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 第16章
顏涼雨
「嗯。」
「真想要?」
「你哪那麼多疑問句啊。」
趙越摸摸鼻子,有些為難的想了會兒,然後對着薛琥比劃了個數字:「六千。」
薛琥眨巴眨巴眼睛:「你可別宰我。」
「宰你?」趙越一臉竇娥冤,「我不虧本就不錯啦。就這小傢伙,我遛出去隨便七八千的賣你信不。」
薛琥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好啦好啦,你把帳號給我。」
「幹嘛?」趙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轉賬啊。」
趙越皺眉:「你別是走火入魔了吧,這脾氣可夠急的。再說,你要不要問問邵峰……」
薛琥仰着下巴,一副惡少的標準姿態:「我花我自己的錢,問他幹嘛!」
於是乎,晚上薛少爺就把蔥蔥接進了自己家。代價是一張餘額不足百元的銀行卡。靠,他懷疑趙越肯定提前打探了他的帳戶,不然怎麼要價要的那麼准。剛攢了這麼點錢,這下全奉獻了,日子,還得重頭開始。
不過薛琥樂意。給蔥蔥洗澡的時候薛琥那叫一個開心,也不知道是給人家洗澡還是折騰人家玩兒,蔥蔥也配合,讓怎麼鬧怎麼鬧。洗完了,薛琥就拿吹風機把蔥蔥吹乾,然後抱着小熊似的抱着它一頓親昵。可能是血統優良的緣故,蔥蔥真的特聽話,特懂事兒,還特會撒嬌,逗得薛琥一下午心花怒放的。
從傍晚開始,薛琥就盯着時鐘等邵峰迴來,盤算着一開門就讓蔥蔥撲過去殺男人一個措手不及,結果從五點等到八點,男人杳無音信。沒回來,也沒打電話回來。
積攢了一下午的好心氣兒忽然就沒了,薛琥覺得自己特有烏鴉嘴的潛質,早上剛說完不和諧的話題,晚上就應驗了。
手機擺在桌子上,薛琥抱着蔥蔥,就那麼看着。紗窗吹進來一陣涼氣,夏末初秋的風,忽然讓薛琥覺得冷。蔥蔥的身體柔軟而溫暖,薛琥拿臉在小傢伙柔順的絨毛上蹭啊蹭,最終,也沒撥通那個已經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邵峰是在周一晚上回來的,一進門,蔥蔥就叫個不停。倒有撲過去的趨勢,可怎麼看怎麼像和階級敵人鬥爭的姿態。邵峰可真是嚇了一大跳,站玄關那兒就衝着廚房裡的薛琥嚷:「你哪兒弄來的傢伙啊。」
薛琥聽見蔥蔥的叫聲,趕緊跑過來,一陣好說歹說,才總算讓小傢伙接受這個二號主人。
「好看吧,我一見着就特喜歡,嘿嘿。」薛琥樂得就好像蔥蔥是白撿的。
邵峰不傻,直接就問:「不便宜吧。」
薛琥老實點頭:「六千。」
「你可真敢花錢的。」邵峰低頭看着在自己腳邊轉圈嗅着的蔥蔥,也不得不稱讚一下,「不過別說,倒還真挺漂亮。」
「帥吧帥吧。」薛琥笑沒了眼睛,就跟邵峰誇得是自己似的。
蔥蔥屬於人見人愛型,所以邵峰被它圍着聞了有一會兒之後,也蹲了下去,想親近親近。結果張開胳膊還沒摟上,人家狗狗腦袋一甩,跑開了。一下子撲薛琥身上,又跳又哼哼的好不諂媚。
邵峰一臉黑線:「這什麼破狗啊。」
薛琥樂開了花兒:「剛我可還聽有人夸它漂亮呢。」
就這麼鬧鬧騰騰的吃了飯,快吃完的時候薛琥才想起來,忘了問男人昨天晚上到底為什麼沒回來。明明應該一進門就問的,這會兒再想開口,似乎怎麼都彆扭,最後,薛琥索性沒問。
薛琥沒問,邵峰自然也沒主動提。於是有一就有二,邵峰的夜不歸宿,漸漸成了很自然的事情。不用電話,不回就是不回了。薛琥錯過了一次機會,便再也開不了口讓男人報備。
立秋的那天晚上,邵峰和薛琥趴床上看電視。具體應該為邵峰看電視,然後薛琥看着邵峰。
堅持了好一會兒,邵峰終於受不了了:「你看什麼呢,直勾勾的。我臉上有花兒?」
薛琥似笑非笑:「我在想將來你家孩子什麼樣。」
邵峰沒好氣兒的樂:「啥樣都行就是別像你,不然我這老子還不被氣死。」
薛琥微微斂下眸子,語氣還跟少爺似的,只是不滿中,藏了點淡淡的怨:「冤枉人可不行,你自己數數我都多久沒發脾氣了。」
邵峰一把將薛琥摟過來,咬上了他的嘴唇:「是是是,你越來越溫柔了,越來越賢惠了……啊,對了,你那個台灣雞粥哪兒學的啊?」
薛琥齜着小虎牙樂:「好吃?」
邵峰非常給面子的點頭:「每次吃到最後都險些把碗一起啃了。」
薛琥非常有成就感的拿腦袋使勁蹭邵峰:「下次買個大點的鍋,我撐不死你。」
「呵呵,行。」邵峰被薛琥蹭得有點癢,費了半天勁才把小傢伙的腦袋扒拉起來,「喂,你說……」
「嗯?」薛琥不明所以,抬頭困惑的看着邵峰。
「呃,她過生日,你覺着送點什麼好……」
薛琥一口咬在了邵峰胳膊上。
邵峰還在那兒樂:「咬吧咬吧,咬完了記得幫我出主意啊。」
薛琥加大力氣,最後咬得牙都痛了,邵峰也覺出了不對勁兒,倒後面終於知道疼了。奈何死活扯不開薛琥,邵峰有點急,直接掰着牙才把薛琥弄開。再看胳膊,星星點點的都已經破了皮兒。
「操,你屬狗的吧……」邵峰有點生氣了。
薛琥瞥了他一眼,湊過去用舌頭輕輕舔了下剛剛咬過的地方,然後飛快的換上個調皮的笑容,衝着邵峰眨眼:「找個時間,我帶你去商場挑。」
邵峰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薛琥說的是生日禮物。受不了的一口啃上薛琥的臉:「你他媽一陣一陣抽的什麼風啊——」
第27章
關于田蕾的生日禮物,薛琥還真是正正經經的琢磨了一番。不知道為什麼,薛琥總覺得自己好像虧欠了那個女人,可能是性別的原因,甭管先來後到,他總覺得人家那是光明正大,自己就是第三者。所以下意識的,他就想做些什麼。
田蕾的生日是周五,於是薛琥在周三的晚上早早下了班,陪着邵峰去商場。呃,確切的說是邵峰被他帶着去商場。逛街這種事情薛琥駕輕就熟,商業街就那麼幾條,大商場就那麼幾家,薛琥跟走自己家客廳差不多。
對於購物狂的美稱薛琥打死都不承認,但這並不妨礙此美名在認識他的人里口口相傳。
最後,薛琥幫着邵峰在周生生挑了條細細的白金項鍊。
「我眼光,你放心,她肯定喜歡。」付完款往回走的時候,薛琥有些自得。
「必然的,我看整個商場的牌子你都能倒着背下來。」邵峰沒好氣的樂。
「也不是,」薛琥很謙虛,「像有些爛牌子我確實也不太認得。」
邵峰受不了的推推他的腦袋:「你這幸虧是男的,要是個女的遲早得把家敗了。」
薛琥歪着頭笑:「所以啊,你把心放肚子裡,想娶我進門敗家,這輩子是沒可能了。」
「你又來了,行了行了。」邵峰不太自在的摟摟他肩膀,「走啦。」
薛琥輕輕扯扯嘴角,沒再說什麼。
這個秋天,過得不咸不淡。薛琥甚至對它沒有什麼記憶。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在過自己的日子,而是跑到別人的情感道路上客串了一個莫明其妙的路人甲。邵峰開始給他講自己和田蕾的相處,鬱悶的時候向他倒苦水,苦惱的時候向他諮詢意見,甚至他們吵架了,薛琥也會幫着出謀劃策的調節。
邵峰不在的時候,他覺得日子都是灰的,可邵峰陪着他的時候,這日子還是沒有染上灰以外的色彩。
一次健身結束,薛琥坐着邵峰的車回家。車剛上高架橋,邵峰的手機就響了。薛琥直覺,便是田蕾的電話。邵峰的手機聽筒音量很大,薛琥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也隱約聽見女人問你再哪兒啊做什麼呢之類。雖然經常聽見邵峰和女人通電話,但查崗,還是第一次。那個瞬間,薛琥不知怎麼的忽然緊張起來。手握得緊緊,微微出汗。
下意識的,薛琥就去看邵峰,男人一手輕鬆的握着方向盤,一手自在的拿着電話,表情也是樸實的笑呵呵,然後下一秒,薛琥聽見他說,我在辦案啊。
那個瞬間,薛琥忽然想奪門而逃。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邵峰好像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明明眉眼口鼻都是老樣子,可薛琥就是覺得陌生。
掛了電話,薛琥衝着邵峰樂。把男人樂得渾身不自在。
「你看過《柯南》沒?」薛琥忽然問。
「什麼東西?」邵峰一頭霧水。
「只有兩個人的黑暗組織啊……」薛琥說着,打開了車窗,讓風把頭髮吹得飛揚。
邵峰不明所以,薛琥這擺明又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欲望,邵峰只好摸摸鼻子,嘟囔着:「吹吹風好,免得總說外星語……」然後繼續開車。
薛琥笑笑,對着路過的車輛笑,對着橋下的小樹小草笑。只有兩個人的黑暗組織,邵峰是主犯,他薛琥就是幫凶。薛琥祈禱着有生之年都不要看見田蕾,否則,僅僅第三者的羞愧,就能讓他窒息而亡。
那天之後,薛琥再也沒有主動打電話問過邵峰在哪,或者做些什麼。
再也沒有。
進入年底,邵峰忽然忙了起來。原本一周大概有五天會在薛琥那兒,慢慢的變成了三天或者兩天。薛琥裝着無意中問起,男人說是要準備考警長了,忙得焦頭爛額。大好前途的事兒,薛琥自然不能攔着。
冬天的夜晚,房間總是陰冷陰冷的。薛琥無聊,就裹着個棉被在電腦前面上QQ聊天,或者打遊戲。聊天室偶爾也會進,但薛琥一個字都不打,有人搭話也不回,就那麼看着人家版面嘩嘩的火速刷。他覺得自己好像離開那個圈子很久了,以前他還在裡面的時候,也遇見過聊得很好的結果突然不見了,回頭再一打聽,人家有了朋友,不玩兒了。那時候薛琥總覺得,離開就意味着安穩的幸福。結果,兜兜轉轉,當他也成了傳說中的某某某時,才終於明白。消失,不一定意味着離開,也許只是潛水;出圈,不一定意味着長相廝守,也許只是另一輪的獨自等待。
「又玩遊戲呢?說了多少次,這玩意兒費眼睛。」邵峰一進門,就嚷嚷起來。
似乎成了習慣,男人想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來,想什麼時候不來就什麼時候不來,再也不用提前知會。經常是薛琥酣戰正歡,人家就大搖大擺的回來了。然後,薛琥就得直接丟下鼠標,忙前忙後的開始熱飯,等邵峰吃上,他則回到電腦前繼續未完成的事業。
今天也是一樣。
邵峰坐桌前吃飯,薛琥坐旁邊打電腦。
邵峰吃完飯,薛琥收拾碗筷,然後繼續打電腦。
邵峰看電視,薛琥還是打電腦。
邵峰終於看不下去了:「我說,咱別捂得跟熊似的成麼。」不只影響視覺美觀,關鍵是下手也很不方便啊。
薛琥飛快的點着鼠標,目不斜視,好容易把怪物砍死了,才抽空搭理邵峰:「你自己跟移動火爐似的就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我懷疑這屋子風水有問題,靠,陰氣兒能鑽進骨頭縫……」
薛琥還沒說完,就覺得整個身體被人環住。棉被太厚,以至於邵峰的胳膊實在難以收攏,可薛琥就是忽然覺得暖了,什麼陰氣涼氣通通不見,只剩下邵峰喘息的溫度。
「你要是胖成這樣也挺有喜劇效果哈……」邵峰不知道那根弦沒搭對,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說完見薛琥沒反應,一抬頭,果然又在廝殺,「我說你這麼的不累啊,一手還得抓着被,一手還得摧殘鼠標。」
「我倒是想趴被窩,你問這破台式機跟我走不。」薛琥笑着。眼看着終極BOSS就剩一格血,食指抬起還沒來得及給與最後一擊,人卻忽然騰空了,得,邵峰仗着蠻力,連人帶棉被一起接收了。
薛琥被丟到床上,邵峰抓起棉被一角抖落抖落,薛琥就骨碌骨碌現了真身。邵峰總算能把人環進懷裡,拿過薛琥的手,就捂在了自己手心。
暖,一下子從手心蔓延到了心臟。薛琥眨眨眼,忽然沒了言語。
那廂邵峰還在嘟囔:「我說,你這手剛從冰窖里出來吧。靠,都這溫度了那鼠標還點的啪啪的,你八成中邪了。」
薛琥樂着,有些傻傻的。他忽然覺得不親熱,光這樣就很好。邵峰摟着他,給他捂着手,就這麼的一輩子,也不錯。
早上六點,鬧鐘溫柔的唱歌。薛琥故意把它放在了枕頭旁,以便第一時間按掉,免得吵着邵峰。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男人正睡得呼呼的。輕手輕腳的起床,套上衣服,薛琥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寒蟬。操,真他媽的冷。
先把雞肉切好,然後淘米。這是薛琥總結的經驗,不然等淘完米手都凍得沒知覺了,那就不是切雞肉而是切手指頭的問題了。折騰了六七分鐘,終於把粥煮上了,薛琥又蹬蹬蹬的跑回屋,小心翼翼的鑽進被窩,好半天,身上才恢復熱乎氣兒。
十分鐘後,薛琥估摸着水應該開了,起身又蹬蹬蹬的跑過去改小火,然後再鑽回來。
再十五分鐘,該下雞肉了,薛琥又跑出去,然後接續鑽回來。
冬天的被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薛琥其實一刻都不想離開。
就這麼來來回回的折騰了快一個小時,粥總算好了。薛琥看看時間差不多,就推了推邵峰:「老爺,起床了。」
一般這種時候的邵峰都迷迷糊糊的,壓根聽不清薛琥說啥。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兒,就是啃薛琥一口。然後在薛琥的督促下,刷牙,洗臉,喝粥。貌似薛琥的手藝里,邵峰就對此粥最鍾情,看着男人吃得哈皮,薛琥就會覺得之前忙活的一小時物超所值。
「看啥呢,再不吃我把你這份兒也喝了。」邵峰衝着薛琥笑。
薛琥眨眨眼,舀起一勺,放進了自己嘴裡。粥很香,香得薛琥想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