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 - 第15章

沐水游

  卻她們才走兩步,蕭蓉嫣忽然回過神,就上前擋在她們面前:「等一下,你不能帶她走。」

  葉楠夕面無表情地看着蕭蓉嫣:「三姑娘這是想出爾反爾。」

  蕭蓉嫣瞥了一眼紫草的右手,哼了一聲,就道:「不過是砸了一下而已,她的手就廢了嗎?再說了,她如今是我祖母院裡的丫鬟,你就是想帶走,也得經過我祖母的同意了才行。」

  葉楠夕感覺到紫草身上一直就在發抖,而且因跪得久的關係,紫草這會兒連站穩都很勉強,所以她一個人扶着難免有些吃力,於是便將紫草交給綠珠和徐媽媽,然後看向蕭蓉嫣:「逼着丫鬟自殘,這話要是傳出去,不知外人會怎麼看待三姑娘。」

  蕭蓉嫣愣了愣,隨後瞪着葉楠夕道:「誰逼她了,是她自己發傻怪得了誰!再說一個賤丫鬟也膽敢衝撞我,尊卑有別,我就是罰了她誰敢說我的不是!」

  她祖母是長公主,祖父是壽寧侯,父親是世子爺,母親是世家大族裡的千金,她則是這府里名副其實的小公主,自小就只有別人順着她寵着她的份,沒有她向別人低頭的事。可自葉楠夕進府後,她每每隨母親外出,總不時會聽到長輩們對這位三嬸的誇讚;回到府里,這位三嬸也不像別的人那般哄着她順着她,有時甚至還跟她過不去,就連身邊的丫鬟都是一副討人厭的模樣!偏家裡的好些兄長還覺得三嬸好,呸,好什麼好,不就是覺得那張臉生得好罷了。結果還白生了這張臉,三叔那麼敬着她,她卻做出那麼不要臉的事,令家裡上上下下都丟盡了臉,偏如今三叔還要接她回來,簡直是噁心死人了!

  葉楠夕不理她的話,只是平靜地接着道:「三姑娘怕是記錯了,紫草是我的陪嫁丫鬟,前段時間因我未在府里,所以夫人才代我管教她,如今我既已回來,自然就不敢再勞煩夫人了。今日我將她帶走,夫人那裡我自會去說,三姑娘就不需為此事費心了。至於三姑娘逼紫草自殘的事,念紫草無禮在先,我就不與姑娘計較了,不過姑娘以後還是得將脾氣收斂些才行。」

  蕭蓉嫣被這一番話氣得發抖,抬手指着葉楠夕道:「好,好一個不與我計較,你果真是不要臉,連你自己都是我侯府的人,這個賤丫鬟今日你休想……」

  卻這話還未說完,葉楠夕就揚起手,啪地一下,一個耳光過去結結實實打斷她的話,旁邊的丫鬟婆子俱都傻了。

  「三姑娘既知道尊卑有別,那麼我這一巴掌,就是教你知道什麼叫長幼有序。」葉楠夕葉楠夕收回手,冷着臉看着捂着臉,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蕭蓉嫣沉聲道,「我是你三嬸,你對我是只有恭恭敬敬的份,斷沒有這般出口辱罵的道理。連你三叔對我都是禮敬有加,你一個晚輩卻屢次對我出言不遜,難道你母親平日裡教你的禮儀規矩,就只是讓你學着怎樣仗勢欺人,辱罵長輩的!」

  這話說得極重,再怎麼驕縱跋扈的閨中女子,都不願背上仗勢欺人,辱罵長輩這樣的名。若這樣的名聲傳出去,那不說將來說親困難,就是已經定了親的,以後進了婆家,也會授人話柄。

  蕭蓉嫣或許仗着自個的身份,不怎麼在意這一點,但蕭蓉嫣的教養嬤嬤卻明白這事的輕重,越是家世顯赫的人家,對姑娘的名聲就越加看重。故回過神後,方嬤嬤心頭即喊了一聲壞了,就算紫草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手,但到底是在蓉姐兒的院子,又在蓉姐兒開了口後才做出的事。並且三姑娘的確是一開口就對三奶奶不敬,如今夫人對三奶奶明顯是容忍之態,更聽聞今日三爺還在半路將三奶奶給接走了。

  這主僕兩人,一個比一個狠,還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是順勢就給三姑娘布了個局!

  若三奶奶真有心往外說什麼,那蓉姐兒的名聲可就……想到這,方嬤嬤忙上前道:「三奶奶這話也說得太重了,蓉姐兒不過是個孩子,三奶奶何必跟個孩子計較,還下這麼重的手,這要傳出去,對三奶奶也不好。」

  「你,你你竟敢打我,我我……」蓉姐兒氣得要瘋掉,已經說不出一句順當的話,就朝兩邊喝道,「你們都是死的嗎,還不快替我教訓這個女人!」

  旁邊的丫鬟僕婦一時間都有些遲疑,有人想上前,卻又不免有些縮手縮腳。欺負一個落魄的丫鬟,她們沒什麼顧忌,可葉楠夕到底是侯府里的正經主子。而且出了那等事,三爺都能答應將人好生接回來,還是大奶奶和西園的四奶奶親自去接的,她們平日裡悄悄嚼舌頭沒什麼,但是絕不敢當面碰三奶奶一下的。

  葉楠夕掃了一掃旁邊遲疑不定的下人,冷哼:「怎麼,我是代大嫂教訓了一個不懂事的晚輩,你們一個個,也想有樣學樣,想代夫人管教這府里的奶奶了!還是這侯府新定了規矩,還未及笄的侄女可以教訓自個的嬸娘了?」

  所有丫鬟婆子都訕訕的,既不敢對上葉楠夕的目光,也不敢接話。

  「你們別聽她廢話,有我在誰也不敢怪到你們頭上,嬤嬤,你先……」

  「住口!」眼瞧着蕭蓉嫣要失控,院外忽的就傳來一聲厲喝,葉楠夕心裡一聲冷笑,抬眼地往外看去,便見蕭慕氏領着四五個丫鬟從外進來。

  這點掐得倒是巧,花蕊夫人是捨得拿自個孫女當槍使,蕭慕氏卻還是要顧着閨女的名聲,就是她自己也要擔一個管教不善之名。逼丫鬟自殘,辱罵長輩,甚至要對嬸娘動手。今日蕭蓉嫣只要動了她一根手指,這罪名就絕逃不掉,如今這明里暗裡不知多少人看着,她就不信蕭慕氏能一直裝聾作啞。

  「娘!」蕭蓉嫣一瞧蕭慕氏,頓時紅了眼,聲淚俱下:「娘,三嬸欺我年少,竟打我耳光,娘你要替我討回公道啊!」

  「我正想讓丫鬟去通知大嫂一聲呢,不想這麼巧大嫂就過來了。」葉楠夕不帶什麼情緒地扯了扯嘴角,「既然大嫂來了,蓉姐兒的事我就不多說了,紫草的手需緊着找大夫過來看看,免得讓人落了口實。」

  蕭慕氏壓住心頭的怒氣,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一個丫鬟而已,三弟妹隨便使個人去我那說一聲,我知道了自會讓她回去,何須跟孩子動這麼大的肝火,讓人瞧着了多不像話。」

  「我本也想着不過是個丫鬟的事,總歸三姑娘該罰也罰了,照理氣也該出了,我過來領回去也就完了,哪裡還需驚動大嫂的地步。怎知三姑娘出氣的方式與人不同,言行舉止着實有欠妥當,為着姑娘好,我少不得就行了長輩之責,不過剛剛我確實是越俎代庖了,這裡給大嫂陪個不是,還望大嫂別見怪。」葉楠夕說着就對蕭慕氏欠了欠身,然後才又接着道,「三爺一會就要回來了,我就不在姑娘這多待了。」

  「娘!」蕭蓉嫣大叫,蕭慕氏即對方嬤嬤道:「帶姑娘回屋去!」

  「姑娘,好姑娘,咱先回屋,聽嬤嬤的話,這事就交給大奶奶……」

  綠珠和徐媽媽扶着紫草往外走,旁邊的丫鬟婆子都自覺地讓開一兩步,葉楠夕走到門口時,蕭慕氏才又道:「三弟妹慢走,三弟妹是個明理的,想必也不會跟蓉姐兒一個孩子計較那許多。」

  葉楠夕回頭:「那是自然,小孩子嘛,難免會分不清誰才是真正對她好的人,幸好三姑娘能有大嫂這樣心如明鏡的母親,想必終是會明白的。」

  回了暗香院後,葉楠夕即讓阿杏去找大夫,然後同綠珠一塊幫紫草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簡單清理了手上的傷,徐媽媽則出去準備熱水和炭火。讓紫草在榻上躺下後,葉楠夕一邊傾身給她墊上一個引枕,一邊嘆道:「你也真下得了手,這手萬一真廢了可怎麼辦。」

  紫草微轉頭,在葉楠夕耳邊低聲道:「這不是姑娘教我的麼,若真對自己狠得下心,就沒有成不了的事。」

第030章

問話

  葉楠夕側過臉,靜靜地打量了眼前的丫鬟片刻,以往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她確實是教過這丫鬟許多東西,卻沒想,有時候平日裡偶爾開玩笑般的一句話,也能讓她記在心裡。

  紫草與葉楠夕對視了一會,不知怎麼,眼裡閃過一絲愧疚,然後慢慢垂下眼。

  葉楠夕沒說什麼,幫她拉了拉蓋子身上的毯子,綠珠端來一碗紅棗糯米粥,葉楠夕伸手接過,然後動着勺子輕輕吹着,紫草忙道:「三奶奶可別折殺了我,我左手沒事現在。」

  葉楠夕笑了笑,便起身將位置讓給綠珠,讓她先給紫草餵着,然後出去找許媽媽。

  院裡的丫鬟婆子此時已聽到消息,瞧着葉楠夕出來後,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三奶奶出事後,暗香院的日子就過得一日比一日憋屈,平日裡不說是好處了,就是應該得的分例也常被上頭各個管事剋扣。院中沒有能為她們撐腰說話的主子,三爺又向來不管內院之事,原本有十多個下人的院子,如今只剩下五個。

  五個人里,有的是因為忠心不願走,想等三奶奶回來;有的是因為年紀大了,不想再砸銀子換差事,再說這裡雖沒油水可撈了,但主子奶奶不在,也樂得清閒,是混吃等死的最好選擇;有的則是因進府的時日短,還沒機會認個乾娘什麼的,手裡的銀子也少,於是也就只能留在這暗香院裡乾耗着。

  葉楠夕重新回來後,阿杏激動不已,直道老天有眼,三奶奶那麼好的人果真是會有好報,以後她們幾個也都能有好日子可過了。當時,這院裡年紀最大的一個老媽子正好從阿杏旁邊經過,聽了這話就道了一句:小丫頭眼皮子淺,好日子另說,但太平的日子以後多半是沒有了,捧高踩低,陽奉陰違她這幾十年見了不知多少。

  當時同阿杏在一塊嘀咕的幾個丫鬟都不大明白,直到今兒,她們才隱約感受到這其中的意思。之前三奶奶不在,她們幾個,除了平日裡的分例會被剋扣外,倒沒什麼人有閒心過來為難她們。而今,三奶奶回來了,這府里但凡看三奶奶不順眼的人,自然就將目光落到暗香院這。有的人暫時動不得三奶奶,可不就先拿她們這些人出氣。

  紫草是三奶奶的陪嫁丫鬟,之前在這院裡也算得上是半個主子,可現在……紫草被送回暗香院的時候,她們可都有瞧見,那手簡直沒法看!今日是紫草,那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她們?

  葉楠夕找到徐媽媽後,徐媽媽嘆道:「花蕊夫人就是要讓大奶奶恨上三奶奶,侯府有一個花蕊夫人,三奶奶就已過得不順,如今再加上大奶奶還有那被嬌慣壞的三姑娘,三奶奶眼下更是難有立錐之地了。」

  「媽媽何須有這麼多煩惱,總歸我也不是要一心老死在這裡。」

  「不是老婆子我故意要堵三奶奶的心,也不是咱家老太太不心疼三奶奶,而是目前的形勢於三奶奶不利,花蕊夫人手裡到底是握着那東西。」徐媽媽隨葉楠夕從茶水房出來,接着低聲道,「三奶奶若是表現得乖順一些,讓花蕊夫人心裡舒坦了,然後三奶奶再從三爺處想法子,他們到底是母子,三爺為着面子,怎麼也不想那東西一直握在自個母親手裡。這對男人來說終究是根刺,自己尚不願看到,更何況讓別人一直拿着。」

  「媽媽,這事我會自己解決的,您讓老太太放心,我若走,自是要走得乾淨利落,不會辱沒了葉家的名聲。」葉楠夕淡淡道,她已經不想解釋自己到底寫沒寫過那樣的信,有沒有真的朝三暮四過。

  蕭玄到底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假的不在乎,她也都不想去琢磨了,這種事,還是靠自己比較妥當。

  徐媽媽看了葉楠夕一眼,見她烏黑的雙眸隱現寒霜之色,只得輕輕一嘆,二姑娘還是二姑娘,也不知老太太這些年的苦心,還能否起到作用。

  不多會,阿杏就領着個老大夫回來,仔細檢查了一番後,葉楠夕便問:「她的手能不能恢復完好?」

  老大夫一邊給清理上藥,一邊道:「傷好後,拇指的靈活有多半會不如以前。幸好是個丫鬟,前個月有個秀才也不小心讓車輪給壓到,那秀才的傷好了後,平日裡的生活倒沒什麼影響,就是拿筆有些困難,練了十多年的一手好就此毀了。」

  葉楠夕皺眉:「怎麼會——」

  老大夫看了葉楠夕一眼,有些不快她這懷疑自己的語氣,便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夫人若是不信我的醫術,大可另外找位大夫過來再看一遍。」

  紫草輕輕握着包好的手,低聲道:「能不影響平日裡的生活就很好了。」

  老大夫哼了一聲,又交代一句:「這幾日記得別沾水就行,養個十來二十天也就好了。」

  徐媽媽請老大夫出去後,葉楠夕坐在紫草身邊,看着她的手嘆道:「那大夫是不知道,你也是練得一手好字。」

  「我只是個丫鬟,讀書寫字那些不過是為着能幫三奶奶處理些日常瑣事,廢了也就廢了,沒什麼可惜的。」紫草說着就抬起眼看着葉楠夕道,「只要三奶奶不嫌棄我,我就一直留在三奶奶身邊,拼死都會護住三奶奶的。」

  葉楠夕笑了笑,抬手將紫草落在鬢邊的髮絲勾到耳後,然後看着她道:「你是我一手教出來的,記得當年我挑中你的時候,你還不滿十歲。」

  紫草垂下眼:「是,姑娘挑中我的那日,正好是我九歲的生日。」

  葉楠夕點頭:「沒錯,我那天還問你,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你還記得你當時說想要什麼嗎?」

  紫草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記得,我說,我想認字,想學寫字。」

  葉楠夕輕輕扶起她的右手:「我當時聽了很喜歡,教你的過程中更是喜歡,你又聰明又忠心,這麼多年跟在我身邊,好些我沒想到的事,你都及時提點我,幫我打理得妥妥的。」

  紫草啞聲道:「都是姑娘教得好,紫草絕不會忘了姑娘的大恩。」

  「我知道,你是我教出來的人,我自然是清楚這一點。」葉楠夕輕輕撫着紫草的右手,「現在,跟我說說那日的事吧,那封信是不是我寫的?是不是我讓你送出去的?」

第031章

坦言

  紫草抬眼,便見葉楠夕嘴角邊含着淺笑,可那雙看着自己的眸子裡卻沒半分笑意。她跟在葉楠夕身邊有八年時間,對這位主子的性情最是了解,每當她露出這般溫柔無害的表情時,恰恰就是她最認真的時候。若論心狠,她在葉楠夕身上學到的不過是些皮毛罷了。

  「為何不回答?」葉楠夕輕輕碰着紫草從紗布中露出來的指尖,往日總擦着鳳仙花汁的指甲,如今自是沒了那麼鮮艷的顏色,但也修得乾乾淨淨的,指甲的形狀很漂亮,色澤也極美,是淡淡的粉,顯得很是年輕健康。注意到她的手有些緊張,葉楠夕又看了紫草一眼,便將她的手放回毯子內,接着道:「不敢說?還是還在想怎麼說?或是明明已經想好怎麼說了,卻發覺真正面對我的時候,忽然說不出口了?」

  紫草對上那雙烏沉沉的眸子,片刻後,垂下眼道:「三奶奶,是懷疑我麼,既如此適才為何要去三姑娘那帶我回來?」

  「你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人,要責罰,還輪不到他人。」葉楠夕看着紫草道,「好了,我已解你惑,現在輪到你了。」

  紫草睫毛顫了顫,就掀開毯子,下了榻,跪在葉楠夕面前低頭道:「那封信,確實是三奶奶寫的。那日,三奶奶並未讓我送信,我原是要拿去燒掉的,只是夫人的人似已知道,不等我拿去燒,就攔住了我。」

  葉楠夕垂下眼,看着一臉蒼白的紫草,許久才又問:「那信里寫的什麼?」

  「是,是一首詩。」

  「什麼詩?念來我聽聽。」

  紫草久久未吱聲,葉楠夕便問:「你沒看過?」

  「看過,三奶奶落筆的時候並未避開我。」

  「那就念一遍,我都寫了什麼?」

  紫草沉默了好一會,才幹着嗓子道:「明月上高樓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葉楠夕沉吟一會,又問:「就這些?沒有名字,沒有落款,她們怎麼就知道我是寫給時少爺而不是寫給三爺的?」

  紫草低頭:「……有落款。」

  葉楠夕平靜道:「抬起臉,看着我念出來。」

  紫草不敢抬頭,只是顫着聲道:「贈子邇,不求時遠,只爭朝夕。」

  葉楠夕挑眉問:「真夠酸的,是我寫的?」

  「是……是我寫的。」紫草匍匐在地,聲音低不可聞。

  葉楠夕垂眼,看着匍匐在地,一直不敢看自己一眼的丫鬟,想着那些年自己對她的好,久久沉默。

  正好這會兒綠珠端着煎好的藥進來,這是特意給紫草抓的驅寒藥,剛剛請那老大夫過來後,葉楠夕就讓那大夫順便給開了幾副調養身體的藥。

  不想一進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綠珠愣住,捧着藥呆在那,好一會才輕輕走過來小心道:「三奶奶,這,這是怎麼了?紫草她衝撞您了?」

  葉楠夕依舊是垂着眼,沒看綠珠,也沒動怒,良久,才問道:「為什麼?」

  她確實是想起一些事,記憶中,紫草從到她身邊開始,就從不掩飾對她的仰慕,所以紫草從拿筆開始,就喜歡學她的字。只是她不大記得紫草那一手字到底學得有多像,她只記得這丫頭是個左撇子,左手比右手靈活多了。

  剛剛,不過是出於直覺,所以才那麼問了一下,卻不想,竟真是這樣的答案。

  紫草頭磕在地板上,含着鼻音,斷斷續續道:「三奶奶,我當時確實是想拿去燒掉的,一開始,一開始我的確是要送出去,只是走到半路時後悔了,我不能……可我不知道夫人的人卻已經等在那路上。」

  綠珠即便沒有紫草這麼聰明多才,卻也不是傻子,初始她聽着還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大約明白了,頓時變了臉色,不敢相信地看着紫草,手裡的藥碗差點摔到地上。

  「紫草,你,你,竟然是你,你怎麼可以……」

  葉楠夕看了綠珠一眼,綠珠才收住話,愣怔地站在一旁。

  果然是花蕊夫人授意,真只是因為她紅杏爬牆之事,所以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而且這牆,似乎到底也沒爬出去。

  等等,紫草為何會受花蕊夫人指使,這丫鬟的性子還不至於,難不成……葉楠夕沉思了片刻,心裡忽然跳出一個她很荒謬,但又極有可能的念頭,於是便問:「你跟花蕊夫人是什麼關係?」

  紫草這才抬起臉看了葉楠夕一眼,目中隱約露出似激動,又似無奈的情緒:「我是夫人自小就看中的,當年姑娘給自己選丫鬟的時候,牙婆子帶去的那幾個孩子,都是夫人選中的人。」

  葉楠夕坐直起身:「那時我才十二歲!」

  紫草低聲道:「姑娘八歲就跟三爺定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