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 - 第3章
沐水游
葉楠夕則完全沒有年氏這麼多的顧忌,聽了這話後,緩緩開口:「之前的事如今是想不起來了了,不過聽綠珠說,我在蕭家那幾年,跟嬤嬤打交道的次數最多,所以正想跟嬤嬤打聽幾句呢。」
康嬤嬤眉頭一皺,聽出葉楠夕是在暗示那個跟她不和,想要坑害她的人就是自己!康嬤嬤面上終於露出怒容,只是葉楠夕話都說在前頭了,而且頭又是她起的,年氏也在一旁,誰都不是傻子,她若真在這個時候動了怒,就是中了葉楠夕的套。到時葉家若是藉機拿這做文章,跟蕭家扯上一扯,即便到頭也拿捏不住蕭家什麼,但夫人定會惱怒於她,如此盤算下來,對她是百害無一利。
康嬤嬤終於忍下這口氣,冷着臉道:「三奶奶高看我了,我哪裡清楚三奶奶的事。」她說着就轉向年氏,「今兒事也說定了,如今看三奶奶的情況,身體應該也已沒什麼大礙,所以照我們夫人越快越好的意思,接三奶奶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後吧。」
從十天忽然改為三天,年氏沒有半點不願,她也覺得葉楠夕越早回婆家越好。反正已經得了蕭家的允諾,只要葉楠夕回去,蕭家自會安排人將外頭流言的影響力降到最低,以後兩家間的交往也照舊。所以葉楠夕這一回去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就不在她關心的範圍內。
「只要老太太沒異議……」
「這不也是您一句話的事。」康嬤嬤打斷年氏的話,「時候不早了,夫人那邊還等着我回話呢,三奶奶就好生準備着吧。」她說完又瞥了葉楠夕一眼,心裡一聲冷哼,看你還能狂幾天。
年氏只得讓人送康嬤嬤出去,然後轉過臉打算斥責葉楠夕幾句,只是看了葉楠夕兩眼,她又收住了將要出口的話。葉家出美人,葉楠夕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加上自小就有溫婉賢良的美名。所以當葉楠夕嫁入蕭家後,她也曾將一部分希望放在葉楠夕身上的,以為將來自己的一雙兒女多少會靠得上這位姐姐,卻不想,如今等到的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偏眼下都這般境地了,這死丫頭還不當回事,不僅不知避退,甚至過來跟那老婆子針鋒相對,也不怕這樣做會坑害了葉家,簡直是不知好歹,也難怪當日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年氏沉默一會,就緊着眉頭沉着臉道:「剛剛的話你也聽見了,好好準備吧,這樣重新挽回的機會得之不易,以後別再做讓葉家丟臉的事了!你是老太太帶大的,我的話你大約是聽不進去,就讓老太太好生跟你說吧。」
就算她再怎麼看不慣,葉楠夕到底還是蕭家的兒媳,蕭家既然開口讓人過來接了,如今又有老太太費心盤算,那這丫頭將來會有什麼造化也難說,眼下將關係弄僵了倒是於己不利。只是想是這麼想,但心裡的話不能一吐為快,對年氏來說終是件極為氣悶的事,憋着氣不冷不熱地諷刺了兩句後,就轉身出了亭子,來個眼不見為淨。
綠珠在一旁直替葉楠夕着急,好容易等年氏走遠後,才緊張道:「三奶奶,這可怎麼好,老太太竟真的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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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慍怒
更新時間2013-1-29
18:29:41
字數:2906
葉楠夕目送年氏走遠的背影蹙眉沉默,即便已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但還是覺得有些猝不及防。蕭家如今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老太太難道一點都不懷疑?
正想着,那院裡又走出一個婆子,並且直接往觀雪亭這過來。
「老太太請二姑娘進去。」
綠珠聞言趕緊幫葉楠夕整了整身上的大氅,然後露出擔心的表情,面上欲言又止。葉楠夕卻很是平靜,沒說什麼,朝那婆子略點了點頭,扶着綠珠的手出了亭子。剛一進去,就瞧着文姨娘站在抄手遊廊的一側,似想要往正房那去,卻因前面攔着兩位丫鬟不得過去。
「夕娘!」文姨娘忽看到葉楠夕,詫異之後,忙疾步走過來,「是老太太找你?」
「嗯,姨娘過來有些時候了吧,外頭風大,小心着涼了。姨娘不如去紫竹院歇歇,出來時我屋裡的爐子上還溫着一壺桂圓紅棗茶。」
「夕娘……」文姨娘本想對葉楠夕說幾句,但看到旁邊婆子的臉色後,只好忍住心裡的話,平靜地點點頭,「別擔心,你先去聽老太太是怎麼說的。」
葉楠夕正要開口,旁邊的婆子卻適時地提醒:「二姑娘進去吧,老太太身體不好,別讓老太太等久了。」
「去吧。」文姨娘笑了笑,就轉身走到一邊去。
葉楠夕只得收了話,跟着那婆子往正房行去。踏上台階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冬日的薄陽下,文姨娘身上那襲寶藍色的袍子襯着發上的銀飾,晃出一層冰藍的微光,看起來有些冷,有些單薄,還有些孤寂。
「外頭風大,你將這個拿過去給姨娘披上。」進了屋,解下身上的大氅時,葉楠夕吩咐了綠珠一句。旁邊的婆子只看了葉楠夕一眼,倒沒說什麼,綠珠便抱着紫貂大氅應聲出去了。
葉老太太的屋裡很暖,很靜,能聽得到三足銅胎瑞獸紋炭盆里發出「噗噗」的微聲。葉楠夕進了暖閣後,便見軟榻上側臥着個六十餘歲的老太太,身上蓋着一張洋紅地壽字紋的羊毛毯,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發上不見首飾,只戴了一隻月形青底的玉質發梳;再觀她面容清瘦,即便此時正閉着眼睛休憩,卻還是能看得出那雙眼窩深深陷了下去。
這是葉楠夕第二次看到葉老太太,第一次是她自床上清醒過來的那天,只是當時的她太過震驚,並且面對的人和事太多,腦子和情緒都極為混亂,所以根本就沒有仔細打量過對方。後來老太太病倒了,而她因初來乍到,加上身體虛弱,不得下床,故而一直到現在,才過來見第二面。
只是自看到軟榻上的老太太后,她腦海里即浮現出三年前,原來的葉楠夕將出嫁時,葉老太太叮囑孫女的畫面,暖黃的燈燭下,慈愛的笑容,關切的眼神……她甚至能感覺得到當時溫馨、傷感、以及忐忑不安的情緒。
葉楠夕心裡生出微微的惘然,初來這裡,意識到自己竟是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環境,並且一睜眼就看到毒殺的場面,那樣的茫然和惶恐令她對誰都不敢信任。所以躺在床上的那段時間,她基本上就是靠這些忽然浮現的零碎畫面,以及偶爾捕捉到的隱約情感來理清自己的境況。
葉老太太坐起身後,葉楠夕默默低下頭,跪在軟墊上磕了個頭:「給祖母請安,這麼久才過來看祖母是夕娘的不該。」
「如今天寒地凍的,你又是大病初癒,這等大禮以後就免了。」
丫鬟搬來一張繡緞,葉楠夕謝過坐下後,葉老太太便讓那丫鬟退出去,卻留那婆子在旁邊。葉楠夕記得這婆子姓徐,中年喪夫,無子無女,跟在葉老太太身邊有二十來年了,府里的人都稱她為徐媽媽。徐媽媽給葉老太太遞上手爐的時候,也給葉楠夕遞過來一個花鳥粉瓷的小手爐,葉楠夕有些意外,忙言謝,然後小心接了。
葉老太太在座上打量了葉楠夕一會才緩緩開口:「你母親去得早,但就那麼短短几年,她對你的教導也不曾有過半點疏忽。後來我本想讓文姨娘照顧你的,只是文姨娘是個通透人兒,知道什麼對你最好,加上你母親臨終前也放心不下你,我便將你帶到身邊看顧幾年。」
老人不緊不慢的話聽起來自有一種威儀,葉楠夕垂眸聆聽,心頭微沉。眼下忽然提及這些陳年往事,想必是為了接下來的要說的話打鋪墊。
葉老太太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隱隱露出幾分不安的葉楠夕,心頭有惋惜有憐愛也有慍怒。她這個孫女繼承了葉家最好的容貌,繼承了文姨娘的玲瓏剔透,也學得了李氏的溫婉大方,加上李氏手把手地教過她讀書識字,所以當年才六七歲光景,就懂事明理地令許多長輩驚詫。
她擔心孩子太過早慧,恐生夭折,所以夕娘到了她身邊後,她就沒再讓夕娘學那書本上的東西,改教了禮儀規矩和如何主持中饋等事。
原以為這樣細心教養出來的孩子,嫁到夫家後,定能將自己的生活處理得井然有序,可以讓公婆稱讚讓娘家驕傲,卻怎麼也料不到,竟會出了這樣的事!
「終究還是我錯了,只知道教你禮儀規矩,卻忘了教你人情世故。」
葉楠夕微詫抬眼,好一會才喃喃開口:「祖母……」
「如今你大了,成了人家的兒媳,我也老了,是再教不得你了,只能偶爾提點你一下,主要還得你自己去歷練,有些事,終究是要吃點教訓才能學得會。」
「祖母!」葉楠夕怔怔看了葉老太太許久,然後低下頭懇求道,「夕娘求祖母留夕娘在身邊教導!」
「你身體沒養好,我會安排徐媽媽隨你一塊回去,平日裡有什麼事記得多向徐媽媽請教。」葉老太太說着就往旁看了一眼,候在一邊的徐媽媽即朝葉楠夕微欠了欠身。
「祖母!祖母當真要送我回蕭家?」
「禮法不可違,你如今已是蕭家的人,在娘家留的時間越久,對你是越不利。」
「就為一個『禮』字,即便我回去是死路一條,也非回不可?」
「二姑娘不可對老太太這麼說話!」旁邊的徐媽媽代老太太開口,語氣沉緩,「從姑娘七歲到十七歲,老太太十年悉心教導養育,姑娘無論如何都不能這般跟老太太賭氣!姑娘如今具忘了蕭家的事,老太太正是明白姑娘心裡難免會有不安,所以才讓我這個老婆子跟着姑娘一起回去。」
葉楠夕口不擇言,葉老太太面露慍色,只是審視了葉楠夕好一會,她終還是緩緩開口:「你既是真忘了,我便也不再問,蕭家既然讓人過來接了,也答應讓徐媽媽跟着回去,那便是不再在意外頭那些流言,你以後也莫放在心上。回去後,好好跟着蕭三爺,讓徐媽媽幫你調養身子,儘快懷上蕭家的骨血,這世上,斷了什麼都斷不了親緣血脈。」
見葉老太太似根本聽不進自己的話,葉楠夕不由站起身:「祖母,我——」
「坐下!」葉老太太忽然一聲低喝,清瘦的身體和蒼老的容顏在那一瞬,有種令人不敢違抗的威嚴。葉楠夕一怔,然後慢慢坐了下去,坐姿端正自然,絲毫無損大家閨秀的儀態,葉老太太看得心頭微緩。
「身為人子,自當孝順父母;身為妻子,自當伺候丈夫;身為兒媳,自當侍奉公婆。」葉老太太看着葉楠夕,一臉嚴肅地道,「幾個孩子中,就數你生得最像你父親,並且自小就表現得過於聰慧,我擔心你會因此養出心氣高傲的性子,所以特意教你這些禮法,一是為避免你走錯路,二是為讓你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也要懂得如何不去觸及禮法,偏你兩樣都犯了!而如今不思悔過,卻只想着逃避,世情如牢籠,無處不在,這是能避得開的事嗎!」
「我不是要逃避,只是……」葉楠夕有些惘然地看着葉老太太,「難道祖母也認為,外頭傳的那些事是真的?」
第006章
誤會
更新時間2013-1-30
18:35:25
字數:3559
「事到如今,真假已不重要。」葉老太太怒斥幾句後,略略收了火氣接着道,「眼下你也別想着清者自清這等軟弱的話,需知功勞比清白更加重要,你有了功勞,抓住了丈夫的心,就自有人幫你站住理。」
「這是『禮法『還是『道理』?」
「都是。」葉老太太看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女,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心裡惻然,許久才輕嘆一聲:「你是個通透的孩子,自當明白其中利害,凡事要先站住理,事才能行得通。蕭家即便顯赫,但今日上門要人,靠的也是一個理字,你如今陷入此番境地,也是失了一個理字。所謂據理力爭,失了理,你如何去爭。」
「如今是黑是白,都由蕭家一張嘴去說,難道這就是祖母所認的理!」
葉老太太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旁邊的徐媽媽暗嘆一聲:「看來二姑娘是真的忘了許多事,如今蕭家手裡握着二姑娘的一封書信,並且那封信還是紫草幫姑娘送出去時被拿住的。姑娘被送回葉家第二日,康嬤嬤就拿了複寫的內容給老太太過目。今日康嬤嬤又重提此事,還請老太太問一問二姑娘真假,並說若二姑娘記不起了,老太太也可以親自去蕭家一觀原件。」
葉老太太這輩子還未遇到過這樣的恥辱,偏這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姑娘做出來的事。
若非有這樣的一封信,光靠外頭那些虛實難定的流言,葉家也不至於心虛到什麼話都不敢說。而一個月前,康嬤嬤將複寫的信送給老太太過目時,還帶來花蕊夫人的意思,要葉家將葉楠夕送回蕭家。葉老太太當時並未應允,但也未有明確拒絕,只是以葉楠夕身體未康復為由拖着。直到拖了這整整一個月後,蕭家才終於做出退讓,答應由蕭家派人來接葉楠夕,亦答應讓徐媽媽跟着一起回去,並承諾在派人來接葉楠夕的同時,公開對外頭的流言表一個態,盡力挽回葉家的顏面。
能讓花蕊夫人退到這一步,應允這樣的要求,葉老太太和葉老爺為此費了多少心思,葉楠夕自是不知。
「信?什麼……信?」葉楠夕一愣,卻問出話時,心裡也明白了八九分。應當是抓姦的證據,可不知為何,心裡卻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叫囂不是!這段時間來,她的情緒偶爾會出現這樣陌生的波動,讓她有些煩躁和忐忑。葉楠夕因要壓住紛亂的心緒,所以眉頭緊蹙,臉色微白,於是這樣的神態看在葉老太太和徐媽媽眼裡,理所當然地被理解成另外一層意思。
她們不信葉楠夕真完完全全忘了蕭家裡的人事,這樣的遺忘,被理解成是葉楠夕逃避的藉口。
「花蕊夫人當時就扣住紫草,壓住此事,不料二姑娘卻因此服毒,跟着流言也傳了出來,傷了兩家的顏面,所以花蕊夫人震怒,才將二姑娘隨棺木一塊送了回來!」
她知道,紫草是她的陪嫁丫鬟,並且跟她的時間最長。暖閣內陷入沉默,良久,葉楠夕才有些自嘲地嘆了口氣。
徐媽媽接着道:「二姑娘若不回去,花蕊夫人便會將此信送到蕭家祠堂,到時不僅葉家顏面掃地,無法在俞川立足,蕭家亦可派人強行將姑娘帶走,事情若真走到那一步,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我若回去,這些事就能當做不曾發生過嗎?」
「黑白皆是由人說,就看願不願意罷了。當日將你送回娘家的事,只需蕭家拿出雲山道士的批語,道出此舉只是蕭三爺為讓你避過命中一劫,同時也是助蕭家門庭興旺,便可周全過去。」
「怕是越補越不堪。」葉楠夕嘆息搖頭,然後緩緩站起身,看着葉老太太,「蕭家如此無情,祖母還執意要送我回去!?」
「蕭家和葉家是世交,蕭侯爺與你父親更是知交,此事有足夠可迴旋的餘地,而且關鍵還是蕭三爺的態度。花蕊夫人再強硬,也不可能完全不顧丈夫和兒子的意願。」葉老太太平靜而肅穆地看着葉楠夕,「蕭三爺不是世子,終是要搬出侯府單立門戶。半個月前,你父親找過他,他已答應你父親,以前的事不會追究,你若重回蕭家,他定會護你周全。」
他會護她周全?
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個畫面,耳邊再次迴響那句多情到無情的話,那個男人把所有人都騙了嗎?葉楠夕不禁往後一退:「可他才是害我至死的人!」
此話一出,葉老太太和徐媽媽都怔住。炭盆里的木炭已燒了大半,炭塊間出現稍許鬆動,於是上面的紅炭因受力不均,便往下一落,兩塊燒得通紅的炭塊在碰撞的那一瞬,倏地砸出猩紅的火花。
「你說什麼?」葉老太太坐直身體,一臉凝重地看着葉楠夕。
剛剛脫口而出那句話後,葉楠夕覺得腦子有瞬間的空白,原本她並不打算將此事道出。因那些事皆與她無關,她若道出此事,不僅不會有半點好處,而且還會給自己帶來數不盡的麻煩。可是眼下這番境況,她不說不行了,無論是她本身的意願,還是剛剛猛然生出的莫名情緒,都在排斥她將要回去的地方。
葉楠夕深呼吸了一下,略斟酌了一番,然後緩緩道:「蕭家的事我確實都想不起來了,但有一點卻記得很清楚,我不是服毒自盡,毒藥是蕭三爺親手餵我喝下的!」
徐媽媽震驚得呆在那裡,葉老太太面上的表情也是僵住。葉楠夕說完這句話後,明顯感覺到渾身乏力。她的身體還未恢復完好,今日是勉力出來,眼下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只是就在葉楠夕打算重新坐下歇一歇的時候,葉老太太卻開口了:「當日的毒藥,是蕭三爺餵你喝下的?」
葉楠夕抬眼站穩了,認真地點了點頭。
「為何醒來當日不說?」
「那時……那時腦子太過混亂,什麼都理不清楚,所以也根本沒想起來這個。」
「那是什麼時候才想起來的?」
葉楠夕暗暗嘆了口氣,心道果然撒一個謊後就需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只是心裡雖這麼想,她嘴上倒也沒遲疑,並且邊說還邊解釋:「醒來後四五天左右就想起來了,沒有及時跟祖母說是因為我,我實在不敢相信他會對我這般……」
言至此,葉楠夕深深地垂下臉,似心神俱疲,再說不下去。
可葉老太太卻未接口,只靜靜打量了葉楠夕許久,直到葉楠夕感覺有些不安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蒼老,語氣亦不重,但咬字清晰,話中自含威嚴:「夕娘,你既然全然忘了關於蕭家的一切,為何獨獨記得這個?」
她說的也不全然是謊話,只是想起來的時間有些出入罷了,為何老太太不緊着問毒殺的原委,或是重新商議她回去之事,卻追問這無關緊要的問題?葉楠夕心裡納悶,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於是片刻後才遲疑着道:「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太過傷心,所以獨獨記住了這個。」
葉老太太再問:「你確定你沒有記錯?」
「千真萬確!」葉楠夕道出這四個字後,注意到葉老太太面上懷疑神色,便問,「祖母是不信我的話,以為我在胡說嗎?」
葉老太太長長嘆了口氣:「夕娘,你出事當天,蕭三爺並不在府中,而是跟你父親在俞川書院,這個,除了你父親外,還有很多人都可以作證。」
「怎麼……可能!?」葉楠夕徹底呆住。
不是他,那烙印在她腦海里的那個畫面是什麼,那個男人是誰?為何一開始,她心裡就篤定那個人是蕭玄?
……
從老太太那出來後,葉楠夕神色還有些恍惚,才剛捋清點情況的她,卻因老太太道出的這個消息,令她重新陷入迷霧中。更重要的是,老太太原本還有五六分惱怒蕭家的無情,卻因她這明顯與事實不符的話,而對她生出幾分懷疑來。懷疑真是因為她對別人有了思慕之心,從而導致了這件事的發生,於是更堅定了送她回去的決定。
外面又下雪了,才跨出門檻,就有幾片雪花從屋檐外飄進來,落到她臉上,接觸到她從屋內帶出的熱氣,瞬間化成水珠,驚起一片寒涼。
綠珠趕緊將大氅拿過來給葉楠夕披上,然後打量着她蒼白的臉問:「三奶奶還走得路嗎?要不叫個媽媽過來背您回去?或是抬頂竹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