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解藥 - 第9章
島頔(小八老爺)
早知道就不該在飛機上喝那麼多的咖啡,十一個小時航程,耗光了她的精力。
Joey一邊開車,抽空向她瞄了眼。周襄昏昏欲睡的點着頭,他騰出一隻手推了下她的肩膀,「靠背調後點。」
她閉着眼伸手摸索到按鈕,座椅靠背向後傾去。Joey將調頻節目關了,換成純音樂,調低了音量。
在回家的路途中,她迷迷糊糊的醒過幾回,恍惚間能看見,高樓屹立在昏黃天色里的影子。
周襄顯然是個非常不懂得生活的人,從家具選擇和室內裝潢就可以看出來。七十平方的單身公寓,沒有植物盆栽,更別說能有點多餘的裝飾,一眼望去就是白。
白的沙發,白的窗簾,白的地毯,桌子椅子,床單被套。說好聽點,這叫色調統一極簡風。說難聽點,這跟殯儀館有什麼區別。
Joey把行李箱推到客廳,「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來接你去公司開會。」
周襄垂着腦袋對Joey揮揮手,連說一聲再見的勁都使不出來。
Joey走出門時正好一陣風,從落地窗外吹起白色的窗簾,借着風力關門砰的一聲響,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順便震到電視牆上掛着的一幅,大老闆親自揮毫的『百忍成鋼』四個大字,咣當掉落在地。
周襄倒向沙發,拉過毯子裹住自己。不管了,先睡一會兒再起來整理吧。
第二天早晨Joey來接她時,她戴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剛好擋住額頭。
他遞給周襄一個iPad。
周襄扣上安全帶,接過平板,「回國禮物?」
Joey瞥了她一眼,「You
wish.」
他直視前方,邊掛檔開車,同時說着,「我是讓你看上面的內容,別等開會說這事,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困惑地將視線移到平板上,愣了一下。
大字號的黑體新聞標題是,格士唱片再陷解約門,C.omos許歡哲深夜發微博求解約。
新聞中複製了許歡哲的長微博,洋洋灑灑下來,表達了他的想法和感謝粉絲的支持,大致意思就是,他要解約單飛了。
到目前為止,周襄覺得他這篇公關文寫得真不錯,沒有叫苦叫累賣委屈,讓人看着比較舒服,言簡意賅。如果是有幕後團隊策劃,應該漲工資了。
直到她看見長微博的最後一段——
另外,某個朋友前段時間因為公司安排的一場炒作,而受到輿論的攻擊,但我卻被公司禁聲,不能為她解釋。藉此機會,我想和她說一聲對不起,也謝謝她的仗義。
周襄當即翻了個白眼,這可比直接點名道姓還明了,她想求放過,求相忘江湖行不行。
許歡哲提這一句,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大眾的視線,集中在免不了有粉絲罵他忘恩負義上。舊事重提,側面表現原公司的手段卑劣。再把周襄拉下水,等於拉她的粉絲一起加入混戰,不管言論好壞,能分散焦點就是成功了。
新聞中還說到,在許歡哲起訴格士要求解約前,聚星天地娛樂公司就曾與他本人接洽過,看來是早有準備跳槽聚星。
聚星天地啊,那個一線大腕雲集的公司。怪不得手段這麼高明,不止坑了她,還陰了許歡哲的公司一把。
周襄將平板放在腿上,兩手平伸交握,再舉到頭上,用力的伸了個懶腰。
眼前車道一如既往的擁擠,Joey不耐煩的按着喇叭,她的心情反倒很平靜。
不是不在乎許歡哲給她扣了一頂『仗義』的帽子,用某個朋友的稱謂,一筆帶過他們曾經的關係。
而是她都快忘了,那會兒悲傷鬱悶的情緒。至於會這麼快忘記的原因,要麼是時間流逝太匆促,可距離分手到今天,還差四天才滿一個月。要麼是她確實沒有太走心。
權衡之下,她不想說自己的壞話,所以只好責怪城市的節奏太快,用一天就能走完一年的路。
想到這裡,她記起了Dr.林好像抱怨過,類似的話。
他說,現在越是生活在繁華都市裡的人,越不適合談戀愛。節奏太快,每個人都很忙,談婚論嫁就像吃快餐。從茫茫人海里選幾個人,看看身份背景,或是比較經濟實力,雙方覺得合適就結婚過日子。
因為大家都沒有多餘的時間,挑一間有情調的餐廳,一刀一叉細細品嘗。
堵車讓他們到公司晚了整整兩個小時,小陳兩隻手拿滿了一次性紙杯,從會議室里出來,正好碰上匆匆趕來的Joey,和幾步之外不慌不忙上樓的周襄。
結果她最後一階台階還沒踩上,就看Joey走了過來,說着,「會開完了,去找大老闆。」
周襄是大老闆辦公室的常客,Joey作為公司骨幹也是熟門熟路,兩個人來時大老闆在談電話,他倆自然的坐到沙發上,用着桌上的茶具,泡起茶來了。
大老闆掛了電話,轉過椅子來,也不管他們在幹什麼,直接切入主題說了會議內容中,有關於周襄的部分。
終於,要讓她轉型了。小動作是接下了巧克力的廣告,大規劃是未來在劇本選擇上不再考慮反面角色。
現在是有兩部劇本主動找的她,已經發到她的郵箱裡,但是角色的人物性格,跟她演過的相差無幾。大老闆的意見是都不接,讓周襄去春秋影視製片的新劇,試戲女主。
大老闆的語速不算快,但是語言精煉,不到二十分鐘講完就把人轟了出去,誰讓他們泡了他的黃山毛峰!
從辦公室里出來Joey十分疑惑,本來他以為開會主要是針對許歡哲的事,可最後連提都沒提。還有,大老闆一直都非常重視周襄,而資源方面卻不是給她最好的,有種想讓她紅,又不想讓她太紅的感覺。
再加上,她和大老闆的性格很合拍,並且,大老闆也姓周。
幾番猶豫,Joey還是問出了一句,「他是你爸嗎?」
「誰?」
「大老闆。」
周襄腳步一頓,對他笑說,「我也想他是,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工作混吃等死了。」
他認真的想了想,點頭。娛樂圈這個大染缸里有多渾濁,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如果周襄是大老闆的女兒,不可能把她往裡推。
Joey還要趕去片場,就讓小陳送她回公寓,在她上車後還不忘提醒一句,記得看郵箱的劇本,晚上把下個月的日程發給她。
周襄隨意的點着頭就將車門關上了,等周邊景色就快移到她家附近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問Joey,她的助理呢?
小陳警覺的將車停在花園旁邊,握着方向盤,身子稍稍前傾看了看。有兩個人脖子上掛着□□短炮,視線一直在公寓周圍打轉,顯然不是來拍風景的。
他轉身對后座的人說,「周襄姐,好像有記者。」
周襄探頭張望了一眼,給他指路,「往這邊繞到後面,我從停車場上去。」
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偏白,牆根貼着黑黃相間警示紋。偌大的空間裡,迴響着車輪壓過減速帶的聲音。
一輛轎車正在倒進車位里,燈光滑過亮黑的車頂。
在楊禾軒將車停穩後,正要解開安全帶,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他眼前,馬上要從車前走過。
他鬆開手裡的安全帶,打開車門跨了出去,說着,「Surprise!」
周襄本來低着頭邊玩手機邊走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猛抬起頭的同時,往後退了半步。
楊禾軒站在車門內,兩手肘分別架在車頂和車門上,笑眯眯的對她揮了揮手。
她愣了一下,往下拉了帽檐,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楊禾軒聳肩,一臉理所當然的說着,「我住這兒啊。」
說話的尾音伴隨着他關上車門,在周襄的目光下他走到後備箱,拿出行李來。行李箱上還貼着託運的標籤沒及時撕掉,他是今天剛從倫敦回來,累得只想躺下休息。
楊禾軒拖着箱子走了出來,「看樣子你也住這兒?」
她還沒回過神來,眼睛也不眨的點了點頭。
他笑說,「多多指教,我是一周前剛搬來。」
一周之前,周襄在倫敦拍攝廣告。
看着她稍顯錯愕的表情,楊禾軒又認真的說,「是不是感覺緣分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後半句是唱出來的,他還真是不忘歌手的老本行。
行李箱的輪子在光滑的地坪上滾動着,周襄跟上他的腳步朝前走去。
她說,「你搬之前怎麼也不先打聽一下。」
他回了一句,「誰搬新家挨門挨戶的抄人水錶啊?」
推開玻璃門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不巧電梯剛剛上去。
在等電梯下來的過程中,楊禾軒仰着頭看數字,冷不丁的問,「周襄,你是租的公寓,還是買的?」
周襄疑惑的看着他,「租的。」
楊禾軒轉頭神情深感惋惜的說,「那太遺憾了,我是買的,所以你搬吧。」
不給周襄留開口的機會,他接着說道,「你看,前陣子你緋聞鬧得那麼凶,好不容消停了點,萬一又被狗仔拍到我們住在同一棟公寓裡,那要怎麼解釋,跟他們說『這都是緣分啊』?」
周襄懶得搭理他,擺正腦袋看電梯上方的數字,「又不是住在一起,有什麼解釋不清的。」
隔了一會兒,他才輕描淡寫的說,「你說的事實,那不算事實。觀眾想看到的,才是真相。」
周襄的神色有了一些變化,垂下了眼帘。
這時,她掌心攥着的手機顫了起來。來電顯示,初戀。
周襄瞥了一眼楊禾軒,往旁邊走了兩步,才接起電話。
鄭溫蒂將手機夾在臉和肩之間,從副駕座上拎出兩袋東西,「襄兒,你在家吧?」
電話那頭回答,「嗯,剛回來。」
她又接着說,「明天我要進組了,就去超市買了意大利麵什麼的,還有紅酒,今晚在你家吃飯哈。」
說完這句,鄭溫蒂將車門關上,按下鑰匙鎖車。
周襄聽到嘀的一聲,慌忙問,「你現在到哪了?」
鄭溫蒂邊走邊將兩個袋子合在一手拎着,「你家公寓停車場。」
「啊?」
她的車就停在電梯房旁邊,拐個彎,幾步就到,「現在要上電梯啦。」
在周襄着急的說出,「等等!」時,當的一聲,是紅酒瓶碰到玻璃門發出的聲音。
鄭溫蒂舉着手機站在那,整個人散發着陰沉的氣息。
狹路相逢,多用來指仇人相見。
周襄覺得再沒有一個比它更適合的詞,來形容此刻。
一個是緋聞不斷卻依然人氣高漲的,當紅小生楊禾軒。另一個是童星出道,總以清純形象示人的,國民初戀鄭溫蒂。
娛樂圈裡的明爭暗鬥,很多是因為相互看不順眼,或者是戲路相同怕對方擋道。但鄭溫蒂對楊禾軒的恨,是扎紮實實的仇,沒有一點誤會。
簡單來說,鄭溫蒂曾經有一個霸道總裁的未婚夫,結果被楊禾軒的妹妹,楊嘉妮挖了牆腳。
然而,在知道那男人是鄭溫蒂未婚夫的前提下,楊禾軒還給他妹妹牽線搭橋,過程中也沒少推波助瀾,關鍵時刻堪稱神助攻。
被悔婚的鄭溫蒂崩潰了一段時間,恢復元氣後,就撂下一句話,「從今以後,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幸好他們同屬春秋傳媒影視旗下藝人,還可以把兩人的工作安排全部岔開,就像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