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 第4章
意千重
「你這個登徒子還敢罵人!竟敢一而再地做這種事,看我不把你揍個半死再送到官府里去!」紫靄看清了人,不由大怒。
那人冷笑,一臉的欠揍:「我是登徒子?我怎麼誰了?我做什麼了?」說着看定了許櫻哥,輕蔑地上下逡巡了一番,撇撇嘴:「神仙美女,我怎麼你了?還是你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不能讓人看的?」
「亂說什麼?」哪有這樣胡亂污人清譽的?青玉也給氣着了,不假思索地撿起個石子就朝他的嘴砸過去,怒罵道:「不要臉!」
那人輕輕一歪頭就將石子讓了過去,將眼睛瞥向他處,嘲諷道:「不知誰不要臉呢,還裝作挺有臉的。可真會裝。」
許櫻哥聽得懂,這話句句都是針對她的。可她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得罪了這個人,正想開口又聽那人忿忿地低聲道:「姦夫淫婦!」聲音低不可聞,卻剛好叫她聽得清清楚楚。
許櫻哥不由得也怒了,她今日不塞這莫名其妙的惡徒一嘴爛泥她就不是許櫻哥。正在尋思怎麼收拾這惡徒,那邊趙窈娘等人已聽到聲響趕過來揚聲問道:「怎麼回事?」一時驚見了那人,趙窈娘匆忙藏到許櫻哥背後去,緊緊拽住她的袖子問她:「這是誰?我四哥呢?」
「我怎知道?」許櫻哥見她來了便喝住紫靄與青玉,抿緊了唇轉身就走。這場子是趙家人清的,想必趙家兄妹為了引她過來說話,這場子便清得馬虎了,放了個大活人藏在樹上沒發現也是正常,既如此,這麻煩便交給趙家去處理。又想不知這人把她和趙璀的話聽了多少去,幸虧得是她謹慎,也虧得是趙璀與她都不曾提起前情,不然可見鬼了。
趙窈娘見她臉色難看,又看那人穿着太普通不過,便隨口吩咐婆子:「把這不知哪裡來的小蟊賊給綁起來先狠狠打一頓再送官!」
第8章
禍根(二)
那男子勃然變色,怒道:「誰是小蟊賊?這寺廟是你家的?就許你來得不許旁人來?因為我在這附近賞花所以就要打我,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趙窈娘給他問住了,又不知道他到底怎麼許櫻哥了,便探詢地看向許櫻哥,想問許櫻哥拿個主意。許櫻哥卻不看她,只管埋着頭往前走,趙窈娘曉得這是怨自己之前的行徑,便咬了咬牙,道:「給我抓了爛泥糊了嘴使勁打!」
一群丫頭婆子果然摩拳擦掌準備圍毆,那人終於似是有些急了,大聲喊許櫻哥:「穿綠衣服的女人,我不過是看了你兩眼,聽得你同旁人說了兩句情話,你就用得着滅口麼?心腸太惡毒了吧?」
許櫻哥猛地回頭看着他,眼裡殺氣騰騰。
那人突然走了神,這一愣神,就給一個婆子一拳砸在臉上,他歪了一歪,站直了身子繼續盯着許櫻哥,微帶了些淺灰色的眼珠襯着雲端投下的一縷陽光,華麗如琉璃。
好有特色的一張俊臉,可她不是沒見過俊男帥哥的人,想當年,她也曾將俊男帥哥的美照做了桌面經常換着看,早就麻木了。許櫻哥表情冷漠,語氣極淡:「把他的嘴塞了綁起來,叫你四哥立刻帶人過來!」
趙窈娘不曾看見過她這樣的神色,愣了片刻方雞啄米似地點頭:「好好,我馬上讓人去找!」
那人聽得分明,冷笑道:「我今日算是知道什麼叫做恃強凌弱了!休說是找你什麼哥哥過來,就是到了今上面前也定不得我的罪!」言罷卻深吸一口氣,突然大聲道:「來人那!殺人了!有人做了醜事要殺人滅口了!」
隨着這聲喊,周圍便有腳步聲和嘈雜聲匆匆傳過來。那人見眾丫頭婆子都愣住了,便有恃無恐地指着自己的臉道:「怕了?剛才誰打的?有本事當着人前再來一下?」一邊說,一邊挑釁地看着許櫻哥,仿似那一拳是許櫻哥打的一般。
「太可恨了!」趙窈娘何曾見過這樣的無賴?惱得直跺腳,指定眾丫頭婆子:「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給我抓爛泥塞了他那張臭嘴?!」
眾人不敢違命,一擁而上。
「不要命的只管上來!」那人卻有幾把蠻力,更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根棒子舞得呼呼作響,叫人近不得身,還得空恨恨瞪着許櫻哥,仿佛和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叫你看!」紫靄大怒,抓起一團爛泥準確無誤地砸上了那人的臉,那人將手一抹抹成個大花臉,眾人不由大笑。
許櫻哥看得直皺眉頭,耳聽着腳步聲嘈雜聲越來越密集,知道此處不可久留,不然越描越黑,便欲轉身速速離去,因見趙窈娘還在那裡生氣,便拉了她一把:「快走。留幾個人拖着他等到你哥哥他們來處理,他走不掉的。」她聲音雖小,卻叫那人聽了去,那人忙裡偷閒,有恃無恐地擰起濃密硬挺的兩道眉嘲笑道:「怎地?怕了麼?適才與那小白臉眉來眼去的時候怎就不想想醜事敗露的時候……」
見他口口聲聲只是拿着趙璀說事,每句話不忘往她身上潑髒水,要說他心思不惡毒許櫻哥真不信,由不得心裡湧起一股戾氣,低聲吩咐匆匆趕過來的許家下人:「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拿馬糞給他洗洗嘴。」許家人都是些膽大不怕疼的,絲毫不懼那人手中的棒子,拉手的拉手,抱腳的抱腳,奪棒子的奪棒子,青玉與紫靄也跟着扔石頭扔泥巴,雖一時不能制服那人,卻也叫他狼狽不堪,束手就擒不過是遲早的事。
此時已然有離得近的寺中雜役並和尚趕了過來,許櫻哥暗想,這種事通常都是越傳越黑,自己的聲名必然受損,得先設法把這影響降到最低才是,於是喊了趙窈娘一聲便徑自快步離去。半途遇到急匆匆趕過來的趙璀,也不言語,板着臉裝作沒看到自行去了。
趙璀見到她本是滿心歡喜,卻得了這麼一副晚娘嘴臉,不由怏怏。卻不好追過去問,只得問趙窈娘:「怎麼回事?你們都好罷?」
趙窈娘迅速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怪道:「你怎把她獨自一人留在那裡?這人嘴裡不乾不淨,也怪不得她生氣。」
趙璀默了片刻,眼裡露出幾分殺氣,淡淡地道:「你且先回去哄哄她,其他事情不要管了,我自會給她一個交代!」
趙窈娘膽小怕事,看他神色曉得不會善了,忙提醒他:「櫻哥只是說讓拿馬糞給他洗洗嘴,你可別鬧出人命惹禍!」
趙璀不耐煩:「快去,快去,我自有數。你把她哄好就是。」
趙窈娘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趙璀低聲吩咐長隨福安:「打斷他兩條狗腿,再下了他的狗牙,只要人不死就成了,爺有重賞。」
福安得令,挽起袖子帶了幾個人衝上前去喊打喊殺。許家眾婆子見狀,匆忙退開好讓他們施展手腳。那狂徒勇武有力,連着傷了兩人,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一個不仔細就吃人一個絆腳暗算倒地,於是吃了個大虧,他此時卻與先前不同,格外硬氣,始終不曾求饒半聲,只將袖子擦了擦臉,抬起頭看着趙璀冷笑不已。
「好硬氣的狂徒!且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趙璀在遠處悠然冷笑,忽見眾人突然住了手,接着長隨福安快步奔過來,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四爺,似有不對,小的瞧着此人極為眼熟,就好似是康王府的那位三爺。」
「你看真切了?」趙璀吃了一驚,暗想不會這般巧罷?
福安低聲道:「不會錯。去年春天公主殿下慶生,小的因緣巧合給他牽過馬。早前他臉上有泥看不真切,適才卻是看明白了的。」
那可真有些不妙。趙璀思慮片刻,緩步走上前去大聲呵斥道:「你這膽大狂徒可知錯了?!」
「錯你娘!」那人從泥土碎花瓣中掙扎着慢慢抬起沾滿泥土的一張臉來,眼裡露出兩道凶光,先「呸」的吐出一口摻雜着泥土和血水的唾沫,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將袖子往臉上使勁一擦,倨傲地對着趙璀冷笑:「姓趙的,你竟敢使人打我?爺爺滅你全家滿門!」
趙璀這回看清楚了,這張臉雖被打得變了形,他卻不會忘記,果然是那康王府的混賬三爺張儀正。他同這張儀正雖不曾打過交道卻也知道此人混賬得很,非但今日之事斷難善了,日後只怕也要攪裹不清,又不能滅口……趙璀看向圍觀的閒雜人等,心回電轉間便想了好幾個念頭。
那張儀正見他陰着一張臉不說話,慢慢將一隻手輕輕放在了腰間,眼裡殺氣四溢。卻見趙璀滿臉堆笑地快步向着他走了過來:「真是康王府的三爺?請莫怪我等,我等眼拙,錯把貴人看成了蟊賊登徒子。還請恕罪。」
張儀正冷笑道:「姓趙的,你是想瞞混過去麼!你敢說你認不得我家人長什麼樣?你不認我反倒叫人打殺我是何道理?謀害皇嗣,你趙家是要謀反麼!」
趙璀一臉的驚色,匆忙行禮賠罪:「哎呀!三爺,這玩笑可開不得。還是先隨下官去梳洗療傷罷?」眼看遠處知客僧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便頻頻朝福安使眼色。
張儀正看在眼裡,淡淡地道:「你過來我同你說。」
趙璀謹慎跨前半步:「三爺有何吩咐?」卻見張儀正同時跨前一步,左手牢牢扣住他的右肩,右手將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猛力朝他左胸刺將過去,口裡大聲喊道:「叫你害我!我殺了你!」
變故突起,趙璀措手不及,眼睜睜看着那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不由暗道一聲吾命休矣。本是待死而已,電光火石間卻被福安猛地一撞,那匕首錯開心口剛好刺在他肩頭上,瞬間冰涼刺骨。張儀正一擊不中,再刺,趙璀已然反應過來,協同福安等人將他牢牢按住並奪了兇器。
張儀正咬着牙,紅着眼,額頭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滿臉毫不掩飾的恨色。
知客僧匆匆趕到,忙叫身後的大和尚將人給隔開,溫言詢問:「這是何故?」
趙璀死裡逃生,驚得滿頭滿身的冷汗,傷處火辣辣地疼,血浸半身,仍是溫和敦厚的笑問周圍的人:「你們都說說是怎麼回事?」
眾下人生恐被牽連,忙添油加醋地將張儀正的惡行說出來,怎麼潛藏在樹上偷窺,怎麼無賴潑皮,言語調戲欺辱兩位娘子,趙璀越聽越怒,恨不得將這好色無恥凶蠻之徒大卸八塊,好容易忍住了,同那知客僧訴苦:「早前誰也不知他是康王府的三爺,待到知曉,誤會已然造成……」
「他早前也並未說明他是康王府的三爺,只說是來做法事的客人。」那知客僧聽完過程,曉得不拘是康王府的人在他這裡出了事,還是許、趙兩家的女眷在這裡被人窺探輕薄他們都逃不了干係,便欲息事寧人:「這中間只怕是有什麼誤會,依貧僧拙見,趙施主與這位施主不如都先療傷又再說,如何?」
趙璀按着肩上的傷口委屈地道:「若是王府來人,還要請師父做個見證。實是事出有因。」
知客僧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個要寺里替他作證,證明這三爺挨打是活該自找,怪不得人的意思。當下應允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實事求是。」吩咐在場的香積寺中雜役並和尚不許亂說話,又請張儀正隨他去見方丈大師並梳洗療傷。
張儀正倨傲地將身上的泥土碎花瓣給撫乾淨了,冷笑着威脅趙璀:「你給爺洗乾淨脖子等着!」言罷一搖三擺地去了。
麻煩大了。趙璀默然無語,顧不得肩上的傷便急匆匆去尋許執拿主意。
第9章
太歲(一)
卻說許櫻哥出了芍藥圃就急匆匆往趙家所居的精舍奔將而去,行到門前見兩位夫人都得了消息正收拾着要出門一探究竟,她也不管周圍人等,一頭朝着姚氏撲將過去,跪倒在姚氏面前把臉埋在姚氏懷裡,牢牢抱住姚氏的腰低聲抽泣起來。
別看這事兒是趙家兄妹引起來的,她是受害者,可這會兒不把責任認定,日後她就要被鍾氏和趙家人笑話挑剔壓制一輩子。死貧道不如死道友,還是讓趙窈娘和趙璀挨頓罰罷。
姚氏唬了一跳,疾聲道:「這是怎麼了?」
許櫻哥只管哭不管解釋。自有青玉與紫靄將事情經過委婉地說了一遍,姚氏與鍾氏都是當家的人,當然明白這中間的經過和曲折,更明白誰是誰非——這事兒全是趙家兄妹惹出來的,若非是他們精心設計引了許櫻哥去看什麼芍藥,又不清理乾淨場子,扔了她一人在那裡,哪會有這許多事?
本來這種事情從來都不問誰是誰非,總是女子吃虧就是了,但許櫻哥這一哭,這責任就全都認定在趙氏兄妹身上了,就是趙家人理虧狂浪惹出來的事。姚氏正和鍾氏別着上下高低呢,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當下冷冷一笑,將許櫻哥扶起來擦淚,安撫道:「好女兒莫哭,這可不是你錯。爹和娘就算是要生氣也要找那罪魁禍首。」言罷回頭看着鍾氏淡淡地道:「趙夫人,你看怎麼辦吧!」
鍾氏氣得臉上的肥肉亂抖,可真是半點辯駁不得,只得氣道:「這兩個不省事的混賬東西……把四爺和窈娘給我叫來!」
話音未落,就見趙窈娘急匆匆地從後頭追上來,口裡還喊着:「櫻哥你莫生我們的氣,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
鍾氏正兜着豆子找不到鍋炒,看到她這模樣氣得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孽畜!給我跪下!」
趙窈娘一抖,膝蓋一軟就跪倒在鍾氏面前認了錯:「娘,我錯了,以後再不敢了的。」鍾氏氣不過便當着許家母女的面去打趙窈娘,趙窈娘哭喊着圍着她繞圈子,連聲只是討饒。鍾氏虛張聲勢,趙窈娘手腳靈活,躲避得當,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姚氏不耐煩看,便拉了許櫻哥冷聲道:「我們走,莫要耽誤你趙家伯母教導兒女。」
最是守禮挑禮的人偏偏給人看了現行笑話,鍾氏氣得倒仰,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於是又狠狠擰了趙窈娘兩把。
許櫻哥見好就收,忙收淚拉住鍾氏的袖子勸道:「伯母消消氣,窈娘也不是有意的。」
趙窈娘忙道:「是啊,是啊,我本是好心來着,要怪也怪那不要臉的登徒子。」
鍾氏更氣,猛地揮開許櫻哥,將手擰住了趙窈娘粉嫩的臉頰使勁地掐:「你還敢說!你還敢說!老趙家的臉都給你個不成器的東西丟乾淨了。」趙窈娘吃痛,只管朝許櫻哥和姚氏身後躲,正熱鬧間,突然進來個人道:「夫人,事情不好,四爺被那狂徒給刺了一刀!那狂徒又說自己是康王府的三爺!」
「啊……」鍾氏忙收了手,與姚氏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出些煩躁和擔憂來,齊齊道:「快去把大爺(四爺)叫來!」
不待她們叫人,趙璀與許執已然趕來了,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先把相干的丫頭婆子給約束起來不許亂說話,再把不相干的給趕出去,關起門坐下來互相商量。
鍾氏看着趙璀肩上草草處理過的傷口,又是心疼又是後怕,還有幾分怨氣,由不得拭淚道:「那可是個太歲,輕易招惹不得,怎就惹上了他?多險啊,差點我就見不着你了。」想想就覺着運氣真不好,倘若不是應了趙璀的請求跑來這香積寺見姚氏,也不會遇到這種衰事。再想想就又覺得真煩,連帶着看許櫻哥那張漂亮的臉蛋也覺得是個麻煩,好似這麻煩就是許櫻哥招惹來的,趙璀那傷就是許櫻哥害的一般。
許執平靜地道:「是他來招惹我們,並不是我們招惹他。」總是張儀正失禮討嫌在前頭,誰都打得,難不成許櫻哥就該給他調戲羞辱不成?何況他自己早前不肯亮出身份,趙家的下人也給他傷了幾個,趙璀也受了傷,算是有個說頭。
姚氏把鍾氏的神態語氣盡都看得分明,淡淡地道:「不惹也惹上了,現下還是想想怎麼處理這事最妥當的好。」
趙璀雖覺着惹上這太歲確實是件麻煩事,但不惹也惹上了,抱怨後怕沒有任何意義。此刻他只擔心鍾氏會因此遷怒許櫻哥,也怕她說出些不中聽的話來惹怒了許家的人,便先把責任擔了堵她的嘴:「總是我不好才害得兩位妹妹受了驚。這件事我仔細想過了,也沒什麼不得了的,正如大哥所述,是他不自重來招惹我們,我們又不曉得他是誰,就不存在故意冒犯一說,何況他如今只是受的皮肉傷,我卻是挨了這一刀。如今康王府正到處遍尋他不着,我們且好言好語將他哄着,等他養好了傷再讓康王府來認人,不見皮肉傷也就沒那麼多氣,兩樣相抵,我們這邊再請公主出面,師母那邊請熊夫人出面,這事兒最後總能辦好的。」
許執沉思片刻,道:「不妥,這事兒再耽誤隱瞞不得的。那邊康王府找他找得發了瘋,王妃也因此病着,他一直不說,或是沒人聽了去也就罷了,現下已是鬧得沸沸揚揚的便不好再瞞,否則只怕那邊更怪。這樣,趙四弟你過去好言好語,好醫好藥穩住他,我回上京把康王府那邊安置妥當。」
許櫻哥暗自點頭,趙璀聰明狠厲處有之,端方持重實不如許執。姚氏也是這麼個想法,當下問鍾氏:「不知您的看法如何?」
鍾氏心裡還猶自不是滋味,可牽扯進去的是她趙家人,趙璀更是絕對逃不掉干係,便打起精神道:「我也回去,待我親自去公主府一趟,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姚氏便不再言語。鍾氏以為她會帶了許櫻哥同自己一道回去,立即就去尋她親家熊夫人說情想辦法,誰知她卻穩坐如山,便有些不高興:「這是兩家人的事,雖然占着理不怕他,但也要放在心上儘量辦周圓了才好……」
難不成要全都跑回去才叫把事情放在心上?姚氏心頭有些看她不起,明明白白地道:「我們還有法事未做,今日就先不回去了。」
鍾氏還要再說,趙璀忙道:「上京的事情有大哥去做,師母留在這裡最好,我有決斷不下的也要師母出面拿主意呢。」
「這是自然。」姚氏起身吩咐許櫻哥:「你回房去歇着,我同你趙四哥一同去看那位小三爺。」然後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拿什麼吃食,什麼藥材,什麼禮物過來,又要誰跟着她一起去。
鍾氏見沒自己什麼事兒,便也低聲叮囑了趙璀一回,張羅着讓人收拾東西跟她回去,一轉眼看到許櫻哥同趙窈娘還在那裡交頭接耳地說悄悄話,想到她二人就是罪魁禍首,由不得心頭的怒火一拱一拱的。但她不能拿許櫻哥發脾氣,便怒斥趙窈娘:「還杵着作甚?還不快去收拾你的東西跟我走?」
趙窈娘曉得她的脾氣,無奈地同許櫻哥使了個眼色,小聲道:「總是我不好,你莫怪我四哥和娘就是了。」
小姑娘雖然做事有點不穩妥,但還曉得錯,和自己這樣不厚道的人比起來更是天真純善。許櫻哥笑道:「你不怪我跑回來哭訴害你挨罰就好了。」
這事就算是想瞞也瞞不住,何況也是自己做得不妥才導致的,趙窈娘搖搖頭,伸手與許櫻哥勾小指:「那我們說好了,誰也不怨誰。」
許櫻哥含笑與她勾過小指:「好。」
那邊鍾氏又喊了起來,趙窈娘捂住耳朵跑過去:「我走了。以後有機會又聚。」
許櫻哥朝她揮揮手,轉眼看到鍾氏眼裡一閃而過的不喜和厭惡,想了想,把那厚臉皮繃着,裝着什麼都看不懂的上前去同鍾氏行禮告別:「伯母回去後不要再罵窈娘啦,都是我眼淚淺,沉不住氣。我們當時也是嚇壞了才亂的陣腳。」又一臉的愧疚:「還有四哥的傷,我那裡有上好的金瘡藥,這就叫人送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鍾氏的臉板了又板,終是胡亂點點頭,勉強「大度」地安慰了許櫻哥兩句:「算了,也不算是你的錯。」
許櫻哥得了這話也就知趣地不在鍾氏面前晃,乖巧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回了房,便換了副自在神情,讓青玉和紫靄替她弄熱水來洗臉梳頭,又把衣服換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喝茶潤喉吃瓜子歇氣。
紫靄見她似是萬事都不放在心上,忍不住道:「二娘您就不怕?那潑皮可是個狠角兒,他說他要把打他臉的孫婆子全家滿門抄斬呢!」
第10章
太歲(二)
「他還說他要滅了趙家全家呢。」許櫻哥呵呵一笑:「你覺得他斬得掉?你覺得他想斬,老爺夫人大爺大娘子就任由他去斬?退一萬步說,他真的要斬,因為我怕他就不斬了?」可到底真是狠,那麼多人跟着趙璀都能讓他差點要了趙璀的命,若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便是為人記仇兇狠惡毒輕易招惹不得,日後總要遠着點才是。
紫靄眨了眨眼,猶豫道:「那……」
許櫻哥將一粒瓜子拋上空,張嘴接了,道:「你要急,就去那邊打聽一下消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