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7章

島頔(小八老爺)

  如果現在打電話找來救護車,就可以告那個男人故意傷害。

  她定住了腳步,手指懸在數字上遲遲沒有落下。

  最終,她將手機塞回口袋裡。把事情鬧大了,回國又是頭條,最吃虧的還是她,還要連累Joey收拾殘局。

  周襄憤憤的跺腳,憑什麼別的女藝人都風光無限,輪到她就只剩悽慘。

  她捂着傷口的整隻手都濕漉漉的,不敢耽擱的走去洗手間。

  要是毀容了,就一定跟他沒完。

  周襄一直埋着頭快步走,避免不幸碰見記者或是熟人。

  她一頭濃密的長髮垂下遮臉,也擋住了一大半視線,在離洗手間兩步之遙的地方,和拐角走出的人撞了個正着。

  只在一瞬間,那人順勢雙手扶住了她,周襄鼻子碰到他的衣服,淡淡的煙草味撞進了嗅覺里。

  兩人同時開口。

  她說,「不好意思!」

  他說,「Sorry!」

  周襄慌忙站穩了腳,抬頭看清了是誰之後,愣了一下,觸電般的收回了搭在他肩臂上的手。

  吳鴻生穿着一套淺灰的正裝,領口和袖子都有一團團血墨,裡頭不巧還是一件白襯衫,托她的福,剛才撞了滿懷,現在血跡斑斑。

  她緊張的問,「不要緊吧?」

  周襄不知道她此刻頭髮混着血液黏在臉上,有多嚇人。

  他很詫異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才是不要緊吧?」

  經由他的提醒,周襄才又捂上額頭上的傷口,一邊說着,「沒關係,我去處理一下。」一邊往洗手間裡走。

  吳鴻生的目光隨着她移動,自然的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周襄看見鏡中的自己都倒吸一口涼氣,迅速的從桌上抽了兩張紙,硬是扯出了笑容說,「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可以。」

  她撩開黏糊糊的頭髮,半張臉都是凌亂的血跡,她本身皮膚就很白,此刻快要接近病態,襯得更觸目驚心。她用紙巾一張接一張地擦着,往外冒的血,不敢碰到傷口。

  從鏡子裡她看見狼狽的自己,和正在門外站着的吳鴻生。其實這裡是化妝室,右邊還有一扇門,進去才是洗手間。

  看着周襄身前桌上越堆越多沾血的紙團,他輕皺眉頭,問着,「你的助理呢?」

  她手一頓,原來吳鴻生知道她也是藝人啊。

  周襄搖頭,「不在。」

  聽說她的助理護照弄丟了,只能回國見了。

  他又問,「經紀人呢?」

  「沒來。」

  「朋友?」

  她沉默了片刻,指着額頭,認真的說,「朋友劃的。」

  吳鴻生愣了一下,然後竟然笑了出聲,又立刻收起笑意,正色說,「Sorry,我沒有別的意思。」

  周襄低着頭抽出了盒子裡最後幾張紙,苦笑說,「沒關係,我也覺得挺好笑的。」

  想不到來英國拍一支香水廣告,能給她帶來一場血光之災。

  也許是倫敦這個城市,跟她八字不合。

  「你等我一會兒。」吳鴻生忽然這麼說道,接着就快步離去。

  周襄愣了下,額角有液體緩緩流下的感覺,就看鏡中他的背影往回退了兩步,跟着轉過身來。

  吳鴻生用手虛放在他自己的額上,對她說,「先按住。」

  她無意識的模仿他的動作,隔着紙巾手指摁住了傷口,刺痛了一下就麻木了。

  他說着,「Ok就這樣別動。」後大步離開,沒幾秒身影就消失在鏡中。

  頭頂上有一盞水晶吊燈,腳下踩着羊絨地毯,周襄眨眨眼,鏡中光是她身上的毛衣就結着好幾個深色的血點,更別提袖口。

  但是與她對話的全程,吳鴻生都沒有留意到他自己的服裝,誇張點說,就像一個剛去救死扶傷回來的醫生。

  

  ☆、06

  06

  吳鴻生穿着那身衣服就這麼走出去,萬一被媒體或者是路人拍到了,傳到網絡上該怎麼辦?周襄回過神來,不安的思緒紛紜。

  腦袋上盤旋的小提琴曲悠揚而緩慢,她傻傻的站着有一會兒了,在走還是留之間躊躇,抓不出個主意來。

  乾脆用腳勾出桌子下面的矮椅,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了細微的聲響,她按着額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

  雖然吳鴻生沒說他去做什麼,但是讓她在這等着,那她只能老實等着了。一來,周襄就算出了薩默塞特宮,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沒那麼快找到診所。二來,比起得罪大前輩,流點血算什麼。

  如果她一走了之,他回來不見人。即使吳鴻生心再寬,還是會對這個小演員,留下點不好的印象吧。

  但在周襄坐下不到十分鐘,從鏡中見到不遠處出現的吳鴻生,她騰地一下站起來同時轉身面對他的方向。這才看見他身旁還有一位,頂着一頭奪人眼球的橘紅色頭髮的女生。

  吳鴻生已經換了一件水灰的呢大衣,紐扣整齊的排列,擋住了襯衫上的血跡。他站住了腳步沒有繼續向前,而是低頭對打扮得像棵聖誕樹一樣的女生說了幾句。

  緊接着,那穿着湖綠毛衣橘紅髮的女生,對吳鴻生比了個OK的手勢,就朝着周襄跑來。

  周襄將視線移向他,他唇角輕揚,如同幾小時前與她目光相交時的那個,止步於禮貌的微笑。

  只是對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短短几秒鐘的畫面,就像被按下了放慢鍵。

  直到女生洋溢着熱情的笑容蹦到周襄面前,才恢復了正常的速度。

  聖誕樹笑起來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周小姐,我來幫你吧。」

  她邊說邊放下肩上的背包,咚的一聲撂在桌上,兩手先後擼上袖子,拉開背包從裡頭拎出材質半透明的醫藥箱。

  周襄愣了一下,問了一個略冒傻氣的問題,「你知道我是誰?」

  她不慌不忙的打開醫藥箱,搓開裝醫用棉的密封袋,擰開雙氧水的蓋子。

  聖誕樹女生熟練的做着這些,同時說道,「當然啦,你是演員嘛,我看過你演的劇。」

  開始周襄沒有留意,現在聽出了,她說的一口非常標準的港普。

  聖誕樹用鑷子夾出一團棉花,浸上雙氧水,轉身對周襄笑說,「我叫Daisy,你叫我阿西就好啦。」

  她笑了笑,「你好。」

  Daisy舉着鑷子說,「我幫你傷口清理一下,會有點痛喔。」

  周襄立刻坐下,配合的拿開一直按着的紙巾,撩開頭髮,露出血淋淋的傷口位置。傷口大概有兩厘米,切口比較整齊,應該是被刀片之類割破的。

  Daisy輕輕沿着傷口的輪廓擦拭着,周襄感覺額頭上涼涼的,不時棉花靠近傷口會刺痛一下,她的眉間就會不自覺的一擰。

  她低着頭,只能盯着Daisy脖子上的一串掛滿星星的手機鏈看。聽見Daisy細聲說着,「還好不是很深。」

  可能周襄額頭這位置血管破裂,才會瞬間出血洶湧,不過血差不多算止住了,也不用縫針,真是萬幸。身處娛樂圈,當然知道女藝人的臉就是資本。

  Daisy扔掉手裡一團帶血的棉花,對她笑說,「周小姐這麼靚,要是留疤就可惜了。」

  周襄對她淺淺的一笑,以為Daisy只是客氣的說說。

  可Daisy是打心眼裡覺得周襄長得靚,比她見過的所有女藝人都靚。她當初看《深冬迷失》的時候就被驚艷到了,周襄創造了那個壞到極致的女明星,乖張又偏傲,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Daisy第一次認同了什麼叫,美人在魂,在神,更在骨。

  用棉棒沾着碘酒塗上一圈,再剪下一段紗布疊成小塊,蓋住患處,貼好。Daisy滿意的點頭,這種小傷口輕鬆搞定。

  她謹慎的交代周襄,「千萬不要碰水,記得要吃消炎藥喔。」

  周襄點頭,抱歉的說,「麻煩你了,看秀還要來照料我。」

  Daisy搖了搖頭,「我不是來看秀的,吳老闆才是。我是他助理而已,剛才不在這裡,臨時被他叫來的。」

  想起她在甜品店裡正要點一份trifle,就接到吳老闆電話,讓她用最快的速度到Somerset

House,把她嚇了一跳。

  因為吳老闆喜歡接動作戲,經常磕磕碰碰,他本人的意願是不去醫院,會耽誤拍攝進度。平時都是Daisy幫他處理皮外傷,養成了走到哪都背着一個醫藥箱的習慣。

  所以她還以為是吳鴻生出什麼事,他說最快,那她當然選擇攔一輛計程車。英國計程車多貴啊,幸好給報銷。

  她火急火燎的趕來了,見到的卻還是那個就算將來一大把年紀也能迷死老女人的吳老闆,不僅毫髮無損,還從容不迫的站在樓梯口。

  「吳老闆?」

  周襄略帶疑惑的聲音,打斷了Daisy片刻的走神。

  Daisy笑着解釋,「就是Frank,以前他開法國菜餐廳嘛,所以我們都叫他吳老闆。」

  Frank是吳鴻生的英文名,這個周襄知道。但是他開過餐廳這件事,她還真不知道。

  「餐廳在香港嗎?」周襄好奇的問。

  「嗯,在荃灣,不過很早就不做了。」

  Daisy一邊說着,一邊就轉身收拾起了桌上的東西。

  這時,周襄塞在牛仔褲袋的手機開始歡騰的震動,她站起身摸出手機,來電顯示是朱迪。她靜看兩秒,點住屏幕上紅色的圓圈,滑過掛斷。

  周襄面對着鏡子,指着自己的額頭問,「阿西,這個可以上飛機嗎?」

  Daisy聞聲抬頭,看着鏡中的人,「這麼趕?」

  在Daisy記憶中,吳老闆也有過一兩次,帶着不重的外傷坐飛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保險起見還是查一下。

  她暫停卷紗布的動作,拿起胸前掛着的手機,飛快的解鎖,點開網頁說着,「我Google一下。」

  沒有兩分鐘,就聽Daisy說,「可以,這種小傷口只要不流血了就可以。」

  周襄看着她,真誠的說,「謝謝你。」

  頓了頓,接着道,「也請你幫我向吳鴻生前輩說聲謝謝,有機會我再當面跟他道謝。」

  她這樣肯定是不能出現在秀場的,不然都不知道該上娛樂版還是刑事版,趁人都在秀場這時間悄悄走掉是最佳機會。

  Daisy點頭,出於好意的告訴她,「我坐來的計程車應該還在,你從後門出去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