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玦之鬼門天師 - 第23章

天下霸唱



三人駭異無比,雖然鬼門老祖在深山老林中躲了很多年,身子越縮越小,又有些個匪夷所思的手段,卻仍是肉身凡胎,如何有此等神通?據說以前的道法中有飛天遁地之術,念動天罡咒,可以騰身步月、穿牆入地,千叫千應、萬叫萬靈,民間一直有這樣的傳說。我們雖然聽說過,卻完全不信,當年有這麼句話「畫符念咒易信,白晝飛升難信」,自古以來有幾個人見過?

鬼門老祖的字號挺唬人,說穿了只不過是一個盜墓扒墳的土耗子,雖說會些個旁門左道的妖法,也不過幻人耳目罷了,怎麼會有這麼大能耐?你擰下我的腦袋我也不信!正所謂「手大捂不過天,死狗扶不上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其中一定有鬼!老土耗子要是真能飛上天去,還用跟我們叨叨那么半天?他不惜掏出老底兒穩住我們,準是為了尋找機會脫身。換句話說,老土耗子之前不是飛不了,而是在等一個可以飛上去的機會!我讓胖子和尖果千萬當心,地裂子太深了,暗河水勢驚人,不知老土耗子躲去了什麼地方,周圍危機四伏,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三人立即檢查了一遍裝備,胖子身上有昭和十三式背囊和獵槍,我和他一人一柄步兵鍬,探照燈在尖果手上,她還有一支槍牌擼子,其餘的東西全沒了。我們正暗暗發愁,忽然發覺有個很大的東西掛動風聲從頭頂上掠了過去。三個人以為老土耗子又來了,尖果趕緊將探照燈抬高,照到一隻大得嚇人的蜻蜓,兩對透明的膜翅展開,不下五六尺長,一對燈籠般的複眼,讓探照燈的光束一照發出綠光,下邊是一條黃綠相間的長尾。早在1880年,已有法國探險家在一處洞穴中,發現了巨大的蜻蜓化石,滅絕於久遠的史前,將之命名為巨脈蜻蜓,巨脈是指翅脈,又叫巨尾蜻蜓。而在明朝末年,一位士人為了躲避戰亂,誤入江西青龍山的溶洞,見到洞中有老杆兒,大如車輪,「老杆兒」是民間對蜻蜓的一種俗稱,老時年間都這麼叫。但由於是野史中的記載,後來沒人當真。當時我們不知道什麼叫巨脈蜻蜓,一抬頭見到這麼大的蜻蜓從半空掠過,心中皆是一驚,同時明白過來——老土耗子一雙夜貓子眼,瞧見有巨脈蜻蜓從頭上飛過,往上一躍拽住了大蜻蜓,將我們扔在了暗河上。

正是由於寶相花的存在,讓地下世界形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生態系統,才孕育出這麼大的蜻蜓,因為沒人見過,不知道這東西吃不吃人。三個人不敢讓它接近,揮動步兵鍬和探照燈,趕走了頭頂的巨脈蜻蜓。此時地裂中的寶相花蔓條正在隱隱發光,只見許多巨大的蜻蜓,成群結隊地從暗河上掠過。

暗河上的巨脈蜻蜓,越往前去越多,我和胖子正看得吃驚,尖果驚呼了一聲:「不好!」二人低下頭來一看,探照燈光束下僅有一片虛無的漆黑,但聽得陰風慘慘,前方湍急的水流都不見了。原來穿過地裂的暗河伏流,在此成為了一條懸河,從裂開的岩層中直墜而下。三個人倒吸一口寒氣,急忙收好探照燈和步兵鍬,緊緊抱住朽木,在驚叫聲中一同掉了下去,霎時間天旋地轉,我還以為會這麼一直往下掉,朽木卻已扎入深不可測的水中,隨即又浮上水面。

我們仨嗆了一肚子的水,卻仍死死抓住朽木,扒在朽木邊上好一陣頭暈目眩,四肢百骸仿佛脫了扣,掙扎了半天也爬不上去。胖子用腦袋頂住我的屁股,使勁把我托上朽木。我再將尖果拽上來,我們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胖子拽上來。三人又趴了一會兒,吐出不少黑水,這口氣才喘過來,一摸身上的裝備,好在昭和十三式背囊、獵槍、步兵鍬、探照燈仍在,不過背囊中的乾糧、炸藥全濕了。

我抬起頭舉目四顧,似乎掉進了一個地下湖,地裂中的暗河寬闊洶湧,但是墜入的這個巨大黑洞,僅如同一道懸在萬丈岩壁上的白線,洞穴頂上藤蘿倒懸,下來容易上去難。而地裂子不止一道,寶相花的蔓條往四面八方延伸,周圍至少還有七八道,我們進來的大裂子僅僅是其中一道。我恍然意識到,墓中壁畫那個眼珠子形的標記,不僅是寶相花的圖騰,還與這裡的地形相同。寶相花龐大的根脈淹沒在湖底,長出千百根蔓條拱裂了四周的岩層,隱隱約約發出光亮,不時有巨脈蜻蜓從頭頂掠過。洞穴中的地下湖非常之深,一是人下不去,二是無法使用炸藥。我之前設想的計劃根本不可能實現,無奈只好划水向前,進一步探明所處的地形。突然之間水面上起了一片水花,我們轉頭望去,似有一個龐然大物在湖中游弋,並且正往我們這邊而來。三人不敢怠慢,忙用探照燈四下里一照,見不遠處有一塊巨岩高出水面,立即以步兵鍬划水,使朽木接近那塊巨岩。我縱身上去一看,周圍還有很多或高或低的岩盤,層層疊疊壯觀無比,一眼望不到頭,水底下似乎有一大片古老的遺蹟!

2

周圍的岩層由於水流侵蝕,又被厚厚的泥土和枯葉覆蓋,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我們來不及多看,握住手中的步兵鍬和探照燈,均是如臨大敵,緊張地望向水面,地下湖卻又恢復了沉寂。

寶相花往四面八方伸出的蔓條,以及根脈在隱隱發光,不過水麵上漆黑無光。胖子問我:「剛才水裡那是個什麼?」我當時也沒看清,不過感覺這東西小不了!常言道「山高了有靈,水深了有怪」,長出寶相花的洞穴深不見底,水面上的巨脈蜻蜓大得可以吃人,如果說這水底下有什麼龐然大物,那也並不奇怪。三人想起之前落水的情形,無不後怕。

我們一分鐘都不想在這兒多待,不過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尖果冷得瑟瑟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在這樣的情況下,無法展開任何行動。胖子打開昭和十三式背囊一看,炸藥已經不能用了,不得不扔在一旁,而馬燈的燈油和火種仍在,巨岩上也有不少枯枝落葉,可能全是洞頂掉下來的。三個人一齊動手,撿了十幾根松枝枯藤,用塗抹了燈油的布條捆上,做成火把以備不時之需。我們仨如同落湯雞一般,均想儘快攏一堆火,烘乾身子和獵槍,但是這裡並不安全,不得不咬牙堅持繼續往前邊走。三人正要動身,忽然見到十幾隻巨脈蜻蜓從頭上掠過。老土耗子正跨在其中一隻大蜻蜓背上,他雖然身形短小,但並非生來如此,比如以前有一百來斤,而今仍有一百來斤,中了縮屍咒的人,雖然身形縮小了,但分量並未減少。巨脈蜻蜓體形雖大,可也帶不動一個大活人,免不了越飛越低。其餘的同類誤以為這隻巨脈蜻蜓捉到了活物兒,接二連三地過來爭搶,糾纏成了一團,忽高忽低地往水面上落了下來。我們三個人從未見過這等情形,眼都看直了。老土耗子從暗河上脫身之時,是何等地得意忘形,一轉眼落到如此地步,當真讓人意想不到。

三個人一怔之下,十幾隻巨脈蜻蜓你搶我奪,已落在旁邊一塊岩盤之上,老土耗子手刨腳蹬,正要將巨脈蜻蜓打走,忽然間從水中爬出來一個龐然大物,長舌橫卷而至,將一隻巨脈蜻蜓吞入大口。我們看得心驚肉跳,不知這是什麼怪物,四肢又短又粗,周身無鱗,皮甲如盾。它伸出長舌捲來一隻巨脈蜻蜓吃掉,其餘的巨脈蜻蜓全驚走了。老土耗子大驚失色,奈何兩條腿太短,逃命已然不及,竟讓遁甲巨蜥一口咬住,齊腰扯成兩半。我們將探照燈的光束照過去,只見他的肚腸子拖在後頭,口中吐出血沫子,上半截身子還在拼命往前爬,但是越來越遲緩。遁甲巨蜥在後邊一伸舌頭,又將老土耗子上半身吃了。

我們三個人雖然對老土耗子恨之入骨,但見他落得這樣一個結果,也都覺得太慘了!而遁甲巨蜥轉過了頭,木訥地望向我們。可能在它眼中,我們這幾個人和巨脈蜻蜓沒什麼兩樣。三個人心寒膽裂,再也不敢看了,找到能夠落腳的地方,慌慌張張涉水而行。

岩盤四周全是水,但在水面下有許多巨石,一步踏上去,水面僅沒過小腿,不過亂石之間到處是間隙,一步踏空會一直沉到水底。我們逃了一陣子,躲到一片亂石之間,沒聽到身後有任何響動,可見遁甲巨蜥沒追過來,懸在半空的心才落地,「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

我們仨見識了遁甲巨蜥吃人的情形,估計村田22式獵槍也對付不了這東西,膽子再大也不敢出去了,又不能一直躲下去,還是得找條出路才是。長出寶相花的巨大洞穴,已被積水完全淹沒,形成了一個地下湖泊,只有當中這一大片亂石有一部分高於水面。我們困在此處,周圍全是水,水中不僅有兇殘的兩棲爬蟲,頭頂上的巨脈蜻蜓也會襲擊人,說不定還藏着什麼吃人的怪物,能活着進來已是僥倖,再出去談何容易?何況路上暗河洶湧,無如如何也上不去了,而且周圍的岩裂不下十幾道,即使有撿來的行軍羅盤,也找不到之前進來的位置了!

放眼四周,儘是累累枯骨,很多沒在水中,我們落進來的陰陽縫,僅是寶相花拱開的地裂之一,想必落入地底沒死的人,也不僅僅是我們仨,光是我們知道的,就有村子中的金匪、搭乘河川炮艇的日軍討伐隊,或許還有開鑿遼墓的陵匠,在深山中逐鹿的獵戶……幾千年來,不知有多少人掉進了這個地裂子,能夠抵達地裂盡頭的,估計也不會少,居然沒有一個人逃出去嗎?為什麼這裡的枯骨如此之多?

我們一時想不出什麼頭緒,分吃了幾塊乾糧,商量如何能夠出去。從目前見到的情況來看,寶相花的根脈十有八九長在巨岩下方,老土耗子說的「果實」,說不定也在那裡。不過深處水底,我們不可能下得去。正當此時,洞穴中水勢迅速上漲,大山洪到了!三個人急忙往高處走,前方裂開了一個大洞,裡邊很深,不知是個什麼去處。我們不敢直接進去,先打開探照燈往裡邊看,柱石上刻了很多旋渦形的記號,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粗有的細,只看上這麼一眼,都讓人覺得會被吸進去。

3

巨大洞穴的遺蹟上,有一個直上直下的洞口。我們趴在洞口看了一陣兒,探照燈的光束照不到底部,不知會有多深。我往裡邊扔了一塊石頭,隱隱約約聽到落地之聲。以此可以認定,洞中雖然很深,但是下邊沒有水。正當此時,有個東西撞到了我的腳上,我低下頭來一看,見到一隻「油蹄兒耗子」嗖地一下從我腳上躥了過去。所謂「油蹄兒」是指這種耗子的腳底能分泌一種油脂,是以跑得飛快,真正的「腳底抹油」。我想一抬腳將它踩住,卻見有更多的耗子涌過來,大的背着老的,小的咬在老的尾巴上,一個個驚慌失措,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轉眼都不見了。估計是山洪上漲,洞穴中的耗子為了躲避大水,這才逃至此處。

胖子膽大不要命,想下洞去瞧瞧有沒有出路,說不定還可以找到那個什麼「果實」。我覺得為了這個「果實」死了很多人,是否存在還不好說,老土耗子已然斃命,「果實」的真相卻仍未揭開,輕易接近「果實」,可不見得是個好主意。但是我並不放心胖子一個人下去,三個人一定要同進同退,而今困在地裂子盡頭,前方無路可走,後面又有洪水猛獸,我和尖果也沒什麼豁不出去的,或許下邊會有一條出路。於是稍做準備,緊了緊綁腿帶子和防撞帽,點上三支火把照明,踩在陰刻的旋渦圖案上,一個接一個從柱石上爬了下去。

三個人將生死置之度外,手腳並用往下爬了十幾丈深才到底,下邊是個寬闊無比的大石窟,如同一座神秘恢宏的地下宮殿,四周不見盡頭,整齊巨大的石柱一根接一根,各邊均有三五丈寬,火把光亮可以照到的地方,不論柱石還是地面,到處刻有大大小小、規則不一的旋渦。混沌的旋渦以及齊整方正的巨石,顯得陰森詭異的石窟神秘莫測。我們手上雖有火把照亮,卻如同一隻螢火蟲落在了黑暗的大海中。

我正觀看石柱上的旋渦圖案,卻見胖子東一頭西一頭到處找耗子,忙將他叫住,問他找耗子幹什麼?胖子說:「乾糧快吃光了,不妨逮幾隻耗子充飢。」尖果對胖子說:「這地方太大了,你可別亂走,當心迷路!」三個人在下邊走了很久,僅見到一根又一根巨柱,抬頭往上看不到頂,已經找不到之前下來的位置了。胖子說:「你瞧把你們倆嚇的,我在下來的柱石上刻了記號,咱又是一直往一個方向走,怎麼可能迷路?」說話他帶我們往後走,在來路上找他做了記號的石柱,走了好半天也沒見到,這一來胖子也蒙了,分明用步兵鍬鑿下一個記號,為什麼不見了?

我讓兩個同伴別慌:「上去了也無路可走,既來之則安之,還是按原計劃,在這下邊找條路出來。」

胖子說:「對!照一個方向一直走,不可能沒有盡頭!」

我告訴胖子:「你經過一根石柱,就刻下一個記號,我則使用行軍羅盤確定方向,先摸到石窟的一個邊再說。」話雖如此,我們可不能不做好充分的準備,三個人關了探照燈,僅用一支火把照亮。

胖子說:「石柱四面完全一樣,該往哪邊走?」我目前想不出四個方向有什麼不同,低頭一看手中的行軍羅盤,我們正面對北方,於是決定往這個方向走。胖子用步兵鍬在石柱朝北一邊刮出一道痕跡,看了看很明顯,當即從這個位置出發,大約走了三十步,行至下一根石柱。胖子在同樣的位置上,再次用步兵鍬做了一個記號,如此反覆,持續走了很久,經過的石柱不下百餘根,石窟仍不見盡頭。

越走我們心裡越沒底,走了這麼遠的距離,不可能走不到盡頭,這不是讓鬼纏住了嗎?

胖子一嘬牙花子:「這麼傻走下去不是法子,你們還有沒有別的招兒?」尖果擔心是一直在繞路,萬一石柱排列如同旋渦,又該如何是好?

我皺眉一想,旋渦路線不大可能,因為行軍羅盤可以指明方向,不過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一直走不出去。最可怕的是一切情況不明,火把和探照燈的光亮頂多照出二十步,看不到周圍的地形,如果東一頭西一頭亂撞,堅持一條道兒走到黑,等到火把全用光了,探照燈也不亮了,那可真瞎了!我們必須換一個可行的策略,儘快找到一條出路。我讓胖子先去確認一路上的記號是不是還在。如果記號還在,至少說明我們始終往一個方向走,僅僅是這個地方太大了,還沒走到盡頭而已。胖子問道:「如果石柱上的記號沒了,那又說明什麼?」我想不出該怎麼說,石柱上的記號不見了……難道是讓鬼抹去了?

4

我告訴胖子別多想,先過去看了再說,要抹掉步兵鍬刮出來的標記,一定會留下更大的痕跡。尖果打開探照燈,她往後走了幾步,光束可以照到對面的石柱。胖子握住火把,快步走過去,低下頭在石柱上看了一看,對我們連打手勢,示意記號仍在,隨即又跑了回來。如果不是鬼怪作祟,那麼有可能處於一個縱深地形,我們一直往北去,如同走進了那道大裂子,越走越深,不知幾時可以抵達盡頭。當即轉頭往西,仍在石柱上刮下標記,又走了半天,還是見不到盡頭。三個人均有絕望之感,正如胖子所言,這麼傻走下去不成,等到火把和探照燈全滅了,到時候兩眼一抹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哭都找不到調門兒,又該如何應對?

胖子對我們說:「火把和探照燈還夠應付一陣子,乾糧可快吃沒了,早知道多逮幾隻耗子,好歹不至於餓死,等乾糧吃光了,去啃這石頭不成?你說可也怪了,之前下來那麼多耗子,它們躲去了什麼地方?怎麼一隻也見不到了?」

我嘆了口氣,這時候才覺得人不如耗子,耗子在這麼黑的地方可以看見路,我們沒了火把,甚至走不到下一根石柱!

胖子不往前走了,手持火把低下頭找耗子洞。我對胖子說:「乾糧還有幾塊,何必急於逮耗子?」

胖子說:「一連啃了好幾天干餅子,嘴裡快淡出鳥來了,逮兩隻大耗子,換換口味不好嗎?」

尖果也勸胖子,耗子如何吃得?我對胖子說:「耗子真是不能吃,你在金匪村子中見了供奉灰仙爺的牌位,信不信它是一位仙家?有些話我平時不願意講,因為我不想讓別人說我迷信,可在你和尖果面前沒什麼不能說的,我給你們說說我之前遇上的一件事。1966年大串聯,我和胖子搭上火車去井岡山。半路上火車補水,我嫌車廂里太悶,下去溜達了一趟,結果沒趕上車,不得已找了個老鄉家借宿。半夜口渴難耐,翻來覆去睡不踏實,想去地里摘個西瓜吃。

月黑風高的夜晚,我摸黑往地里走,怎知走進了一片荒墳,轉來轉去找不到路,始終圍着一個墳頭打轉,不論我怎麼走,那個墳頭一直在我身後。我那時候膽大不信鬼神,見墳頭上壓了一塊磚,就一腳將磚頭踢開了,沒想到磚下有個土窟窿,裡邊隱隱約約地有光亮。我好奇心起,趴在上邊往裡看,見這土窟窿一直通到墳中。墳裡邊有一個土炕,擺了一個炕桌,上頭點了油燈,一個老頭兒一個老婆,在炕上盤腿而坐,交頭接耳低聲嘀咕什麼。我記得聽我祖父說過,多半是墳中的耗子黃狼之類,在這兒作祟嚇人!正好我兜里揣了一個土炮仗,鄉下有的是這玩意兒,怕半夜出去遇上野豬,點上一個能把野豬嚇跑,我出去摘西瓜,順手揣了一個。我也不知道當時哪來那麼大的膽子,點了土炮仗,伸手往土窟窿里塞,可是扔下土炮仗胳膊卻讓人一把抓住了。我急得夠嗆,咬牙瞪眼拔不出來,這時候土炮仗響了,我覺得手上讓個東西狠狠咬了一口,這才拔出來。

我堵上那個窟窿,急急忙忙跑到老鄉家,一連發了好幾天的燒,嘴裡說的全是胡話,眼看得上天遠、入地近。多虧老鄉找來一個會看香的,按《香譜》擺了個陣,我才保住了命。因此說這些東西它不來惹你,你也儘量別去惹它,不信你瞧瞧,我這手上還有疤呢!」

我讓胖子和尖果往我手背上看,那上邊是有幾個淺痕。尖果信以為真了,可唬不住胖子。胖子說:「你又胡吹,這不是1966年大串聯你從火車上下去偷西瓜讓狗咬的嗎,怎麼說成讓灰大仙咬了一口?」

我沒想到胖子連這件事都一清二楚,而我只是不想讓他去逮耗子,當年鬧饑荒,鄉下很多人逮耗子吃,不論是觸動仙家的報應也好,還是得了鼠疫也好,反正大多不得好死,即使是山上的耗子,吃下去也不見得要不了命。

說話這時候,我們三人已經走不動了,隱隱覺得這座迷窟一般的大殿不對勁兒,越走越讓人背後發毛,往兩個方向上走了很久也見不到盡頭,僅有一根又一根的石柱,以及無處不在的旋渦圖案,人在其中,如同置身於無邊無際的旋渦之海,完全沒有走出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