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28章

島頔(小八老爺)

  不知道什麼時間了,空瓶一地。周襄動了下腳,撞倒了酒瓶噹啷了一聲。

  酒瓶在地上打了個旋。

  「小姑娘啊,叔叔沒機會當你爸,這都是你媽害的。」

  周襄看着他緋紅的臉,拿下他手裡的酒瓶,同時說着,「快別喝了,你都要醉了。」

  他手心一空,搖搖晃晃的指着她說,「你看看你,就是小時候沒管好,長大性格就歪了。要是擱在我手裡,就給你一頓抽,我看你還敢不敢自殘,還成天把安眠藥當糖吃!」

  周襄用力的把酒瓶塞回他手裡,「你還是趁早醉了吧,省得再說胡話。」

  周延清說,「人生是很他媽殘忍的,指不定哪天好端端的人就沒了,你後悔都來不及。所以一旦遇見了,嗝,那個人,不要去想什麼白頭偕老,都是狗屁沒用的。」

  頓了頓,他說,「只要珍惜,就好。」

  桌上的鍋底泛着紅油,對面的人已經醉醺醺趴倒在桌上,只剩周襄靠着椅背,看着窗外的夜色迷濛,雪停了很久,街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低下頭,看着掌心的手機,點開通訊錄。

  指尖懸在他的名字上,隔了好一會兒,總算滑了過去。

  這個時候,機場候機樓落地窗外天空是深黑的,VIP休息室里,吳鴻生正和高天宴在聊天。他們一行人準備去往尼泊爾,為新電影踩景。

  手機在他上衣口袋裡震動,他對高天宴低聲說了句抱歉,掏出手機來,就走到一旁。

  無奈的看着電量顯示紅格彈出的提示,還是接了電話。

  他和周襄說過去尼泊爾的事,但人喝蒙了就不一定記得清楚今天是幾號了。

  等忙音過去了,她也一直沒說話。

  那端清潤的嗓音帶着點疑惑,「周襄?」

  她思忖了一會兒,然後說着,「我這個人,不會的事比會的事多,有點自私,害怕麻煩,很懶,不對,是非常懶。」

  「但我不挑食,脾氣應該挺好,最重要我能知錯就改,雖然改不掉的也就算了。」

  吳鴻生有些摸不着頭腦,疑惑的擰了下眉頭,「你喝酒了嗎?」

  「事先聲明,我是喜歡你,但我不愛你。所以你的出現,對我來說不是一個必要的選擇,可假如你站在那裡……」

  周襄篤定的語氣,卻越說越小聲,最後喃喃的重複了好多遍,你站在那裡。

  她不知為何哽咽了一下,「你站在那裡,我一定會走過去的。」

  吳鴻生愣了一下,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落地窗外,飛機徐徐起飛,閃着一排燈的機翼,緩慢的劃向天際時。

  就聽見她說。

  「如果你想好了,要不要試一試,抱我的感覺?」

  回答她的,是嘟嘟嘟的一陣忙音。

  周襄茫然的拿下手機到眼前,是被他掛了吧。

  她咯咯的笑,似乎除了湯匙開瓶蓋之外,又會一招獨門絕技了,自殺式告白。

  笑過之後,用力吸了下鼻子,覺得有點癢。

  而在吳鴻生這裡,是嘀嘀兩聲後,電量耗盡,手機自動掛了電話。

  E仔泡了杯泡麵回來,視線在休息室掃了一圈,就看到了那個在落地窗前,修長又高挑的背影,他端着泡麵往吳鴻生的方向走去。

  他才邁上兩步,就見吳鴻生轉身朝着自己走來,地上鋪着地毯,走路無聲。

  吳鴻生說,「車鑰匙。」

  E仔老實的交出了車鑰匙。

  吳鴻生又說,「幫我改簽到明天的航班。」

  E仔回過神來,「誒?」

  睜大了眼睛,見他去到高天宴身邊說了幾句話,高天宴點了點頭,他就快步出了休息室。

  E仔眨眨眼,誰來解釋一下,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這會兒周延清有點醒了,就是手軟腳軟的,但周襄還是存下了代駕司機的電話,就目送周延清的車消失在視線里。

  一陣刺骨的厲風吹過來,周襄差點冷的尖叫,抱着手臂抖了抖,轉頭跑進公寓大門裡。

  回到公寓洗完澡,她一邊走到廚房,一邊拆下挽着的頭髮,發尾的水滴在手臂,滑落的瞬間變得冰涼。

  用溫水泡了點奶粉,給她的角蛙兄弟加餐,無意間的一瞥冰箱。

  打開了冰箱,她盯着透明架上的那罐變形的啤酒,良久。有些憤憤的把它拿了出來,想摔進垃圾桶里,手舉高了之後,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她定住動作,安靜的房子裡,能聽見她呼吸了兩輪。最終,她搖了搖頭,準備拉開易拉環,全部倒進洗手池裡時——

  門鈴響了。

  準確的來說,是可以看見公寓樓下的監控門鈴響了。

  她的指腹堪堪停下,再過一毫米,就可以拉開。

  周襄疑惑的走到門口,拿起掛在牆上的電話聽筒,屏幕亮了。

  那瞬間的怔忪之後,是溢上心頭,她憋好久好久的酸澀,擋也擋不住的翻湧。

  他就出現在那個四方方的屏幕里,用生硬的普通話說着,「我不知道樓下的電子密碼。」

  帶着點笑意,因為他本來構想的,是像電影裡演那樣,突然出現在她的家門口。可惜,考慮不周,被安全措施給阻攔了。

  周襄說完密碼,掛下電話就衝出了房門,站在電梯前,不敢看旁邊變化的數字。

  只是等待。

  等待電梯門打開,看見他眼裡是忽明忽暗燦若星辰的光。會用最溫柔的笑意,對她張開雙臂。

  但吳鴻生站在電梯裡,詫異的看着她,「你怎麼連鞋也沒穿。」

  像那時第一次撞到他身上,他也是這樣詫異的說,你才是不要緊吧。

  沒關係,只要是你,和劇情有偏差也沒有關係。

  眼前的人突然撲到他懷裡,讓他往後踉蹌了半步,同時抱住了她。

  周襄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肩上。

  她所有堅固的情緒,在頃刻間崩塌,哭的胸口起伏,淚水染濕他的肩頭。

  他怔了怔身,抬手按着她的腦袋,輕輕的撫着,卻收緊了摟住她的手。

  周襄的世界一直是陰天,大雨傾盆。

  曾也拒絕過幾個勇敢的人,試圖闖進來給她遞一把傘。

  但沒防住他悄然的出現,在她寂靜的時光里。

  於是,陽光將如約而至。

  

  ☆、26

  26

  半夜裡周襄醒來過一次,因為感覺身體被橫抱了起來,又被輕柔的放下。床頭壁燈映襯着房間裡的安靜。視線朦朧中是他目光藴水清潤,柔和得泛着光。

  「睡吧。」他說。

  他低沉的聲音是溫軟的,穿過耳朵後變成了纏綿。

  替她掖好被子,隨後是一個吻,輕輕地落在她的額頭上。

  羽毛般的晚安吻像咒語,把她最後一點意識徹底拉進了睡夢中。

  她漸漸趨於平緩的呼吸着,柔軟的嘴唇細微的張合,在暖光下,像嬌艷欲滴的花。

  吳鴻生手肘撐起的身子在她的上方,就這樣看着她良久,最終他的指尖撩去她額上的碎發。

  昨晚喝了酒,所以周襄這一覺醒來有點頭疼。她揉着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瞥見身邊床單上的痕跡,有人躺過的褶皺。

  她掀開被子下床,開門之後客廳里的光,亮的她睜不開眼,用手掌擋在眼前。窗外是個陽光正甚的大晴天,光線溫暖的撲在地上。

  她站了好一會兒,四周靜悄悄的,吳鴻生並不在。

  餐桌上擺着瓷碗,在日光中碗蓋的邊沿漏出絲絲熱氣。周襄小心的點了下蓋子,確定不燙手才揭開。溫熱的水汽撲面而來。

  一碗火腿青豆粥,旁邊的盤裡是個,煎的七八分熟的荷包蛋。真是難為他了,周襄都可以想象到他在面對空蕩着仿佛喊一聲,都有回音的冰箱時的神情。

  她抽出盤子下壓着一張紙。

  吳鴻生的字跡很蒼勁,且意外的不潦草。

  ——上午的航班,我先走了。另外,蟋蟀不要放冰箱,死了它不會吃的。

  它?

  周襄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客廳茶几上放着的魚缸。魚缸里的一層水被換新了,她的角蛙在那,正愜意的一股一股撐着腮。

  難怪每次放蟋蟀給它,動也不動一下。周襄朝它呲了下牙,挑食怎麼行,跟你主人多多學習。

  她伸了個懶腰,走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眼神在整齊排放的瓶瓶罐罐上愣了一下,連廁所都光照充足的條件下,玻璃的漱口杯反射着不太刺眼的微光。

  她攤開手,那些光片就印在了掌心。

  周襄一直被說成是』吸血鬼』,因為住在陰沉沉,又亂糟糟的空間裡。原來以為如果有一天變得乾淨光亮起來,她會非常的不習慣。

  可現在竟然有一種,它就該是這樣的感覺。

  周襄坐在餐桌旁,拿起湯匙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裡,清淡的味道暖暖的到達了胃裡。

  忘了有多久,她的早餐就是一杯美式咖啡,加上幾片蘇打餅乾。

  她笑了。真擔心萬一將來她的味蕾被這些溫暖的早餐養刁了,要怎麼回到速溶咖啡和餅乾上。

  突然間,好想他。

  想聽聽他的聲音,呼吸也可以。

  所以說嘛,光線暗一些的房間,才不會覺得空蕩蕩的。

  周襄在本來就不大的客廳里兜了一圈,找不到她的毯子了,但是找到了給他打電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