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道士那些年/華夏神話:道士傳奇 - 第10章
「姜師傅來了?」我媽這時也出來了,手上捧着那件襖子,卻陡然看見姜老頭兒那身打扮,愣住了,連襖子都覺得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姜老頭兒卻不以為意,開口說道:「襖子給我的?」
「嗯。」我媽有些愣愣的。
「那就拿過來唄,你還不準備送了啊?」面對着我爸媽這樣吃驚的態度,姜老頭兒倒是自在的多。
沒辦法,大早上就要吃肉喝酒的人恐怕唯獨姜老頭兒這種怪人了,可我爸媽是絕對不會怠慢姜老頭兒的,一番忙活下來,天色九,十點鐘的光景,就給姜老頭兒弄了幾個菜。
姜老頭兒提起筷子就開始吃,酒也是喝的『哧溜』作響,那副樣子是吃得甚至香甜,就連我爸拉走我媽,他也不以為意。
在廚房裡,我爸跟個小孩子告狀似的,緊忙的跟我媽說道:「姜師傅說他要走!」這時,我爸總算回過味兒來了,在他心裡其實已經不知不覺把姜老頭兒當我家的守護神了,一聽他要走,我爸就覺得心裡沒底。
「啊?他是生我們的氣了?」我媽也沒了主意。
我爸咬牙沉思半晌,才說道:「姜老頭兒孤身一人也確實可憐,我其實吧,一直都在想,不然把我們兒子過繼給他當乾兒子吧?山上陪陪他也不是不行的,我不想姜師傅走,我想以後給他養老都成。」
「我看也行!」我媽對我爸這想法是萬般贊成的,接着她又補了一句:「可你看姜師傅那樣子老嗎?怕是輪不到我們給他養老吧?」
兩人在廚房商量了一陣兒,回到堂屋,姜老頭兒依舊在大吃大喝,時不時的還拿他那呢子大衣的袖子擦擦嘴,看得我媽心裡一陣抽搐,咋這麼糟蹋衣服啊?
趕緊的那了一張布帕子,讓他當做擦嘴用。
再喝了一杯酒,姜老頭兒感慨道:「我這人一輩子就沒別的愛好,就在一個吃上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算啥?樹上爬的只要好吃我也不錯過,這吃遍天下美食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追求。」
我爸在旁邊應着,一邊感慨着姜老頭兒的追求不俗,一邊琢磨着咋給姜老頭兒開口,把他留住。
卻不想姜老頭兒自己把杯子一放,卻說開了:「我是來給你們一家道別的,要走了,這一走就不知道回不回了,更不知道啥日子回來了。」
姜老頭兒的話剛落音,我爸就激動了,立刻站起來就說道:「姜師傅,你可是生我們家的氣了?你別走,我都和婆娘商量好了,三小子明天就過繼給你當乾兒子,上山陪你,跟着你學東西都是可以的,以後他敢不給你養老送終,你看我不打折他的腿!你可別走!」
姜老頭兒望向我爸媽的眼神有些感動,他抓起酒瓶子就想給自己倒酒,我爸連忙搶過給姜老頭兒倒上了,一直連飲了三杯,姜老頭兒才停住。
他開口說道:「我和你家三小子的緣是師徒緣,不是父子緣,緣份這東西到了就是到了,除非改命,否則避不開,現在不能為師徒,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也說不定是有緣無份,你說我和你們生啥氣?」
我爸媽連忙的應着,想來這話還是有道理的,就像周寡婦遇見姜老頭兒,然後牽着這根線讓姜老頭兒來幫助了自家,接着又幫了他家,這就是一場緣分,扯也扯不開。
「我要走,那是每個人的命里都有着一份責任,那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必須要做的問題,我不喜歡可我也逃避不了,所以我要走。我講究個順其自然,我和三小子以後會咋樣,就隨緣,是有緣有份,這輩子註定是師徒,還是有緣無份,空歡喜一場,我都等着。」
姜老頭兒這番話說得太過模糊,我爸媽聽得是似是而非,但也聽懂了姜老頭兒的意思,他要走這件事兒,是他們兩個留不住的。
道家講究自然,自然講究順應而為,那麼緣份二字當然就最被修道之人所看重,光是有緣,是不夠的,必須要有份,才能把事情落到實處,否則不過就是一道虛無之緣罷了,就如很多人生命中匆匆而過的人,有過交集,也最終只能消失在人海。
看破就不嘆無奈,有緣無份罷了。
姜老頭兒說過這番話,就不再提這件事兒了,任我爸媽怎麼說,也不再應聲。
直到酒菜吃完,他才從兜里掏出了一支鋼筆,一個小本子。
首先,他寫的是一串電話號碼,這在那個時候還是個新鮮東西,我爸開始拿着的時候,愣是沒搞清楚這串數字是咋一回事兒。
「這是電話號碼。」姜老頭兒解釋到。
我爸立刻就想起了他去過的一次鄉上的辦公室,那次還是陪村裡的幹部去的,只因為那時那個村幹部是上面來的,剛到這裡,路不熟悉,隨便找個村民領路,就逮着了我爸。
在那裡,我爸就看見了一部黑色的電話,那就是我爸這輩子唯一一次看見電話這東西,在他眼裡可神秘了,說是上頭的命令基本都是通過這玩意兒傳達的。
「我送三小子虎爪,在一定程度上是逆天的行為,畢竟三小子這一輩子註定了命運多仄,有了虎爪,本該他遇上的,他承受的,他可能就不用承受了。但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報不在他身上,恐怕會連累你們家人。如果在往後的日子裡,你們家人要是遇上了什麼不可以解決的問題,可以打這個電話,就說要找姜立淳。」
這時,我爸才知道了姜老頭兒的本名叫姜立淳,可他還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我不會用電話啊,我這哪裡去找電話啊?」
「你這蠢蛋,這時候不精明了不是?你提些好酒好肉去找人幫幫,還怕用不了電話?別人也會教你咋用的!這都用我教?」姜老頭兒指着我爸鼻子罵到,那副老痞子的形象又出來了,直罵的我爸唯唯諾諾,不敢應聲。
接下來,姜老頭兒又在紙上寫了一個名字,遞給我爸,說道:「到時候找我的時候,就報這個名字,說你是這個人的爸爸,記得了?」
我爸打開那張紙一看,勉強認得了前面那個字,和後面那個一字,就認不得了,畢竟我爸只有掃盲班的水平。
很簡單,一字誰認不得?前面那個是我爸的姓,他能認不得嗎?
「姜師傅?這陳啥一是誰啊?我為啥是他爸?」我爸有時候也挺愣的。
「陳承一!你咋就不能是他爸?你家三小子不是你生的?這是我給你兒子取的名字,你說你這人咋就傻成這樣?」姜老頭兒氣得直翻白眼,一番解釋下來,一拍桌子提起他那蛇皮口袋就往外走去。
我爸媽想攔卻不敢攔,就這樣,在這個晚冬的上午,看着姜老頭兒飄然而去,留下一個高幹似的身影,再也沒回過頭。
姜老頭兒走了,我家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山村的生活總是那麼泛善可陳,時光就這樣在柴米油鹽中過去,一轉眼已經是七年以後了。
第十七章
七年以後(一)
七年,在這匆匆流逝的時光洪流中,也許不算什麼,可是七年也足以改變很多事情,就如山村外面的世界已經慢慢趨於平靜,不復當年的瘋狂,就如我家,兩個姐姐已經長成了半大的小丫頭,而我也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了。
陳承一,小名三娃兒。村里最皮的娃娃,學習成績趕他兩個姐姐差得老遠,這就是村里人對我的評價。
當然有時他們也會議論,這娃兒小時候身體弱的很,幸好遇到他爸有本事,弄了好些營養品給他吃,看現在長的跟個小牛犢子一樣。
是的,我從小學一年級起,就是班上長得最高的男娃娃,身體也很壯實,為啥說是長得最高的男娃娃呢?因為女娃娃的發育畢竟比男娃娃早一點兒,班上還有一個女娃娃比我高。
也因為如此,我就常常欺負人家,於是被別人的家長找上門來是常有的事情。
這年9月,剛開學沒多久的日子,暑氣兒還沒完全消去,下午四點一放學,好些男娃娃就相約要去河溝里泡澡,不同於我們村的小河,那河溝是村里人專門挖掘引水做灌溉之用的,最深的地方不過一米,在那裡面泡着沒啥危險。所以,家長老師是一概不管的。
以往這種事情我是最積極的,可是今天卻沒啥心情,別人叫我去我都一概推了,只因為今天我在學校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我不敢回家,在想要咋辦。
說起來事情也簡單,我今天上學出門前偷了一盒我老漢(爸)的洋火(火柴),帶去給同學顯擺,畢竟那個時候洋火在鄉下小娃娃當中也是一件稀罕的東西。
顯擺顯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每個人都羨慕我能有一盒洋火,都圍在我身邊。直接上課的鈴聲被學校主任敲起來了,大家才不舍的散去。
我的性子本來就好動,又是人來瘋,上課了,別人平靜了,可我還在興奮中,一興奮就顯得課堂格外的無聊,原本我也不是那種能認真聽課的學生,於是,就趁着老師不注意劃火柴玩。
巧的是我前面坐的就是我最討厭的那個,個字比我高的女娃娃,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那兩條烏黑的大辮子,我也不知道我咋想的,劃然了的火柴,伸手就朝着別人的辮子燒去。
其實,我發誓我只是抱着惡作劇的心裡的,天曉得她的頭髮咋那麼好燒,洋火一捧就燒着了,教室里頓時飄起一股子難聞的焦臭味兒,可她還渾然不覺的在認真聽課。
坐在她身後的我慌了,因為坐在我們周圍的學生已經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要是引來正在寫黑板的老師的注意我就徹底完蛋了。
我一開始使勁的吹,想把火吹滅,可是它燃燒的很快樂,我一急,乾脆往那個女娃娃頭髮上吐口水,但顯然我比起水籠頭(自來水管)差遠了,根本無濟於事。
周圍的學生娃娃開始哄堂大笑,被燒的頭頂冒煙的女娃娃還渾然不覺,但這樣的動靜已經足以引起老師的注意了,那個年輕的女老師一轉身,就看見了頭頂冒煙,跟『修仙』似的學生,再仔細一看,就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接着,她抓起放在講桌上的書本就沖了下來,連解釋都來不及,就狠狠的朝着那女娃娃的頭上使勁的拍去,那女娃娃被老師的舉動嚇得一愣,差點就哭了出來。
但在後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劉春燕,你的頭髮燒起了。」她才曉得發生了啥事兒,頓時大哭了起來。
「來幫忙,另外幾個同學去打水。」年輕女老師的聲音因為生氣變得尖銳起來,她這一吼,大家才反應過來,坐的進的同學拿起書七手八腳的就朝劉春燕的腦袋上拍去,另外好些個同學借着打水之名,跑出了教室。
總之,好好的課堂被我在一分鐘之內弄得一團糟。
其實,火也不大,這麼七手八腳一拍早滅了,可這時打水的同學一回來,也不看啥情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嘩』一聲,當頭就給劉春燕澆了下來……
一直處在崩潰情緒中的劉春燕終於也被這一澆,由大哭變成了嚎哭,這下把隔壁班的也惹來看熱鬧了。
最後,一根辮子已經被燒的只剩半截,全身濕淋淋的劉春燕被老師安排幾個女同學送回家了。當然,在這之前,老師已經審問出來了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於是,我被罰站了一上午,午休的時候除了吃飯,都還必須得站着,對的,別人不回家的同學趴桌子上睡覺,我就在教室最後站着。
另外,老師宣布了,明天我必須帶着家長來學校,因為我實在太不像話了!我呢,其實才不怕罰站啥的,怕得就是請家長來學校來。
我那時候深深的討厭我爸,對我兩個姐姐是輕言細語的,對我常常就是一頓老拳伺候,惹了這事兒,我可以預見這遠遠不止是我爸給我一頓老拳就算了,搞不好是我媽也要加入的『混合雙打』。
我憂慮,但是也還帶有那麼一絲歡喜,因為我讀的是鄉場上的小學,這離我家遠,光上學就要走足足一個半小時左右,所以,我爸媽就算知道了,下午也不可能來學校,頂多是等我回去,這就意味着我還有一下午的時間可以想辦法,連老師也說的是明天把家長帶來!
就這樣,我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都在想辦法,可是,下午的時候,劉春燕的到來卻讓我絕望了。
我是一個問題學生,而人家劉春燕是一個好學生,天大的事情都擋不住別人對學習的熱情,今天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上午才如此狼狽的被送了回去,下午人家剪了個男式頭,又雄赳赳的『殺』回了教室。
「陳承一,我給你講,我已經告給你媽老漢聽了,你老漢說了,你回去絕對要好生收拾你,你就等着嘛。」劉春燕一來教室,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話說這鄉場上的小學,好幾個村的學生,我和你劉春燕好歹是一個村的,你就這樣整我?
我臉上不屑的瞟了劉春燕一眼,心裡卻糾結成了『麻花』,想起我爸那力道十足的老拳,再輔以我媽的『鐵掌』,那銷魂的滋味兒讓我腿肚子都在打顫兒。
下午我可以坐着上課了,可是我不感動於這待遇,我把頭皮都快抓破了,也沒想到一個良好的,可行的辦法。
所以,您說,他們叫我去河溝泡澡我能有心情嗎?我第一次覺得學校那麼可愛,我不想離開它,我就想在學校呆到老死。
「三娃兒,你真的不去?」說話的是蘇來富,我小時候最鐵的哥們,因為好吃,所以是那個年代難得一見的胖娃兒,外號叫『酥肉』(四川的一種小吃,做法是把半肥半瘦的肉裹上調製好的麵粉,放油鍋里炸酥,炸脆就行了,在四川農村尤其盛行)。
「去個屁,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爸打起我來有好心黑,想起來就心煩。」酥肉是我可以『推心置腹』的哥們,我不介意把煩惱跟他分享。
「那就更要去了,反正你不想回家,乾脆耍高興了再回去,就像我老漢打我的時候,我一般都給他講,你等我吃飽了再打。三娃兒,你當真怕的連耍都不敢去耍了啊?」酥肉沒心沒肺的,也只有他小小年紀的時候,才想的出吃飽了再打這種說法,這句話當時在我們村是流傳了很久的『笑話』。
我這人最怕激,最怕別人說我沒膽,更怕別人說我因為沒膽,成不了『戰鬥英雄』,再說了,酥肉說的也有道理,反正都要遭打,反正也不想回去,為啥子不去耍?
一想這裡,我『豪氣頓生』,把書亂七八糟的收進我的黃挎包,說了一句:「怕死不當共產黨,毛主席還等着我成為他光榮的戰鬥英雄,走,酥肉,泡澡去。」
在河溝裡面泡澡是件快樂的事情,十幾個男娃娃脫的光溜溜的跳下去,一瘋玩起來就什麼都忘了,連時間過得飛快這件事兒也忘了。
也不知道在河溝里瘋玩了多久,漸漸的,就有人要回家了,隨着人越來越少,我開始心慌了,最後這河溝里就剩下了我和酥肉兩個人。
酥肉在水裡泡着,唇色已有些發白,這日子雖然暑氣沒退,可下涼也下得快,此時天色已經擦黑,太陽都快落下去了,水裡自然是冷了。
「三娃兒,我受不了,好冷哦,我肚子也餓了,我想回去吃飯了。」酥肉可憐兮兮的望着我,有些猶豫的說道。雖然只是小娃兒,酥肉還是頗講義氣,不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上去再說。」我也冷的受不了了,估計那嘴唇的顏色和酥肉有得一拼。
上了岸,我們兩個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感覺才稍微好了一點兒,而這時太陽也已經落山了。
「三娃兒,不然我們回家了嘛,你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家啊。」酥肉餓不得,此時鄉場上的人家已經飄起了裊裊炊煙,那飯菜的香味在這空曠的田地里能傳出很遠,酥肉一聞這味兒就受不了了。
酥肉這麼一說,我也很想回家了,再說我也餓了。
第十八章
七年以後(二)
我想起了我今天早上上學的時候,我媽給我說了,晚上會吃燒黃鱔,而家裡也的確有小半桶黃鱔,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晚上去逮的。
燒黃鱔啊,一想到這菜,我就想起了我爸做黃鱔,活的黃鱔逮起來,『啪』的一聲摔昏它,然後往處理黃鱔專用的木板上一摁,『嘩啦』一刀一拉,再一刮,新鮮的黃鱔就處理好了。
然後切成鱔段兒,洗一洗備着,然後鍋里燒好滾燙的熱油,『嗤啦』一聲鱔段兒倒進去,爆炒,香味兒就出來了,接着加豆瓣兒……
想着,想着,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見我心思動了,酥肉在旁邊使勁兒慫恿:「三娃兒,走嘛,我們回去了嘛,大不了你去我家,我家今天晚上吃『燒白』(類似於梅菜扣肉),然後我喊我媽老漢幫你求情,你又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家的。」
一聽求情這倆字兒,我又焉了,我爸要是那種能聽求情的人兒,我能挨那麼多打嗎?想以前,我爸打我,我嚎的那是一個悽慘,路過的村里人都忍不住來勸勸,嘿,好了,我爸把別人的勸解當加油聲,越打還越來勁。
配上旁白:「男娃兒不打不成器,不像女娃兒!男娃兒不管的話,以後能『敲沙罐,吃花生米』(槍斃)。」
最終,我對我爸的恐懼壓過了我對燒黃鱔的渴望,而且紅軍翻雪山,過草地的精神也激勵着我,我早就嚮往着我要做一名小戰士了,我也要去翻雪山,過草地,找個地兒當紅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