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土匪鬧民國 - 第3章
半渡
肖林臉上不敢帶出來什麼,心裡卻暗暗不平,自己的手法是毛糙了一點,但用的可是最常見的外傷緊急處理措施,到了這個老土匪嘴裡,反倒成了野路子了。
馬三兒本來並沒有注意到蹲在地上的肖林,這一番折騰卻把他驚動了,斜着眼睛盯着肖林看了半天,轉過身向一個手下問道:「黑子,我剛才說沒說過不搶衣裳?」
黑子點了點頭:「三爺,您剛才說了,身上的衣裳都給大家留着。」
馬三兒懊喪地一拍大腿道:「二哥說的一點也不假,真他娘的是言多必失!老子沒事兒提什麼不搶衣裳,這麼精神的一身行頭,眼瞅着不能下手,實在是太可惜了!」
馬三兒一邊說着話,一邊還盯着肖林的一身戶外裝連連搖頭,惋惜之意溢於言表。肖林心裡也暗暗佩服馬三兒的眼光,自己這身狼爪戶外是德國原產的今冬新款,北京這麼多家專賣店也就這一身,比馬三兒身上那套舊軍裝可講究多了。
這個時候土匪們也都把旅人們搶掠一遍,馬三兒粗粗看了看戰利品,衝着被搶的旅客們說道:
「天不早了,咱們這就散了吧,沙河往南的地界裡,報我馬三的名號,沒人再會為難你們。」
一眾旅人頓時亂鬨鬨的拔腿就走,恨不得快點離開這伙兇惡的土匪,只有傷了腿的後生死活站不起來,坐在地上不停大聲號哭哀求着這些旅人幫他一把。
馬三兒舉起盒子槍點着傷腿後生:「這孩子真沒人認識嗎?要是沒人管他,撂在這荒山野嶺的也沒命熬,我這就給他來個痛快的!」
幾個旅人回頭看了看傷腿後生,面上微微露出一絲不忍,腳下卻越走越快,轉過臉去再也不願意回頭。
馬三兒忍不住衝着人群的背影破口大罵:「他***全都見死不救,這什麼世道啊!盡給老子添麻煩。」
說着話馬三扳開匣子槍的機頭,衝着委頓在地哀號不已的後生說道:「哪鄉哪村的留個名吧,腿廢了你肯定活不成了,我這就送你上路,回頭讓你家裡人來收屍入墳。」
後生臉色青白,全身發抖,兩眼死盯着黑洞洞的槍口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我家是王立營的,我叫王鐵膽,別殺我,求你別殺我……」
馬三兒皺皺眉頭,舉起匣子槍就要開槍。
「三兒,這後生沒傷着骨頭,取出子彈,養上一二十天就能好,這麼大孩子可惜了,要不咱們砦子把他收了吧。」
老耿在一旁不忍心,出頭幫王鐵膽尋了一條活路。
馬三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這個慫樣還鐵膽?!算了,帶回去交給大哥發落吧,黑子,把他架到大車上去。」
一個黑壯的年輕土匪走了過來,一把就把王鐵膽抱到了大車上,老耿蹁腿斜坐上大車,對着肖林和李叔白說道:「兩位公子,別蹲着了,上車吧。」
李叔白愕然問道:「不放我們走嗎?我給錢,身上的錢都給你們,放我們走吧!」
老耿冷冷一笑說道:「您兩位是我們砦子的貴客,現在可不能讓你們走,去砦子住幾天再說吧。」
一場驚心動魄之後,太陽微微有些偏西,土匪們肩扛手提,滿載而歸,大車上肖林、李叔白、王鐵膽和小廝幾人團團擠坐在一起,默默無言。
「駕,駕!」
老耿高高舉起鞭子,啪的一聲脆響後,騾車緩緩的向前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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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山砦宿醉
肖林等人來到牛頭沖砦子已經十來天了,大家被關在一間小黑屋裡,雖然沒有受什麼拷打,卻擔驚受怕忐忑不安,每天在提心弔膽中挨着日子。
一上山王鐵膽和大家就分開了,這些天一直沒有再見過,偶爾向看守的土匪們打聽他的下落,說是被送到郎中那去了,土匪砦子裡的郎中專治紅傷,這後生的腿應該沒什麼大礙。
過了兩天,肖林等人被帶去見牛頭沖的大當家邵得彪。
邵得彪原是張作霖麾下的一個營長,說起來算是奉系出身,砦子裡馬三兒等等大小頭目,很多原來就是他的手下。當年直奉第一次大戰,邵得彪的部隊被打垮以後,乾脆帶着幾十名殘兵敗將,跑到牛頭衝上山落草,幾年下來,山砦里老老小小,已經聚集了幾百號人馬。
邵得彪下山剛剛回來,聽說有兩隻肥羊來路不明,立即親自盤問李叔白和肖林的底細。肖林還是那一套南洋華僑的說辭,李叔白卻在吞吞吐吐之間,支支吾吾地說出了自己的老子李景林的名字,還連連向邵得彪保證,只要不殺他,想要多少錢都可以和自己的督軍老爹商量。
「他娘的,這不是坑人嗎?!」
聽說李叔白是直隸督軍的兒子,邵得彪心裡暗暗罵了句娘,這可真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在土匪這個行當里,攔路搶劫只能算是一個分支業務,這年頭有了火車和銀行,過往客人隨身攜帶的錢財貨物極其有限,光靠劫道,砦子裡這幾百號老老小小早就餓死了。
破寨洗村卻又屬於本大利大的生意,這一帶稍微富裕一點的村子裡,大戶人家全都是高牆大院,動不動就是幾十上百號人槍看家護院,砦子裡就這麼點本錢,這種買賣不是說做就能做的。
相比之下,綁票才是一個成本低廉,操作簡單的好買賣,綁到一隻家底殷實的肥羊,只要苦主誠心救人,往往能狠狠敲到一筆巨款,足夠山寨里這幾百張嘴吃上一兩個月。
李叔白這一路上施施然東遊西逛,穿着打扮,行為舉止,正是一頭標準的肥羊,他暈頭暈腦的自投羅網,雇用了老耿的大車,土匪們以為是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子弟,這才把他抓到了山上,準備狠狠地宰一刀李叔白的家人,發上一筆橫財。卻沒想到世事難料,此子的老爹竟然是坐擁十萬大兵的直隸督軍,大肥羊搖身一變成了牛魔王,伸個小指頭就能輕鬆碾平牛頭沖這個小砦子,如果李叔白說的是真的,這次綁票綁到了直隸督軍的頭上,只怕李景林一聲令下,派上一支部隊機槍大炮一架,八百里燕山以後就再沒了牛頭沖這個名號。
邵得彪將信將疑之間,絕口不提綁票贖金的事情,把李叔白等人客客氣氣的招待起來,每天有酒有肉的伺候着,暗中卻派老耿立刻趕往兩百多里外的天津,打聽驗證李叔白的來歷。
幾天後老耿急匆匆地趕回了牛頭沖,帶回了李叔白的相關消息,李叔白確有其人,雖然只是李景林的庶出次子,雖然自小頑劣浮誇,這次還是被李景林趕出的家門,雖然李景林還揚言永不許李叔白再進家門,是死是活都和他沒有關係……但是,李叔白的的確確是李景林的兒子!
這就夠了,不管他們爺倆鬧什麼矛盾,手握重兵的直隸督軍都絕對不是一個合適的綁票對象,邵得彪當機立斷,當天午間,牛頭沖三位當家的,以及老耿等十幾名大小頭目,一齊設宴款待直隸督軍的二公子李叔白等人,聊表地主之誼,盡訴仰慕之情。
酒桌上杯籌交錯,賓主盡歡,一直喝到紅日西沉,李叔白和肖林都被灌到了桌子底下,這才算是功德圓滿,盡顯牛頭沖人的熱情豪邁……
月夜悄悄,冷冷照在山谷之間。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九點來鐘的光景,今天砦子裡大排筵宴,砦子裡的幾百號土匪也全都酒足飯飽,早早就進入了黑甜夢鄉,整個牛頭沖寂靜無聲,聽不到一絲人聲犬吠。
肖林卻在一陣乾渴中醒了過來,一時搞不清自己身處何時何地,恍惚中又仿佛回到了穿越前自己租住的那間單身屋,當年也不時在各種場合醉倒,總是又在半夜中醒來,灌上一肚子涼水,然後通宵上網廝混。
屋子裡黑燈瞎火的,肖林口渴的厲害,爬起來摸到桌子上的茶壺,咕嘟嘟灌了一氣,又在黑暗中站了半晌,半天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哪。
還記得自己是喝醉了,這會兒太陽穴還在隱隱作痛,肖林摸黑披上衣服,「吱呀」一聲推開房門,邁步走到了院子裡,室外清冽的空氣猛的一激,肖林立刻清爽了許多,連頭痛都輕了很多。
仰頭四望,只見月朗星稀,夜色沉沉,四周灰黑色的山嶺黑壓壓的佇立在黑暗中,看上去令人隱隱生出幾分懼意。
左手邊屋子房門一響,一個瘦消的身影提着盞氣死風燈,微微跛行着走到了肖林跟前:「肖少爺,您是要去茅房嗎?床底下就有夜壺的。」
就着昏黃的燈光,肖林認出來人正是那天小腿中槍的王鐵膽,大家也算得上是患難之交,這會兒再見面,肖林頗有幾分親切,不禁又驚又喜,對着他連珠炮般的問道:
「王鐵膽?!你怎麼在這裡?腿傷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