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不淑 - 第4章
意千重
她記得她醒過來的第二天早上,因為鬧騰了一夜,夏氏夫妻和夏瑞楠都去休息了,身邊只剩下幾個丫頭婆子守着。迷迷糊糊間聽見水晶帘子「啪」的一聲響,接着就有一個女孩子尖細的聲音說:「惹禍精不是醒了嗎?怎麼又死過去了?」接着她裹在被子裡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鑽心的疼,疼得她險些叫出聲音來。
夏瑞熙很想不顧身上的劇痛爬起來抽掐她的人一下的。可是她不敢,她不知道周圍的情況。也害怕有人發現她醒着,不停地問她話,讓她露出馬腳來。為了長遠打算,她只有忍着,多聽多看,摸清了狀況再說。
那尖細的聲音說:「惹禍精,命倒挺長的,還是根本就是裝的?」
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低聲勸道:「三小姐,二小姐受了這麼重的傷,當然會昏迷。她是你嫡親親的二姐,你這些話要是讓老爺和夫人聽見了,不太好。」
「啪!」的一聲脆響,中年婦女委屈的「哎呦」了一聲,好像是被打了。
果然那尖細的聲音說:「哼!老奴才,你真以為你是我奶媽就可以管我了?我的這些話沒一句說錯!她就是個讓家宅不安的惹禍精!如果不是她,上次我去參加詩會,必然是我奪魁。就是有了這個名聲敗壞的惹禍精,害我顏面大失,白白被人笑話!她早死早超生,一家人都得清淨。」
夏瑞熙一聽,心裡拔涼拔涼的,這個身體做人真夠失敗的,自家的妹子恨她都恨到這個地步了。穿到這麼個主的身上,真是讓她沒話說。她不敢睜眼,她不知道這種時候出了裝暈還能做什麼。
夏三小姐又狠厲的說:「我的這些話,要是傳到爹和娘或者是其他人的耳中,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等着出去領賞!」
聽眾人諾諾的應了,她才滿意的說:「奶媽,咱們走!巧兒,惹禍精死了第一個告訴我。」
腳步聲響起,外面一個小丫頭脆生生的喊道:「奴婢綠兒見過老夫人,老夫人金安。」
夏三小姐默了一會,小碎步跑出去。
「孫女兒見過奶奶。」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蓓蓓,你也在這裡?」大概是夏老夫人了。
夏三小姐低聲說:「孫女記掛着二姐的傷勢,過來看看。」
夏老夫人寬慰的說:「好姑娘啊。不但人越長越漂亮,也越長越懂事了。你這個樣子,我很放心。」
夏三小姐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哄得夏老夫人一疊聲的誇她。下人們也附和着夸三小姐善良,孝順,姐妹情深,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
夏瑞熙被她正在感嘆這個夏三小姐三刀兩面的功夫了得,屋裡響起夏三小姐略帶些歡喜,又帶些悲傷的聲音:「奶奶,你說二姐怎麼這樣倒霉?及笄的日子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騎術那樣好,我不相信真的是意外。如果讓我知道了是誰害的她,一定要替她報仇。」
是啊,夏瑞熙對這個身體受傷的具體原因也很好奇。自然豎起耳朵聽,結果聽見夏老夫人嘆了口氣:「蓓蓓,過去的事情不要提了,意外就是意外。如果你二姐聽話些,不要跑出去,也不會招來這麼大的禍事。」
看來真的是別有隱情,只是一家人都諱莫如深,應該是牽扯到了什麼權貴吧?只希望她以後的麻煩不要太多。夏瑞熙正在胡思亂想,一隻溫暖的手放到她額頭上,讓她感覺很舒服,那觸感應該是個老年人的,大概是夏老夫人。
果然夏老夫人說:「雖然還有些熱,但比昨天好了好些。這個苦命的丫頭,只希望她從此否極泰來。」
夏三小姐嘴兒甜甜地說:「奶奶放心,二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倒是您,肯定累了,孫女扶您回去休息?」
夏老夫人說:「算了,我難得來一趟,再坐會兒。看看能不能等到熙熙醒來。」又把管事的婆子喊來,細細問了一回夏瑞熙的具體情況。
夏三小姐則跑前跑後地獻茶,奉果子,捶腿捏肩的忙個不亦樂乎。最後嘴甜的說:「奶奶,您就不要擔心了。這裡不是有我呢嗎?」
等到夏三小姐扶着夏老夫人出去,房裡亂成一團的時候,夏瑞熙才有機會偷偷地瞟了夏三小姐的背影一眼。只見是一個穿着水綠上衫,碧綠裙子的,有一小點胖,身量都尚未長足的一個小丫頭。不由暗暗嘆了口氣,這個身體才滿十五歲,既然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這個丫頭怎麼也不可能超過十四歲,怎麼心腸忒的毒,做人如此厲害?
等到晚上夏瑞楠親自給她擦洗的時候,看見她手臂上被夏三小姐掐得青紫的掐痕,深知大宅門裡一切鬥爭手段的夏大小姐自然不會認不出那是掐痕。
只是那痕跡經常都是在小丫頭們身上發現,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二小姐身上?夏大小姐當下怒沖沖地問:「這是怎麼了?誰幹的?」指着婉兒說:「去把伺候的奴才們喊到門外,讓我知道是誰幹的,稟明了父母親,剁了她的手!」
婉兒早就看見了,但也只是嘆口氣而已。現在見一向溫柔文靜的大小姐發了怒,也嚇得不輕,跪下去張着嘴不敢說話,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她哪裡敢說是三小姐下的手,除非她想被三小姐剁了手,要是二小姐好好的,她也沒這麼害怕,可是二小姐這模樣,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就去了呢?那時候她們雪梨小築里的人還不是任人宰割。
夏瑞楠見她遲遲不說話,豎起兩道細眉:「難道就是你這個丫頭?你二小姐貪玩害你受了不少罰,你就趁着她昏迷,好報復她?」
這個罪名猶如晴天霹靂劈在婉兒身上,她臉都白了,又不敢哭出聲音來,使勁咬着牙,忍着,憋得全身都顫抖起來,好不容易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大小姐明鑑,奴婢們冤枉!她,她是主子,奴才們的命都在主子們手裡攥着,哪個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做這樣的事情?」
「不是你們,那是誰?」夏瑞楠撈起水裡浸透的帕子「啪」地就砸在了婉兒臉上,水順着婉兒的頭髮,臉頰,脖子淌下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她也顧不上,只是不停地叩頭。
第8章
姐妹(下)
夏瑞熙有些不忍心,輕輕拉了拉夏瑞楠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她,哀求之意明明白白地掛在臉上。
夏瑞楠看見二人的模樣,心裡也有些數。當下收了怒容,低聲道:「你起來。我聽說今天老夫人來看過二小姐了?」
婉兒見逃過一劫,鬆了口氣,忙不迭的點頭,卻不敢起來。
夏瑞楠又問:「其他還有些什麼人?」
婉兒低聲說:「還有三小姐。」
夏瑞楠沉吟了一會才說:「你起來吧。你是伺候二小姐的人,將來,一輩子都要跟着她的。護着主子,是你的責任!她若是有什麼,你也討不了好!這種事情只此一次,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隱瞞不報,我就攆了你出去!你可記住了?」
婉兒應了,她才掀掀眼皮:「你下去收拾收拾,這個樣子算什麼?」
等婉兒下去了,屋裡只有兩姐妹,夏瑞楠才取了藥膏給夏瑞熙擦上,低聲說:「熙熙,蓓蓓還小,不懂事,容易鑽牛角尖,做姐姐的不要和她計較。經過了這次的事情,以後你可要乖些,不要再給爹娘添麻煩了,知道嗎?你這樣兒,把姐姐嚇個半死。」
夏瑞楠的表情是既嚴厲又溫柔的,夏瑞熙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善意和疼愛,她和夏三小姐對夏二小姐的態度差別實在是太大。看來她是很清楚夏瑞熙和夏三小姐之間的矛盾的,也不曉得這家三姐妹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能靠她自己在以後的生活中慢慢挖掘了。
夏瑞熙點點頭,乖巧的說:「姐姐,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得了。我想三妹這樣做,大概是我以前傷了她的心了。姐姐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以後也好求得她的原諒。」
夏瑞楠嘆口氣:「你呀,這會兒裝得這樣乖。人人都說你最聽我的話,實際上是表面聽了,背後又去當野猴子。你若真聽我的,也不至於吃這個虧,險些把命都送掉。忘掉了,忘掉了也好。我也不要你去和她道什麼歉,那件事情麼,說來也不完全是你的錯,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瑞熙一聽這話中有話,敢情是知道她為什麼會墜馬受傷呢。便求她:「姐姐,我記不得我怎麼會墜馬了,前面的事情都記不清了,我只是覺得心裡委屈得很。你告訴我,我倒底是為什麼墜的馬?」
夏瑞楠臉色複雜的看了她一會,最終摸摸她的臉:「委屈麼?肯定委屈的。當時的情形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不要問了,以後乖乖呆在家裡,再不要亂跑,才不枉費了爹娘養你一場。睡吧。」
她越是不說,夏瑞熙越是想知道,總覺得心裡有七八隻小手撓呀撓的,撓得她心慌意亂。孫子說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想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好好生存下去,怎麼能當小白呢?
夏瑞熙帶着滿腹的疑問睡了過去,睡前祈禱真正的夏二小姐給她托個夢,告訴她前因後果,不要讓她被誰陰了都不知道。結果夢境裡只有夏三小姐胖乎乎的小手擰着她的手臂左一圈,右一圈的轉圈,還笑眯眯地問她:「二姐,小妹給你做的這個按摩感覺可好?大夫說了,對你傷口的復原大有好處哦。」
之後夏三小姐又來了幾次,每次見着了夏瑞楠都是冷冷的,一眼一眼的瞅,說的話也不好聽,陰陽怪氣的。聽她那個意思好像是她偷掐夏瑞熙的事情被夏瑞楠稟告了夏老爺和夏夫人,她吃了家法,因此連帶着也恨上了夏瑞楠。
也許是吃了家法,也許是看見她逐漸好起來了,夏瑞蓓倒是不敢再對她有什麼肢體上的侵害,但言語裡的夾槍帶棒是怎麼也少不了的。機會合適的時候還會在親戚朋友面前嘲笑她是沒人要的野丫頭。夏瑞熙因為初來乍到不懂得這裡的規矩,紮實被夏瑞蓓逮着機會狠狠收拾了幾回,大大的丟了幾次臉,更加坐實了野丫頭的名聲。最可恨的是,每次夏瑞蓓使了壞還要做出一副天真無知後悔樣。
時間一長,夏瑞熙漸漸地也恨上了她,幾乎是水火不容。
夏瑞熙平時都是能夠不與夏瑞蓓接觸就儘量不接觸。不是她怕她,只是摸不清情況,不想讓自己更加被動。今天夏瑞楠一提到夏瑞蓓,由不得她心情變糟。
夏瑞熙煩躁的說:「提她做什麼?她巴不得我死掉她才高興,怎麼會那樣好心來看我?」
夏瑞楠正色勸道:「自家姐妹,能有多大的仇怨?她還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計較。等過兩年她大些了,自然會知道自己的錯處。女人進了婆家門,到底還是要娘家硬,自家姊妹抱成團,腰杆才直。」
夏瑞熙冷笑:「她小?不懂事?我看最聰明最厲害的就是她。前兒還在那裡跟奶奶說是我名聲不好才惹得的這場禍事,要他們好好管教我一下。又說丟了家裡人的臉面事小,關鍵是我這麼大了,還沒人上門提親,將來可怎麼辦?她這個妹妹很替我這個姐姐擔心呢。我有這麼一個懂事的妹妹,真是福氣。」
「喲!二姐這是在恨我那?」夏瑞蓓帶着她的貼身丫頭燕兒一把推開試圖攔住她的純兒,大步走了進來,先對着夏瑞楠行了禮問了好,才皮笑肉不笑的說:「恭喜二姐了,有人上門提親了。」
「嗯?」在座的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夏瑞楠沉下臉說:「蓓蓓,這種玩笑可是小姑娘家開得的?」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夏瑞蓓整理了一下新上身的雲錦外衣,自己倒了杯茶,冷笑:「就連茶葉也比我房裡的金貴,爹和娘真是偏心得很。」
夏瑞熙房裡的龍井茶確實很好,是貢茶,但並不是夏老爺夫婦厚此薄彼,而是為了接待歐家三位少奶奶特意準備的。還剩下一點點,她都捨不得吃,就是要留着招待最疼她的夏瑞楠,誰知道竟然被夏瑞蓓看出這麼大的問題來。她苦笑一下:「蓓蓓,這是待客用剩的一點點茶,姐姐剛好來了,我才拿出來的。平時我用的,什麼和你不一樣?」
夏瑞蓓冷哼:「我日日在家裡,你捨不得分我喝也就罷了。今日姐姐回來,不打招呼直接來看你,你二人背着我偷偷喝好茶,若不是我想姐姐了,來看她,哪裡知道你二人心裡原來根本沒有我。都是姐妹,我就那麼惹人厭嗎?」說着竟然哭了起來。
夏瑞楠忙安撫她:「蓓蓓,都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原本想,你二姐是病人,先看了她再去看你的,誰知道竟然讓你誤會了。」
「我不信!誰不知道你二人最好?」
夏瑞熙看着夏瑞蓓那模樣就覺得心裡煩得要死,正要開口說夏瑞蓓,夏瑞楠忙拉拉她,無奈地從袖子裡摸出一隻盒子:「諾,這是你姐夫從東京給你帶回來的雅芳齋的百香花粉,我若是不去看你,帶來做什麼?」
夏瑞蓓道:「我不稀罕,肯定是她選落選剩的。」眼睛卻瞟着那隻盒子,又瞅着夏瑞熙的妝檯看。
「她沒有,只此一份,就連娘也沒有,你滿意了吧?」
夏瑞蓓這才罷了,破涕為笑,親熱地貼上去:「還是姐姐最疼我,不像有些人,只會和我爭,和我搶。」
夏瑞熙一口氣上不來:「我什麼時候和你爭,和你搶了?」
夏瑞蓓瞅着她說:「我說你了嗎?我點你名了嗎?你做賊心虛呀?」得意洋洋兼小人得志的噁心樣,要多可惡就有多可惡。說話間,袍袖一展一拂,把夏瑞熙桌上的汝窯茶盞給帶在地上砸了個粉碎。她挑挑眉:「哎呀,對不住,二姐你的丫頭放杯子也不放進去一點,放在這桌邊上,一不小心就帶了下來,你莫見怪啊?」
明明就是她剛才放的好不好?那是夏瑞熙最愛的茶具,平時捨不得用,夏瑞楠來了才拿出來的,誰知片刻之間竟然就粉身碎骨,夏瑞熙簡直想找根繩子勒死這個臭丫頭。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原身總和夏瑞蓓作對了,敢情這丫頭的可惡不是心臟特別強壯的人受不住。
夏瑞熙是想一巴掌給夏瑞蓓扇上去,最終想到,自己要是真的這樣做了,只怕夏瑞蓓會藉機發揮,又會驚嚇到夏瑞楠。她瞅着夏瑞蓓的得意樣,心想,小樣兒,慢慢兒地再收拾你。夏瑞熙深吸了一口氣,假笑:「一個杯子而已,怎麼趕得上我妹子?我看看,有沒有被傷着哪裡?」伸手去扯夏瑞蓓的袖子,瞅准了一把將她那華麗的雲錦袍子撕了一大條口子。
不知是不是喜歡騎馬的緣故,這個身體的腕力和握力特別大,不就是撕塊布料嗎?小菜一碟。夏瑞熙驚訝地喊起來:「咿呀,妹妹這衣服怎麼這樣朽?我輕輕一拉就撕爛了。燕兒,你們小姐的衣服是不是沒存放好,給放朽了?多貴的料子,多漂亮的衣服呀。妹妹,妹妹,你不會怪我吧?」
夏瑞蓓猛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瞪圓了眼睛指着夏瑞熙,胖乎乎的手指不住的哆嗦。夏瑞熙笑得無辜,眼神卻是在挑釁,好像在說:「來呀,來呀,你來呀,我等着你呢。」
夏瑞蓓咬了牙,一巴掌呼過去。
第9章
親事
「啪」的一聲脆響,夏瑞熙剩下的三個汝窯杯子又報銷了一個。夏瑞蓓仍然不解恨,還要去砸,夏瑞熙黑了臉張開手臂擋在了她面前,道:「姐,你都看見了,是誰不講道理,是誰在耍蠻。」
夏瑞楠害怕二人會動手,忙擠到兩人中間打圓場:「算了,算了。杯子壞了可以買,衣服壞了也可以再買,都沒人重要啊?蓓蓓,你看,你打破了你二姐的杯子,她也沒說什麼不是?」
夏瑞蓓張了張嘴,眼淚在眼眶裡轉,指着夏瑞熙,想不依不饒,又覺得自己剛故意打破了人家的杯子,人家確實也沒說什麼。想說兩句好聽的,又實在說不出來,跺着腳恨恨地去了。
等夏瑞蓓走遠了,夏瑞楠才指着夏瑞熙嘆口氣:「還說你好了,誰知道還是這副不肯吃虧的樣子。你呀!」
夏瑞熙說:「她那衣服,雖說是寸錦寸金,到底是錢買得着的東西,十件也趕不上我這一隻杯子。一套杯子就此殘缺了,誰吃虧呢?」
「看來你都忘了?這是她第一件雲錦衣服。咱們夏家的女兒長到十二歲,娘就會親手做一件雲錦衣服給她,這件衣服咱們都會好好保管。我的至今還在呢,你過分了些。」
夏瑞熙一聽,傻眼了,她不知道這件衣服的特殊意義,更害怕因此惹得夏夫人大怒。兀自嘴硬着說:「既然這麼珍貴,她為何不收好,還要穿出來到處顯擺?我的不就沒穿嗎?」她曾從自己箱子底下看見過一件淺綠色地折枝花妝花緞做的嶄新外袍,疊放得整整齊齊,上面還包了一層防潮用的油紙,足見原身對它的重視。原來是夏夫人親手做的,有這樣的意義。
「她就是這樣的脾性。生怕大家忘了她是最小,最得寵的夏三小姐。你也別怪她,她最小,按道理父母應該多寵她一些,偏偏你是個不省事的,全家人都為你提心弔膽,操閒心,倒有些冷落了她。她模樣又沒你好瞧,人也沒你聰明,可是她乖巧,卻不如你這個亂來的得寵,心裡有些想法也是難免的。」
原來根本原因在這裡,夏瑞熙想起夏瑞蓓走時委屈難受的樣子,到底是個十四歲不到的孩子,便一下子軟了,蔫巴巴的說:「我去和她道歉。」
「不必了,你捅了馬蜂窩了,她不會原諒你的。蓓蓓小氣,不知道要想什麼法子噁心你,你以後還是多加小心吧。」夏瑞楠動了動腰,夏瑞熙忙遞了個腰枕給她,等她坐舒服了,才說:「剛才那丫頭說有人上門提親了,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夏瑞楠沉吟了一下,喚進一個媳婦子來,「張家的,你把我帶來的禮物給夫人那邊送過去,就說我等會兒再過去請安。順便打聽一下。」
等待的過程中,夏瑞熙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朝哪個方向走。夏瑞楠握握她的手,溫言道:「不要着急,父母親斷然捨不得讓你去吃苦的。」
夏瑞熙苦了臉:「姐姐,我怕呀。」
「你怕什麼?傻丫頭?」夏瑞楠摸摸她的頭髮,微微笑着說:「你要相信父母親的眼光。你看我,你姐夫就是爹爹親自給我挑的,雖然那位厲害了些,但他對我卻是一等一的,無法挑的。你不知道吧?他家原來上門提親時,爹爹裝成了一個粗野莽漢跑去衙門裡找你姐夫辦事,故意試探之後,滿意了,最後才定下的他。咱爹看人眼光是很準的。」
其實夏老爺果然是不多見的負責任的父親,但夏瑞熙最怕的就是這個,他老人家看上的,覺得好的,她不一定覺得好啊。要是他一定要她嫁給一個什麼人,一個陌生人,她怎麼辦?反對的理由都說不出來。
正忐忑不安之時,張家的來了,一進門就笑嘻嘻地給二人道喜,證實了官媒上門的消息。夏瑞熙的心提起來就放不下去,又不敢直接問,忙拉拉夏瑞楠,夏瑞楠笑道:「是誰家?」
張家的笑道:「說是歐家。」
「歐家?」姐妹倆對望一眼,說不出的驚訝。
「哪一個歐家?」夏瑞楠忙追問。
「自然是本城的歐之君老爺家。還是為歐四少提的親,恭喜二小姐了。」張家的笑得見眉不見眼。
夏瑞熙一聽,簡直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夏夫人打歐四少的主意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何歐家也打了這個主意?她腦子裡頓時浮現出歐青瑾那冷傲的身影,俾睨的眼神,本時代的十大傑出青年之首啊,而且歐家那樣的世家,居然會考慮娶她這個野丫頭?她知道這個時代門楣觀念是很重的,夏家雖然有錢,夏老爺的醫術再高,但說到底也是一個大夫,只怕是配不上歐家的。
她後來才知道,夏家也是官宦人家,夏老爺並不是白身,也是進士出身,只不過愛好不在官場上,只愛醫藥,還充分利用了自家的優勢,開了幾家全大秦都有名的藥鋪,財源滾滾,有名有財。這也是夏老爺為什麼可以娶得當時名動西京的才女宣大小姐,夏瑞楠可以嫁給仕途得意的武子安,而西京城中豪門世家也不敢輕視夏老爺的緣故。
「我母親是什麼意思?」夏瑞楠牽了夏瑞熙的手在手裡慢慢摩挲着,安撫她焦灼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