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39章
島頔(小八老爺)
吳鴻生點頭,「嗯,我真厲害。」
周襄正打算切他一聲,就聽見他正經的說完了後半句,「能把你從海里撈出來。」
航班全程四個多小時,周襄喝了一壺茶之後,就精神奕奕的在飛機上看完了兩部電影,都是驚悚片。連吳鴻生都皺眉頭的畫面,她看的目不轉睛。
在等候他們的男人風衣里穿着正裝,對吳鴻生笑,「您好,吳先生。」
對周襄的笑容更甚,「您好,吳太太。」
從陌生人嘴巴里聽到這個稱呼,還真的害羞了,她仰頭瞪了一眼吳鴻生,真是會介紹啊。
陌生的男人只是車行的服務人員,把車鑰匙交過去,看着他們上車就算結束任務了。
開往新界的路途很遠,周襄卻感覺距離記憶最初越來越近了。
近到仿佛能聞見海風吹來的腥味,和颱風敲打雨棚的聲音。她沒察覺到自己攥緊的拳,而吳鴻生的掌心已經來到,包裹住了她的手。
周襄偏頭看他。
也許,通過他的眼眸去瀏覽這些風景,就像把她潦草的生命,再工整的走一遍。
☆、37
37
香港,西貢。
這裡三面環海,是海鮮愛好者的勝地。
周襄還以為自己聞夠了海風的腥味,再次回到這半島,竟然還有一種眷戀的情愫。
島在對岸隔着遠海,考慮車子過海太麻煩,就停在按時收費的停車位。周襄走的那年,好像還沒有開設這個停車場,越來越會規劃了。
西貢不像香港島那邊繁華,又是高端大氣的購物天堂,這裡很小,很安靜。而且現在也不是旅遊旺季,所以遊人還是挺少的。
周襄蹦到沿海的石堤上走着,吳鴻生穩穩的牽住她。
她邊走邊說,「要快一點呢可以坐艇,想看風景就坐街渡。」
周襄看看蔚藍的天空,自己想了想,轉頭對他說,「時間還早,我們坐街渡吧。」
畢竟是冬季,海風吹來是挺冷的,他們上了街渡就奔到二層有窗戶隔着的位子,還是有遊客的,所以周襄把圍巾拉的高了些。
開船時的鳴笛嗚嗚作響,能隱約聽見海潮拍打着船體的聲浪。
她在吳鴻生的臂彎里,指着遠處的沙洲說,「那是橋咀洲,它跟那邊的橋頭島是連着的。潮水退下來的時候,可以從中間的沙堤走過去。」
吳鴻生靜靜地聽着她滔滔不絕的介紹,「……夏天有很多人來這裡滑水的。」
周襄卻沒感覺自己,對這裡是那麼的了解。
走在窄街中,四周的樓房熟悉而又陌生。擠擠挨挨的招牌都換了,原來她記得有一家特別好吃的蛋撻店還在,比兩旁的店門裝修風格要老舊些。
周襄站在一棟樓房下,嘴角還沾着酥餅的碎,對吳鴻生抬了抬下巴,「這裡就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吳鴻生指腹輕輕掃開她嘴邊的碎屑,就聽她笑着說,「我樓下的阿公,缺了兩顆門牙,平時不愛說話,因為怕人笑話他漏風。」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傳來,「誒?」
周襄下意識的回過頭,老婦人戴着毛線帽子,從鬢角可以看出滿頭的銀髮,佝僂着背,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提着袋桃子。
她步履蹣跚往前挪了兩步,仔細的瞧瞧周襄,「哎呀,你是唔系樓上的?」
周襄抿唇,艱難的咽下喉頭的酸澀,「……阿婆。」
記得當時離開這裡,周襄還給樓下的阿公打了聲招呼。阿公背對着她靠在躺椅里,看着電視,只是抬手揮了揮。
面對供桌上紅框裡的黑白照片,周襄脫下圍巾的手有些顫抖。
照片裡的阿公緊閉着嘴,表情似笑非笑,有點滑稽,可能還是怕人說他的門牙,才不願意笑開。
阿婆手很軟,打了幾下火,才點着香,「你那天走啊,阿公估話你是出去玩嘢。」
「誰知道呢,阿公再也沒等到你回來。」她笑着把細長的香,遞給周襄。
祭拜過後,阿婆讓她吃桃子,但是周襄哭的淚流滿面,最後只能抱着盒紙巾擦眼淚。
阿婆又讓忙着給周襄擦眼淚的人吃桃子,被吳鴻生婉拒了之後,阿婆眯起眼睛,指着他,「哎呀,你是唔系……」
直到他們揣着個桃子走時,阿婆也沒想起來吳鴻生的名字。
午間日頭正好,冬天的陽光,暖暖地撲在前面買紅豆沙的他身上。難怪人都說,男人掏錢的時候最迷人,雖然吳鴻生只是買一杯紅豆沙。
吳鴻生轉身,就看見她隨意的坐在攔街道的鎖鏈上,琥珀色的瞳孔里只有他,帶着繾綣的笑意。
陽光下有毛茸茸的塵埃在浮沉。
周襄握着杯紅豆沙,一勺餵給他,一勺舀給自己。
兩人快要走到一條橋上,周襄仰頭喝完最後一口紅豆沙,拍拍他的手臂,「前面那個叫魚排。」
遠處用塑料桶拼起來的海上平台,也是西貢的特色。橋的兩旁是數十條停泊的船,頭尾相連,船里都是一筐筐的海鮮。
橋上都是圍觀拍照的遊客,多數是中年人,沒認出他倆。
「一般外地的遊客來啊,都是到餐廳去吃海鮮,特別貴呀。」
周襄看看四周,悄悄地說,「其實只要去魚排找漁民買海鮮很便宜的,直接拎到餐廳就可以讓他們煮。」
吳鴻生笑着,也低聲問,「為什麼不讓他們聽見?」
周襄聳肩,「好歹也是這裡長大的,不能讓人沒錢賺啊。」
吳鴻生露出瞭然的表情,和她一起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提着兩個裝滿魚蝦蟹黑袋子,他們找了一間不大的小餐館,周襄領着他熟門熟路的繞過門口挑海鮮的一面水箱,直接將買來的海鮮撩在廚房裡的空籃子中。
老闆一看她這舉動,知道是這地方的人,也不廢話就過來打開袋子,從腰包里掏出計算器,劈里啪啦的按着,跟她算着價格。
吳鴻生此時張望着廚房裡的火光飛升,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最終被周襄拉出了廚房。
搬開椅子坐下後,她說着,「還說給我治病呢,怎麼好像變成我帶着你旅遊來了。」
吳鴻生幫她打開汽水,氣泡嘶的聲音,伴隨着他語調平緩的說,「為了補償你,過幾天帶你去加拿大旅遊,我來當導遊。」
周襄蹙着眉,「別用旅遊的藉口,你是想讓我見公婆吧。」
吳鴻生笑了起來,「我太太真的不好騙啊。」
其實在歐洲,長輩們對子女的婚姻幾乎是不干涉的,不過見一見也好。
海鮮上桌的時,周襄剛舉起筷子,手機先嗡嗡嗡地在口袋裡震動。她放下筷子,掏出手機來,顯示的聯繫人是大老闆。
Joey刷微博刷到路人在機場拍的她和吳鴻生,本着敬業的態度告訴了周延清。
所以周襄一接電話,就是對方吼過來句,「你跑哪兒去了?」
她卡了下,「呃,我回西貢了。」
周延清在聽到她說的這個地名時,不可例外的愣了愣。不僅僅是周襄,對這裡有着回憶。
電話那頭暫時沒了聲,她對面坐着的人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他想接電話。
周襄眨眨眼,對手機說着,「等等,那個……有人要跟你說句話。」
周延清剛回過神來,就聽見那邊沉穩的聲音傳來,「您好,我是吳鴻生。」
「……你好。」
不用應付大老闆了,周襄趁機夾起一筷子新鮮的魚肉,往嘴裡送。
吳鴻生說着,「我和周襄,決定結婚了。」
周延清疑惑的開口,「你怎麼這麼想不開?」
能聽見電話里的聲音,周襄猛地吸氣拍下筷子。
吳鴻生笑着對她點點頭,以示安慰。她憤憤的拿起湯勺,戳向湯里的花蛤。
他斂去笑意,無比認真的說,「所以,我很冒昧的,想請您在婚禮時,作為周襄的父輩出席。」
她的手頓住,抬眼正好對上吳鴻生柔和的目光。
周延清從皮椅里站起來,走到書櫃前,沉默了半響,才說,「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從香港回來以後,先過來和我喝兩杯。」
「一定。」
掛了電話,周延清拿出書柜上的相框,裡面是年輕時的他抱着一個小女孩,她舉着半塊大西瓜,背景是在西貢的碼頭。
他深深吸了口氣,似有若無的勾起嘴角。
一頓飽含海味的午餐過後,已經是下午了。
周導遊稱職的牽着他在街上散步,走到裝修的像飾品店的郵局門前。
她笑着,「喏!」
吳鴻生看見門口立着的信箱,「郵局?」
「嗯,這裡有一個很特別的服務,叫慢遞。」
周襄一邊推開門,邊說着,「就是可以保存到幾年後,再寄出去。」
但吳鴻生大手越過她的頭,先一步推開門。
牆上整齊的掛着各式各樣的明信片,周襄眼睛一亮,取下一盒城市照片。吳鴻生好奇的探頭看來,「倫敦?」
她挑眉,迫不及待的就買了下來。
郵局裡有用來供人寫字的桌倚,他們面對着寧靜的街景坐下。她打開盒子,倒出所有的明信片,一張張的掠過去,直到發現薩默塞特宮的寫真照。
吳鴻生也揚起眉骨,在同時伸手過來,故意和她爭奪。
兩人爭鬧了一會兒,周襄惱怒的皺着眉拍了下他的肩膀,吳鴻生笑着讓她搶走手中的明信片。
其實他早就挑好了別的照片,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倫敦街景,似曾那夜她走過的路。
周襄寫的很專注,蓋上筆帽,吹乾了墨水。
用雙手遞給吳鴻生,「好了,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