電影院放任何電影之前,必須先放一兩部這樣的加片,有的展現王道樂土,有的展現皇軍討伐馬鬍子,馬鬍子即是東北人所說的土匪。滿映攝影師被編入了一支討伐隊,據說深山裡有一股金匪,憑藉山高林密,屢屢抗拒皇軍。討伐隊進山之後,卻沒找到金匪的村子,之前的高山,竟已變成了一片洪澤,村子可能被淹沒了。

軍隊名義上是進山討伐金匪,實乃窺覷山中金脈。為此調來飛蛾號河川炮艇,在河上到處找,一連找了三天,什麼也沒撈上來,結果還發生了河陷,水下塌了個大洞,討伐隊連同河川炮艇,一併落進了地裂子。飛蛾撲火有去無還,掉進去那還出得來嗎?在滿映通訊攝影記者寫下的記錄中,有金匪村子的詳細情報,包括金匪供奉灰仙爺,並將活人扔進金洞中上供,以及村子裡有多少槍支彈藥等,可見是有備而來。沒想到不僅沒找到村子,飛蛾號河川炮艇還陷入了地裂子。當時受到水流阻擋,日軍討伐隊只能往深處走,卻沒經過陷入地裂的村子。討伐隊見到地裂中古老的岩畫,其中描繪了太陽的圖騰,用以象徵一株巨大的植物。它伸展出的蔓條可以穿透地層,通過森林吸收山上的陽光,再通過蔓條傳入地底,才使得地裂中長出草木乃至森林。

古代人將這種地底聚光植物稱為「太陽的碎片」,即佛教傳說中的寶相花,也稱為佛花。唐代以來的佛經中有關於佛花的記載,寶相花乃二十四佛花之首,是太陽的碎片,長於地底,可放萬丈光明,照十方世界,一般來說是八方,十方多了上下兩方,上指天下指地。寶相花的傳說在唐代傳入東瀛,因此這個滿映通訊記者略知一二。當時前去尋找出路的討伐隊,再也沒有回來,其餘人員死的死傷的傷,包括滿映通訊記者在內的幾個傷員,被困於半沉在水中的河川炮艇,留下的記錄到此為止。後來的情況不言自明,日軍討伐隊全軍覆沒,全部困死在了地底。

我們恍然大悟,壁畫與石門浮雕上的標記不是眼珠子,而是佛經記載中的寶相花,漩渦周圍的幾道光,乃寶相花往四面八方伸出的蔓條。一根蔓條都有幾人合抱那麼粗,那當中的寶相花又有多大?

如果說眼珠子形標記,是指地裂深處的寶相花,墓室壁畫中那個目生頭頂的女子,又是幹什麼的?可以發光的寶相花,長在她頭頂上?我想起以前有一個天女魃的傳說,天女魃高僅二三尺,目生頭頂,所過之處烈日高懸,千里無雲,乃旱魃之祖。軒轅黃帝在位的時候,手下出了一個亂臣賊子,名曰蚩尤,蚩尤不但創造出了刀戟、大弩等兵刃,還善於使霧,自恃天下無敵,鼓眾造反,要奪軒轅黃帝的天下。黃帝與蚩尤大戰於涿鹿之野,蚩尤放出濃霧,黃帝大軍都被霧氣迷惑,東西不辨,三日三夜未出重圍。此時九天玄女臨凡,授於陰符秘策,黃帝遂造一車,名為指南車。車上站一木人,不管車輪轉向何方,木人抬手一指定能准准地對着南方,黃帝有了寶車大破蚩尤。但蚩尤還未死心,他手下的風伯、雨師能夠興風布雨,直衝得黃帝大軍支離破碎。黃帝只得又請下了天女魃,天女魃有發光發熱的本領,據說比太陽的能量還要大,果然克制住了的風雨,當下破了蚩尤,追而斬之。蚩尤血流遍地,化作了陝西慶陽府城北的鹽池,因為他創造出了兵器,殺戮眾生,要後世百姓食其血。聖蹤圖壁畫中描繪的內容,可能認為「太陽的碎片」是天女魃頭頂那個眼珠子。土耗子要找的東西,或許是寶相花的果實。原以為寶相花長在遼墓之中,怎知遼墓僅僅是個入口。日軍討伐隊留下的記錄,雖然揭開了寶相花之謎,可也絕了我們的指望,大裂子沒有出口!

胖子說日軍討伐隊那是軍國主義的傀儡,能跟咱比?什麼叫可上九天攬月,怎麼叫可下五洋捉鱉?戰天鬥地的機會擺在眼前,不往前沖反往後退?大不了一條道走到黑嘛!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困難不困難,敵軍圍困萬千重,飛機大炮追屁股後邊打,草根樹皮都啃不上,爬雪山過草地,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多少艱難險阻啊!那不也一步一步走過來了?再者說了,出不去無非一死,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左右是個死,怕有什麼用?即使能逃出去,不還是看莊稼混吃等死,多活幾天少活幾天,原本沒什麼兩樣。倒不如拼上這一條命,見識見識寶相花,那句話怎麼說的?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2

我和胖子從沒有過貪生怕死的念頭,只是不想讓尖果陪我們一同送命。尖果看出我們的擔心,她說:「上次在17號屯墾農場遇到狼災和暴風雪,咱們一樣堅持下來了,我相信只要團結一致,一定可以從這裡出去。」我心念一動,寶相花四周伸展的蔓條可以將大山拱裂了,我們的背囊中還有好幾捆土製炸藥,如果進入洞窟,炸掉寶相花,說不定可以打開地縫,只是寶相花過於巨大,炸藥不見得夠用,是否可行還得到時候再看。至少在眼目前來說,這有可能是一條出路!

三個人商量好決定要一條道兒走到黑了,但是積水上漲得很迅速,水勢也變得湍急起來,可見山上這場暴雨下得不小。地裂子走勢東高西低,積水越升越高形成了暗河。我們只好加快腳步,用手拽住從石壁上垂下的藤條,在凸出水面的岩盤上落足,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生怕腳下打滑掉入水中被激流捲走。

我們仨雖然都會水,可在亂流中一頭撞上岩石,那也別想活命。大約走了三百步,從地勢狹窄的岩裂中露出來的是一個覆斗型石窟,規模恢宏浩大,呈東西走勢,兩壁間隔三十餘丈,洞壁陡峭筆直,稜角分明,裂痕如同一層層海水波濤,排列規則有序,整齊劃一,猶如出自一人之手。我們登上一處斜倒在水中的巨石,用探照燈往前一照,水面上黑茫茫一片,但聽水流之聲「嘩嘩」作響,再往前已無落足之處。

胖子把腳伸到水中試探深淺,如果不是很深,或許還可以涉水前行,怎知那水面雖然寬闊,卻湍急無比。他將腿往下一伸,險些被亂流帶入水中。我和尖果趕緊將他拽上巨石,胖子吐了吐舌頭:「好傢夥,暗流又深又急,我這麼大的重心都立不住。」

尖果說:「積水漲得很快,待在這裡也不安全,咱們三個人互相拽着涉水而行,應該不會被激流捲走。」

我說:「我看夠嗆,胖子那是多大分量,他腳上的昭五式軍靴又是何等沉重,下到水中都站不住腳,可見地裂子落差很大,激流洶湧超乎想象,也不知幾時才到盡頭,咱們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冒這個險。」

尖果說:「水勢越來越大了,困在這隻有死路一條,得趕緊想個法子!」

胖子說:「有我在你擔什麼心,倆肩膀頂着腦袋是幹什麼使的?不想下五洋捉鱉還不簡單,大不了從石壁上爬過去。」說罷他挎上村田22式獵槍,用步兵鍬刮去石壁上的泥土,正想摳住壁上裂痕往前爬,卻忽然停了下來,奇道:「這是什麼鬼畫符?」

我和尖果上前一看,壁上有許多古老的岩畫,那是一個個面目猙獰的怪物,半人半鬼,圍繞一個寶相花圖騰,四周還有些飛鳥游魚一類的岩畫,呈不規則排列。岩畫上的鳥和魚也十分怪異,或許應該說是形態原始,可能是滅絕已久的種類。尖果聽屯子裡的獵人說過,深山洞穴中有山鬼出沒,岩畫中的怪物是不是山鬼?胖子說:「那全是胡扯,深山老林里連人都沒有,哪兒來的鬼?」

我說:「我之前也以為黑山頭一帶全是人跡不至的原始森林,可想不到會有一座遼代古墓,還有金匪的村子,要說這萬年不見天日的大裂子中有什麼山鬼,那也並不奇怪。」

胖子說:「你真夠可以的,那還不奇怪?你沒聽鄂倫春獵人們說嗎?山鬼乃洞中殭屍,又叫什麼山魃,吃活人也吃死人。要說殭屍吃活人,那倒罷了,居然還吃死人,殭屍不是死人嗎?死人吃死人那成什麼話?你也是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里,怎麼一腦袋迷信思想,居然把這些迷信傳說當真!」

我無奈地說:「我只不過說了一句,怎麼招出你這麼多話?」

胖子還沒說夠:「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嗎?身為你的革命戰友,看你的思想意識出現了問題,不讓你懸崖勒馬、迷途知返,我對得起你嗎?」說話這時候,積水仍在迅速上漲。

尖果說:「這裡快被積水淹沒了,你們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討論。」

胖子對我說:「你聽聽人家尖果是怎麼說的,人家不催咱倆快走,而是問咱倆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討論,這就叫對待戰友如同春天一般溫暖!可不跟你似的,別人剛指出你的問題,還沒批判你呢,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迫不及待地展開了反批評……」胖子一向唯恐天下不亂,見人就乍翅兒,一旦有人跟他搭上牙,他那張小嘴兒賽過機關炮,突突兩個鐘頭不帶重樣兒的。等到積水漫上來,我們帶的槍支、炸藥、乾糧、火種可都得受潮,我哪有心思同他胡扯,讓尖果跟在我身後,將馬燈掛到武裝帶上,當先爬上石壁,剛要側面移動,卻被胖子拽了下來,我心說:你真是不知道輕重緩急,再不走可要變成淹死鬼了!

3

怎知一扭過頭來,卻見身後的胖子和尖果的臉色都變了,二人正仰着頭,用手持探照燈照向石壁上方。我一看這二人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對,幾乎是在同時,我鼻子中嗅到一股屍臭,急忙轉過頭去,但見一個全身有毛的東西,約有三尺多高,展開四肢從洞壁上飛速爬下。

它來得好快,一轉眼就到了我面前,倒懸在洞壁上,別看這東西個頭不大,抬起頭來卻有一張大臉,臉上沒有毛,紅一道兒白一道兒的,口中全是尖刀般的獠牙,一對怪眼金光四射,伸出一隻爪子往我臉上撓了下來。我大吃了一驚,原來真有山魃,倒不是什麼殭屍成了氣候,可能是某種穴居猿類,由於長相十分恐怖,又一身腐臭出沒於深山洞穴之中,很容易被當成鬼怪。

一驚之下,山魃的爪子已經到了,雙方相距太近,我已經來不及躲避。它這爪子有如鋼鈎,縱然是皮糙肉厚的野獸也能一爪子撓倒。當時我心中一寒,以為我這張臉要被山魃撓下來了,不一定會死,可是臉都沒了我還活個什麼勁兒?早知道應該從棺槨中帶出墓主人的黃金面具,那才擋得住這一下,問題是沒有這個「早知道」!而我身後的胖子雖然有村田22式獵槍,但是挎在背後,倉促之際也來不及摘下,他張口大叫作勢恫嚇,以為可以將山魃嚇走,卻沒起到任何作用。

我心中萬念如灰,只好閉目等死,正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尖果急中生智,一抬手中的探照燈,一道強光打在山魃臉上。山魃發出一聲怪叫,它常年在陰暗的洞穴中出沒,目力異常發達,對光亮非常敏感,近在咫尺處讓探照燈的強光照在臉上,刺得睜不開眼,急忙縮回爪子擋在眼前。我暗道一聲:好險!尖果雖然在兵團接受過軍事訓練,但她性格柔順,以往遇上危險,從來都是我和胖子、陸軍三個人頂在前邊,想不到這次會是她救了我一命!

說時遲那時快,山魃往後這麼一縮,我趁機將軍刀拔在手中,可是還沒等我動手,胖子卻已搶上前來,揮起步兵鍬掄在山魃頭上,打得山魃一聲慘叫,一個跟斗掉進了水中,轉眼被亂流卷得不知去向。暗河水位仍在上漲,幾乎沒過了三人的腳面。我們只得退上巨石頂端,三五丈高的一塊巨石,此時還在水面上的僅有門板大小,過不了多大一會兒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胖子見這水勢驚人,才明白處境兇險,連說:「快走!快走!水漫金山了!」我們進入地裂子之後,一直往西邊走,雖然不知究竟走了多遠,但我估摸着上邊已經不是黑山頭了。大裂子一直延伸到大興安嶺以西的荒原之下,這一帶地勢低洼,全是無邊無際的沼澤濕地,腐臭的淤泥深不見底,遇上持續的暴雨會變成一個大漏斗。我們又剛好位於地層斷裂帶比較狹窄的位置,從洞壁上爬過去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暗河上漲之勢,想不下水是不可能了,但是暗河洶湧湍急,水性再好掉入水中也別想活命。如今情況緊急,容不得再想別的法子,只好行得一步是一步了!

我打了一個手勢,招呼胖子和尖果快爬上去,怎知用探照燈往上一照,但見高處全是一對對金光爍爍的怪眼,原來附近的山魃不止一個,僅目力所及之處至少就有十幾隻。山魃形似猿猱,輕忽倏利,穴居於陰暗潮濕的地底,比較怕光,往來絕壁之上如履平地一般,可能常吃腐屍,因此身上有股子怪臭。長在地脈深處的寶相花,並非持續發光,它明暗交替,根據晝夜陰晴而定。此時暴雨如注,寶相花不再發光,大裂子又陷入一片漆黑,躲在周圍的山魃都出來了!三個人困在巨石頂端,一側是直上直下的絕壁,三面是湍急的暗河,根本無路可退,只好做困獸之鬥。

胖子用他的村田22式獵槍,我和尖果則使用擼子手槍,往洞壁上亂打。有幾個山魃被槍彈擊中,直接掉入暗河,有幾個爬到近前,也被我們用步兵鍬打進水中,其餘的山魃發出怪叫之聲,引來了更多的同類,但聽山魃在絕壁上呼嘯來去,如同惡鬼哭號一般,使人不寒而慄。暗河水面越漲越高,轉眼之間淹沒了我們腳下的巨石,如果不是互相拉扯住,早已被激流捲入了暗河。

三個人絕望萬分,與其被山魃生吞活剝,還不如讓暗河捲走,憑身上的水性掙扎求生,也未必淹死,不過身上的東西太沉,不摘下來水性再好也沒用!為了下水之後不至於淹死,關東軍戰車部隊防撞帽、昭五式大頭軍鞋、槍支彈藥武裝帶、步兵鍬和軍刀,還有行軍水壺、土製炸藥,乃至乾糧,全部都得扔掉。沒了這些裝備,不在暗河中淹死也別指望出去了。捨不得扔下身上裝備還在其次,三個人忙於對付從絕壁上下來的山魃,根本沒有餘地摘下裝備。

混亂之中,我在晃動的探照燈光束下,瞥見暗河上游漂下黑乎乎一個東西。那是原始森林中的一根倒木,大約有幾人合抱粗細,樹幹當中朽空了,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來不及猶豫,招呼一聲胖子,伸手拽上尖果,三個人抱住從身邊漂過的浮木,在暗河中起起伏伏隨波逐流,迅速往地裂深處而去,轉眼將絕壁上的山魃甩在了後邊。三人筋疲力盡,一個個直喘粗氣,全身上下都濕透了,一動也不想動,至於接下來是死是活,一切聽天由命罷了。

4

我腦中昏昏沉沉的,抓住浮木的手不敢放開,恍惚中想起了祖父如何傳授我《量金尺》秘本,我如何響應毛主席號召上山下鄉到邊疆插隊,如何在17號屯墾農場開荒挖土啃窩頭,如何跟同伴們包餃子,如何在火炕上胡侃亂吹講《林海雪原》,如何在風雪中打狼,如何被一隻狐狸帶進遼墓,如何同胖子在黑水河蹲窩棚,如何吃榛子送來的苞米飯……浮木在暗河中忽上忽下,整個人一下子被拋上半空,又一下子墜入深澗,記憶中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仿佛全是上輩子的事兒了,距離已經無限遙遠。

渾渾噩噩中沒有了意識,不知過了多久才恢復過來,暗河流速已趨於緩慢。我將前邊的尖果和胖子叫起來,打開探照燈往四下里一照,周圍全是黑茫茫的水面,見不到兩側石壁,暗河流速雖緩,卻還在持續往前流淌。我用行軍羅盤看了看方位,仍是一直往西去。三個人說起之前的情形,真可以說是死中得活,世上的事從來都是吉中有凶、凶中有吉,人有逆天之時,天無絕人之路,若非水勢猛漲,可通不過山魃出沒之處。當年的日軍討伐隊,可能就是全死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