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道士那些年/華夏神話:道士傳奇 - 第9章
而慧覺老和尚在西廂房裡轉悠了一圈,直接就席地而坐了,他和姜老二來這裡,一直就提着個黑色的手包,就是六十年代常見的那個樣式,半圓形的包,上面2個提把兒。
他坐下之後,把這手包拿了出來,拉開拉鏈,裡面就2串珠子,一本佛經。
拿出這些東西後,老和尚盤腿而坐,把佛經恭謹的擺在面前,然後掛上長的那串掛珠,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的聲音不大,卻給人感覺似波浪連綿不絕,心頭莫名的有了一種寧靜之感。
念完佛號以後,慧覺和尚拿起了念珠,單手行佛禮,開始聲聲不絕的念起經文。
聞聽那經文之聲,竟然給人一種從內而外的寧靜祥和之感,仿佛世間的一切煩惱恩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道爾。
「呸,這老禿驢幾年不見,功力又見長了。」只有姜老頭兒啐了一口,其餘人皆沉浸在神奇的精神體悟中去了。
「罷了,能聽到這老和尚誦經,也算你們的機緣。」姜老頭兒雙手一背,走出了西廂房,也不嫌髒,直接就在西廂房門邊的空地上坐下了。
那神態像極了一個吃飽喝足,正在曬太陽的普通農村老頭兒。
第十四章
天生道士?
說來也奇怪,特別是我媽站在屋裡感受最深,隨着那老和尚的誦經之聲,聲聲落下,這原本陰冷無比的屋子竟然給人感覺漸漸的敞亮起來,連原本那透骨的冷意也慢慢的感覺不到了。
估摸只過了20幾分鐘,那姜老頭兒就站了起來,走進西廂房,四周打量了一下,對周寡婦說道:「你家周大要走了,你有啥話趕緊說吧。」
周寡婦一聽,原本才幹的淚水跟着就不停的掉下來,扯着嗓子就喊道:「周老大啊,你這次就安心的去吧,不用掛心我們兩娘母(母子),下輩子……下輩子我還和你好。」
周寡婦不打嗝了?!我媽疑惑的望了周寡婦一眼,可聽着周寡婦的話,又被勾起了女人家的心事,也由不得自己的,跟着一塊兒落淚。
「陽氣總算重新落了下去,可惜太虛弱了。」姜老頭兒小聲說了一句,都說大道無情,姜老頭兒自問還堪不破世間情之一字。所以忍不住提醒周寡婦周大的魂魄就要走了的事實,讓這對深情的夫妻能有機會說一會兒最後的話兒。
再有機會踏上黃泉路,是周大的福分,他希望周寡婦能明悟這一切。
屋子再也不像從前那樣陰冷,給人感覺就是一間正常的屋子了,想是周大的亡魂終於踏進了黃泉路,只是老和尚的誦經聲依舊不停,還響徹在這間屋子裡。
我媽輕聲問道姜老頭兒:「姜師父,這周大不是走了嗎?慧覺師父咋還在念呢?」
「周大亡魂太虛,怕過不了黃泉路,這老禿驢想多與些念力給他,也算送佛送到西,讓他走完這黃泉路。」
這老和尚不愧為出家人,果然慈悲為懷,我媽感嘆了一句,全然忘記那個非得要當姜老頭兒二舅的老頭兒。
老和尚足足為周大誦經了一個小時才算做完法事,周家人自然是千恩萬謝,一定要留姜老頭兒和慧覺和尚吃飯,卻不料慧覺老和尚神情分外嚴肅地說道:「不成,不成,做法事本是我的功德,吃了飯就成做生意了,不成,不成的。」
這番話說的讓所有人哭笑不得,這老和尚說話咋那麼讓人摸不着頭腦?偏偏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只有姜老頭兒見怪不怪地說道:「別理他,他算計的精着呢。」
告別了周家眾人,我媽依照姜老頭兒的話先回了我家,而姜老頭兒和慧覺老和尚不知道去哪裡閒晃了,一直到晚上快10點了,才到我家來。
2杯熱茶奉給兩位師傅後,我爸問道:「姜師傅,慧覺大師,你們咋那麼晚才來,弄得我提心弔膽的,以為你們不來了。」
姜老頭兒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說道:「雖說村里人家隔的遠,但我常常跑你們家,也難免別人會有個猜測。所以,有時還是稍微避人耳目一下比較好。」
我爸一想那也是啊,現在這個環境,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兩人沒坐多久,慧覺老和尚就是為上次姜老頭兒鎮壓的鬼魂做法超度,這場超度法事足足做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雄雞打鳴時,才算結束。
陪着慧覺老和尚,我爸媽也是一夜沒睡,同時我媽還特別叮囑了兩個姐姐,家裡發生的事兒可不許拿出去亂說,半個字兒都不能透露。
姜老頭兒倒是好興致,一夜沒睡,就光逗着我玩了,我睡了,他就盯着我傻樂,偶爾給他添茶送水的我媽看見這場景,往往是一身雞皮疙瘩的就出去了,我爸對我也沒有見得有那麼肉麻。
一夜過去,法事已畢,稍許有些疲憊的慧覺老頭洗了把臉,和姜老頭兒一起吃了早飯,卻也不睡,和姜老頭兒一起嚴肅的坐在堂屋,看那樣子,姜老頭兒是要和我爸媽說說我的事了。
我爸是個啥人?耿直,憨厚卻在心裡跟明鏡似的,深通人情世故的人,見兩位師傅這個架勢,知道有正事兒要說,而且是關於自己兒子的,他立刻在姜老頭兒面前恭謹的坐好,然後開口說道:「姜師傅,我兒子有啥問題,你都說,我承受的起。」
姜老頭兒嘆了一聲,放下茶杯,似是不好開口,沉吟了半天才說道:「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一句話嗎?」
「啥話?」
「你的孩子沒啥父母緣啊。」姜老頭兒慢慢的說出這句話,兩隻眼睛一直盯着我爸的臉,想看看我爸有啥反應。
我爸立刻就緊張起來了:「那姜師傅,您的意思是我兒子還有劫難?我們始終保不住他,對不對?」
「劫難是一定的,他是童子命,本就應劫,應命而生,道家面對劫難的態度一般都是自己去渡,這是避免不了的。我說他沒父母緣,是因為他是道童子,始終會歸於我道,強留在你們身邊,不是他的命數啊,如果勉強強留,他怕是度不去這很多劫難。」姜老頭兒這番話語速說的很慢,在仔細的斟酌字句而說,怕我父母一時接受不了。
「那姜師傅,你的意思是,我要送他去山上修道?」我爸的臉色難看極了,這在他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兒,唯一一個兒子,才剛滿月沒多久,就送去修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止我爸,這時我媽也激動了起來:「姜師傅,孩子還那么小,我是不會把他送出去,他是我的兒,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這條命不要了,也得養大,養活他。我不管他什麼命,我這當媽的給他擋着!」
這一番話一說出來,姜老頭兒立刻尷尬了起來,在一旁的慧覺老和尚也不禁念了一句佛號,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你這婆娘,說啥子喃?姜師傅咋幫我們的?你說話咋就這難聽?」屋裡氣氛沉悶,姜老頭兒的尷尬我爸都看在了眼裡,在子女的事情上,女人肯定是不講什麼理性的,這是當媽媽的天生護子的本性,但我爸作為一個男人是萬萬不能這樣處事的。
再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姜老頭兒不僅救了自己的兒子,還送虎牙,送自己兒子一場功德,咋能讓別人這樣難堪。
我爸很少對我媽發脾氣,這一通吼,我媽先是一愣,接着就聽出意思來了,臉立刻就紅了,趕緊的就給姜老頭兒道歉了:「姜師傅,對不起,我剛才,我剛才真的是太激動了,畢竟他那么小,我則心裡不忍心啊……」
姜老頭兒擺擺手,站起來嘆息一聲,說道:「這事不怨你,換成哪對父母一定都不能接受兒子的身體才好些,就要和他分離。其實,我救你兒子是緣分,對他那麼好,則是我的本分。我們這一脈傳承有一個規矩,在算命一事上,算天算地算人獨獨不算己身,不過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會有感應。」
說到這裡,姜老頭兒頓了一頓,背起雙手,在堂屋裡來回走動起來,思索了一陣兒才說道:「早在幾年前,我就隱隱感應到我將有一場師徒的緣分,會有弟子來傳承我的所學。我一身孤獨漂泊,到了這把年紀會有個弟子,也是一件喜事兒,我去找了一個人,幫我大概算了算,指明了我的弟子大概就會出現在這一帶,具體他問我再算嗎?我拒絕了,畢竟窺天道,他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我不想欠他太大的人情,這欠了的人情總得還啊,如果我不還,這因果註定我報在我的徒弟身上,這是我不想看見的。」
第十五章
『陌生』的姜老頭兒
姜老頭兒說了這一通,我爸媽忽然就明白了,姜老頭兒為什麼會在這一帶跟一個流浪漢似的到處流浪,弄了半天是為了收個徒弟啊?而且這個徒弟,我爸媽也隱約感覺到了和自己的兒子有關。
「我知道了我的徒弟將會出現在這一帶,具體在哪裡,我卻也不知道,就在這一片兒的村子裡等待着和我弟子的撞緣。這幾年,外面世道也亂,雖然我自不怕,但在這片兒村子裡,卻感覺到世外桃源的感覺,也就樂得留在這裡了。我和你們兒子遇見是註定的緣分,從看見他起,我就知道,他會是我未來的弟子,所以說,對你們兒子好,是我的本分。」說完了這一切,姜老頭兒重新坐下了,看他的臉色,竟然也出現了少有的忐忑,看得出來,他對這弟子,對這傳承,是非常在意的。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慧覺老和尚也開口了:「你兒子是道童子,註定是和道家有緣分,這對他自身也是有好處的,所謂應命,就應該順命勢而為。若是一個佛童子,我也少不得會出手收徒的。」
原來不是要送去修道,而是姜老頭兒要收徒啊,這也解釋了姜老頭兒為什麼會對自己的兒子那麼好。
我爸鬆了口氣兒,如果是兒子性命攸關的事兒,必須送兒子去學什麼道,他最終還是會答應的,可是在那年代,且不說一些道觀是不是自身難保,就沖自家這舉動,一定就是一個典型,絕對是連累全家的事兒。
給姜老頭兒當徒弟的話,再聯想到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我爸有一些鬆動了,可是一想到幼小的我,我爸覺得捨不得,再往深一想,想到分離,我爸的心就疼了起來。
還不待我爸開口,我媽就已經是眼淚包在眼眶裡了,她可憐兮兮的望着姜老頭兒,說了一句:「姜師傅,我……我捨不得啊。」
還不待姜老頭兒開口,我爸也跟着說道:「姜師傅,不怕你笑話,不止他媽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啊!我知道你為孩子好,也知道你有一身真本事兒,可……可我……」
姜老頭兒第二次長嘆了一聲,說道:「如果事情變成強為,反倒沒意思了,那倒是違背了我的本心,再說三小子現在年紀尚小,也沒個決定權。我已幫他驅除纏身邪物,想必這幾年的歲月是無礙的。這個弟子我不強收,一切隨緣吧。」
說完此番話後,姜老頭兒起身告辭,慧覺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號,也跟着起身告辭,就在兩人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媽想起了什麼,連忙取下我脖子上的虎爪,遞給了姜老頭兒。
「姜師傅,我沒別的意思,你沒收成徒弟,我們又咋好意思接受如此貴重的東西?你幫我們那麼多,我們都沒……」我媽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她也的確沒有多餘的意思,就是單純覺得姜老頭幫了大忙,自家又拒絕了姜老頭,咋還好意思收別人這麼貴重的東西呢?
「你也看出這東西貴重?」姜老頭兒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我媽,一個村婦能有此見識?
「是啊,我認得出來,這一圈抱着的東西是黃金。」我媽神色真誠。
姜老頭哭笑不得地說道:「給孩子帶上吧,他先天靈覺就重,特別容易撞見邪物,保不定就會起衝撞,有此虎爪護身,也可保他平安。」
「姜師傅,這……」我媽是真的感動了,一涉及到自己兒子,她倒捨不得還了,絕不是因為貪財,就是那句保我平安,打動了她。
「走了。」姜老頭兒倒也瀟灑,把他的破襖子扯緊了一些,轉身就走了。
倒是慧覺老和尚,很真誠的對我媽說了一句:「你若是想通了,可以到山上來找我們,我這幾日會陪他在山上住些時候,別的本事我也沒有,不過天眼通,天耳通還修習的頗有心德。」
說完,慧覺老和尚也緊跟在姜老頭兒的屁股後頭走了,弄得我媽握着那虎牙有些發愣,你說這慧覺老和尚和姜老頭兒的關係是好還是不好呢?簡直想不清楚。
時間一晃過得飛快,從那件事情以後,一轉眼就過了幾個月。
雖說是一個不甚安穩的年代,可天大的事情也擋不住人們對春節的熱情,這冬天就要過去了,春節臨近了,這偏遠的小村子人人都忙活起來,為了過春節而準備着,到處洋溢着一年到頭難得的喜氣兒。
我家也不例外,紅對聯兒,紅燈籠,糖塊,瓜子花生兒……我媽是忙得腳不沾地兒,我爸呢?雖然今年我家沒有餵豬,但是哪家殺豬也是少不得要去幫忙的,去一次也會帶回一些豬肉,豬下水什麼的。
我的兩個姐姐穿上了嶄新的紅布襖子,那是我媽存了小半年的布票給我兩個姐姐做的,至於我也帶上了虎頭帽子,穿起了虎頭鞋子,一家人是喜氣洋洋。
可臨近春節,天氣兒也越發的冷起來,這一天晚上,我媽收了手裡的針線活兒,從柜子里拿出一件襖子跟我爸說道:「你明天上山去一趟吧。」
「咋了?」我爸喝了一口甘蔗酒,有些不解,這大冷天的,又是要過春節的,沒事兒上山去做啥?
「好些日子沒看見姜師傅了,你不覺得嗎?」我媽始終念着姜老頭兒的好。
「是啊,我還琢磨着這大年夜讓他下山和我們吃個團年飯呢,沒想到你比我還着急。」其實我爸也沒忘了姜老頭兒的好,只是他和我媽顯然沒想到一塊去。
「請他吃個年夜飯是肯定的,大過年的,咋好讓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呆着?我要你上山去,是給姜師傅把這件襖子送去,我找了些舊棉花,又弄了些新棉花加着,用你的舊衣服改的,你看這天氣冷的哦。」女人的心到底要細些。
「呵,你還真有心,我前些日子看見,還以為你給我做的呢。也不知道那慧覺老和尚還在不?不然我上山可是找不到姜師傅的。」我爸有些擔心。
「姜師傅一身本事,他一定會見你的,放心就是了。」我媽對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可是有着強大的信心。
「那行吧。」
我爸媽對這件事兒的商量就到此為止了,本想着第二天上山去找姜老頭兒的,卻不想,一大早的,姜老頭兒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是姜師傅?」此時臨近春節,天亮的尚晚,看着門口模模糊糊的人影兒,開門的我爸還有些不確定。
「嗯,進屋說。」姜老頭兒簡單的回到。
我爸一聽之下,連忙把姜老頭兒迎了堂屋裡,一邊喊着:「姜師傅來了。」叫我媽起來燒爐子,一邊拉亮了堂屋裡唯一一盞燈。
隨着黃亮的燈光照亮屋子,我爸看清楚了姜老頭兒,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在我爸的印象里,姜老頭兒就乾淨過一回,那還是給我做法事那回,當他和那老和尚再回來時,又是一副鬍子拉渣的邋遢相了,卻不想今天的姜老頭兒不僅趕緊,還是如此的不一樣。
此時的姜老頭兒是個啥形象呢?頭髮是理過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倒長不短的樣子,而且全部整整齊齊的梳攏在後方,是當時幹部流行的大背頭,雖然發色有些花白,可卻自有一股威嚴的感覺在裡頭。
臉是乾乾淨淨的,鬍子早颳了,而且臉上就不見啥皺紋,只是憑那滄桑的感覺,知道他不在是個年輕人了。
衣服姜老頭兒裡頭穿的是一身嶄新的灰色中山裝,還是毛料的,那扣子扣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筆挺而有氣勢。
至於外頭,姜老頭罩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一看是呢子料的,更了不得。
這一身分明就是城裡那些人,而且是大幹部才穿得的,沒想到姜老頭兒還有這一身衣服,一輩子就沒穿過啥好衣服的我爸簡直羨慕的不得了。
唯一不搭的就是姜老頭兒提了一個蛇皮口袋,簡直破壞了這一身的氣勢,再咋這一身也該配個公文包嘛,就是上次慧覺老和尚提的那種。
另外就是姜老頭兒那年輕的感覺又回來了,哪兒還像個老頭兒?在做法事那回,我爸就覺得姜老頭兒看起來像個中年人,這次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一時我爸有些恍惚,他覺得有些弄不清楚姜老頭兒的真實年紀了。
第十六章
姜老頭兒的告別
「麻煩你媳婦兒整一頓飯,要肉,要酒的,我吃一頓就要走了。」見我爸愣着,姜老頭兒自顧自的開口說了一句。
「走?走哪兒去?」我爸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又問了一句:「慧覺師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