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重/美人重欲 - 第8章

意千重

  輕嘗了一口酒,初晨贊道:「好酒!我也帶了北地特產的梨花白酒,乃是我家珍藏,風味與此不同,不如趁此機會,錦上添花,請郡主嘗嘗?」紫苑也是個好玩的,眼睛一轉,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那酒我前年在小舅舅那裡嘗過的,至今記着呢,可惜太少。」

  封泥打開,酒香四溢,倒入杯中,清澈凜冽,天光雲影倒映其中,紫苑輕啜一口,贊道:「香透兩頰,甜綿爽口,餘味悠長,好酒!」與此同時,初晨清晰的看見付原萩的喉頭動了一下,心中不由大樂。

  梨花白產量極少,初晨帶來的這一壇,乃是五十年的珍藏,就是放眼整個蘭若皇朝,恐怕也找不出多少來。不光是付原萩饞,就連那一二十個軍士也饞得緊,都眼巴巴的望着那壇酒。

  紫苑見了,心知初晨是故意要調戲這些軍士,笑道:「好妹妹,我原不知你竟是這樣的妙人兒,還以為你和其他人一樣是個嬌滴滴的木頭,先前多有得罪,姐姐我自罰一杯!」豪氣的飲下一滿杯。

  初晨笑道:「郡主好氣魄!初晨今日方知女子中有郡主這樣的豪俠之人,初晨當滿飲此杯。」說着也喝光了手裡的酒。她暗忖紫苑從小愛和男孩子玩,又極得寵的,最喜歡面子,當是最愛人誇她豪氣的,果不其然,紫苑大樂,不顧張嬤嬤的示意,動作越發的豪氣起來。

  見着紫苑高興,張嬤嬤忙給初晨使了個眼色,初晨親手給紫苑斟了酒,笑道:「郡主,我的下人跟着我早早起身,沒用早膳,我又人生地不熟的,不知什麼地方可以供人飯食?」

  紫苑隨意的道:「岸上備得有,你讓他們全都去吧,我這裡安排人侍候你就是。」

  初晨笑道:「那這些將軍們呢?跟着我走了半天,也不能讓人家空着肚子不是?」

  紫苑笑笑,對着付原萩勾勾手指,道:「看在大美人為你求情的面上,賞你跟着坐坐唄!至於你的這些跟屁蟲,岸上菡萏軒備了上好的酒席,愛吃不吃,由得他們。」

  付原萩笑笑,大馬金刀的坐下,揮揮手,那幫軍士悄沒聲息的退了。初晨眼角瞟見自己帶來的人,包括阿憐在內,被人強叉着下了畫舫,一個也沒剩。

  偌大的畫舫,只留下了張嬤嬤和他們三人。初晨也不慌,只冷眼看着這幾人要搞什麼名堂。

第17章

風滿樓

  付原萩連喝了三杯梨花白下去,連聲贊道:「好酒!好酒!早聞其名,今日方識其芳容,果然名不虛傳!」

  紫苑眼睛一轉:「咦,這話怎麼聽着像夸美人呢!」

  付原萩含笑不語。初晨暗自翻了個白眼,臉上仍然保持雷打不動的淺笑。紫苑皺眉道:「真討厭!我最討厭你這樣笑了,皮笑肉不笑的,最是虛偽!」

  初晨抬眼一看,二人俱都盯着她,不由撫撫自己的臉龐,想想好像的確是皮笑肉不笑,不由啞然失笑。看着她露出孩子氣的笑容來,付原萩眼皮微微一跳,隨即垂下眼帘。紫苑喃喃的道:「就是這樣,這才是真心的笑呢。你這樣笑可比你剛才美上百倍!」紫苑眼裡有了那麼一絲遺憾。初晨沒有理睬他們,她被桌上一道製作精美無比的菜餚吸引住了。那菜不知是什麼做的,金色和白色相間,圍了漂亮的各色鮮花,很是喜人。張嬤嬤善於察言觀色,當下上前給初晨夾了一箸,笑道:「此菜名為金玉滿堂,金色的是銀魚抽了細刺裹了粉,用西域來的橄欖油細細炸的,白色的是銀蝦剝了殼,搗成泥做的豆腐,一共用了三十多種配料,三個大廚忙了半日方做成的。姑娘嘗嘗?」那銀魚細小如手指一般,裡面的細刺更是堪比牛毛,要細細挑出,自然是要費一番功夫的。張嬤嬤見初晨吃了很是滿意,又有心賣弄道:「關於這菜名,原是有個由來的。」

  不比初晨初到南地,這些菜品紫苑早就嘗過,沒什麼興趣,此時聽說這菜還有名堂,不由大感興趣,催着張嬤嬤快說。

  張嬤嬤笑道:「這金玉滿堂啊,說的是古代一個姓王的貴族小姐看上了一個姓薛的英俊的窮後生,小姐的家中不同意,小姐卻硬是跟着後生走了。新婚三天後,後生去了邊關。後來,小姐帶着兒子,一個人守着寒窯二十年。那個姓薛的後生衣錦還鄉,才來尋她們母子。當時後生已另娶了鄰國的公主,當朝皇帝為了表彰王小姐的貞節,特賜了王小姐和公主平妻的地位,姐妹二人齊心協力共同侍奉丈夫,一家幸福和諧的佳話。」

  紫苑道:「唔,的確是一段佳話,小姐沒有嫌棄姓薛的窮,姓薛的富貴了也沒有拋棄她,真不錯。」因轉頭看着初晨一臉鄙夷,就有些不高興,道:「妹妹不贊同我的話麼?」

  初晨笑笑,道:「我並不是不贊同郡主的話。而是想起這段佳話的後話,替這位王小姐不值罷了。」

  紫苑好奇的道:「後話?後話不是他們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嗎?」

  初晨緩緩道:「後話是,這位王小姐剛進了薛府不過三天,就死了。」

  「啊?那又是為何?」紫苑奇道。

  初晨唇邊噙着一絲冷笑,道:「為何?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卻要獨力支撐一個一窮二白的家和帶大一個孩子,其中的艱辛困苦是旁人想得到卻體會不到的,靠的是什麼?不過是一片痴心和虛無縹緲的希望罷了。」

  「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卻發現所謂的痴心和執着不過是痴想罷了,她的夫君還是那樣的英俊風流,富貴逼人,而她只是一個皮膚粗糙,憔悴老丑的鄉下婦人。那位異國公主呢?貌美多嬌,青春可人自是不必說,再兼那滔天的權勢和富貴。你說她的夫君會更愛哪一個?平妻的地位又如何?勝負早已分明,結局早已明了,一切不過掩耳盜鈴,安慰世人罷了。」

  紫苑愣了半晌,方嚅囁道:「也許那男子重情重義,王小姐命薄,沒有那個福氣呢?」見幾人皆不言語,一拍桌子叫道:「我知道了,定然是那公主容不下她,害死了她!好狠毒的婦人!」轉眼見初晨淡淡的笑容,心裡有些不舒服,戳戳初晨:「難道不是嗎?」

  「我不知道。」初晨淡笑。

  付原萩道,「其實風小姐想說的是,害死王小姐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夫君吧?」他一直在旁邊仔細聽她們談話,見她沒有反對他的意思,又道:「她的夫君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她的幫助和憐愛,絲毫不替她考慮半分,不顧自己是否能給養活她,這是自私自利;新婚三天就離她而去,丟下她一個人獨守寒窯,二十年杳無音信,這是冷酷無情;為了富貴權勢而另娶他人,這是勢利無情;權勢滔天之後,借着有情有義的名義將糟糠之妻迎回,卻又不曾真心愛惜,任她自生自滅,這是沽名釣譽。此等自私自利,冷酷無情,勢利卑鄙,沽名釣譽的小人,與其說是王小姐是被公主害死的,還不如說是被所託非人活活氣死的。」

  紫苑聽了付原萩的話,深覺有道理,又一拍桌子道:「這個姓薛的真不是個東西!」

  初晨眼睛亮閃閃的,「別人都是罵的公主,你是第二個這樣說的男人。」那一刻,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微風吹過,送來陣陣荷香,初晨起身走到船頭,看着湖面「接天荷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心中沒有任何的旖旎,只覺濃濃的肅殺從那鋪天蓋地的荷花中散發出來。就在此時,畫舫突然動了,丟下了岸上的一大群人迅速的駛向了湖中。

  畫舫一動,初晨帶着幾分驚慌緊緊抓住船舷,充分體現出一個北方人在船上的失措。付原萩如一隻身形優美的獵豹,飛快的落到初晨身邊輕輕扶住了她。他的功夫很好,甚至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好上幾倍,這是初晨看見他的身形的第一個感覺。他高了初晨大約一個頭的樣子,淡淡的汗味並不難聞,反而增強了他的男子氣息,非常魅惑。初晨看着那雙扶住她的手,修長有力,有着一層薄薄的繭子,可以看出主人並沒有養尊處優。

  初晨滿臉通紅的倒退了一步,輕輕掙了掙,卻沒有掙開付原萩的手。此時畫舫突然飛速前進,似離弦的箭向湖心深處射去。初晨驚慌的回頭看着紫苑,紫苑拍着手笑得悠然自得:「好不好玩?終於甩脫那幫子可惡的奴才了。只是可惜——」她斜着眼瞟了張嬤嬤和付原萩一眼。

  初晨臉色蒼白的靠着船舷,一副難受無比的樣子,心裡卻飛速的計算着,對方可能採取的行動和自己勝負的可能性。付原萩有些緊張的看着她,低聲道:「若是不舒服,我可以扶你過去休息下。」初晨點點頭,順從的任他扶着往回走。付原萩是皇帝的耳目,從他的反應上來看,他對紫苑甩掉其他人獨自前往湖心的行為一點都不驚奇,說明他心中早有數。由此一來,付原萩的態度就很關鍵了,如果他是皇帝的人,跟紫苑不是一夥的,對於目前的狀況,她有十分的勝算。但如果他玩的是無間道,她就只有五分的勝算了。她蹙眉微嘆口氣,心裡卻全是大戰即將來臨的興奮。

  付原萩細心的將她扶了坐好,又給她倒了杯茶。在此過程中,紫苑一直冷眼旁觀,臉上也沒有了先前爽朗的笑容,一雙眼睛裡全是冷意和沉思。

第18章

冷雨狂(上)

  初晨喝了半杯茶,方好過了些,她極力保持鎮靜,卻怎麼也掩飾不住眼裡的驚慌和懼意,「郡主,這船怎會突然啟動?我身體不適,我要憐嬤嬤和我的丫頭,求您讓船回去吧?」她有氣無力的低喊。

  紫苑邪邪一笑:「好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笑也美,哭也美,愁也美,怒也美,怎麼看都美,不怪我太子哥哥和三哥都被你迷得七葷八素的。就連我這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原萩哥哥也要被你勾去魂了,唉,叫我怎麼忍心將你扔下這湖心去呀。」見初晨吃驚的睜大一雙美目,她上前痞痞的摸了初晨的臉一把,「好滑好嫩好香的小臉兒,嘖嘖,我真捨不得。不過,你看這萬春湖美地不得了,你就是死在這裡,也是適得其所的,不錯吧?好妹妹?」

  初晨可憐兮兮的望了付原萩一眼,強撐着笑道:「郡主真風趣,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付原萩哈哈笑道:「紫苑不要調皮,風小姐生在北地,不識水性,快別嚇她了。」

  「我才沒嚇她呢,不信你看着。」紫苑作勢要去拉初晨。付原萩板着臉:「紫苑!不要不懂事!」才立起身就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他不敢置信的指着紫苑,紫苑驚奇的道:「咦,這梨花白有問題!」說着也撫着額往下一滑,堪堪倒在初晨懷裡。

  付原萩抬眼看張嬤嬤,見張嬤嬤早悄無聲息的倒在了船板上,而初晨驚慌的看着懷裡的紫苑,嚇得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嘆了口氣,費盡全力抓住初晨冰冷的手,勉強笑道:「不要怕!」他拼命想要保持住一絲清明,終究敵不過越來越重的睡意,頭一歪,再也不省人事。

  過了一會兒,紫苑自初晨懷裡睜開一雙晶亮的眼睛,坐起身來不雅的伸了個懶腰,笑得像狐狸一樣,湊過去看初晨。見她一付雲淡風輕的樣子,有些不高興:「你就不怕本郡主真將你扔進湖裡去嗎?怎麼都不求我一聲的?」

  初晨靜靜的望着她:「我求你你就不扔了麼?」

  紫苑嘟着嘴:「你這個人,一點都不好玩!怎麼都不肯讓我高興高興!」她伸出頭看了看,岸邊兩隻畫舫急速往這邊駛來,想是眾人見勢不對忙着趕上來了。紫苑道:「真是煩死了,片刻都不得安靜。我帶你去個地方,好玩的緊。」邊說邊使勁拽着初晨走下船板,在密密叢叢的蘆葦中,早放了一艘小船。紫苑報復的將初晨往小船上使勁一推,沒好氣的道:「算便宜你了,由本郡主親自為你駕船。自己小心,小心掉下去淹死了,可沒皇子殿下和付將軍來救你!」

  初晨踉蹌一下,跌倒在船頭,紫苑粗魯的擼起裙子別在腰帶上,又挽起袖子去拿船頭的青篙,嫻熟的一點,小船悄無聲息的往深處駛去,密密匝匝的蘆葦立時遮住了船和二人的身影。看畫舫遠去,紫苑回頭看着初晨煞白的臉色,笑道:「你怕什麼?多少人想巴着我去,我還不賞臉呢。你——」

  紫苑正要再調笑兩句,只見初晨望着自己身後,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面全是驚恐,仿佛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來不及回頭,就覺得頸部一陣劇痛,手裡的船篙也滑入水裡,天旋地轉之中,她只來得及看見一個鬼魅般的綠色身影。

  見紫苑倒下,穿着綠色勁裝,臉蒙綠色絲巾的男子彎腰就要將她扔進水裡,一隻冰涼柔軟的手輕輕按住了他。「不要碰她。」溫柔的聲音帶着不容反對的力量。先前驚慌失措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時已靠近他的身畔,他竟然沒有讓開她的這一按。

  男子吃驚的望着少女,少女嬌柔的腰肢不堪一握,眉目如畫,淺笑盈盈,柔軟的髮絲被湖風吹起,在陽光下透出淡淡的金色,「若是你想活着離開此地,最好不要碰她。」

  男子眯起眼,細細打量着初晨,根據他掌握的情況,風家大小姐是個足不出戶,體弱多病的嬌嬌弱女,眼前的女子嬌則嬌矣,神情舉止卻一點都不弱,分明是個精通武藝的高手。他迅速退到離初晨足夠遠的地方,低沉的嗓音響起:「你不是風家大小姐。」

  初晨眨眨眼,將被風吹得紛亂的鬢髮捋到耳後,笑得天真可愛:「誰說不是?」

  「你一定沒有幫手。」看着男子狐疑的眼神,初晨指指漫無邊際的蘆葦和荷葉,「但是這裡面有無數的敵人。他們的目標本是我,但現在又多了一個你。我若是你,便躲起來,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再趁亂出手,那樣勝算會更大。」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如果我說看你比較順眼,你信不信?」初晨淡笑。

  男子聞言,笑笑:「我也看你比較順眼,為此我就依你所言。」綠色的身影一閃,瞬間消失在蘆葦叢中。

  初晨蹲下身,仔細檢查紫苑的傷勢,她只是被擊中頸部,昏迷過去而已。初晨輕嘆了一口氣,給紫苑整整凌亂的衣服,低聲道:「這天下間,狠心的父母不止一對呢,你也是個可憐人。」她立起身來向湖面看去,萬春湖波光粼粼,寂靜無聲,偌大的湖面上只三艘畫舫,猶還隔她遠遠的。她喊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快就被風吹散,根本傳不到遠方。

  小船突然一晃,她猝不及防,跌坐在船上,沒有人撐船,但小船卻以箭一般的速度向着蘆葦深處射去。除了船劃破水面的聲音以外,四周安靜得讓人窒息。一陣淡淡的香氣襲來,她一陣恍惚,索性斜靠在船頭,任由他去。

  小船晃晃悠悠,讓初晨昏沉不已。船穿過一片又一片的蘆葦後,終於鑽進了一個狹小的洞口。陰冷的感覺讓她稍稍忘了暈船帶來的不適,洞裡面只有微弱的光,隱隱可以看到裡面很寬,水面離洞頂只有一人高許,其間怪石林立,靜謐詭異的氣氛撲面而來。初晨不由暗暗叫苦,後悔不迭,她終究是對南方的水域不熟,若是早知道對方會這樣做,就不該放走那個綠衣人,讓一切提前發動。

  「呵——」身畔傳來低低的呻吟聲,接着一長串的咒罵聲響起:「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打本郡主,活膩了,啊?這是哪裡?有人嗎?有人嗎?」紫苑撫着頸子坐起身來,顧不上罵人,大聲尖叫起來。

  初晨無奈的捂住耳朵,「不要叫了,叫也沒人聽見。」

  「你還活着啊?這是怎麼回事?」紫苑眨眨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初晨悶聲道:「還沒有被你害死。我還要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呢?」

  紫苑側着頭四處看了看,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圍詭異的氣氛,使勁往她身邊擠,「我冷的很,我害怕。好妹妹,都是我的錯,你不要不管我。」

  初晨皺眉道:「別擠了,我要被你擠下去了。」她握住紫苑的肩頭,此時幾簇細細的藍色火焰從洞穴深處飄了出來。

  那幾簇幽藍的火焰從水洞深處緩緩飄向二人,飄到船邊就停下了。映得二人臉色青藍青藍的,詭異無比,「鬼火!」紫苑驚得牙齒亂顫,緊緊抓住初晨,長長的指甲直陷進初晨的肉里去,初晨痛的悶哼一聲,扣住她的脈門,冷聲道:「你現在就要我死麼?」

  紫苑驚慌的看看她,又看看那幾簇詭異的火焰,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初晨看她驚恐的樣子不像是假裝的,只得嘆口氣:「你不要怕,那沒什麼可怕的,不過是一個小把戲而已。就是有鬼,也是來找我的,你不會有事。」說着手指微動,一股冷風向其中一簇火焰射去,那火焰搖了搖,熄滅了。

  紫苑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哭道:「我就知道跟你出來玩,定然沒有好事。」

  初晨心裡一陣厭煩,卻只有耐着性子道:「那你為什麼要約我出來?」她嘴裡問,心裡卻早已猜到紫苑必然是落入別人的圈套,但不管這圈套是誰設的,瑞帝必然是那個收網的人。

  紫苑哭得一塌糊塗,卻哽咽道:「我和人打賭,說是如果我能把你約出來,他就給我一座比芳琳苑還要好的園林。」

  「剛才在畫舫上,是你做的手腳?」

  紫苑拼命點頭又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只是嫌原萩哥哥煩,想帶你玩玩。」初晨先前還存着一分僥倖,想着既然是瑞帝安排的,那想必二人只是餌,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誰知這小丫頭太過調皮,橫生枝節,害的二人深陷險境,不由暗自叫苦。看着紫苑梨花帶雨的樣子,初晨只覺得一陣一陣的厭煩,只恨自己先前多事,沒有任綠衣人將這個驕橫的丫頭扔進湖裡去泡死。

  她狠狠的將紫苑甩到一邊,冷聲道:「你再哭,我就將你扔下去!」紫苑吃驚的停止了哭泣,抬臉瞪着她,她從小金枝玉葉,眾星捧月,見着她的人只有巴結她的,何曾有人敢這樣對她!她不由大怒,忘了害怕,指着初晨道:「你,你這個大膽刁女,竟敢以下犯上,我打死你。」揮手就向初晨打來。

第19章

冷雨狂(中)

  初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還敢打我?你最好祈禱我能好好活着回去,否則等着皇帝找你家算賬吧!」實際上她自己清楚,瑞帝把她二人當做誘餌,便已不在乎她們的生死。只是現在她只能靠自己才能脫險,若不這樣做,就無法讓紫苑乖乖聽她的話,那只會給她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紫苑不服氣的掙了兩掙,卻發現初晨雪白纖細的手此時如同鐵箍一樣牢牢的鎖住了她的手腕,她使慣馬鞭的手竟然無力掙脫。當下爭強好勝的心一起來,突然想到初晨暈船,害怕水,於是足下用力,使勁搖晃,果然初晨臉色不好起來。

  紫苑正自得意時,手腕、足彎突然一陣酸麻,撲通一聲狼狽的摔倒在初晨腳下,她掙扎着想要爬起,卻全身酸軟,使不上半點力。初晨微微一笑:「你不是很厲害嗎?起來呀?」紫苑覺得又是屈辱,又是痛苦,她不願開口求饒,只默默流淚。

  初晨也不管她,只伏在船邊細細打量周圍。她知道這洞中必然藏有水下功夫極其高明的高手,先前她們的小船就是被這些人從水底推到這裡來的。但這些人將她們送至這個暗洞就再沒了動靜,遲遲不肯動手,到底是在等什麼人,還是對方故布疑陣?初晨想得頭痛也沒想出個什麼名堂來。一陣細小的聲音從水底深處傳了上來,若非這洞中太安靜,她又認真聽,根本聽不到,這也是先前她沒有發現水下有人的原因。初晨暗自皺眉,想了想,回頭柔聲道:「你若是聽話,我便放開你。」

  紫苑滿臉都是眼淚和汗水,恨恨的道:「我偏不起來!反正你們都不肯放過我的。我為什麼要起來?」

  真是彆扭的人啊,明明就是變相的認輸了,初晨笑道:「沒關係,只要你聽我的話,我們出去後,我絕口不提這事不就是了?」說着解開了紫苑的穴道。

  紫苑抬頭道:「真的?你不騙我?」初晨無奈的點點頭,「只要你聽話,我們能活着回去的話。」

  初晨耐心的道:「我問你,你可知道這個洞的來歷?」

  紫苑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另一個大洞,那裡美極了,我原本就是打算帶你去那裡的。」

  「那這附近的人有沒有可能知道呢?」初晨猶抱着最後一絲希望。

  「沒有人知道!」隨着「嘩啦!」一聲水響,一個粗嘎的聲音在距船大約兩丈遠的地方響起,一個黑乎乎,胖墩墩的身影浮出水面,抓住最近的一塊石頭,利索的爬了上去。

  「啊!」紫苑被這突如其來的人嚇了一大跳。初晨眯起眼,細細打量着這個人。那人胖胖的,一臉的絡腮鬍子,一雙豹眼閃着精光,身上穿着一層灰色的東西,很好的將他貼身包裹起來,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動作。她遲疑的道:「你身上穿的就是水靠?」那個人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道:「是水靠,而且是鯊魚皮的。」

  一條脆生生的聲音從洞庭深處響起:「好可愛的小姑娘。若是你聽話,姐姐我一定不為難你。」絡腮鬍子嗔怪道:「怎麼這時候才來!」那女聲笑道:「路上遇到幾個小毛賊,耽誤了些時候。當家的,你還好吧?」輕輕的水響聲後,洞庭深處湧出十來艘快船,每艘船頭上都掛着一盞小小的紅燈,坐着五六個人,有男有女,都是武功不弱的高手。正中一艘船頭上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婦立在船頭,身形苗條,五官美艷,只可惜膚色黧黑,減弱了幾分姿色。

  「我還說是什麼人裝神弄鬼的。原來是個黑鬼。」紫苑一下來了精神,立在船頭厲聲道:「快送我們回去,本郡主饒你們不死。」紅衣少婦也不生氣,嬌笑道:「好好好,我這就送尊貴的郡主回去。」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紫苑撲通一聲跌入了水裡,撲騰了幾下,張口要叫又被灌了幾口湖水,看見她的狼狽樣,一幫人狂笑起來。

  初晨心中暗自算了一下,這麼多的高手,她根本不是對手,也罷,只能暫且忍耐。扔出一根紗帶纏住紫苑,慢慢的將她拖向船邊,那船又晃了起來,初晨嚇得緊緊抓住船舷,她這一鬆手,紫苑又要沉下去,她只得道:「這位姐姐,我聽你的就是,你饒了她罷?」紫苑若是出事,她就是活着回去,長公主也不會放過她。

  紅衣少婦笑道:「這是個識時務的。記得你說的話,否則將你兩個一起淹死。」她笑吟吟的就將她們的生死說來,仿佛在談論天氣一般的自然。初晨便知道這些人必然是殺人越貨慣了的。

  紫苑上了船,伏在船頭哇哇大吐,將湖水吐乾淨後,驚慌的抱住肩頭,可憐兮兮的看着初晨,細聲道:「妹妹,我冷。」夏季所穿的衣物本來就少,她全身濕透,少不得春光外泄,幾綹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臉上,看上去說不出的狼狽可憐。她雖然性子刁蠻,卻慣會看風看水,知道自己此時需要依附於人,嘴巴甜蜜蜜的,人又一副可憐相。初晨無奈的嘆口氣道:「這位姐姐,請你高抬貴手,幫幫我這位同伴。」

  話音剛落,離她們最近的小船上扔來一件還帶着體溫的男子外袍,紫苑顧不得嫌惡,手忙腳亂的將自己裹了起來。眾人一陣狂笑:「小肖憐香惜玉了,哈哈哈——」初晨對那個只剩裡衣的年青男子福了福:「謝謝公子。」

  「他叫肖世越,姑娘可別忘了他!」船上的男子大聲的喊道,那男子面紅耳赤的勉強還了一禮,藏進了人群中,眾人還不肯饒他,將他推來推去,其他船上的人就露出鄙視的目光。初晨看在眼裡,心中已有了計較,這些人應該是為了共同利益而組成的臨時同盟,這樣的同盟,最不可靠。

  眾人正在笑鬧,紅衣女子輕咳了一聲,那些人卻並不理睬她。紅衣女子皺眉道:「雖然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但還應小心為妙,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大傢伙還是做要緊事的好。」眾人方安靜下來。

  紅衣女子道:「我問你,風姑娘,東西藏在哪裡?」

  風初晨笑道:「不知這位姐姐問的是哪件東西?」

  紅衣女子對她的裝佯有些生氣,冷笑道:「能讓姑奶奶看得上的,自然是你最好,最寶貝的東西。快把你那寶物拿出來!別讓姑奶奶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