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 第19章
顏涼雨
「這事兒你就讓他過去吧,別真跟邵峰頂上,沒意思的。」聽完薛琥的敘述,趙越誠懇的給出了建議。
薛琥苦笑着搖頭:「我不想跟他頂上,我巴不得離他遠遠的。明兒我就借錢去,操,誰離了誰活不了啊。」
趙越沒接茬,他望着蔥蔥,沉默半晌,忽然說:「這狗當你又賣給我了,錢我退給你,把這事兒結了吧。」
薛琥望着趙越:「那感情呢,也一併結了嗎?」
趙越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感情……」
薛琥沒再說話,他覺得趙越的笑很飄渺,那個瞬間,好像他整個人都在化為虛無,然後慢慢消失。
第二天一大早,薛琥就把蔥蔥又送進了狗場。小傢伙連吼帶叫死活不配合,可想到邵峰,薛琥還是狠狠心,把它塞進了籠子。
帶着趙越給的六千和自己寥寥無幾的存款,薛琥又跟影樓里的人借了幾千塊,好容易湊成了一萬二,下午就打到了邵峰的帳號上。
從銀行出來的時候,薛琥給邵峰發了最後一條短信。
【錢我給你打卡上了。】
男人的回覆簡單到只有一個字。
【哦。】
抬頭望望天,幾朵雲彩雪白雪白的,好像棉花糖。薛琥深呼吸,初夏的風,帶着淡淡的草木的香氣。
真的,散了呢。
第31章
薛琥發現,他從進圈到現在,折騰了這麼長時間,結果只是走了個圓,又繞回了起點。呵,不就是玩兒嘛,以前他太嫩總以為愛啊情啊是天大的事情,現在經歷得夠了,看得多了,才明白也就那麼回事兒。都是男的,有什麼玩兒不起的。
聊天室,視頻,419,成為了薛琥的生活常態。想一想,邵峰不過是一次時間比較長的419,僅此而已。
薛琥愛上了抽煙,喝酒,還有性。整整大半年,他的生活里幾乎只剩下了這三樣東西。生活生活渾渾噩噩,工作工作半死不活。老闆不只一次的找他談,說你才多大,至於麼。薛琥知道老闆對他好,換別人,遇見他這樣的早給炒了。可他無能為力。
糜爛混亂的生活可以將人麻痹,然後忘了痛,忘了難過,忘了所有的所有。薛琥覺得,只有這樣的狀態,他才會好過點。
【獨自在家】:180,68,你呢。
【KING】:178,58。
【獨自在家】;來,上個照片。
【KING】:等。
薛琥熟練的打開文件夾,他現在閉着眼睛都能摸進這個路徑。熟練的截圖,發送。
【獨自在家】:嘖,還挺帥的。
【KING】:廢話少說,你的呢。
【獨自在家】:這個。
【KING】:呃……
【獨自在家】:呃是什麼意思?
【KING】:我不做0。
【獨自在家】:……
【獨自在家】:靠!
【純情好男人】:你好。
【KING】:嗯。
【純情好男人】:你是哪裡人?
【KING】:呃,咱這是同城聊天好吧。照片有嘛?
【純情好男人】:這就要照片?
【KING】:靠,88。
【純情好男人】:等等!那個……你先給我發唄。
【KING】:成。
……
【KING】:好了,你的呢?
【純情好男人】:我看還是算了。
【KING】:啊?
【純情好男人】:你太帥了,咱倆不合適。
【KING】:……
【美年達】:照片。
【KING】:先發你的。
【美年達】:OK。
……
【美年達】:說話啊,靠,不是看我太帥自卑了吧。
【KING】:呃,你這語氣……
【美年達】:什麼?
【KING】:要不是剛看了照片,我還以為在跟自己說話。
【美年達】:……
【美年達】:好啦好啦,你照片呢。
【KING】:等。
……
【美年達】:周六晚上怎麼樣。
【KING】:你家?
……
又一個周末,安排好了。退出聊天室,薛琥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就像是每天照例要抽煙,要喝酒,要工作一樣,只要對方還算對得起觀眾,基本上就成了。剛才那個長得倒還真不賴,薛琥希望他的技術和他的長相成正比。
周六,薛琥如約前往。
給他開門的就是美年達,薛琥初步鑑定,照片沒有水分。可在屋子裡等着他的,卻不僅僅這一瓶飲料。沙發上還坐着個男的,長得一般,身材還行。
3P,薛琥沒試過。
美年達也沒強迫,就是挑着眉問:「你還來不來?」
薛琥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笑,脫鞋,進屋。
快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致命,薛琥擺弄着別人,然後另一個人擺弄着他,異樣的體驗幾乎讓顫慄絕頂。身體的每個毛孔都在叫囂,在渴望,陷入了極度的瘋狂。
與肉體上的癲狂截然相反,薛琥此刻的大腦卻無比的清晰和冷靜。就像靈魂和肉體分裂開來,然後它冷靜的飄到上空,俯視着下面扭曲的世俗。
【老闆來碗魚丸粗面~~木有粗面~~那魚丸河粉呢~~木有魚丸~~那麼就要牛肚粗面吧~~木有粗面~~那要魚丸油麵吧~~木有魚丸~~怎麼什麼都沒有啊~~那,那要墨魚丸粗面~~木有粗面~~】麥兜憨憨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時,正是戰場的關鍵時刻。一開始誰都沒注意,繼續火熱糾纏,無奈麥兜的點餐太執着,終於,在老闆還沒崩潰之前,擺弄着薛琥的哥哥先崩潰了。
「這……什麼玩意兒!」
薛琥正在地獄烈火里游泳呢,聽見身後人鬱悶到極點的聲音,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是自己手機響了。艱難的騰出一隻手在丟到床邊的褲子口袋摸了半天,薛琥總算把手機摸了出來。老媽的號碼還在堅強的上下跳躍。
薛琥一個激靈,直接把身上人抖落下去,三步並作兩步的往衛生間裡奔。床上的人氣急敗壞的罵:「操,老子都箭在弦上了!」
薛琥根本無暇理他,砰的關上洗手間的大門,咔嚓鎖好。才略帶緊張的暗下接聽鍵。
「媽……」薛琥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特自然特乖巧特孝順。
「怎麼才接電話?」薛媽媽一副敵後武工隊的偵查口吻。
「電話放客廳沙發上了,我在屋裡呢,剛聽着。」薛琥發現自己臨場應變的能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強。
「嗯,你總有說的。」老媽沒好氣的哼着,然後才說,「過陣子,我和你爸去上海旅遊,正好可以先去你那兒看看。」
薛琥有些發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薛媽媽還在說着:「這都多長時間了,也不知道給家裡來個電話,你就不想爸媽啊,臭小子……」
一股熱氣涌到眼底,眼圈刷的就紅了。薛琥說不上來心底翻滾的那些都是什麼,他就覺得自己像一個在迷宮裡衝撞了很久的孩子,當終於筋疲力盡黯淡絕望時,大人們忽然從天而降,嘴上生氣地念叨着多晚了還不回家,手卻緊緊扯着他們,生怕再弄丟。
幾乎是掛斷電話的瞬間,衛生間的門就被人狠狠的敲了起來:「你他媽接個電話掉廁所里啦——」
薛琥眼皮都沒抬,他安靜的坐在浴缸邊緣,努力的想自己到底在幹嘛。報復邵峰?操,得了吧,自己現在和他八杆子打不着,就算折騰出花兒來,有個屁用!那麼,他這是在折騰自己了?
忽然又想起老爸老媽,薛琥記得每次一回家那倆人都把他當寶貝似的前看後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全方位的查看,就好像他是個瓷瓶兒出去展覽一回就得磕着點邊邊角角。
呵,薛琥露出個嘲諷的笑,給自己的。
深吸口氣,薛琥走出了衛生間。對另外倆人的氣急敗壞置若罔聞,薛琥手腳麻利的穿褲子,套衣服,開門,走人。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電話本。薛琥把手機里所有的號碼都翻了一遍,最終,只留下了四分之一。然後,他開始收拾屋子,厚厚的灰土,粉塵,雜亂無章的衣物,滿目狼藉的地板……積累的半年的污濁,收拾起來,卻只需要幾天。
星期三清早,當薛琥把晾衣架上最後一件衣服收進衣櫃的時候,忽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他的人,也跟着這屋子,這衣服,一起清爽起來。
「就點這些吧,多了也吃不了。」薛媽媽把菜單交還給服務員,然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兒子,「估計你也不富裕。」
「媽,這個……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薛琥覺得很受傷。
「工作還好吧。」薛爸爸忽然出聲。
薛琥趕緊正襟危坐:「嗯,都挺好。」
薛爸爸點點頭,頗為滿意的說:「男人嘛,就得在外面磨練。」
薛琥一個勁的點頭。沒等說話,薛媽媽忽然從包里拿出個小小的檀木盒,打開來,裡面赫然一條琥珀手鍊:「這本來是別人送你爸的,不過他手上那個都戴了十幾年的,媽就想着把這個給你。還特意去開了光呢。」
薛琥呆呆的看着,淡淡的檀木香里,一顆顆琥珀珠子溫和圓潤,淺淺的棕色,晶瑩清澈。薛琥忽然害怕了,它們是那麼的乾淨,那麼的純粹,以至於他沒有去伸手觸碰的勇氣。
薛媽媽不知道兒子發什麼愣,直接扯過薛琥的胳膊就把手鍊給他套上了。套完還端起來一個勁兒的欣賞,末了給出評語:「我兒子就是帥。」
薛琥樂出了聲兒。
有時候想通,就是一瞬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