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上癮了? - 第6章
柴雞蛋
「倒數第二桌好幾個男的呢,誰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董娜想了想,眼睛環視四周,特神秘地湊到白洛因耳朵說:「就那個總穿着一個格子衫,耳朵上插着耳機,喜歡聽音樂的帥哥,我們班女生都覺得他特酷。」
白洛因知道董娜說的是誰了,可他沒想起來尤其的這些魅力之處,腦子裡只有一抽屜的鼻涕紙。
「你說,我要是追他,他能接受我不?你瞧瞧姐姐這姿色,有戲不?」
白洛因急着回家吃飯,就敷衍地回了一句,「有戲,有戲。」
「真的啊?」董娜拽着白洛因不撒手了,「那你告訴我,他喜歡什麼?我看你倆天天在一起。」
白洛因把董娜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劃落下去,很誠懇地告訴她,「你就送他一袋衛生紙,記住,不是一卷,是一袋。」
說完,大步朝樓梯口走去。
董娜在後面喊,「是12卷一袋的還是10卷一袋的?」
白洛因差點兒從樓梯上滾下去。
楊猛屁顛屁顛地從白洛因的身後追了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嘻嘻哈哈一頓鬧哄。
「我們班今天評選班花了,集體投票,有五個女生票數都差不多,長得都不賴。要我說最好看的,不是被選上的那個,是左眼角有一顆痣的那個……」
白洛因頗具殺傷力的眼神一直沿着牆上的紅磚縫遊走着。
楊猛推了白洛因一把,「你聽見我說的沒?」
「聽見了,你說你奶奶買了一斤生柿子。」
楊猛狠狠朝腦門上拍了一下,剛才那些話全白說了。瞧見白洛因還在一旁愣神,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想石慧姐呢?」
聽到這兩個字,白洛因眼睛裡的波動一閃而過。
「不是。」
「那是什麼?」
久久之後,白洛因才開口說道:「我在想,誰把我的作文本給撕了。」
顧海臨時租的房子有一百二十平米,只有一間臥室,一個衛生間,其餘所有空間都給了運動器材。在運動這一方面,顧海純粹是被顧威霆給逼的,打五歲開始就在部隊和士兵一起訓練,後來離開部隊,他卻得了強迫症,每天不給自己搞些任務,就好像一天少吃了兩頓飯。
二百個俯臥撐輕鬆搞定,跑步機高速運轉一個小時,然後狂打沙袋,把沙袋當初顧威霆和姜圓,還有那個他見也沒見過一面的偽兄弟,打得那叫一個歡暢。
運動完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顧海這才把手伸進書包里,掏出來的是一張作文紙。
欣賞了一番之後,顧海將作文紙用透明膠條貼在了寫字桌上,然後拿出一張薄薄的紙遮在上面,開始拓寫。
他喜歡極了這個字,不是標準的楷書亦或是行書,這是白洛因自己創造的一個體兒,猶如一個人舒展着四肢,自由,放縱,卻帶着剛勁不屈的力量。
早上,尤其從後門走進教室,像往常一樣,漫不經心地把書包甩到桌子上。結果這一甩不要緊,甩到地上一大袋的衛生紙。衛生紙下面壓着一張紙條,這張紙條被衛生紙的慣性一帶動,脫離了尤其的桌子,飄啊飄的,飄到了白洛因的桌子上。
四周的同學瞧見這陣勢,全都偷着樂,暗想這尤其也忒能拉了,一次性拿來這麼多衛生紙。
尤其無視周圍的目光,抱起一大卷的衛生紙,抽屜里塞不下,只好立在座位旁邊。就在他轉身的時候,瞧見身後的桌子上有一張紙條。
「送你的。」
尤其一陣驚愕,白洛因送我的?他送我衛生紙幹什麼?目光轉向自己的抽屜,愣了一會兒。想明白了,白洛因坐在他後面,天天看到他抽屜里那麼多鼻涕紙,肯定是覺得不夠用,特意買給自己的。
行啊,這小子平時看着挺冷漠的,內心這麼火熱啊!
早自習開始後二十分鐘,白洛因才進教室,在全班同學注視的目光中,從容地走到最後一桌,拿起自己的英語書,準備到教室外面背書。
這是班級規定,但凡遲到的同學,都要在教室外面站着上自習。開學一周以來,白洛因從未在教室里上過一節早自習。
「誒!」尤其拽住了白洛因,手指着旁邊一袋衛生紙,「謝謝了啊!」
白洛因雙目聚光,心中驚詫,這丫頭也太二了,讓她買她還真買了。
「不是我買的,不用謝我。」
尤其笑中帶邪,邪中帶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又不是送我一袋衛生巾。」
「操!」
第12章
怎麼總是睡覺?
自打尤其收到這袋衛生紙之後,就像魔怔了一樣。本來就頻繁地擤鼻涕,現在更猖獗了,一天得用一卷衛生紙。每次擤完,都得回頭朝尤其會心一笑,那副模樣就和情竇初開的小丫頭一樣,要多矯情有多矯情。
白洛因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尤其一米八的大個,長了一張金城武的臉,私底下卻總幹這麼缺心眼的事。
「我說,衛生紙真不是我買的,你別寒磣我了成麼?」
尤其才不管那一套,擤鼻涕的聲音一下比一下大。
最後白洛因無奈了,連頭都不抬了,作業早早地寫完,上下眼皮開始打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尤其這麼鬧騰,班裡誰沒有意見?可就是沒人敢提醒一句。班裡一半的女生都對尤其有意思,剩下的一半就是書呆子型的,有個地雷爆炸了都聽不見。男生玩遊戲的玩遊戲,聊天的聊天,壓根沒人注意到這一塊。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
最北排的倒數第二桌,有個閒人,此人做什麼事都是雷厲風行,別人兩節課寫完的作業,他半個小時就搞定了。尤其這左一聲右一聲的動靜,顧海自然而然會朝那個方向看過去,結果每次第一眼看到的都不是尤其,而是白洛因。
他又在睡覺?
……
顧海特別納悶,白洛因每天晚上都去幹什麼?他怎麼就那麼困呢?他是真睡着了還是在那待着呢?要是真睡着了,為什麼每次上課點名叫起他來,他都能對答如流。
「你在看誰呢?」
一個聲音從前面傳過來。
顧海把目光從白洛因的身上移開,轉到前桌的女生臉上。此女生樣貌精緻,聲音悅耳,京腔裡面混雜的一嘴港台味兒,絕對能聽得你一身雞皮疙瘩。
「你認識他麼?」
顧海指指白洛因。
單曉璇柔情款款地看着顧海,「誰不認識他啦,以前我們班班草,我還追過他呢,可惜人家沒瞧上我。我和你說,他這個人特個性,而且特聰明,以後你就慢慢知道了。」
單曉璇的一句話,無疑勾起了顧海對白洛因的興趣。
「那他以前也這麼愛睡覺麼?」
「睡啊!他每天都這麼睡,上課下課都睡。而且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別告訴別人,白洛因沒有媽。」
這句話,是用一種八卦的口氣對顧海說出來的,卻扎得他心口窩疼。沒有媽,對於一個被母親寵在懷裡的孩子而言,只是一個神秘的悲劇,只要不在他們身上上演,他們總是用一件奇聞來看待。
「你熱不熱啊?我看你都出汗了。」
單曉璇拿起一個小扇子,用特別漂亮的姿勢給顧海扇着風,引來周圍男生陣陣咳嗽。
顧海只是掃了那群看熱鬧的男生一眼,集體噤聲。
下課,顧海走到白洛因的課桌旁,看了看他桌面上擺放的文具。一支磨白了的鋼筆,在碳素筆和水性筆橫行的年代,鋼筆是練字的人才有的文具。五毛錢一瓶的墨水,已經快用到了底兒。一把刻度磨沒了的尺子,一個簡易的文具袋。抽屜裡面是一個雙肩背包,背包的帶斷過幾次了,上面縫着的線什麼顏色都有,顯得很突兀。
說實話,窮人顧海不是沒見過,但是敢把自己的窮展現得這麼淋漓盡致的人,顧海還是頭一次見。
放學,一輛軍車靜靜地停靠在距離校門口不遠的大樹下,這個地方本是不允許停車的,但是此車的車牌號早已成了這個區域做權威的標誌。別說停靠在樹下,就是停靠在樹尖上,也沒人敢來鏟走。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不用來接我,我自己打車就成了。」顧海對着身邊的人,總是耐性極低。
司機陪笑着點頭,「這不是怕你出事麼?這邊的交通秩序這麼差,司機素質這麼低,萬一被坑了怎麼辦?……來,上車吧,我的小公子,你和首長置氣,犯不上折騰自個。」
顧海往校門口掃了一眼,突然瞥見一個身影,定定地瞧了幾秒鐘,迅速邁開大步朝馬路對面走去,還沒等司機反應過來,攔了一輛出租車就顛了。
第13章
這個人交定了!
「師傅,勞駕您慢一點兒。」
出租車司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還要多慢啊?你瞧瞧這邁速表都已經打到哪了?」
「您就跟住前面那個人,穿藍色校服的那個,跟住他就成了。」
司機徹底怒了,「鬧了半天你是讓我追一個走路的?你存心折騰我呢是不是?我這車是按公里算錢,不是按時間算錢,耽誤我半天工夫走個一里地,值當麼?」
顧海掏出二百塊錢,直接甩了過去。
司機的態度立刻柔和下來。
「我說小伙子,你要是跟蹤一個走路的,何不自己下來走呢?或者找一個電動車,都比我這省錢多了。花二百塊錢走這麼幾步,你不覺得虧疼啊?」
「走路容易暴露……快點兒,他轉彎了。」
一直到白洛因家的胡同口,顧海才從車上下來,這是一排排破舊的四合院,與周圍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以顧海的經驗判斷,這裡的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這些在胡同里穿梭的大爺大媽,很快就要失去他們唯一的暖巢了,因為補貼金是不可能滿足他們在北京買下任何一所房子的。
沿着胡同往裡走,顧海瞧見白洛因進了一個院子。
他低頭看了看表,五十分鐘的時間,他現在明白為什麼白洛因總是遲到了。以顧海所觀察到的白洛因的家庭條件,他恐怕連一輛自行車都沒有。
白洛因進了屋子,把書包往雜亂的床上一扔,脫掉校服,赤裸着上身直奔廚房。打開電飯鍋,呆愣了幾秒鐘,朝院子裡的白漢旗大吼了一聲。
「不是說熬粥麼?怎麼又變成米飯了?」
白漢旗猛地拍了一下腦袋,一臉追悔莫及的表情。
「我剛才在外面洗衣服,把熬粥這事給忘了,這粥裡面的水分蒸乾了,就變成米飯了。」
顧海走到門口的時候,白洛因正往碗裡倒自來水,碗裡是白花花的米飯,攪和攪和就變成粥了。他喝了一碗又一碗,旁邊只有一碟鹹菜。
吃過飯,白洛因把碗沖了沖就放了進去,沒一會兒走出來,看到白漢旗在晾衣服,怒火中燒,拽下一條內褲冷聲質問白漢旗。
「這條內褲不是乾淨的麼?你怎麼又給我洗了?我一共就三條內褲,一條讓你給倒水池子裡了,一條髒了,這條乾淨的又讓你給洗了,明天我穿什麼?」
白漢旗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濕了吧唧的兩隻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柔聲哄道,「爸這就給你買一條去。」
「不用了。」白洛因一把拽住白漢旗,「我現在就把它穿上,明天早上就幹了。」
顧海被這爺倆兒逗樂了。
回去的時候,顧海沒打車,直接跑着回去的,也省的到家再鍛煉了。他的腦子裡一直回放着剛才看到的那些畫面,那對爺倆亂七八糟的生活片段,越想越覺得可樂,可樂着樂着卻又不是那麼回事了。
其實,他來這裡有三個目的;第一個是想看看白洛因為什麼總是遲到,第二個是想看看同胞的生活狀況,第三個就是閒的。
現在,這三個目的都達到了,還有一個意外收穫。
他發現,他們各自擁有的,都是彼此最匱乏的。
根據互補原理,這個人,他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