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29章

島頔(小八老爺)

  她拿着手機走到陽台前,隔着窗,看見樓下樹枝上光禿禿的,枝椏上堆着一層厚厚的白雪,在風中漱漱的飄落。

  吳鴻生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登機。

  她直接問,「你有看到我的毯子嗎?」

  他很快的回憶了一下,「在沙發上。」

  「啊?」在沙發上她怎麼可能沒看見。

  周襄茫然的向着沙發看去,她那條平時□□到不成樣子的毛毯,此刻被疊成整整齊齊的小方塊,放在沙發里。難怪認不出來。

  她抓起毯子抖開,熟練的裹着自己坐在沙發上。

  吳鴻生走進機艙內,空姐微笑朝他點頭。

  他一邊問着,「早飯吃了嗎?」

  她下意思的回答,「吃了。」

  然後是一段話語停止的空隙,周襄用臉和肩頭夾着手機,他留下的字條折成紙飛機。聽見電話那邊不清晰的提示音,應該是機上的廣播。

  她把下巴靠在膝蓋上,又說,「你這叫始亂終棄。」

  吳鴻生低聲笑了,「沒看到我留的字條嗎?」

  周襄把手裡的紙飛機拋了出去,語氣肯定的說着,「沒有。」

  他也不拆穿,帶着笑意的複述了一遍,「我是十點的航班,所以沒吵醒你,就先走了。」

  有沒有人和他說過,他的聲音很好聽,在溫潤之中有點磨砂的質感。

  周襄緩慢的眨了下眼,「我也想看看喜馬拉雅山。」

  他想了不到片刻,「好。」

  聽到這個字時,她愣了下,才恍然記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但是來不及了,吳鴻生已經說着,「這樣吧,我讓阿西定最近的航班,你收拾一下行李。」

  周襄直起腰,「那簽證呢?」

  「你帶好證件照片,落地辦,別忘了護照。」

  難道要來一場傳說中的,說走就走的旅行?

  她急忙說着,「不是……我得去問問經紀人接下來還有沒有通告。」

  「不一定可以去……」

  她的聲音到最後已經模糊得沒了。

  他嘆了口氣,不明意味,倒有些埋怨的語氣,「怎麼和你在一起了,還要被你『開玩笑』?」

  當吳鴻生嘴裡說出在一起這三個字,她心裡漾着一圈一圈的漣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作答。

  周襄是真有拍攝廣告的通告就在這兩天,Ski今年的代言。

  其實當Joey說他們亞洲區的ceo也會來的時候,她內心是拒絕的。所以,再次見到這位ceo,他依然帥的讓人十分有壓力。

  秦易穿着一件黑色呢子長大衣,大衣針腳勻稱密實,就像他給人的感覺,充滿了嚴謹,同時帶着點危險的味道。

  她對着化妝鏡揚起笑容,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主動和他握手,「好久不見。」

  秦易說,「能再次和周小姐合作,是我們的榮幸。」

  據聞原來讓周襄頗受好評的那張海報,就是秦易在百來張照片裡,一眼挑中的。Ski總部這次讓他全程監督拍攝,於是接下來的進程就不算順利了。

  秦易抱着手臂站在屏幕後面,神情嚴峻。紅裙濃妝的周襄,在鏡頭前擺姿勢擺到快吐了,他卻越看眉頭皺的越深了。這人寒氣繞身,連Joey都不敢上去搭話。

  又是一下閃光燈之後,他擰着眉說,「停下吧。」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他又說,「照片都清空了,重新換造型,越乾淨越好。」

  周襄第一個回過神來,提起裙子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布景,經過秦易身旁時,聽到他說了句,「感謝體諒。」

  周襄保持微笑,「不客氣,應該的。」

  她心裡早就把寫着秦易名字的小紙人戳爛了!

  周襄在做髮型的間隙,低下頭去看着手機上這幾條未接來電。她正準備打過去,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條件反射的縮了下脖子,抬眼就看到在鏡中的鄭溫蒂。

  她眨了眨眼睛,「你怎麼來了?」

  鄭溫蒂把手裡紙袋子往她面前的桌上一放,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邊說着,「我阿姨今年又做很多蘿蔔糕,知道你喜歡吃,本來想拿去你家的。」

  後來打了幾通電話周襄沒接,大概在工作,她就打給了Joey,只是想問問周襄什麼時候能下班,結果Joey的回答是,估計懸。

  估計懸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想知道,就過來了。

  鄭溫蒂聳聳肩,「反正我這兩天也是閒着,就來慰問慰問你。」

  周襄身子向前傾着,從紙袋裡拿出尚有餘溫的食盒,「在我即將被折騰死之前能嘗一口蘿蔔糕,也算無憾了。」

  說着就打開了扣蓋,掰了一小口蘿蔔糕放進嘴裡。

  鄭溫蒂嫌棄的看着她,「嘖嘖嘖,也不嫌髒,你洗手沒?」

  換上一身荼白色高領毛衣的周襄,走到了和先前完全不一樣的布景里。她伸出手去,讓人挽起一截衣袖,在光潔的手腕上戴好新款的手錶。

  這一回的畫面,秦易比較滿意,不自覺點了點頭,所有人都鬆口氣,拍攝進程就稍顯輕鬆了。

  周襄身上毛衣的料子是海馬毛,細微的纖浮在空氣中,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

  美是很美,只是被這些毛撓着,她快癢瘋了。

  鄭溫蒂也無聊的從化妝室里出來,除了在布景處的光亮,周圍都是稍暗的。她看着此時在閃光燈中心的周襄,乾淨透明到有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力。

  盯着周襄出神的看了一會兒,鄭溫蒂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隨即視線移向別處。

  然後,她愣了一下。

  那個男人的背影未免也太眼熟了,鄭溫蒂心裡有個都要到嗓子眼的名字,就是叫不出來。

  她沒發覺自己正在一步步靠近,直到和他僅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他清冷的側臉輪廓清晰的呈現。

  他察覺到有人在身後,於是轉了過來。

  鄭溫蒂腦海里所有關於他的記憶,在這時全部重合在一起,像風吹拂開了那個被雪掩埋的名字。

  她笑了,「秦易。」

  有些人的名字念出口,就是一個風和日麗的重逢。

  

  ☆、27

  27

  再次相見,鄭溫蒂已經不是當初被她爸爸按在鋼琴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彈琴的小丫頭了。

  鄭溫蒂還記得他的名字。

  輕輕微笑,清澈的眸中滿是笑意,「真的是你啊,秦易哥。」

  她認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像是在確認什麼,「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秦易彎唇,語調溫和,「好久沒見了。」

  鄭溫蒂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還是和記憶中那個溫暖的大哥哥有些許的差別。不過,都過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人是不可能不改變的。

  她在心裡算了算,接着就睜大了眼睛,「我們有十年沒見了吧。」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剛好的十年。

  周襄在拍攝中目光偶爾向他們看去,帶着點探究的意味。

  終於等到了秦易俯身,在助手的電腦屏幕上指了指,圈出了幾張照片後,周襄才脫離苦海。

  見到周襄走來,鄭溫蒂忙着拉過她,就指着秦易介紹了起來,「秦易哥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小時候關係很好的哥哥。」

  周襄眼神里閃過一絲亮光,她記起來了,是有這麼一說。還順便記起了鄭溫蒂曾經說,後來在她十四歲那年秦易出國了,但他們並不是一下子斷了來往。

  是慢慢的過着各自的生活,從疏於聯絡,到徹底失聯。

  她又指着周襄,「秦易哥,她是周襄……」

  說着頓住,鄭溫蒂恍然了一下,「噢我忘了,不用介紹,你們認識。」

  周襄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在他二人之間流轉了一圈,淡笑着說,「真是好巧啊。」

  「秦易哥,等會兒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他看着鄭溫蒂依然還是像只小麻雀一樣,可活潑里卻多了明艷,眼睛靈動的閃着,於是他想也沒想就點頭了。

  在此之前,秦易猜不到有一天再相見,是會百感交集的尷尬,還是會不習慣的小心翼翼,或者因為隔着時間的距離產生出了無法消弭的生疏。

  結果那種都不是。

  如果還有什麼其他的情緒,全都藏在他醇亮的眼眸中。

  鄭溫蒂和他徹底『失聯』,是在她還沒有和渣男解除婚約之前。周襄真佩服自己在短短几秒鐘之內,能迅速的回憶起她們的對話,並且找到了關鍵。

  所以秦易到底知不知道鄭溫蒂的現況,她覺得這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聊吧。

  如此一想,周襄淡定說着,「你們去吧,我晚上還要跑通告。」

  Joey不知從哪走來,和她說了聲,「周襄,接下來你也沒任務了,我就去盯片場了,一會兒你坐老陳的車回去。」

  周襄臉上笑容瞬間僵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轉過來,對上那兩人的目光。

  演技源於生活,她一臉坦蕩的說着,「聽到了吧,我還趕着回家呢。」

  最終這頓敘舊飯,周襄如願以償的沒參與,沒把自己變成高壓電燈泡,她很欣慰。不過好像他們只是很平常的吃了頓飯,也沒有發生點出乎意料的事。

  旁敲側擊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周襄內心很失望,又不好明着表現給鄭溫蒂。

  距吳鴻生去尼泊爾踩景,眼看就過去快要一個星期了,周襄的工作仍然是一堆平面雜誌的拍攝,因為顏值聞名,也突增了幾個廣告代言,卻也不是什麼好事。

  按周延清的話說就是,好好的二線演員,混成了十八線模特,不嫌丟人。

  吳鴻生經常在晚上和她視頻通話,他們時差兩個半小時。

  他聊着在那邊的見聞,比如城市的大部分是塵土漫天,也有幽靜深遠的寺廟林立。國家的確不富裕,但人們生活的卻很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