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道士那些年/華夏神話:道士傳奇 - 第3章
我爸不死心,還去,那周二就不由分說的拿起鋤頭要打人了,事情似乎陷入了一個僵局。
我的身體依然虛弱,特別是哭泣的時候,那斷斷續續被人掐着似的哭聲,更像是我家的一首哀歌,映照的我家更加愁雲慘霧。
依然是寒冬,屋裡守着燒得旺旺的火爐子,我的家人心裡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包括我的兩個小姐姐,都非常的擔心,我一哭,她們就會害怕的望着父母,她們生害怕聽見父親沉重的嘆息,看見母親哀傷的眼睛。
又是一陣抽噎聲,小小的我又開始哭泣,而這一次似乎特別的嚴重,我媽和往常一樣,摟着我又拍又抱,情況都絲毫不能好轉。
「該不會是娃兒餓了?你給娃兒餵點子奶吧?今天去拿的,還有點沒吃完,我去熱熱。」小孩子哭鬧的厲害,一般就是肚子餓,這是農村人的常識。我爸聽見我那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哭聲,實在難受,起身取了牛奶,給我放爐子上熱着。
家裡的氣氛更加的沉重,沒人說話,除了我那聽着讓人難受的抽噎聲,就是我媽小聲哄我的『吟哦』聲了……
終於,牛奶咕咚咕咚熱滾了,總算打破了我家那沉悶的氣氛,我爸拿碗接了牛奶,吹吹涼,給弄進了奶瓶子裡,遞給了我媽,然後全家都用一種期盼的眼神望着我媽手裡的奶瓶,指望我喝了這一點子奶能好一些,因為我那哭聲實在太揪心了。
一分鐘過後,我媽那驚慌而顯得尖利的聲音打破了家裡暫時的平靜:「老陳,老陳啊……你看我們幺兒咋了啊?」
我媽的嘴唇在顫抖,而我爸幾大步就跑了過去,一看之下,整個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剛才餵下去的奶,根本進不到我的肚子裡,一到嘴邊,便被我的咳嗽聲給嗆了出來,這不是普通小孩子的嗆奶,是根本喝不進去。
我的整張臉憋的鐵青,那『吭哧,吭哧』的聲音竟然像個老頭子,這是我出生以來情況最嚴重的一次了,望着我小小脖子上鼓脹的青筋,我爸也第一次慌了。
我媽不停的拍着我,想讓我好受點兒,我的兩個姐姐甚至因為這情況嚇出了眼淚,可怕我爸媽心煩,一點兒也不敢哭出聲,我爸開始沉重的喘息,眼睛也紅了,熟悉我爸的人都知道,這是我爸憤怒了。
就這樣,靜默了幾秒鐘,我爸忽然衝出了屋,衝進了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又沖了回來,像瘋了似的在屋子裡揮舞。
「操你媽,我陳軍紅一輩子就沒做過坑蒙拐騙爛屁眼的事兒,你們弄我兒子做啥子?要弄啥子沖我來,沖我來,不要搞我的娃兒!操你媽哦,你們下得起手哦,一個小娃兒,你們都下得起手哦!出來,狗日的龜兒子給老子出來,老子和你們拼了!」
我爸這個樣子就跟中了啥魔障似的,但也怪不得我爸,只因為那次去了鄉衛生所沒查什麼,我爸不死心,又帶我去了好幾家醫院,不僅是鎮上的醫院,連城裡的醫院我爸都去了一次,醫生都說我沒病,是營養不良。
既然沒病,特別是呼吸道方面的病,我這個樣子咋解釋?而且不止是我父母,就是據我兩個姐姐的回憶,都說我那個樣子,跟被人掐住了脖子沒啥區別!
原本由於劉穩婆的說法,我爸就對有東西盯上我這個說法有了幾分相信,加上此情此景,我爸已經認定有東西在搞自己的兒子了,這就是他那晚瘋魔了一般的緣由。
我爸這一鬧,終於嚇哭了我兩個姐姐,屋裡的情況更加的糟糕,這時的我媽表現出了一個女人特有的,柔韌的堅強,她反而是最鎮定的一個。
她一邊輕拍着我,一邊一把抓住了我爸還在揮舞菜刀的手:「老陳,家裡不是只有幺兒一個,你要是這樣,我們幾娘母(幾母子)靠哪個去?你看大妹兒,二妹都怕成啥樣子了,你清醒點兒。」
我媽這一說,終於讓我爸清醒了過來,可奇怪的是,他這兇狠的一鬧,我的情況竟然好轉了幾分。
我不再呼吸困難了,那讓人難受的啼哭聲也漸漸止住了,小臉也從鐵青恢復成了平日裡蒼白的樣子,我爸見我好些了,終於徹底冷靜了下來。
我媽把我放床上,安撫了一下姐姐們,然後把她們哄去她們的房間睡覺了。
回到屋子裡,我媽望着我爸,非常平靜地說道:「老陳,我去找周寡婦,今晚就去。」
「都說鬼怕惡人,秀雲,我兒子的情況我算徹底清除是咋回事兒了,我也是這個想法,我們今晚就去,再拖下去,我怕我們這兒子保不住。」我爸很認同我媽的說法。
既然決定了,我爸媽也不再猶豫,這一次他們是下定決心了,當下他們就抱着我出發了,估計是剛才我的情況刺激了他們,我爸竟然破天荒地的打起了手電筒,兒子的命重要,此時此刻他哪兒還顧得上小心?只求快點到周寡婦的家裡。
冒着寒風,一路無話,平日裡要走二十幾分鐘的路,我爸媽急匆匆的十來分鐘就趕到了,我長大後常常在想,如果當時不是抱着我的話,他們說不定更快。
人,潛力是無限的,玄學的『山』字脈主修身,說淺顯點兒也就是激發潛力而已。
趕到周家的時候,不過八,九點的光景,只不過農村沒啥娛樂活動,在冬天裡的此時,已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周家的大門也是緊閉着的,我爸也不說話,衝上前去就『砰砰砰』的把門敲的很響,在這安靜的夜裡,這急促的敲門聲是格外的刺耳。
許是敲得太急,太大聲,不久周家院子裡就傳來了人聲,是周二的聲音:「是哪個哦?」
我爸不說話,也不讓我媽說話,只是把門敲得更急。因為他怕周二聽見是我家,就不開門了,我爸這段時間的執着,確實惹惱也惹煩了周家人。
「是哪個龜兒子哦!開句腔卅(說句話啊)。」周二的聲音大了起來,顯然是對這樣的行為發火了。
我爸依然是執着的敲門,周二大吼道:「不開腔,老子不開門哈。」
我媽在旁邊有些着急了,小聲說道:「老陳,你就說句話唄。」
「說個屁,周二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他真要曉得是我們,那就真的不開了。我就這樣敲,敲到他煩為止,他還拿不定主意,肯定會開,你也曉得,他膽子大(膽子不大,又咋敢夜探西廂房?)。」我爸的性格里,也有些無賴光棍氣兒,只是平日裡不顯罷了。
果然不出我爸所料,就這樣執着的敲了十分鐘以後,周二怒氣沖沖的把門打開了,手裡還提着一把柴刀,敢情是把我們一家人當搗亂的了。
見周二看了門,我爸悶着頭就往裡闖,這動作倒把周二嚇了一跳,這誰啊?跟個二愣子一樣!
「站斗(站住),你是幹啥子的,別個家頭(別人家裡)你亂闖啥子?」眼看着我爸就把周二擠開,進到了院子裡,周二忙不迭的喊了起來。
我爸反應也是極快,一把就把我媽拉了進來,然後反身就把門關上了,這才說道:「周二,是我,老陳。」
「我說你這個老陳,你這是……」周二鬆了口氣,看來不是啥來找麻煩的,這年頭,誰不怕忽然就進來一群人,把家給砸了啊?
但對於我爸的行為,周二顯然還是又好氣又好笑。所以,語氣也不是那麼好。
「周二,鄉里鄉親的,我們進去說話,要得不?你曉得我老陳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你今晚上就讓我把話說完,你個人(你自己)說,我老陳在村里是不是厚道人,對你周二,對你周家,是不是以前怠慢過?」我爸這番話說的是軟硬兼施,也難為他一個農村漢子能把說話的藝術提高到這種境界,也算是給逼的了。
鄉里鄉親,在村里好人緣厚道的爸,以前也常常和周家走動走動,這些顯然讓周二心軟了,那個時候的人感情到底淳樸,加上那句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周二的臉色總算松和了下來,聲音悶悶地說道:「那進來說嘛,算我周二拿你沒得辦法。」
我爸鬆了口氣,周家最難應付的人就是周二,今天晚上過了他這關,看來還有戲。
進了屋,周家一家人都在堂屋裡烤火,旺旺的火爐子旁邊還堆着幾個紅薯,這家人倒是挺能窩冬的,熱爐子,熱騰騰的烤紅薯……
周老太爺看來人了,抬頭看了一眼是我爸,表情木然,鼻子裡輕哼了一聲,但隨後又看見抱着孩子的我媽,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了嘆息了一聲。
周寡婦倒是想說啥子,無奈只打了2聲嗝,就閉了嘴。
咬着煙嘴,吸了一口旱煙,周老太爺說了句:「月雙,帶周強,周紅軍去睡了。」
月雙是周二的媳婦兒,聽見老爺子吩咐了,趕緊哦了一聲,拉着周強,周軍就要出去,周強是周大的遺腹子,而周軍是周二的兒子,兩個孩子都上小學了。
「不嘛,爺爺,我要吃了烤紅苕再睡。」周強不依。
「我也要吃了再睡。」看哥哥那麼說了,周軍也跟着起鬨。
周二眼睛一瞪,吼道:「烤紅苕又不得長起腳杆子飛了,給老子去睡了,不然就給老子吃『筍子炒肉』(挨打)!」
看起來周二還是滿有威信的,一吼之下,兩個娃娃都不吭聲了,乖乖被周二的媳婦兒牽了出去。
「軍紅,我曉得你這次是來幹啥子的,話我都說明白了,鄉里鄉親的,你不能逼我們家啊。」周老爺磕了磕煙鍋,平靜的說道,那語氣絲毫不見鬆口。
這不是他們無情,先不說這事兒有沒有把握,就說這形勢,萬一哪天誰說漏嘴了,就是個典型!況且周寡婦原本就在風口浪尖上。
我爸充滿哀求的盯着周老太爺,牙花咬得緊緊的,像是在做啥決定,終於這樣靜默了幾秒鐘之後,我爸的眼淚『嘩』一下就流了出來,接着他就給周老爺跪了下來,緊跟着我爸,我媽抱着我也跪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爸這一輩子就沒哭過幾回,這一次流淚,看來也是真的傷心了,傷心他一個獨兒,咋就成了這樣,傷心有一天他這頂天立地的漢子也得給別人跪下。
這如此沉重的親恩啊,真真是每一世最難報的因果,所以百善孝為先,負了雙親,是為大惡。
「軍紅,你這是,你這娃兒,哎,你跪啥子跪嘛……」周老太爺顯然想不到我爸會這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語氣也有些慌亂了。
農村的老一輩最講究這個,無緣無故受了別人的跪,那是要折福的。
第四章
點燈問鬼(上)
好在我爸是小輩,也不算犯了忌諱,但生生讓一個漢子跪在自己面前,周老太爺的心裡又如何過意的去?
而周二已經在拉我爸了,就連周老太太也墊起個小腳,跑了過來,拉着我爸說道:「娃兒啊,你這使不得哦。」
「周叔,我老漢說男娃兒膝下有黃金,輕易跪不得,但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啊。」說着,我爸就抹了一把眼淚,我媽也跟着抹眼淚,顯然打定了主意,今天咋也得求周寡婦幫忙一次了。
「唉,我不管了,讓我大兒媳婦個人決定。」周老太爺嘆息了一聲,叫了聲周老太太,然後老兩口就轉身就了臥室。
這實際上就是周老太爺在幫我爸了,畢竟周寡婦死了丈夫,他周家憐惜這個媳婦兒,咋能指使周寡婦做這做那?那是欺負人孤兒寡母啊,話能說到這個份上,周老太爺已經盡力了。
而且,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爸的一跪之外,還有就是我爸提起了我那已經過世的爺爺,我爺爺年輕時候和周老太爺交情不淺,起因就是我爺爺曾經救過周老太爺。
山村多蛇,周老太爺有一次在田裡做活時,我爺爺正巧路過,親眼看見周老太爺背後一條麻娃子(金環蛇)正準備攻擊他,按說毒蛇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有人踩到它或者靠近了它的蛇卵才會這樣。
當時,我爺爺也來不及提醒周老太爺什麼了,只得一鋤頭鏟了下去,周老太爺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是我爺爺,循着我爺爺的眼神往下看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被鋤頭鏟成兩截的麻娃子還在地上扭動,顯然沒有死透。
山里人記恩,我爸提起這茬,周老太爺哪裡還抹得開臉?所以,他甘心讓全家冒這個風險了。
周二見着老爺子鬆口了,他也不反對了,只說句:「老陳,你先起來,該咋樣我嫂子會決定的,你這樣跪着也不是個事,我先出去了。」
說完,周二也走了,一個堂屋裡就剩下我們一家三口和周寡婦。
此時再跪着就是折了周寡婦的福了,我媽抱着我站了起來,然後扯着我爸說道:「老陳,起來,不好再跪了。」
我爸依言起來,扯着袖子抹了幾把眼淚,倒是我媽平靜的多,她望着周寡婦說道:「月紅(周寡婦的名)啊,我們都是當媽的人,你看看我兒子吧,才一個多月,都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了,我這當媽的心頭啊,跟天天在割肉一樣。」
天下共通的都是母性,我媽這樣一說,周寡婦立刻心有戚戚焉,趕緊擺了擺手,打着嗝說道:「額……秀雲……額……你別……額……再說了……,我其實……額……要幫忙的……額,……就是以前擔心……額……太多了,今天晚上……額……我就幫你……一把。」
周寡婦這樣一說,我爸媽登時大喜,他們不太懂過陰是咋回事兒,只是恨不得周寡婦立刻就『開壇做法』,他們認為用啥神通就是要『開壇做法』的。
幾分鐘以後,我媽抱着我被周寡婦牽進了西廂房,而我爸卻只能在外面等待。
周寡婦這過陰的本事,一般有個規矩,就是一律不准男的進入西廂房,有什麼問題,也只能女親屬來問,甚至有時候有的女人,周寡婦牽進西廂房望一眼,也讓別人出來了。
這和其他過陰人的本事頗有些不同。
就這樣,我媽終於進入了周寡婦那個被渲染的過分神秘的西廂房。
一進屋,我媽的第一反應就是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接着就是冷,原本這就是冬日裡,屋子冷就是正常,可這種冷卻不同於一般的冷,那是一種陰冷,更多的是作用於心理,讓人的後脊樑直起雞皮疙瘩。
「月紅,我咋感覺不舒展呢?像被啥盯着一樣。」此時我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周寡婦了,她緊緊拉着周寡婦的衣角,站在西廂房的屋門口就不肯走了。
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屋子太黑,我媽根本就看不見。
「不怕……額……我去點燈……」周寡婦依舊打着嗝說道。
我媽只得依然放開了周寡婦,在這種壓抑的漆黑里等待是件難受的事,一分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這屋子給我媽的感覺是如此的不舒服,要放平日裡,我媽早就轉身就走了,她不是一個膽大的人。
但是為了我,我媽豁出去了,在我爸不能進來的情況下,我媽堅定的認為,她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好在周寡婦對這間屋子十分熟悉,窸窸窣窣一陣後,屋子裡終於有了光,原來周寡婦已經點上了一盞油燈。
這油燈的燈光非常的昏暗,但也足以讓我媽看清楚屋子的布置,只見這間屋子沒有任何的窗戶,牆壁四周竟然都掛着厚厚的黑布,也不知道是為了啥。
而屋子裡陳設也十分的簡單,原先的家具估計早就已經被搬出去了,只剩下一床一桌,兩條凳子而已。
桌子上擺着些吃食,也不知道是給誰吃的,再仔細一看地上還有個火盆,裡面有些灰燼,我媽一看就知道,這陣勢不就是燒了紙錢後才能留下的嗎?
另外那些吃食的旁邊還有一個蘿蔔,已經焉焉的了,上面有幾支香的殘痕。
最後唯一能讓人感覺溫暖些的,就是那張床了,竟然收拾的十分齊整,白底藍花的背面簡單幹淨。
此時,周寡婦坐在桌子旁的一張凳子上,對着我媽招着手,示意我媽過去。
我媽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抱着我走了過去,在周寡婦對面的一張凳子,也是這屋裡剩下的唯一一張凳子上坐下了。
「額……秀雲……額……今天你看到……額……什麼……額……都不能說……唯一能說的……額……就是我等下……額……給你說的話……,記得嗎?」周寡婦十分認真的對我媽說道,雖然那打嗝的聲音讓周寡婦的話聽起來難受又有些滑稽,但這絲毫不影響周寡婦話里的嚴厲之意。
我媽連忙怯怯的點頭應了,原本村里人就重承諾,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媽是決計不會說出屋子裡發生的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