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 第4章
意千重
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梁家真的要殺人,朱卿卿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便問朱悅悅:「他們為什麼不讓我們走呢?」
朱悅悅搖頭:「我哪裡知道?噓,梁鳳歌來了,你問他吧。」
梁鳳歌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穿過人群,直直地朝着她們這個方向走過來,朱卿卿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也在看她。梁鳳歌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好像很是傷心,又好像有點高興,還很憤怒。
他只差兩丈遠就要走到她跟前,朱大老爺突然跳出來,攔在他前面大聲道:「你要做什麼?我們家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怎麼樣?人都死了,難道還不許埋嗎?」
梁鳳歌淡淡地看了朱大老爺一眼,沉聲道:「讓開!」
見一個半大小子衝着自己吼,朱大老爺很是憤怒,指着他罵:「你這個……」
梁鳳歌的眼睛紅了:「我有話要和朱卿卿說,你敢攔我,就別想走出這城門去!」
朱大老爺一下子就蔫了,哭喪着臉大聲嚎道:「爹啊,爹啊,二弟啊,我對不起你們那……」
有人上來把朱大老爺勸開,梁鳳歌繼續向着朱卿卿走過來,朱卿卿也有話要問他,所以並沒有要躲避的意思。等到梁鳳歌走到她跟前了,她才把她母親的靈位舉起來給他看:「你叫我母親做嬸娘,你吃過她親手做的飯菜糕點,也穿過她親手做的衣裳鞋襪,還跟着她學過字帖,你調皮打壞了她最心愛的檀木屏風,她也沒有說你半句,還不讓你娘揍你。」
梁鳳歌那雙看上去傲氣十足的鳳眼裡滴出兩滴淚來,他撩開袍子對着朱老太爺和朱三太太的靈柩磕了幾個頭。
朱卿卿有些浮躁的心情就慢慢平靜下來,等到梁鳳歌起身,她就問他:「為什麼?你是白眼狼嗎?」
梁鳳歌憤怒地道:「我不是!是意外!」
「真是意外嗎?」周嘉先走過來,擋在朱卿卿的前面,語氣平淡而沉穩,「梁鳳歌,她只是一個才失去母親的孩子。」
「你也知道她是孩子?」梁鳳歌厭惡地挑眉看着周嘉先,揮拳朝他打過去,「趁早滾開!不關你的事!」
葉叔搶先一步抓住了梁鳳歌的拳頭,梁鳳歌的眼睛往外噴着火,嘴唇緊緊閉在一起,默不作聲地揮舞拳腳逼退了葉叔,目不轉睛地看着朱卿卿道:「你要信我。」
朱悅悅大聲道:「別信他!」
朱卿卿沉默地看着梁鳳歌,事實上她很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相信梁鳳歌,好像很對不起死去的祖父和母親他們;不相信梁鳳歌,她又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梁鳳歌急了,伸手過來拉她:「卿卿,你聽我和你說,事情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他們不許我去找你,我……」
「放開她。」周嘉先的聲音冷冰冰的,他把一把劍抵在梁鳳歌的左胸上,「梁鳳歌,做人厚道一點的好。別利用別人對你的信任去作惡。」
梁鳳歌挺着胸脯,並不害怕那劍,而是倨傲地看着周嘉先說道:「你確定?老男人?」他雖然比周嘉先要小三歲,個子卻已經和周嘉先一樣高了,二人這樣對視着,誰也不肯讓誰。
周嘉先額頭的青筋跳了兩下,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光,握着劍的那隻手往前穩穩地遞進了一分。梁鳳歌冷笑着,往前踏出一步,充滿恨意地挑釁道:「你敢麼?」
葉叔彈開周嘉先的劍,輕聲道:「兩位公子請聽小人一言,死者為大,入土為安,誤了吉時不好,咱們都是客人,應當多為主人家着想才是。」
周嘉先沉默着把劍收了起來。
梁鳳歌傲慢地瞥了他一眼,低頭看向朱卿卿,神情復又變得溫和:「卿卿,這些人很煩,你跟我來,我和你說話。」
周嘉先也溫和地看着朱卿卿:「三妹妹,今日是你祖父和母親他們的大日子,死者為先,你莫要害怕,只要你不肯,沒人敢把你怎麼樣。」
朱悅悅悄悄拉着朱卿卿的袖子,小聲命令她:「別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我二表哥好心幫你,你不能讓他難看,不然你好意思去他家嗎?」
朱卿卿好生為難,想到從此以後有可能再看不見梁鳳歌,可能會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她鼓起勇氣和朱悅悅說道:「我和他說兩句話。」
朱悅悅拉着她不放,咬牙切齒地輕聲說道:「不許去,小白眼狼!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啦?你要是說漏了嘴,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梁鳳歌等得不耐煩,提高聲音道:「卿卿?」
朱悅悅白了他一眼:「你叫誰啊?還當小時候可以亂喊亂叫?不許你叫我妹妹的名字!你要說什麼就趕緊說,誰要跟着你走?你但凡是個人,就該體恤她剛沒了母親,這時候不讓她去送葬出殯,非得攔着她做什麼?你是想害她被人嘲笑看不起吧?」
周嘉先拉了朱悅悅一下,清清淡淡地道:「和他說這個做什麼?梁大公子霸氣慣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哪裡懂得這個?」
梁鳳歌被他二人擠對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委屈而憤怒地瞪着朱卿卿:「你過不過來?」
朱卿卿左思右想,搖頭:「你就在這裡說吧。」
見她不聽自己的,梁鳳歌覺得顏面盡失,氣呼呼地質問道:「你是不是相信他們的話了?」
朱卿卿反問他:「你還能讓我相信麼?」
梁鳳歌氣呼呼地道:「我當然能!我害誰也不會害你。不然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朱卿卿很嚴肅地道:「那就可以了。你走吧,我要送我娘一程。」
梁鳳歌知道攔不住她,也沒有理由攔住她,但他就是下意識地不想放她走,便氣呼呼地站在原地不動,氣呼呼地瞪着朱卿卿。
朱卿卿想了想,給他行了一禮:「多謝你救了我。」
梁鳳歌的眉毛一下子豎了起來:「你做什麼?」他不要她和他分得如此清楚,但是當着這麼多人他說不出這話。
「沒什麼,只是覺得應該謝你。」朱卿卿知道自己應該長大了,如果以後她再看不見梁鳳歌,那麼他們之間應該是這樣和氣地告別的。
朱卿卿抱着母親的靈位,從梁鳳歌的身邊繞了過去,梁鳳歌飛快地拉住她的袖子,低聲問她:「你還回來嗎?」
朱卿卿有些心虛地小聲道:「當然回來啊,不然我能去哪裡?」她不敢看梁鳳歌,只敢低着頭死死盯着母親的靈位看,想到自己再也回不來了,眼睛裡便湧出許多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砸到梁鳳歌的手上。
梁鳳歌猶如被燙了一樣地飛速縮回手去,輕聲道:「你別怕,我不會不管你的,要是他們對你不好,我去和我父母親說,讓你去我們家。」
「去你們家做什麼?我們還活着,你憑什麼要她去你們家?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對她不好?你安的什麼心?挑撥什麼?」大伯母急匆匆地趕過來,把朱卿卿拉過去護在身後,橫眉怒目地瞪着梁鳳歌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這孩子我就護定了!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在,記得她娘當初待你好,就趕緊讓我們出城,不然誤了她娘入葬的吉時,這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不想她恨你一輩子吧?」
梁鳳歌往後退了一步,朱卿卿垂着頭跟着大伯母繼續往前走,走了老遠,她回過頭去,看到梁鳳歌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人們從他身邊走過時都遠遠地避開他,顯得他瘦瘦高高的身影格外孤單,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有些為他心酸。
梁鳳歌發現她回頭看他,連忙抬起頭來朝她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閃閃發亮,那雙眼角上挑的鳳眼也眯成了一條好看的縫。
「三妹妹,你方才做得很好。」周嘉先從後頭走上來,不動聲色地把梁鳳歌擋在了身後,「有些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夠了。」
朱卿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見大伯母和大堂姐都沒注意這邊,便鼓起勇氣和周嘉先道:「周二表哥,我不相信梁鳳歌會做害我們家的事。我總覺得裡面是有什麼誤會。」
「大概吧。」周嘉先鼓勵地看着她,「你們很要好?」
朱卿卿道:「原來他家就住在我家隔壁,我打小就認識他了,我們經常一起玩的。」想到母親的教誨,便又忙着解釋,「後來長大了,他家也搬走了,就沒經常一起了。」
周嘉先沉思了一會兒,道:「你如果相信他,那就繼續相信他吧。但是你要知道,人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朱卿卿想不出有什麼人和事能逼得梁鳳歌低頭,便道:「他很倔啊,他小時候差點打死被他爹都沒被打服。」不管周嘉先贊同或是不贊同她的話,始終有個人願意聽她好好說出自己的想法了,並且他還讓她繼續相信梁鳳歌,而不是和大堂姐一樣的非得逼着她仇恨梁鳳歌,這讓她心裡的負罪感減輕了許多。
周嘉先笑了起來:「的確很倔。好了,這就出城了,我們要趕路,路不好走,你跟着你伯母和大姐姐坐車吧。」又低聲道,「你都知道了吧?去了就不回來了。」
朱卿卿又有些心酸,沒精打采地道:「知道的。」
「你別擔心。」周嘉先幫她扶了扶靈位,十分自然地說道,「你祖父讓我好好照顧你,我在他面前發過誓,一定會做到……你安安心心的,我家裡的男孩子多,女孩子少得可憐,因而祖父母特別喜歡女孩子,我還有個妹妹嘉人,和你差不多年歲,正可以和你做伴。」
祖父應該是在臨去世時見的周嘉先,拜託他幫忙照顧自己,是因為知道朱家在這裡待不下去了,今後都要依靠周家吧?但祖父讓她發的誓言都那麼毒,還不知讓他發的誓言有多毒呢,他為什麼要答應?他又不是朱家的人,也和她一樣的害怕祖父、心疼祖父。朱卿卿有些不太相信這事的真實度,不過周嘉先的確是個好人。
周嘉先和她說了這個話後,心情似乎很好,見她睜着哭腫了的眼睛沉靜地看着他,一臉的不信卻又裝作很信,便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真是個傻孩子。」
她才不傻呢,她什麼都知道。朱卿卿有些不服氣,又不好意思和他爭辯,正好朱大老爺過來,就趕緊給朱大老爺行禮:「大伯父。」
「趕緊跟上去,你大伯母和姐姐等你坐車呢。」朱大老爺目光深沉地看了朱卿卿一眼,帶着些討好意味地和周嘉先說道,「她還小,什麼都不懂,不比她大姐姐懂事。」
周嘉先贊同地道:「姑父說得是,表妹把她照顧得很好。嘉人只比表妹小一歲,卻是什麼都不懂,日後要讓她們姐妹經常一起玩,讓嘉人跟着表妹好好學。」
朱大老爺高興起來,和周嘉先說得熱鬧。
朱卿卿捧着母親的靈位小跑着上前,葉叔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輕輕鬆鬆把她托上了馬車。
朱大太太沒精打采地歪在車裡想心事,朱悅悅噘着嘴生氣,見她進來就把她拉過去按在身邊坐下,盯着她道:「你和二表哥說什麼啊?總也說不完,明明曉得今天是在做大事,還讓我們等你這麼久,一點不懂事。」
朱卿卿覺得自己的確做得不對,便誠懇地認錯:「大伯母,大姐姐,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
朱大太太警告地看了朱悅悅一眼,把朱卿卿攬到懷裡去:「別理你大姐姐,她是捨不得離開家呢。」
朱卿卿又感傷起來:「我也捨不得呢。」
朱大太太就問她:「今日事多走得急,忘了問你,可有什麼要緊的東西落在家裡了?」
就算是有什麼要緊的東西掉了,這時候也來不及回去拿了吧,看家裡人的樣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挑着這個時候重新回去的。朱卿卿想起了祖父說的那株老桂花樹,有點明白過來,應該是那下面埋了很重要的東西,但因為祖父不許她說,所以也就算不得了。
朱大太太見她遲遲不說話,眼睛裡的精光越來越亮,有些急切地問道:「是什麼?」
「當然是有的,母親給我做的小老虎,祖父給的水晶鎮紙,爹爹編的竹蜻蜓……」見大太太的表情越來越隱忍,朱卿卿趕緊很懂事地說,「不用了,都是些身外之物,而且都被燒掉了。」
朱大太太嘆息了一聲,又有些焦躁。
朱悅悅眼睛一轉,溫和地把朱卿卿攬過去,拿了一塊糖餵給她,低聲問她:「那天祖父和你都說了些什麼?怎麼說了那麼久?」
「問我知不知道我爹什麼時候回來,是不是梁鳳歌救了我,讓我以後跟着你們好好過日子。」朱卿卿有些厭煩,也有些明白了,她其實不笨,不過是太懶,不想動腦子想事情而已。從前調皮幹了壞事,編造假話騙父母長輩也是經常幹的事,現在她累了,所以不想再糾纏下去。
朱悅悅泄氣地一頭撞在大太太身上,癱在坐墊上唉聲嘆氣,朱卿卿抱着母親的靈位,小小巧巧的身子靜悄悄地縮在角落裡,閉着眼睛打盹。
路真的很不好,一路上抖得厲害,導致朱卿卿在夢裡一直不停地奔跑,就好像那天夜裡為了逃脫那個人的追殺一樣,那個人冰涼腥臭的手一把抓住了她。她嚇得尖叫一聲,驚醒過來,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周嘉先擔憂地看着她:「這孩子又發熱了。我覺得還是不要讓她再下來吹涼風了,不然一路顛簸,缺醫少藥的,加重了病情怎麼好?」
大太太有些為難:「總不能讓三弟妹身後無人……」
周嘉先斬釘截鐵地道:「若是三太太泉下有知,我相信她一定捨不得讓獨女為了這種事情吃苦受罪丟了性命。」
朱卿卿覺得全身都疼得厲害,喉嚨猶如被火燒過一樣的難受,但她知道,如果她不堅持,就再也看不到母親了,興許就連母親的墳墓是個什麼樣子都不會知道,將來父親問起她來,她可怎麼說?她悶不作聲地翻身想要坐起,周嘉先立刻體貼地伸手扶她起來,十分溫和地道:「你病得厲害,莫要逞強,我們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不會怪你。」
周嘉先的身上有股很乾淨的味道,略帶着一點墨香味兒,他的手有力又溫暖,朱卿卿知道自己很喜歡他。她的臉紅了起來,又覺得自己這種不適宜的小心思是很可恥和可怕的,便低下頭輕聲道:「我不能讓母親一個人孤零零的。」
周嘉先嘆了口氣,準備扶她下車,朱悅悅生硬地擠過來,緊緊盯着他的眼睛輕聲說道:「二表哥,卿卿不是小孩子了,她過了年就十三歲了。」
周嘉先清秀白皙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他飛快地縮回手去,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垂着眼低聲道:「這裡懂得醫術的人只有我。」臨下車時回頭看了朱卿卿一眼,黑幽幽的眼睛裡浮起一層朦朧的薄霧,「你大姐姐也說了,你不再是小孩子,要照顧好自己,不然若是生病難受,誰也替代不了你,更是對不起你母親一片苦心護着你。」
朱卿卿聽明白了,眼睛濕潤潤的,用力地點點頭。
朱悅悅很生氣:「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知道男女有別,不然到了周家要被人看不起的,還要連帶着我也要被人看不起,你聽明白了?」
朱卿卿拉住朱悅悅的手,討好地輕輕搖晃,懇求地看着她。朱悅悅脾氣暴躁,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她濕漉漉的圓眼睛盯着看了一會兒,便心軟了,威脅道:「總之你記好我今天和你說的話,不然將來有得你的苦頭吃!我若不幫你,不喜歡你了,你餓死都沒人管。」
朱卿卿聽話地跟在朱悅悅身後下了車,看到一直守護在車邊的葉叔,心就又安寧下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知道葉叔其實是專程來照顧她的,而非是周嘉先所說「照顧他這兩個妹妹」。朱卿卿心想,大概是因為他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而且知道大伯父他們有些粗心的緣故吧?
因為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逃命,因此葬禮很簡單,能省的程序都省了,把人安埋妥當就好了,隨葬品也沒有。確切地說,棺木裡面原本是裝滿了值錢東西的,但都被拿出來做一家人將來的生活所需了。
「這樣的亂世,給人知道隨葬品豐厚,反倒要招來災難,咱們人不在這裡,沒人看墓,豈不是要連累得你祖父和母親他們不能安寧?」大太太溫柔細緻地和朱卿卿解釋,「這裡面也有你的一份嫁妝,將來我怎麼陪嫁你大姐姐,就怎麼陪嫁你。」
朱卿卿軟綿綿地靠在朱悅悅的身上歇氣,大太太說一句,她就點一下頭,終於等到周嘉先過來喊她們:「天色不早,要趕緊趕路,不然走漏了風聲,給梁家知道了可不好。」
朱大老爺憂心忡忡:「他們家的馬快,咱們拖兒帶崽的一群老弱病殘,只怕逃不過他們。」
周嘉先露出一種十分堅毅自信的神情來:「姑父不必擔憂,小侄前幾日就已經着手安排,使人在渡口準備了船,咱們只要能趕到江邊上了船,就不怕梁家追來了。」
朱悅悅痴痴地看着他:「真是好風采。」
周嘉先突然轉過頭來一笑,朱悅悅的臉一下子變得血紅,抓着朱卿卿把她往前推:「二表哥,她病得有點厲害。」
周嘉先走過來,毫不避嫌地去摸朱卿卿的額頭。朱卿卿正燒得迷糊,被他微涼的手摸着,覺得真是舒服極了,無意識地朝他的手蹭了蹭。
周嘉先下意識地抿緊了唇,皺着眉頭看向朱卿卿。不過短短几日,小女孩原本肥白粉嫩、帶着嬰兒肥的臉頰已經迅速瘦了下去,下頜尖尖的,又圓又大的眼睛顯得更加的大,裡面還含着淚光,濕漉漉的,好比小鹿的眼睛一樣純真可憐。
周嘉先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越發覺得掌心下的那一片肌膚更加燙人,他想起了朱老太爺臨終的託付和語焉不詳的暗示,一瞬間下定了決心,他要護着她,等着她長大,並不只是為了那件事,而是他願意。他不過是次子罷了,再是艱辛也註定要少得到很多東西,但也意味着他可以稍微縱情一點,滿足自己的喜好。
朱悅悅發現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她原本是想要借着朱卿卿的病多和周嘉先接觸一下,但周嘉先對朱卿卿的關注和重視超乎想象的越來越重,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連忙提醒周嘉先:「三妹妹是不是病得很嚴重?」
周嘉先已經恢復了平靜,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再平和地道:「多給她喝水,過了江就能找到好大夫。」
朱悅悅委屈地噘起嘴來,周嘉先略微有些不耐煩,卻還是很耐心地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