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20章
島頔(小八老爺)
和她分手後,許歡哲忙於各種事情,只有偶爾才會想起,曾經在他指尖中逗留她頭髮的柔順。
偶爾才會想起,她無意識的笑,嘴角弧度很淺,但很美。偶爾才會想起,他曾經張開了手臂抱住她的溫度。
除了忙,他餘下的時間不多,都成了偶爾。
「周襄。」
他輕輕搖了搖頭,說着,「我以為,我可以毫無愧疚的過自己的生活,但你看,我現在必須靠一塊蛋糕的面子,來爭取你的五分鐘。」
他自嘲的笑容,讓周襄抿了抿唇,然後語調沒有起伏的說,「所以請你珍惜還剩下的兩分鐘。」
許歡哲放棄的深吸了口氣,「對不起。」
他說,「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周襄沒有回應,只是看着他臉上認真的神情,好一會兒。接着她點了點頭,與許歡哲擦肩而過,準備開門出去。
許歡哲目光隨着她移動,愣了一下,「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像是想起了什麼,周襄抬起頭,站住了腳步,「倒是有。」
她回過身來,對着他期待的表情,說,「把我家地址忘了,不要送東西,更不要來找我。」
「可我還想和你重新開……」
「想都不要想。」
許歡哲的話還差一個字說完,被她打斷了。
他微張着口,轉而竟然笑開了,看的周襄莫名其妙。
許歡哲帶着奪目的笑容說,「我還挺羨慕你的,說要斷,就能斷的一乾二淨。」
雖然是笑着,但他眼睛裡噙滿了的,是周襄不想去辨認的東西。
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她一點也沒感到愉快,因為從未想過要報復他。
情緒可以不再隨着他做什麼說什麼而牽引,然後事無關己這個詞,就能概括所有了,儘管它顯得如此薄涼,又遺憾。
現在,五分鐘是真的過了。
周襄轉身,走上前兩步握住門把,沒有停滯的開門出去。
八點檔的偶像劇是什麼概念,大概是一個接一個讓人措手不及的,不知道從哪裡解釋起的巧合,拼湊出的俗套劇情。
就像現在。
吳鴻生和高天宴才在議室里坐下,同時聽見了,對面雜物間裡有門鎖轉動的聲音。因為這間議室是玻璃牆,於是他們看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人。
高天宴看這一男一女都眼熟,肯定是藝人。他雖然不怎麼關注八卦,可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傻子才不會想歪,這裡沒有傻子。
比起愣在原地的周襄,跟在她身後出來的許歡哲顯得自然多了,他不認識高天宴,但是見到了吳鴻生這位前輩,所以恭敬的點頭問候。
吳鴻生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衣,裡頭是煙灰的針織衫,光線下浮浮沉沉着細微的塵埃顆粒,簡潔的如同一幅黑白印畫。
他看着周襄的幾秒鐘時間,連呼吸都被拉得很長。
這種爛大街的劇情,成了在寒冬里的一盆狗血,從頭到腳澆透了她,冰得人腦子發麻。
「哈欠——」
她打了個噴嚏。
☆、18
18
高天宴的天才,只存在於科幻題材上,偶爾冒出的靈感,有時會把自己都嚇一跳。
所謂上帝給與一扇門,就要關一面窗的理論,放在他身上也受用。
對於愛情這個命題,高天宴沒有過多的去研究,在他的認知里,就是會有扎堆的死心眼,前赴後繼的撲進去,不計後果不計代價。
延伸到眼下的情景,高天宴沒明白為什麼,眼前的女藝人打個噴嚏,吳鴻生卻站了起來。
吳鴻生一邊脫下他的外套,一邊朝着她走去。
周襄低着頭,用手指搓了搓鼻子,下一秒再抬頭是因為肩上襲來的暖意。
吳鴻生將外套披在了她身上,似有若無的皺着眉,淡淡的口吻中帶着點關心,「你怎麼不多穿一點。」
她愣了一下,兩手下意識的攥住了外套的領子,急忙撇開了頭,錯開和他對上的視線。
「經紀人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周襄埋下腦袋轉身就走,皮靴的鞋跟落在冰涼的地面上,聲響漸快。
果然她的確不擅長應對這種局面,只好選擇落荒而逃。
吳鴻生望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他神情中的柔和也一晃而過,現在蕩然無存。
高天宴看了看,和她從雜物間出來的人。
許歡哲臉上有着來不及掩去的錯愕,和些許震驚。由此證明了不是只有高天宴一個人摸不着頭腦,他就安心了。
休息室里等待周襄的人,在過去了三十分鐘不見人回來,打了她的手機,卻在她的大衣里聽見了震動的情況下,一點也不慌張。
Joey似乎不擔心周襄會走丟,縱使知道她沒有什麼方向感。
他覺得周襄既沒有智力障礙,嘴巴可以問,腳可以走,沒必要像她老媽一樣瞎操心。
所以當周襄回到休息室時,Joey並不知道,因為他正在吸煙區祈禱她千萬別碰上許歡哲。
試戲在前十分鐘就結束了,現在休息室里只剩後勤的幾個工作人員,和她的化妝師姐姐在百無聊賴的玩着手機。
瞥見周襄進來身影,化妝師姐姐就從椅背上撩起她的大衣,轉身還沒遞出去,手卻停在半空中,疑惑的看着披在她肩上的男裝外衣。
周襄站在化妝檯前,面對着鏡子裡的自己,也是愣了片刻沒有言語。
這件不符合她身形的衣服上,還有一股不屬於她的味道,是淡淡的香水混着煙草。
她懊惱的深深一閉眼,原來在慌亂之下,卷衣潛逃了。
「周襄?」
身後傳來陌生的聲音呼喚着她名字,她沒有立刻回頭,而是從鏡子裡看去。
周襄一眼就認出他,先前在會議室里的面試官之一,只是不知道他是誰。
E仔朝她走來,手裡握着保溫杯和一瓶藥片,遞給她,說着,「吳老闆讓我給你拿來的。」
周襄懵懵懂懂的接過,視線向下,停留在白色的小瓶子上。
E仔見她困惑的樣子,很快的反應過來,解釋說,「這是維他命。」
保溫杯里是熱水,兩者加在一起,抗感冒的良藥。
周襄抬眼問,「他現在很忙嗎?」
「啊,好像是有事要談。」
E仔眼珠子一轉,理所當然的說着,「你可以到他的辦公室里等他。」
周襄一手抱着保溫杯,另一隻垂在身側手捏了捏,身上這件外套的袖口。
然後,她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他辦公室在哪,能麻煩你帶路嗎?」
E仔笑的燦爛,「不麻煩。」
Joey剛到休息室門口,就和正給他打電話的周襄迎面遇上,她胳膊上掛着件外套,抱着個杯子。
他還沒問她又是溜達到哪去了,她就先開口。
周襄將手機放回大衣的口袋裡,對Joey說,「你們先走吧,反正今天也沒有別的通告了,我自己回去。」
Joey想了想,爽快的說,「保持聯絡。」
周襄回以微笑,「嗯。」
Joey的目光跟隨着,走她前頭的E仔。
應該素未謀面才對,但總覺得在哪見過,Joey疑惑的歪着頭。
在辦公室門前E仔腳步突然一頓,拍了下腦門。
他轉身抱歉的對周襄說,「你稍等一會兒,我去拿個鑰匙,他辦公室鎖着。」
E仔的背影離去沒有多久,她有些乏力的靠向牆壁。不知道該向哪看,只好望着空無一人的走道發呆。
許歡哲的出現就像她還在憧憬着,突然一陣大雨,讓人清醒。周襄是多麼不配談戀愛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
愛情像天平,雙方都要往上放碼,才能一直保持平衡。
當其中一方犧牲太多時,另一邊就成了罪人。
正因為她和許歡哲都沒有為彼此付出過,擁抱都不曾投入,所以大家都一樣的卑鄙。
可面對吳鴻生呢?
連付出都不願意的周襄,大概要拖出去凌遲處死了。
腳步聲愈近,她站直了身子,抬頭望去,怔了怔,來的人不是E仔。
他轉動鑰匙,她看着他。
吳鴻生的骨架很像模特,一件沒有任何修飾的針織衫也能穿得很好看。
辦公室里很寬敞,灰白的色調,玻璃牆分割出辦公桌和一套沙發的空間。
那張寬大的椅子後,是一面落地窗,外頭的天一點不落的收進眼底。
她來春秋大樓前在車裡看見的雲,是層層疊疊的聚攏在一起,現在已經被風吹散了,雨點夾着雪紛紛揚揚,天色青灰,不暖。
嘀嘀的聲音,是吳鴻生將空調打開,溫度調試到比平時偏高一些。
周襄把他的外套搭在沙發上,說着,「我來還你衣服的,剛剛溜得太快,忘記了這事。」
吳鴻生將袖子推上胳膊,回身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坐沙發里。
在他的目光中坐下,周襄把保溫杯,和一瓶維他命放在桌上,原封不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