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重/美人重欲 - 第12章

意千重

第28章

夜如年(上)

  竹衣公子一本正經的道:「你沒聽說過嗎?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喝過我不知多少滴水,我只要你一眼泉,難道還嫌多嗎?」

  初晨臉一紅,彥信瞪了她一眼:「沒人教過你不許跟陌生男子隨便答話嗎?看來你這規矩是需要重新學過了。」不顧初晨憤恨的眼神,他又回頭道:「不知竹衣公子這樣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做什麼?」

  竹衣公子方作出一副才想起彥信來的樣子來:「殿下太謙虛了些。你那一箭,雖然神勇,但天下可以躲過去的人卻是不在少數。我雖不爭氣,險些成了萬春湖的荷花肥,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也被我打斷了肋骨麼?怎麼當着美人兒的面,偏要裝這個面子呢?哦,是了,我才想起,殿下之所以會被我打斷肋骨,那是因為先前被人在背上刺了一刀。卻不知那位英雄是誰?改日我定要和他一醉方休!」嬉笑怒罵中,他身形暴起,寬大的衣袖帶起一片綠色的幻影夾雜着凌厲的殺意瞬間向彥信籠罩過去。

  初晨卻是聽明白了,原來那日彥信救她的時候,就已經受了傷。後來又被竹衣公子打斷了肋骨,怪不得最後是顯親王送她出來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認為是她害得彥信受的傷?

  彥信長笑一聲,玄色的衣袍無風自舞,長長的手臂優雅的舒展開,狀似無意,實則夾雜着千鈞之力的向着綠色的幻影中的某一處輕輕一點。「咦」的一聲,幻影散去,竹衣公子頓住身形,笑道:「原來你除了那一把蠻力和箭術以外,其他功夫也不錯呢。真想和你好好鬥上一斗,不過今日本公子沒有時間。」

  他回頭笑道:「桃花仙子,你們不是一直都很仰慕美男子麼?怎麼現在見了這人間少有的美少年,反而畏首畏尾了?」他話音剛落,隨着幾聲嬌笑,兩個模樣一般,身穿粉紅色衣裙,窈窕美麗的雙胞胎年輕少婦從他身後的密林中走了出來。

  初晨看向臉色鐵青的彥信,這廝確實不負美少年這個稱號。被人這樣明目張胆地調戲,也不知他心底作何感想?便戲謔道:「原來你是人間少有的美少年?我怎麼沒看出來?」

  彥信瞪她一眼,根本無心與這些人糾纏,他素來信奉的就是速戰速決。他把手伸入懷中,卻驚異地發現從不離身的信號焰火居然不翼而飛。暗衛早被他勒令在山腳等候,自然是無法知道山頂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了焰火——意味着他只能靠自己。彥信沉臉道:「你們竟敢在這京畿重地劫殺皇子親王麼?」

  「哈哈哈——笑死我了,哪個皇子親王出門不是一大幫子人跟着?誰會獨自一人在荒山野地里?要不你喚兩個人出來我瞧瞧?你是皇子親王,我還是玉皇大帝呢!」竹衣公子狂笑,其實他此舉也不過是為了安撫那兩個女子罷了。果然,那兩個女子原本還有些疑惑的臉色也舒緩下來,望着彥信咯咯嬌笑。

  彥信面色端凝,他若是獨自一人,輕輕鬆鬆便可離去,但此時帶着一個失了內力的初晨,少不得要費些力。彥信細看這二女,實力雖稍遜竹衣公子,但若是二人聯手,實力恐怕只會超出竹衣公子。且四周黑漆一片的樹林裡,還不知隱藏着多少人。對方選在他獨自一人的時候動手,應該是早有預謀的,想到這裡他心思一動。回頭看向初晨,只見初晨立在一旁,仿佛不知道危險害怕,睜大了美麗的眼睛,只顧着好奇的看那兩個姿態妖媚的女人。

  「笨女人!」彥信暗罵,兩個粉衣女子對望一眼,各自從懷中取出一把銀中微泛着些粉紅的短劍來,彥信暗嘆一口氣,看來一場血戰是不可避免了,只得打起精神全力備戰。竹衣公子和桃花仙子一擁而上的同時,一團灰色的物事從彥信身後的密林中悄無聲息的向他疾射而來。

  彥信正全神貫注的應對竹衣公子和桃花仙子三人的聯手攻擊,忽聽得腦後風響,拔地而起,剛剛躲開暗襲,又見一張泛着金光的大網夾雜着一股淡的幾乎聞不到,聞了卻令人心神激盪的香味從天而降。就在此時,初晨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原來是那竹衣公子趁着彥信躲避大網的時候,挾持了初晨。

  彥信手裡多了一把黑黝黝的短刃,月光下,那短刃沒有絲毫的反光,反而仿佛要將周圍所有的光華全都吸噬進去一般。他原本梳得光潔的頭髮被大網弄得亂蓬蓬的,額頭上也微微滲出汗來,他奮力左右揮動短刃,卻總是無法砍破那似乎無處不在,堅不可摧的金網。

  「你省省吧!還沒聽說過有誰能破這金縷衣的,更何況,這遊絲香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不如你求求姐姐?」那桃花仙子姐妹二人收了劍立在一旁捂住嘴咯咯嬌笑。笑聲未停,她二人臉色突然僵住。

  竹衣公子一把夾住初晨,身形飄飄,猶如一抹淡淡的輕煙,長笑着往山下縱去。那兩個女子顧不上彥信,嗔怒的喊道:「喂!蕭竹衣!你怎能如此言而無信?」

  夜風中傳來蕭竹衣的笑聲:「二位仙子小心些,廣陵王就要破網而出了,還煩二位仙子阻擋一二!本公子答應的事情,日後必然辦到。」話音未落,已不見了二人的身影。

  蕭竹衣以輕功聞名天下,兩女自知追不上,頓頓足,忿忿不平的向着他消失的方向咒罵了幾句。「姐姐,他說什麼?廣陵王?」其中一個女子突然想起什麼,臉色有些慘白的望向她的姐姐。另一個女子也臉色慘白的搖搖頭,「我們上了這廝的大當了。」二人同時回頭往後望,只見冷幽幽的月光下,地上丟着一張網,彥信早不知去了哪裡。

  二女驚駭萬分,這金縷衣乃是水火不侵,刀劍難斷的奇寶,從來被金縷衣網住,中了遊絲香的人就沒有逃脫過的。金縷衣既然丟在地上,那她們布在林中的手下自然也是凶多吉少了。二女對視一眼,走上前去仔細查看。

  「金縷衣沒有破,是被人解開了。」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就在二人的眼皮下,在這一瞬間的功夫,悄無聲息的殺死了她們的手下,解開了金縷衣,放走了彥信?二女臉色慘敗的站起身來,屏住呼吸,緊張地向四處張望。四周的樹林黑漆漆的,一點動靜全無,只有夜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冷幽幽地順着二女的脊樑爬上心頭,兩人瞬間拿定了主意:「走!」慌亂的收起金縷衣,聯袂往山下縱去。人未躍出丈余,森冷的感覺就從背後傳來,二女不由自主的回頭,接着發出一聲尖叫:「啊——」彥信一頭亂髮,面無表情,一臉是血,猶如惡鬼一般立在她二人身後。

  崎嶇的山道上,蕭竹衣輕靈的躍行着。他一身碧綠的長袍在月光下顯得慘綠慘綠的,映着一張臉也有些鬼氣森森。初晨被他夾在臂彎中,頭倒垂在空中,隨着他的躍動,被晃得頭昏眼花,「哎——我說這位什麼公子,可不可以放我下來走?我骨頭都要散了。」初晨沒好氣的嚷道。

  「美人,不要着急,到了地方我自然會放你下來。」蕭竹衣的心情極好。

  「你劫殺當朝皇子,擄掠未來皇子妃就不怕死無葬身之地麼?」

  「哈哈哈,你都不怕抄家滅族,我一個孤獨飄泊之人還怕什麼?」蕭竹衣恣意狂笑。

  「你做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為什麼要怕抄家滅族?」

  「你精心設計了一出兄弟鬩牆的好戲,將兩個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雲人物玩弄於股掌之間,我當真佩服得很。」

  「這事跟我無關,你弄清楚了再說。」初晨頗為不屑,蕭竹衣這話倒是冤枉她了,這圈套原本就是彥信和綠綺夫人設計的,她不過就是一個配角而已。

  「這個地方是不是最適合埋伏截人?」蕭竹衣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這是一片山谷,不太寬的小路旁,密密匝匝的灌木林和高大的喬木混雜在一起,月光下,夜風吹過,影影重重中仿佛有無數雙冷幽幽的眼睛在窺視着二人。

  初晨眼裡透出一股冷厲的殺氣,一直低垂的手捏成蘭花形狀夾雜着一點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向蕭竹衣腰間的大穴刺去!說時遲那時快,蕭竹衣的腰間仿佛長了眼睛,就像一條軟滑的蛇,將腰迅速扭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在躲開這一擊的同時,將初晨重重的拋到地上。

第29章

夜如年(下)

  初晨左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子優雅的一轉卸去下墜之力,俏然而立。

  蕭竹衣訝異道:「我以為你功力全失,還是小看你了。」

  「我的確功力全失了。」初晨淡笑,「只不過,我向來都有多種準備。」她表面上看去是胸有成竹,實際上心裡卻是萬分焦急。她這些末流手段,對付一般的小角色還可以,但對付蕭竹衣這樣的一流高手,時間一長,卻是萬萬行不通的。她偷偷的瞟了一眼周圍的樹林,樹林裡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蕭竹衣突然一聲輕笑,初晨感覺有些不妙。果然蕭竹衣道:「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初晨心中暗驚,表面上卻不為所動:「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安排來截你的人不會來了。」蕭竹衣狹長的眼睛閃過一絲惡作劇的光芒,「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停下麼?」看着初晨微張的嘴唇和有些黯然的目光,他得意的道:「就是為了讓你死心。」

  「說起來,今晚我之所以會如此順利的成功,全是仰仗你的功勞。你明知是太子約你,卻答應赴約,利用潤雨對彥信傾慕之心,故意將消息透露給彥信。又特意做了這個迥異平時的打扮,再加上丫頭春意語焉不詳的表述,讓太子以為你傾心於他,因此放鬆了警惕,你算好時間,讓彥信剛好看見了那一幕。」

  「果然彥信沒有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狠狠的敲詐了太子一筆,這兄弟倆原本就敵對的關係因你而更加勢同水火。按你的想法,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紅杏出牆的妻子,如果彥信因此退婚,那更好,但若是彥信不肯,你也不怕。你在這林中埋伏了人,只等彥信和你到此後,便當着彥信的面將你擄走。若是你被擄走,哪怕就是幾天,都由不得彥信不肯,皇室無論如何不會再要一個聲名受損的女子做兒媳。這樣一來,你便可以最小的代價順利脫身,是不是?」蕭竹衣娓娓道來,仿佛他從始至終都親眼目睹一般,雖然不是很全面,但最主要的地方已被他抓住。

  初晨自然是不會承認的,「真是精彩!這些是公子親眼看見的?」

  蕭竹衣搖頭。

  「那便是你一個人的臆想,做不得數。」初晨環顧四周,「你說我請了人在這裡埋伏着,那麼此時人到哪裡去了?」

  蕭竹衣道:「你請的這個人我不敢惹,他是自行離開的。」

  初晨聽了他的話倒有幾分錯愕,那個人一諾千金,不是一個可以隨便說動的人,卻不知蕭竹衣用了什麼法子說動了他。蕭竹衣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呵呵笑道:「說動他的那個人不是我,我不過又撿了個現成便宜而已。看來強中自有強中手,你的身後還隱藏着一個高手呢。」

  看着蕭竹衣妖媚的笑容,初晨心中一陣驚懼,蕭竹衣利用了她們所有人的布局,完成了他自己的布局。這個人,深不可測,斷然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他是誰?目的又是什麼?

  不是蕭竹衣,又是誰說動了那個人呢?看着初晨冥思苦想的樣子,蕭竹衣嘆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那人已走了,你便死心,跟我走罷!」

  初晨後退一步:「他走他的,你走你的,與我有何干係!」

  蕭竹衣也不生氣,好聲好氣的道:「你看見了,如果今夜沒有我,你根本走不了。以你現在的情況,只怕連這山都下不去。這錦繡堆,千重錦,並不是你最好的歸處,況且你花了這許多的心思,做了這麼多的事,不就是想要離開這裡麼?既如此,你便跟我走,又會如何?」

  初晨淡淡一笑:「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日日夜夜都想離開,可那是剛才以前的事情了。」

  「你什麼意思?」蕭竹衣和煦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紋。

  「我現在改主意了。」初晨笑着,轉身往林子裡走去。她是想離開沒錯,但是那要在能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這樣不明不白的跟着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走,她是瘋子才怪!

  蕭竹衣臉色如冰雪一般冷冽,綠色的身影鬼魅一般向初晨掠去。眼看自己手就要觸到那榴紅色的衣裙,蕭竹衣狹長的眼裡生出一絲笑意。

  一陣山風吹過,他眼裡的笑意還來不及綻放就化作了紛飛的怒火,他止步停在離初晨不到兩步遠的地方,神色痛苦,臉色酡紅,不敢置信的指着她:「你對我做了什麼?」話音未落便「咚」的一聲跌倒在地。

  初晨走過去,狠狠踢了他幾腳:「這幾腳是報答你擄我之仇的。」

  蕭竹衣掙扎着看向她,不明白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出了錯,導致功虧一簣。

  初晨知他所想,在他面前轉了一個圈,榴紅色的衣裙在如水的月華下散發出妖異的美,「我說過我向來都有多種準備的。要怪就怪你要多此一舉,非要在這裡停下來。看見了沒有?這裙子很漂亮吧?因為它是用月茵蘿的花汁染成的,這種花生在貧瘠的鹽鹼地上,只在有月亮的夜晚綻放,美艷無雙,但鮮有人知道,它是靠什麼成就這美麗的。」

  「這種花在月光下會散發出醉人的味道,只要是靠近她的飛蟲,都會被她的味道所吸引,然後慢慢醉死在她的花瓣中,成為她的肥料。你中的,就是月茵蘿的月下醉。」初晨慢悠悠的道,她的臉色玉白,烏黑的長髮披散在榴紅的衣裙上,猶如剛從森林中走出的妖精。

  蕭竹衣仿佛頭一次看見她,他狠狠的盯着她,仿佛要將她揉進記憶深處一般:「你會殺我嗎?如果不想要我死,麻煩將我拖進這林子裡藏好。」以他現在的情形,隨便遇到一個人都可以置他於死地。

  初晨歪着頭想了想:「我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你死。唉——你就這麼放心麼?」她看向已經昏迷過去的蕭竹衣嘴邊那一絲古怪的笑意,輕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向密林深處走去。她沒有將蕭竹衣拖進林子,任由他自身自滅。一來太費力,二來她雖然不想要蕭竹衣死,但也沒到要幫他的地步,既然出來混,就要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

  月華如水,夜風如刀。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和腳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混雜在一起,樹林中漆黑一片,偶爾才露出斑斑駁駁,一星半點的月光。密林深處有不知名的野獸傳來怪異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初晨獨自走在密林深處,沒有絲毫害怕畏懼的樣子。

  她不緊不慢的走着,一直走到一片更黑更密的森林外,方住了腳步,冷冷的問:「你為什麼食言?」

  密林深處方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我不知道是那個人。」聲音嘶啞難聽,宛然是個男子的聲音。

  「是那個人又怎樣?我又沒有要你殺人,只是這樣一件小事而已,你不是一向自詡一諾千金的麼?怎麼我第一次求你辦事,你就食言而肥?」初晨氣急敗壞。

  「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日後自然會以其他方式補償。」

  「哼!日後?日後只怕是來幫我收屍的吧?」初晨冷哼,神情卻是帶了一絲悲傷。她千算萬算,始終人算不如天算,功虧一簣,難道真的是命麼?

  那人似乎感到了她的悲傷,安慰道:「你不要這樣想。有時候,看人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是誰讓你走的?」初晨謝絕他的安慰。

  長久的沉默,顯然他不想說。

  初晨冷笑:「你不想說?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是誰。是她對不對?你不是已忘了她嗎?怎麼這回就這樣聽她的話?」

  那人淡淡的道:「你的苦楚我知道,但這事已經這樣了,你就想開些。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誰又能說清楚這事對你一定是有害處的呢?」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的苦楚。」這樁婚姻對她來說只是禍,不是福。進了那個牢籠,她還有何福氣可言?初晨幽幽的嘆了口氣,看了看遠處的素女峰,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的,你不害怕麼?」

  「不怕。」初晨下意識的回答後突然頓住身子,警覺的望向前方。

  「你要去哪裡?」小路盡頭,立着全身散發着濃濃殺意的玄衣男子。

第30章

涼初透(上)

  彥信沉默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他默不作聲的用袍角小心的擦拭着一柄黝黑的短刃,短刃幽幽的吸噬着周圍的光亮,散發着令人心顫的寒意。「噬光!」初晨的臉色有些古怪。聽見她的低呼,彥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默不作聲的繼續擦拭手中的短刃,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彥信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黑色短刃居然是傳說中的大凶之刃——噬光!初晨的瞳孔縮了一下,噬光,顧名思義,連光也要吞噬,更何況是人命和鮮血!想不到,這般大凶之物居然在彥信手中。她腦海中浮現出有人告訴她的,關於噬光的一句話——只有本性特別兇悍,意志特別堅韌之人才能鎮壓住這大凶之刃。看着沉默不語,一直默默擦拭噬光的彥信,初晨有些不安,她直覺的感受到了彥信隱藏的滔天怒火,她從不曾見過發怒的彥信,但以他的名聲來看,此人必然是狂暴無比的。

  或許是因為受了噬光的影響,初晨有些慌亂,她吞吞口水:「你逃出來了?這可不關我的事。你不能賴我。」殊不知她這樣一說倒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彥信不答,看都不看她一眼。他不言,她也就不語,兩人一直僵立着。初晨微嘆了口氣,站得太久,她得活動活動才行。

  她剛邁出一步,一股冷風夾雜着凌厲的寒意迅速的向她的腳砍去,嚇得她迅速後退,踩着了裙擺,險些跌倒在地。「你做什麼?!瘋了嗎?」初晨大怒,彥信居然真的用噬光來砍她!她低頭一看,前一秒她站立的地方已經被噬光砍了很深一個巴掌大小的坑,她後怕的出了一身冷汗,如果閃躲不及,她一隻腳不是下來了麼?

  「你再動,我就砍了你的腳!」彥信懶洋洋的收起手中的噬光,仿佛他剛才不過是伸了個懶腰一般,但他語氣中透出森森寒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初晨心頭的怒火「呼」地竄起來,她偏要動動,看他要怎樣?她冷笑着邁出一步,又邁出一步,彥信手起刀落,毫不猶豫的向初晨邁出的那隻腳砍下去。他真的瘋了!初晨忙不迭的收回腳,憤怒的頓足大叫:「瘋子!瘋子!」她不敢把彥信怎麼樣,只能狠狠地踢了一塊石頭一腳,疼得她冷汗直冒,又顧着面子,拼命忍着,緊咬着牙,只怕一不小心就會叫出聲來。

  「你要去哪裡?」彥信的聲音有些嘶啞。

  初晨垂下眼眸掩蓋住眼裡的厭惡和不耐,側開如雪的臉龐不發一言,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惹不起她還躲不起麼。

  「今夜真是驚心動魄,我差點死掉。原本我貼身帶着信號焰火。」彥信細細的看着初晨的每一個表情。

  「那你為什麼不放?」看上去初晨很是怪他不放焰火,從而惹來了這麼多麻煩。

  「因為焰火莫名其妙的不見了,那兩個女人用金縷衣來網住我,又給我下了遊絲香,但不知為什麼那聞名天下的毒對我卻不起任何作用。你說奇怪不奇怪?」如果他不是見識過這個女人睜着眼睛說瞎話的超強表演能力,他大概會真的相信她毫不知情。

  初晨哼了一聲,臉上的神色絲毫不變。

  「我思來想去,想到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遊絲香遇到了和它一樣毒的東西,正好被以毒攻毒化解了。這樣正好救了我。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彥信的眼裡閃爍着不明所以的光亮。

  「我不懂這個,不過你的運氣真好。」初晨勉強綻放出一個微笑。她都有些嫉妒這廝了,為什麼這樣的好事就輪不上她呢?同樣是毒,怎麼到了她身上就是毒上加毒,無藥可解,而到了這廝身上,月茵蘿的毒就剛好可以解掉遊絲香的毒。這麼巧的事情也讓他遇上了,這廝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我一解決了那兩個人就忙着來找你,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沒事吧?是怎麼逃出來的?蕭竹衣呢?」彥信貌似關心的望着她,眼神鋒利得如同刀鋒。

  初晨直視着彥信的目光鎮定的答道:「我還好。他擄着我一直往山下跑,但在半路上,不知怎麼,他突然就暈倒了。我忙着逃了出來,他現在大概還在那裡吧,要不要去找?」彥信懷疑也沒用,蕭竹衣根本不是她的人,死活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他就是當着她的面把蕭竹衣碎屍萬段,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他被人救走了。」彥信冷冷的望着她,收起噬光,大步走到她身邊,他身上濃濃的血腥味直往初晨的鼻子裡鑽,她皺皺眉,偷偷往旁邊邁出一步,小心翼翼的隔開和他的距離,捂住鼻子:「你又殺了多少人?」

  彥信不答,垂着頭握住了她的肩頭:「今夜的怪事可真多,不過,我們的運氣都很好。對了,剛才你要去哪裡?」

  他想幹什麼?初晨對彥信擠出一個慘兮兮的笑:「我正要去找你,但是迷了路。」

  彥信猛地抬頭死死的盯着初晨,幽黑的眼裡,怒意如驚濤駭浪一般狂涌而出,他全身僵硬的握緊了她的肩頭,狂暴的力量幾乎要捏碎她的肩骨。初晨驚恐地後退,「嘶啦!」她肩頭的外袍竟被他撕下一片來,露出了裡面白色的裡衣。初晨喉頭有些發緊,她瑟縮了一下,強忍着肩頭傳來的劇痛,討好的笑:「我們回家去吧?我走了很久,累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