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27章

島頔(小八老爺)

  他瞪了周襄一眼。

  她找到機會,就使勁服軟的說着,「我錯了,我保證只有這一次。」

  大老闆冷靜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打火機蓋下時清脆的響了一聲,他抽了幾口煙,吐出灰濛濛的煙霧,就繚繞在眼前。

  他皺了皺眉,突然問道,「你戒煙了嗎?」

  周襄拍《深冬迷失》的時候因為角色需要,被導演要求抽過煙。後來去日本拍《地獄密語》的角色也抽煙,因此她不排斥煙味,反倒有點沉迷。

  她聳了聳肩,「我沒有癮。」

  這倒是真的,除了拍戲的那段時間,她沒有再碰過煙。雖然有的時候會念想,但想想也就過了,只要轉移了注意力,很快就忘記這回事了。

  「真厲害。」和你媽媽一樣。

  他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周襄和她媽媽的性子太相近,有時像高處的煙霧,以為抓到了,其實都是空。有時像角落裡的塵埃,太不明顯讓人容易忽略。

  同樣是對任何事情都不會上癮,她媽媽更可怕一些,即使有了孩子,也可以像無牽無掛一樣。

  周襄反而是因為她媽媽的『拋棄』,而變得害怕付出感情。在她看來世界是冷漠的,所以她只要冷漠,就能融入這個世界。

  想到這裡,他又狠狠抽了一口煙。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周襄知道什麼能討好他的。於是,她那雙澄澈的眼睛眨了眨,說着,「我公寓旁邊有一間川菜館,看着挺好的樣子。」

  大老闆嘴唇抿成一線,半響,按滅了煙,站了起來。

  他威脅道,「不好吃你就等着,律師來通知你解除合約吧。」

  周襄笑的得意,拿起外套,屁顛屁顛的跟着他走。

  一輪夕陽墜落,最後的餘暉即將消失在層層疊疊的雲中,灰色的天空掛着緋紅的雲霞。

  現在正是下班高峰,他們在路上堵了將近十多分鐘。周襄百無聊賴的換着電台,主持人在電波中講着笑話,不時播報一下路況。

  周襄托着腮幫子,想起Joey的話,「是有人買通稿黑我嗎?」

  他點了點頭,一會兒才說着,「無非就是你那點緋聞翻來覆去的提提,幸好你風評還成,我阻止的比較容易。」

  不得不說,周襄平時私底下沒架子,懂得謙虛低調的做人,倒是個值得稱讚的點。

  說完,見她眉頭越皺越深,他就說着,「別想了,你也想不出來。指不定就是錢多閒得慌,又看你不順眼。」

  話落,周襄「唔」了一聲,沒了後續。

  好像窗外的天色又沉了一些,冬季的夜晚總是來的悄無聲息,一旦開始了,就蔓延的很快。

  車流有了鬆動的樣子,慢慢的能看見前方指揮交通的人。

  周延清淡淡的說着,「拋開上司下屬的關係,還有一個問題,我想從私人的角度問問你。」

  她眉頭一抬,偏過頭看向他,「你說。」

  「你和春秋影視的高層,有什麼關係?」

  周襄抓了抓頭髮,眼神上下左右的看了看,有點心虛的沒吭聲。

  她如此反應,他就直截了當的問,「和誰搞對象呢?」

  周襄揚起下巴,好像很不平的說着,「你怎麼就肯定是搞對象了。」

  周延清甩她一臉『你得了吧』的表情,說着,「這麼多年不聞不問,突然間有求必應,總不可能是親戚吧。」

  他說完這句話,旁邊有輛車突然變道,讓周延清彪了句國罵,按着喇叭。

  在尖銳的喇叭鳴笛聲中,冒出她的話語聲,「我們沒有在一起。」

  等車流眾多的路口逐漸疏散到暢通,他才分心過來,問了一句,「那你們準備要在一起嗎?」

  周襄驀然一愣,然後近乎喃喃自語的說着,「我不知道。」

  他沒有接話,只是平平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突然,她出聲,「老闆。」

  「幹什麼?」

  周襄轉過頭來,笑得狡黠,「我媽媽到底有什麼,是值得你愛她這麼多年,包括照顧她的女兒?」

  周延清不咸不淡的說着,「這不是你小孩兒該問的,顧好你自己的事吧。」

  「我就是好奇,連Joey都問我,是不是你女兒。」

  她這是隨便說說,也知道不可能的。

  畢竟順序是先有了周襄,她媽媽才遇見了周延清。

  他毫不客氣的斜了周襄一眼,「你別以為亂攀關係,就可以不用還錢了啊。」

  周襄哎呀了聲,「談錢多傷感情。」

  「跟你沒感情可談。」

  她切了一聲。

  此時,一點點白絮黏在了擋風玻璃上,她用手指隔着玻璃,去觸碰。

  冰涼涼的觸覺,從指尖傳來。

  不多時,鵝毛大雪直撲而下。街道兩旁亮起了路燈,像一個個暈開的光圈,光下是大雪皚皚的冬天,朦朦朧朧得仿佛觸手可及。

  

  ☆、25

  25

  停在川菜館門外,周襄下車就將手擋在頭頂,穿過凜冽的寒風,飛雪擦過臉頰。她跑進飯館裡,周延清則調頭去停車。

  周襄低頭拍着身上的積水,同時和收銀台旁邊的服務員說要一間安靜的小包廂。服務員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估計是認出她了。她看着周襄愣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領着她上樓。

  周延清上來就看見,背對着他坐的周襄已經拿着菜單在點菜了,伸手就是照着她的腦袋一拍。

  「哪有老闆還沒來,下屬就先點菜的,你懂不懂規矩。」

  包間靠窗,窗上結着薄薄的白霜。冬季的夜晚總是來的突然,外天灰黑的夜空逐漸低下來,雪勢未歇,依然在狂風裡亂舞着。

  鍋里水煮魚上的油紅得發亮,熱煙都滾到了窗玻璃上。

  周襄剛戴上塑料手套,準備抓起醬豬蹄的時候,剛才那個服務員妹妹進來了。

  「我們現在做活動,六瓶青島一百,贈送兩碟小菜,還可以抽獎。」

  周延清很爽快的回應,「那上吧。」

  「誒好。」

  她沒走兩步,又回頭,對周襄羞怯怯的說着,「那個……可不可以簽個名。」

  周襄仰頭看着她,嘴裡正啃着豬蹄呢,就愣了一下。

  周延清閉上眼,說好的形象呢。

  啤酒瓶擺上來叮呤噹啷,綠色的玻璃瓶身冒着水珠。

  周襄握起一瓶酒,拿着銀色的湯匙,「給你表演一下,我的獨門絕技。」

  周延清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不以為然夾起一筷子粉蒸肉,剛放進嘴裡,就看見她用湯匙啪的一聲,撬開了啤酒瓶蓋。

  他哇了一聲,順便鼓掌,最後給她比了大拇指。

  周延清說,「你這讓我想起了一個網絡詞彙。」

  她期待的問着,「什麼?」

  「然並卵。」

  並沒有什麼用。

  夜幕拉開,華燈初上,街道上是川流不息的車河。明明下班很長一段時間了,依然人潮洶湧。

  酒過三巡,周襄感覺臉頰都有些發燙了,但幸好意識還是清醒的。

  她本來近視不深,平時不戴眼鏡,這會兒可能喝的微醺了,看周延清那張臉有些模糊,像極了她童年記憶里出現的他,那副樣子。

  周襄問他,「你怎麼不討個老婆?」

  沒等他反應,又接着笑,「生個小胖白來我玩玩啊。」

  周延清捏起一把花生米,朝着她扔了過去,「我他媽生孩子憑什麼給你玩啊!」

  周襄眼疾身快的躲開了花生米,卻沒逃過抬頭的時候撞到了桌子。

  她捂着頭喊疼的功夫,周延清的腦海里短暫的閃過了一些事情。

  他曾經也認為只要結婚了,就算是有再多愛戀不得的傷口,想來也能通過家庭的溫馨來彌補。

  所以他的生命中,又迎來了一個溫柔可人的女子。

  自然的,他們走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周延清儘可能給她溫柔和體貼,陪着她挑婚紗,選影樓,買婚戒,定婚禮酒店,包括蜜月地點,房子的裝修等等,無一例外都以她的喜好為先。

  那天在去登記的路上,她突然在車裡問了一句,「延清,你愛我嗎?」

  他答不上來。

  善意的謊言,終究也是謊言。她這麼美好,他不忍心用謊言來傷害她。

  「你愛的不是我,對嗎?」

  他愛的人,叫陳筌,還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陳筌,成全。

  她最後也沒有成全他。

  不是非要她不可,只是在周延清走南闖北,登山入海,這麼多年之後發現,愛是不愛了,可恨的心落在她身上,還沒收回來。

  所以,他回答,「還不到時候。」

  周襄皺着鼻子,「吼,你都多大了!」

  他憤怒的扔下湯勺,「靠,你剛剛是不是把瓶蓋飛到湯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