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 第3章
顏涼雨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卓文俊已經清晰的說明了時間地點然後掛了電話。就好像算準了他能去似的。結果,薛琥確實去了。因為他實在好奇卓文俊到底想做什麼。
薛琥到飯店的時候,卓文俊已經坐在那裡等了。雖然那天晚上薛琥喝醉了意識不清,但還是隱隱記得李皓身邊那男的長得挺好看的。現在重新鑑定,呃,有點太好看了。薛琥不喜歡太好看的男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太好看了靠不住,就像……對,就像華麗繁瑣的水晶吊燈。薛琥覺得自己還是喜歡樸素的日光燈哪怕是燈泡。再說,無數偵探小說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我們,吊燈一般都不怎麼結實,墜落屬於它的經常性活動。
「坐。」卓文俊衝着薛琥微笑。
卓文俊的瀏海有點長,微微擋住了眼睛,薛琥看不太懂他的意思,但還是聽話的坐了下來:「呃,你找我什麼事兒?」
薛琥已經做好應對一切談判的準備,結果卓文俊一句「就是認識一下,交個朋友」,便把薛琥的千言萬語扼殺在了搖籃里。
「交個朋友?」薛琥有點摸不清狀況,他愣愣的看着卓文俊,「難道說我記錯了,那天我不僅沒罵人還和你倆親切友好會晤來着?」
卓文俊笑出了聲,邊笑邊搖頭:「你可別美化自己,那天你罵得那可謂翻江倒海曠古絕今。」
「那你幹嘛還……」薛琥納悶的皺眉。
卓文俊笑完了,仍舊揚着嘴角:「不過我覺得你挺有意思的,所以想認識認識。」
「有意思?」薛琥歪着頭,有點迷糊。
「嗯,」卓文俊鄭重點頭,「你那天,罵我們都是壞人……」
「……」
此時此刻,如果給薛琥一個鋤頭,他能刨着鑽進地球中心。
第6章
一頓飯局。卓文俊就把自己和李皓的關係解釋清楚了。顯然,薛琥高估了李皓的魅力,他是想追卓文俊,可人家壓根不為所動。那天晚上自己看見的所謂姦夫淫婦貼面耳語實際上只是某人單方面的死纏爛打。
誤會解開了,薛琥就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對於「你們是壞人」這種離奇的話都罵過的他來說,估計未來的人生里應該沒什麼不可承受的丟人事件了。所以後來的吃飯,氣氛和諧,會晤友好,雙方還正式的認識了一下。
和卓文俊成為朋友這件事情,薛琥一直覺得有點離奇。就以他倆那種超華麗的邂逅,那種超糾葛的非正當男男關係,冰釋前嫌尚可理解,形影不離就不大正常了。可事實上,經過移動網絡堅強的短信技術支持,他倆還真詭異的勾搭到了同一根社會關係網上。
星期一
卓文俊:晚上出來吃個飯?
薛琥:又吃,昨兒不是剛吃過嗎?
卓文俊:呃,你屬駱駝的?
薛琥:?
薛琥:啊,我懂了!
卓文俊:兩分二十秒,你的反應真快。
星期二
卓文俊:吃過飯了?
薛琥:暈,當然。你不看看幾點。
卓文俊:出來玩一下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薛琥:酒吧?還不都一樣。
卓文俊:我和你還都是GAY呢,你敢說沒區別?
薛琥:……你別是變着法的說我土吧。
卓文俊:……
薛琥:能解釋一下這六個點兒麼……
星期三:
【您的朋友文俊申請加您為飛信好友,同意請回復是。】薛琥:是。
文俊:啊,通過的還挺快的。
薛琥:這是什麼啊?
文俊:移動飛信,發短信不要錢的。
薛琥:……那我回復呢?
文俊:要。
薛琥:你去死吧!
星期四
卓文俊:出來呀,我在樓下呢。
薛琥:我在外面。
卓文俊:哦,在哪裡呢?
薛琥:你背後……
「暈,你怎麼才回來?」
「加班了。還有,為什麼你會在我樓下?」
「等你啊?」
「為什麼你會等我?」
「找你出去玩啊。」
「卓文俊……」
「嗯?」
「算了,走吧,去哪?」
……
就這麼持續了一個多禮拜,薛琥想不和卓文俊建立非友好關係都不成了。不過好歸好,可也只是好一點的朋友。薛琥不傻,卓文俊也沒藏着掖着,所以他知道卓文俊的意思。但說實話,薛琥就是對這個人激動不起來。可另一方面,和他一起出去玩兒,感覺又挺好的。薛琥把這種糾結的心情,形容為神奇而又無常。
在一起熟了,薛琥才知道為什麼覺得卓文俊像個水晶吊燈。這傢伙是一個公司的設計師,整天想的就是怎麼把東西包裝包裝變好看,呃,再好看點。不光對自己,對周圍的一切事物,這傢伙都有着莫明其妙的改裝執着。比如帶自己泡吧,明明是卓文俊死乞白賴天天找自己去的,過後還總嫌自己不是水晶吊燈,給他丟人了。弄得薛琥每每想撓牆。
「對,就這衣服,你都穿兩個晚上了。」酒吧里,再昏暗的燈光也擋不住卓文俊對薛琥的品頭論足。
「卓文俊,你別逼我野蠻啊,我忍你很久了。」薛琥磨着牙,他發誓卓文俊再敢說一個字,絕對就會徹底領悟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卓文俊何等人物,見狀不妙,立刻緘默不語。只是眼波上下流轉,用心靈的窗戶折射出自己的嘆息與搖頭。
薛琥認為自己在卓文俊這已經受了一肚子氣,那麼生活就應該公平的讓他在其他方面神清氣爽一帆風順。可事實是,生活用美妙的磨難與波折讓薛琥明白,這才是最大的後媽。
星期六,店裡來了個客人。當時大家都在忙,薛琥正好手上工作剛剛結束,便迎了過去。結果剛剛走近對方三米之內,就被嗆人的香水味弄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對方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基本上已經有中老年婦女的體態趨勢。本來第一眼,薛琥就醞釀好給她來一個優雅端莊母儀天下的古代宮廷版寫真,結果剛談了兩句,人家就義正嚴詞的提出了要求——性感妖嬈極富女性魅力與風韻。
薛琥石化了半個小時,等客人從影集裡挑好系列說「我就要這樣的」的時候,他已經坐着火箭逛一圈兒太陽系了。
「姐,這個你要不再考慮考慮,我怎麼看都覺得您這氣質應該拍些更古典更……」薛琥搜腸刮肚的想着說詞,希望能避免發生一場既折磨攝影師又折磨觀眾的視覺重大劫難,可惜,人家連話都沒讓他說完。
「就這套,你能拍就拍,不能拍我可換別家了!」
薛琥還能說啥,約好時間收好押金,得,明兒你趕早吧。
照相的過程薛琥已經不想去回憶了,總之那絕對是對身心的巨大摧殘。相拍完了,女士還自我感覺極其良好的和薛琥說,弄好照片第一時間通知我啊。薛琥連連點頭。接着送走上帝,便開始了更加痛苦的修圖歷程。拿着鼠標這邊拉一點,那邊截一點,中間修一點,眼睛張開,瞳孔加大,顴骨抹平,嘴收小……
薛琥覺得自己已經盡最大努力把橘子鼓搗成了橙子,可惜,上帝是非常特別以及極其的不滿意。
「你們這店水平到底行不行啊,拍出來這照片能看麼。你瞧瞧,我的優點特質一點就沒體現出來!」女人當場發飆,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指着薛琥就嚷。
薛琥本來已經在卓文俊那弄了一肚子氣,又被這女人折磨了快一個禮拜,現在的薛琥給他根引線就能自燃!更何況如此狂轟濫炸了:「是,我就是不會拍嘛,不然肯定能幫你把橘子照成香蕉。」
「……」
滿室寂靜之後,是老闆的怒吼:「薛琥!你他媽給我過來!」
耷拉着腦袋,薛琥忿忿不平的往裡屋走,外頭的幾個助理趕緊把中年婦女拉到沙發上斟茶倒水捏腰捶腿。
「行啊,敢和客人叫板了是吧。」老闆顯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全程側面觀摩來着,這會兒不說頭上冒煙也差不多了。
「……」薛琥抿着嘴,不想說話。
「剛才不是挺能說的麼,這回你知道往回縮了。」老闆上下打量着。
薛琥最受不了別人陰陽怪氣,索性豁出去了:「就她那樣兒的我還能怎麼着,那照片我是全面大修的!」
老闆也不和他嚷嚷了,直接坐電腦前,拿過優盤插上,打開薛琥給那女人拍的照片,望着薛琥:「這就是你所謂的大修?」
薛琥理直氣壯:「對。」
老闆不再說話,直接點開軟件開始作圖。五分鐘之後,老闆敲敲屏幕,然後望着薛琥:「橘子怎麼變香蕉,明白了嗎?」
薛琥望着那張基本上已經完全看不出自己拍攝痕跡的照片,沉默了半晌,然後工作牌往地上一摔,衝着老闆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咱學的是攝影,不是抽象畫。」
第7章
工作肯定是干不下去了,薛琥也不等着人趕,自覺自愿的就從集體宿舍里搬出來了。坐着環城公交繞着圈的晃蕩,薛琥有點茫然。
C的公交車堪比摩托艇,左俯衝右漂移那不只是技術儼然上升到了藝術層面。薛琥被晃蕩的七葷八素,車外的景色跟幻燈片似的高速更換,不知怎麼的,薛琥就想到了自己這一個多月的生活。迷眩,混亂,多彩,刺激……可,重心在哪兒呢。
公交車再快見了站點兒也要停的,可薛琥,找不到他的車站。
手機不知道在口袋裡震了多久,等薛琥拿出來時,已經三個未接來電。按下查看,全是卓文俊的。薛琥有點不太想理,可還沒等他手機合上,電話又進來了。
「喂,你這是手機還是座機啊?」
「行了,幹嘛?」
「找你出來啊,晚上玩兒去。」
「不了。」
「……怎麼了?」
「沒,就是煩着呢,你找別人。」
「你到底怎麼了?」
「卓文俊,本少爺現在屬於三無人員,勸你別煩我。」
「……」
「沒事我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