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12章
島頔(小八老爺)
「沒關係,前輩什麼時候想起來都行。」
是氣氛太好,他的目光太溫柔,才讓她忘記了吳鴻生只是一個大寫的人品好,不能因為多安慰她幾句,就得寸進尺了。
聽到她又把前輩搬了出來,他無奈的接着說,「所以,能給我你的電話嗎?」
周襄有些驚訝的眨眨眼,腦子裡一片空白。
恰好,等待已久的電梯門上的數字,重新亮起來,也喚醒了走神的周襄。
她急忙站起來,又彎腰提起地上的袋子。
「……我也不經常給別人號碼。」
他笑了,「別緊張。」
他說,「我只是想先和你交個朋友。」
語氣真摯,反倒顯得周襄想得太多。可她要怎麼理解,那個『先』字。
她莫名的害怕,但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絕。巧的是,她掏出手機,可屏幕沒法按亮了。
她抬頭,抱歉的說着,「我手機沒電了。」
吳鴻生聳肩,淡淡的說,「那看來是我運氣不好。」
她忽然覺得遺憾。雖然說不清,到底害怕的是什麼,遺憾的又是什麼。
叮的一聲,電梯門在十六層打開。
她說,「再見。」
他點頭,「再見。」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視線的前一秒,吳鴻生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瀾。
他的感情觀是理性的,在不穩定的情況下,不陷進去。在不確定的條件下,不刻意強求。
他不否認,他擔心周襄或許會成為一個例外。所以他的運氣不好,到底該慶幸,還是可惜。
吳鴻生抬手,按下關閉電梯門鍵。
突然間,一個易拉罐出現在即將合上的門縫中。電梯門又打開,他愣了一下。
她走了進來,在他面前。因為身高的差距,她需要稍稍揚起下巴,「如果我念一遍,你能記住嗎?」
他有個不太好的預感,無關運氣好壞,是他可能掌握不了自己。
吳鴻生故意擰起眉,「有點困難。」
她說,「兩遍?」
他的神情還是為難。
「三遍?」
他忍不住笑了,不再逗她,「一遍就可以了。」
即使周襄進入了演藝圈,也從沒想過和吳鴻生會發生什麼,畢竟他們距離太遠。說不定等她有資格與他合作的時候,他已經退出娛樂圈了都有可能。
因為不知道,愛情沒有距離,只有四季。所以沒料到,有一天,它會被換季的風,吹到肩上。
☆、10
10
周襄回來的第一件事,先處理了手裡拎着的一袋垃圾。然後打開冰箱,冷光照在身上,絹絲般的寒氣撲面而來。
在她要把金屬罐裝的蘇打水放進冷藏層時,她心中咦了一聲,將它拿到眼前。被電梯門擠壓過,有點凹陷的罐體印着一顆檸檬,上面寫着花體英文單詞beer,怎麼是啤酒。
把啤酒擱到透明的架上,遲遲沒有關上冰箱門,盯着那稍稍變型的易拉罐出神。
如果買錯蘇打水的原因是她太困了,恍恍惚惚的沒有看清包裝。那麼困在電梯裡已經清醒的她,該怎麼解釋,走了兩步又回頭,給人電話號碼的行為。
她搖頭,站直身子順手推上冰箱門,為什麼要想這些,反正衝動都是沒有理由的。
將手機連着充電器放在床下,她換了衣服又重新刷牙洗臉。收拾完自己,她把頭髮撩到一邊肩頭,靠着床沿,盤腿在地毯上坐着,目光停留在手機屏幕上。
每隔幾分鐘,她會按亮屏幕,除了電量在加滿,時間的數字在改變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可能吳鴻生也只是一時興起,轉頭就忘了她的號碼,或許根本沒有留心記過。
這麼想着,有點失落。
她立刻直了腰背,猛地甩了下頭,一定是魔怔了。
請你老老實實的睡覺去好嗎,心中的小人對她說着。
可當她準備上床的時候,餘光看見窗簾沒有拉嚴實,留着一條空隙。她的強迫症發作,走上去想要拉緊窗簾時,就愣住了。
她手攥着窗簾布,眼前是一點一點的白霜。她呼吸,霧氣撲在玻璃上。
等回過神來,周襄將窗簾向兩旁扯去,是漫天的雪點紛紛揚揚,落在這座城市裡。
她低頭朝下望去,花園裡停着的幾輛車,車頂毫無例外都積了一層灰白的雪,看樣子是下了有一段時間了,她竟然沒有察覺到。
今年的初雪。
緩緩拉上窗簾,房間裡更暗了些。
現在睡不着倒不是因為餓了,而是腦袋裡的藍色多瑙河,就像是單曲循環一樣的播放着。周襄實在受不了了,下了床把書架上的音響打開。
搬家的時候沒動過裡面的CD,是Gabrielle
Aplin的一首《salvation》。
昨夜突如其來的降了一場雪,到了早晨就剩下大霧蓋着青灰的天空。
鄭溫蒂怕冷,車裡的暖氣總是開的很大,所以周襄一坐進車裡,就扒掉自己身上的裝備,側身將她咖啡色的厚羊絨外套,扔在后座上。
鄭溫蒂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說着,「你的新公寓真是戒備森嚴啊,值班室電視機里都在放孟府風雲了,他還要我出示證件。」
大型年代劇孟府風雲的女主,就是鄭溫蒂。
不過,周襄的注意力集中在,鄭溫蒂握着方向盤的手。她袖子略長,還是可以看見纏着手的紗布,只剩手指露在外面。
鄭溫蒂正在拍攝的是小說改編的,都市愛情劇,進組這麼多天來,她們只是偶爾聊兩句微信。今天清晨天都沒大亮時,鄭溫蒂突然打電話來說她這兩天沒排戲,來接周襄去喝咖啡。
她不是沒有留意鄭溫蒂的動向,但是除了鄭溫蒂的粉絲,和原著書粉之間的口水戰外,並沒有看到關於鄭溫蒂受傷的消息。
周襄問着,「你拍的是武打片?」
鄭溫蒂下意識的也看向她自己的手,只是極快的掃了眼,「我……」
「別說你摔的,不信。」周襄打斷她正要說的話。
鄭溫蒂說,「你額頭都可以是摔的,我的手為什麼不行?」
「後來我也實話實話了啊。」
鄭溫蒂目不斜視的盯着路況,半響,才吭聲,「等我喝口咖啡再跟你說。」
掃去積雪的泊油路上凍着一層冰霜,看起來滑不溜秋的。
商業街不允許停車,鄭溫蒂將車停在對面百貨的地下停車場裡。下車前周襄穿上外套,順手把她的圍巾繞在鄭溫蒂脖子上。米色粗線圍巾和鄭溫蒂清純可人的臉,還是挺搭的。
這裡是商業區,只要不是上下班高峰,不到周末街上的行人甚少。
咖啡店外擺着幾把藤條椅,桌上放着一盆假盆栽。漆白的窗口裡嵌着的玻璃上,有白色顏料的塗鴉。綠白相間的雨棚上印着店名,魯文之家。
是鄭溫蒂很喜歡的咖啡店,原因是甜品好吃。
推門進去,一陣麥香混着奶油,不厚不重,剛剛好的撲來。放眼望去,有幾桌椅子都還沒從桌上拿下來,她們大概是今日最早的客人。
周襄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鄭溫蒂站在冰櫃前,十分認真的挑選,冰櫃裡頭的甜品由淺到深的色調一個個排着。
在暖氣的包圍下,沒多久周襄就感覺有點熱,脫下了外套掛在椅背上,正好鄭溫蒂已經端着餐盤來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份香草慕斯,一塊黑森林蛋糕,兩杯美式。
周襄拿起銀色的叉子,穿透蛋糕一角,鬆軟的巧克力色下陷。
「我最近比較喜歡抹茶味的東西。」
鄭溫蒂對她兩天一變的口味,表示一點也不稀奇,「那你別碰,反正我的體質吃不胖。」
聽她這麼說着,周襄急忙往嘴裡送,完了還耍賴般的沖她笑。
鄭溫蒂摸透了她的性子,她就是個對任何事都只有三分鐘熱度的人。連周襄自己都坦言,演戲是以養家糊口為目的,一點興趣也沒有,多虧這樣,才能一直堅持下去。
周襄舔了下嘴角,擱下叉子,兩手交握放在桌上,認真的盯着她。
鄭溫蒂瞥了她一眼,語速平緩的解釋着,「組裡前兩天塞進個女的,不知道是贊助還是出品的親戚。編劇多給她加了幾場戲,我剛好就往後挪了。」
周襄不滿的說,「我是問你的手。」
「也跟這女的有關係。」
頓了頓,鄭溫蒂接着說,「昨晚她到我房間,說她的閨蜜來探班送了兩瓶蜂膠給我,想見見我。我心想這都送禮了,收不收都得見一見吧,我就去了。沒想到,原來是個鴻門宴。」
她故意賣個關子,「你猜,我見到誰了?」
周襄心中立馬就浮現了一個答案,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她就像是看見了周襄想到的人名,點頭說,「對,楊嘉妮。」
「她不就是吃定我,不敢當着別人面和她撕破臉嗎?」
她自嘲般的輕笑,「別說,我還真不敢。」
儘管鄭溫蒂頂着傻白甜的頭銜,那也是有觀眾買賬的。她可沒傻到,把自己辛辛苦苦十幾年的正面形象搭進去。
「好歹我在這圈子裡也熬了十幾年,這麼低級的挑釁還刺激不了我。可我要走的時候,她不知道哪來的牛勁,拉了我一把,手就劃到旁邊的道具上了。」
鄭溫蒂伸出受傷的手來擺了擺,她強裝雲淡風輕,眼眶卻紅了一圈。
她食指勾住咖啡杯,端起來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根蔓延。
「醫藥費加精神損失費,共計一萬六千二百二十二塊五角,我病例都準備好了。」
鄭溫蒂說,「如果楊禾軒不替他的好妹妹掏錢,我們就庭上見。」
從她開始講述到現在,周襄一直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