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 第2章
顏涼雨
李皓是個很會玩的人,薛琥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就那麼的有樂趣。白天上班的時候他會想前一晚事,要下班之前他就會迫不及待想知道今天晚上的節目。他就像剛進城的人,看着什麼都新鮮。
漸漸的,薛琥覺得李皓看起來還挺帥的,就好像真的和他網上自己描述的慢慢符合了。薛琥也知道變的肯定不是人家,那就是自己了唄。呃,他挺喜歡李皓的。
「薛琥,咱倆認識有一禮拜了吧。」那天晚上泡吧的時候,喝着喝着酒,李皓忽然放下酒杯,問薛琥。
薛琥不名所以,愣愣的看着李皓,點點頭:「嗯。」
李皓不說話了,他斜倚在酒吧的沙發上,有些慵懶的看着薛琥,嘴角輕輕上挑,眼裡有一絲薛琥看不明白的味道。
酒吧的音樂聲不知什麼時候大了起來,原本的輕音樂變成了搖滾重金屬。薛琥還沒反應過來,李皓忽然整個人欺了過來直接咬上了他的唇。薛琥被吻得七葷八素,他感覺到李皓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迫切,渴求。
「琥,今天別回去了……」李皓幾乎是咬着薛琥的嘴唇問的,龍舌蘭的香氣把薛琥弄得頭重腳輕,李皓不安分的手更是讓他燥熱難耐。
「李皓……」薛琥有些害怕的抗拒着,他喜歡李皓,但從沒想過要這麼快的和他有些什麼。在薛琥的想法裡,這種事情應該是要有了特別深的感情然後才水到渠成的。
李皓沒理會薛琥的低喃,下一秒,手已經鑽進了薛琥的衣服。初來乍到的薛琥哪經得起這陣勢,李皓的手剛一鑽進來,他覺得頭皮都被爆棚的快感炸開。這一下,他是真的急了,使勁抓住李皓的手,一連說了好幾次「不行」。
這種事兒講究你情我願,強來終究是沒什麼意思。所以最後,李皓不得不悻悻的收了手。好半天,李皓才把氣兒喘勻,然後臉色悶悶的開着薛琥:「怎麼了?弄得我跟強強民女似的。」
薛琥看着李皓的眼睛,那裡面的欲望在慢慢退卻,儘管還殘留了絲餘韻,但已經不會讓他那麼緊張。咽了咽口水,薛琥吶吶的說:「沒,就是覺得有點快……」
「切,你就甲醇吧。」李皓撇撇嘴。
「……」薛琥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看着李皓,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臉色。
好在,李皓很快就恢復了平日的樣子。他捏捏薛琥的臉,笑着露出兩排白牙:「行了,不純我也不喜歡啊。」
薛琥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然後沖李皓笑了笑,有那麼點感激的意思。他知道一旦情緒上來再往回撤,是件挺糟心的事兒。
可與此同時,他對李皓的喜歡又深了點,應該說,薛琥已經開始想在什麼時候什麼樣的情況下把自己交給這個人。這在薛琥心裡頭屬於里程碑似的大事兒,所以他想得很認真。
第4章
可惜,薛琥的思考速度完全趕不上李皓的耐心消耗速度。快一個月的時候,李皓求歡再次被拒。這一次,李皓徹底沒了好脾氣。直接甩了句「在這圈子裡不做那事兒,你是不是還等着人給你立牌坊呢!」之後揚長而去。
那是一家薛琥沒怎麼去過的酒吧,然後李皓就那麼把他丟那兒了。薛琥一時間還回不過神兒,他怎麼都覺得剛才的李皓有點像惡靈上身再不然就是人格分裂。不怪薛琥這麼想,因為前一秒那傢伙剛在他脖子上種了無數草莓然後說我好像有點離不開你了。
靠!這他媽離開的倒是利索!
忽然間,薛琥愣住了。因為他剛剛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初戀。呵,二十來天,就這麼散了?薛琥有點發懵,這就好像你期盼了許久許久的春日踏青終於來到,而且你也為它買好了所有的零食和必需品,結果卻只是到家門口的臭水溝繞了一圈。並且還不幸的弄髒了鞋。
「薛琥?」頭頂上忽然有人出聲。
薛琥抬起頭,逆着光,他看不太清,可那聲音他認得,許恆。那個圈子裡他除了李皓之外唯一算得上認識的人。
有些像數學裡的單向映射,看着許恆,薛琥就會聯想到李皓。然後下個瞬間,他跟突然通靈了一般,慌忙掏出手機使勁個李皓打電話。
李皓還算厚道,很快就接了,雖然聲音是一百一千個不樂意:「還幹嘛?」
「我……」薛琥我了半天,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李皓也算善解人意,直接幫他開了腔。
「薛琥,咱還是做朋友吧。」李皓的聲音不冷不熱,杵得薛琥堵得慌,「我另外找人了。」
「你他媽剛出去五分鐘!」薛琥恨不得現在沖門外踹死他。
「薛琥,你真跟我這兒玩戀愛養成呢啊,」李皓在電話那頭陰陽怪氣,「這圈兒里最煩的就是你這樣,裝什麼裝!」
薛琥有點招架不住,他想掛電話,結果按下的是擴音器,這下好,許恆一字不漏全接收了。薛琥終於手忙腳亂的掛了電話,然後把牙根磨得咔咔作響,說不上是憤怒多一點還是傷心多一點,可哪一個都不好受。
許恆沒說話,就坐薛琥身邊,一言不發的陪着。後來還是薛琥沒話找話的先開了口:「許恆?」得,還不如不開口。薛琥看着許恆險些吐血的表情,有點愧疚。
「合着我跟你眼前飄一個月了連名字還沒混熟。」許恆有些無奈的笑,但最後還是溫和的拍拍薛琥肩膀,「我剛才看你可都要哭了。」
「你這笑話夠冷的。」薛琥不太自在的斂下眸子。
許恆沒反駁,而是繼續說:「你就是傻,這種事兒在圈裡就不算個事兒。信不信,呆上個半年,你連李皓長什麼樣都得忘。」
薛琥抬頭,第一次認真的看着這個面相老實的男人。如果放大街上,許恆就一普通的大齡男青年,憨憨的木木的扔人堆兒里不消半分鐘就被淹沒的那種。他甚至相信這個人要是結了婚肯定勤勤懇懇一輩子聽老婆話。可現在,他和自己說這在圈裡就不算個事兒。
薛琥忽然感到害怕,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進了這個所謂圈子裡的人都會變成這樣,包括他自己。
「琥哥,晚上小許過生日,你一塊來唄。」下班的時候,薛琥被店裡的人叫住了。
工作一個月,薛琥幹得還成。店裡都是年輕人,大家相處起來也挺自在的。薛琥想反正晚上也沒事兒,就答應了。
結果一去,薛琥就後悔了。生日蛋糕那東西絕對是用來當擺設的,放旁邊桌子上除了吹蠟燭的時候出場了一下,基本就再無人問津。接下來就是昏天黑地的拼酒。雖說你大堂里啤酒打六折可也不能這麼玩命兒的干啊。幾圈下來,薛琥就頹了,就好像有無數隻蒼蠅在耳邊飛,然後你還轟不走。
當桌上倒下第二位壯士的時候,薛琥有點扛不住了。等有着店內酒國之花美譽的謝羽甜美的再次幫他幫酒杯斟滿時,薛琥終於做出了一個重大卻丟人的決定——尿遁。
洗手間裡,薛琥拿涼水洗了洗臉,總算清醒了點。四處張望,薛琥考慮是直接閃人還是找地兒藏到飯局結束再穿越回去。正天馬行空的亂琢磨呢,手機忽然拼命的震動起來。牛仔褲有點緊,薛琥費了半天勁才從兜里掏出來。
來電顯示是許恆,薛琥慌忙按了接聽。
「聯繫上李皓了嗎?」薛琥問得有些急切,「他幹嘛不接我電話,我還能把他怎麼着不成!」
「薛琥,你幹嘛這麼拗呢,如果我沒記錯你倆就好了半個來月吧,」許恆說完,頓了下,又補充一句,「還什麼都沒幹。」
「許恆,」薛琥討厭這麼不陰不陽的對話,就說,「沒什麼事那我掛了。」
「呃,等一下,」許恆連忙出聲,「李皓讓我和你說,別再給他打電話了。」
薛琥深吸口氣,然後說:「好,我知道。麻煩你了。」
「謝羽,來,咱倆還沒拼完呢……」
「啊,我以為你逃了!」
「怎麼可能,我薛琥啥時候幹過那事兒!」
「呵呵,那一會倒了我可不負責送你……」
於是就是拼酒,拼得風起雲湧,拼得天地變色。謝羽後來是被她男朋友接走的,而許恆趕過來的時候,薛琥早就滑桌子下面去了。
薛琥頭痛欲裂,被許恆架着往飯店外面拖的時候他還口齒不清的問人家你從哪冒出來的,弄得許恆想當場掐死他。
「你一連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弄得哥們兒以為我把誰得罪了。」許恆說着把薛琥塞進了出租車。
「去哪啊……」薛琥本來頭就暈了厲害,一聞見出租車汽油味,差點當場就吐了。弄得那司機巨緊張,一個勁兒讓許恆開窗。
「吐外面不好……影響市容……」薛琥居然還不老實的和人家頂嘴。
許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開窗放風,然後和司機說了個地址。司機一腳油門,車上路了,薛琥衝着窗戶外面還不忘胡亂念叨:「你要去酒吧啊……我好像喝不了多少了……」
迷迷糊糊的,薛琥沒想到許恆真帶他來酒吧醒酒。東倒西歪的跟着許恆進去,沒坐下呢,薛琥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逮到了李皓。好,很好,死活不接自己電話的傢伙正在前方十米處的吧檯貼着另外一個男人不知道說着什麼。
許恆也看到了,他剛想身手抓薛琥,可惜薛琥更快,都說喝酒之後頭重腳輕,可薛琥發現從某個角度講也能虎虎生風。也不能說薛琥不對,那個時候人的腦子都是懵的。所作所為是純粹的沒有任何技術處理的大腦潛意識。
具體罵了什麼薛琥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把能想到的所有詞兒都用上仍舊沒表達出全部的內心憤懣。不光罵李皓,連帶着把那人身邊的連長相也沒看清的傢伙一齊罵了個狗血噴頭。總之古今內外的姦夫淫婦能掛得上號的薛琥好像都給人家提了一遍,最後還嫌不過癮正欲開展第二輪攻勢之時,終於被許恆手腳並用的拖出了酒吧。
薛琥倒也沒太掙扎。因為他罵得舒坦了,過癮了,尤其是最後李皓氣得五官大團結的臉,讓他心情超好。
喝了那麼多酒,又折騰這麼一出,等再次坐上出租車時,薛琥是真的睜不開眼睛了。他依稀記得自己把頭靠在車窗上,可路一顛簸,腦袋就重重的磕一下。於是後來有人把他拉了過去,再然後,他就沒了印象……
第5章
薛琥一直試圖記起他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次究竟是怎麼沒的。可每次回憶,都只是零星片段。可人似乎就是這麼奇怪,越是想不起來的東西,越想要去想,全然不管也許想起之後,又巴不得永遠忘記。
關於那一夜,薛琥支離破碎的記憶是這樣的。
他被帶到了許恆住的地方,然後他吐了一路,他記得許恆耐心的給他洗了澡,然後非常君子的和他同榻而眠。再然後……
薛琥一直想,如果那天半夜自己沒有口渴的起來要水喝,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可很久之後他終於想通了,即使那天半夜沒有起來喝水,他也會在其他某個時間某個空間做與半夜起來喝水這件事同樣效果的事情,再然後,結果依然。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有些東西是生命的必然經歷,不同的人經歷必然不同,但同一個人,同一種性子,那麼無論如何規避風險,該發生的仍舊會發生。只是相同的內里下也許披着不同的外衣。
「渴……」薛琥迷迷糊糊的,聽起來像是囈語,又像是夢話。
但是許恆聽清了。也許他一直就沒睡,也許他睡着了又被薛琥攪和的不安穩,呵,誰知道呢。總之他下床取了杯水,然後扶着薛琥起來,餵他喝。
薛琥喝了一整杯,許恆問他還要麼,他搖搖頭。然後他聽見許恆似乎把杯子放到了床頭柜上。接着,許恆開始親他。先是嘴,然後是脖子,最後把他整個人壓進了床里。薛琥頭很暈,整個人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下高,一下低,飄飄忽忽的。
他依稀記得許恆的皮膚滿好的,摸上去很光滑,再然後自己全身都發了熱,有些興奮,但更多的還是頭暈。那暈眩的疼痛太厲害,以至於另一種疼痛被輕易忽略。
早上醒來的時候,薛琥還是頭疼的厲害。許恆就躺在他的身邊,聽見動靜,睜開了眼睛。
「醒了?」許恆輕聲的問。
薛琥看了他半晌,然後露出一個還算清爽的表情:「嗯,早。」
一時間,許恆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話,他看着薛琥,眼睛裡好像有無數的信息想要傳達。
薛琥下意識的別過頭,然後下床找自己的衣服。等薛琥把皺得不成樣子的衣服一件件套回自己的身上,許恆還在沉默。
薛琥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安靜,撓撓頭,看向許恆:「昨天晚上我喝多了,吐了個亂七八糟,都是你幫着收拾的吧。我記得還給我洗澡來着,挺麻煩你的。」
許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說:「沒事兒。」
誰也沒提昨天晚上的事。許恆不說,薛琥想可能是他覺得理虧,而薛琥自己沒提,則是因為許恆並沒有逼他,追根究底也至多算酒後亂性。
薛琥穿好衣服,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他想儘快離開這兒,又沒法開口。這時候,他聽見許恆說:「薛琥,我挺喜歡你的,呃……我想……」
薛琥微微抿了抿嘴唇,已經醞釀好了回答,可等了半天,許恆的我想之後再沒下文。得,其實後面說不說的都一樣,大家心照不宣。薛琥微微低頭,不算太長的瀏海剛好可以遮住他的眼睛,然後他輕輕深呼吸,一字一句的說:「許恆,咱倆是朋友。」
若是一個月前的薛琥,興許就同意了。就像是生米煮成熟飯,樂不樂意都得從。雖然沒天真到認為自己會和第一個發生關係的男人過一輩子,但起碼那個人一定是特別的。可事實是,進圈兒一個月,他這第一次就稀里糊塗送出去了,不痛不癢連印象都模模糊糊。
這在圈裡就不算個事兒——許恆曾經說過的那句話,薛琥現在悟了。
時間還在往前走,生活依然要繼續。有時候我們覺得特嚴重特後果不堪設想的事,等它真正發生,也就那樣了。過後,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這天,塌不下來。
一星期之後,薛琥忽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一連串的數字在手機顯示屏上歡快的跳,起初,薛琥以為是店裡的客人。可接聽之後,傳來的是男聲。
「薛琥嗎?」電話那邊的聲音舒緩而清澈,只是並不在薛琥的大腦記事簿中。
「嗯。你是哪位?」薛琥奇怪的問。
「你好,我叫卓文俊。」
「哦。」薛琥應着,然後等半天,再無後續。微微皺眉,薛琥只好硬着頭皮開口,「呃,卓文俊……先生,能具體介紹下您的背景出處或者家譜祖籍什麼的嗎?」
電話那邊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啊,我是從李皓那兒得來的你電話。我是他朋友。」
「李皓的朋友?」薛琥重複着,腦袋還是有點亂。第一,李皓的朋友能從城東排到城西末了還能拐到城南一截,第二,就算是李皓的朋友,找他做什麼呢?
薛琥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
「我們上星期剛見過,在酒吧,你還問候我們的祖先來着。」卓文俊似乎在笑,「出來吃個飯吧。認識一下。」
薛琥覺得頭皮發麻。那天罵了什麼雖然他自己沒了印象,但肯定不是好詞兒。他喝多了嘛,能想到的肯定多倒出去了。結果這是啥,秋後算賬?準備以李皓現BF身份清除他這個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