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 - 第19章

島頔(小八老爺)

  手機屏幕上顯示通話結束,陸琛拿來可樂喝了一口,雖然他只是對趙嫤隱瞞了一部分,心裡總覺得不踏實,而這感覺大概是,良心不安。

  他自言自語道,「……這筆買賣做的有點虧啊。」

  另一邊,趙嫤拎着吹乾高跟鞋,走來玄關,打開鞋櫃,毫無懸念的要看見在成雙的鞋中,那隻孤零零的高跟鞋,接着毫無懸念的想起那個人。

  整整一天,他連短信也沒有發來一條,趙嫤有些慪氣的不去想他,但是洗完澡躺在床上,又不自覺拿起手機,好像認為這麼盯着,下一秒它就能響起來似的。

  趙嫤搖搖頭,趕緊把手機放下,關掉壁燈,壓好被角,一秒、兩秒、三秒,她翻過身摸來手機,打開通訊錄,點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後迅速貼在耳邊,準備一接通就掛掉,等他回撥過來就說打錯了。

  可是,很快就聽見冷冰冰的女聲說着,「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將手機放回床頭柜上,她沒有生氣,而是有點悶悶的失落,腦袋裡莫名蹦出個詞彙,始亂終棄。

  趙嫤輕輕哼一聲,「要棄也是我棄你。」

  遇上這種「你爸可能間接害死我爸」的狗血劇情,簡直麻煩的要命,但是就像她自己說的,想要擁有宋迢,那就必須要去面對。

  因為決心很悲壯,所以失眠到凌晨四點,第二天上班,理所當然的遲到了。

  趙嫤走進辦公室,隱約聽見爭執的聲音從會議室的方向傳來,離她的位置越近,聲音越清晰。

  「你的藝術品鑑對項目本身影響能有多少?在工程緊張的情況下,請你不要用一些無所謂的理由,充高大上來堵我的話,現在我是設計行政經理,不是!」

  趙嫤坐下拉近椅子,同時伸脖子張望,「一大早就吵起來了?」

  會議室的牆是鋼化玻璃材質,她先看見熟悉的蕭澤,然後是一個穿着打扮成熟的女人,生得有些媚態,此時的氣氛是劍拔弩張。

  她連忙去敲敲許旦的桌面,問着,「為的什麼?」

  許旦沒有轉回身,而是向後仰一點,小聲說着,「集團和澳洲那邊談下了合作項目,大客戶部海外區派經理來和我們組建團隊,就裡面那女的,是挺嬌氣,因為蕭澤那脾氣,你懂的,一言不合就嘭——」

  他兩手放在空中,隨着自己配的音效做着炸開狀,接着又無聲的模仿宋丹丹小品中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趙嫤用手背擋在嘴上笑出一聲,這時,會議室里傳出蕭澤的一句,「既然你不尊重我的意見,那我們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

  蕭澤絕對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人,但是那位海外區的經理,比他更先一步走出會議室,趙嫤有點膜拜這位女英雄。只是她腳下生風的路過辦公室,視線卻在趙嫤身上停頓一下,順便很是不待見她的皺了皺眉。

  在趙嫤稍愣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辦公區,女英雄的形象蕩然無存。

  「她看我一眼是什麼意思?」趙嫤微怒着說,就差拍桌了。

  許旦兩手一攤表示他也無解,就猜道,「嫉妒你比她長得好看咯。」

  趁現在還有時間八卦,他趕忙好奇的問,「酒會那天晚上抽獎你也不參加,跑哪兒去了?」

  她眨了眨眼,避重就輕的問道,「抽獎?獎品是什麼?」

  「宋大總裁的一個擁吻。」說着他就抱住自己的肩。

  趙嫤心裡緊張一下,要不是因為了解他,還真以為他那天晚上看見什麼了。但是她反過來想,為什麼要緊張呢,哪條規定也沒有說,不能和ceo談戀愛啊。

  等等,所以他們算是確定關係了?

  她陷入獨自糾結,許旦在一旁看着正準備抬起手,在走神的人眼前晃一晃時,被一把尖膩的嗓音搶先道,「趙嫤,總監找你。」

  趙嫤回過神,又是一愣,仔細回想她除了遲到以外,好像沒有犯別的錯誤,怎麼才吵完架就換她上陣。於是,在走去總監辦公室的短短几步路,她接收着從四面八方投來的同情目光。

  「市場部說需要換人和他們對接,給的原因是溝通不良……」蕭澤非常困惑的說道,「所以,你是在什麼地方出問題了,還是和那邊的同事有什麼過節?」

  原來不是上陣,是下場。

  趙嫤深思後,解釋道,「我不知道和他們在溝通上出了什麼問題,並且我和市場部的同事也沒有起衝突。」

  雖然這件事情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生,但是蕭澤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考慮片刻,說道,「儘快找機會去了解一下,及時解釋清楚。」

  當趙嫤坐回她的辦公桌後,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否認,乾脆就隨便認個罪,讓蕭澤給她判死刑好了,這樣起碼不用特地去「了解」,能省去多少事。

  這一天下來,她沒有去市場部走動,而是穩定的保持撐着下巴,處在鼠標半分鐘點擊一下的精神曠工。主要是居然到現在,宋迢還沒有任何回音,不可能沒有來電顯示吧?不可能一整天都不看手機吧?

  準時離開辦公室前,她看一眼手機,搭乘地鐵回家的途中,她再看一眼手機,然後就像這個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夏夜,終於蓋過白晝降臨般,放棄的將手機扔進包里,不看一眼。

  電梯到達她家的樓層,叮的一聲打開,同時,她的手機開始響起來。

  趙嫤迅速掏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的人名,之前的憋悶已經散去八成,但是手指懸在綠色的接通上,遲遲不按,她想,至少還要等過五秒再接。

  感覺即將被自然切斷前,她先滑過接通,貼在耳邊。

  那邊,是宋迢低沉而溫涼的聲音,「下班了?」

  趙嫤心裡是很沒出息的雀躍,卻又不咸不淡的應他一聲。

  宋迢解釋道,「昨晚你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在飛機上,所以沒接到,後來工作的事情比較趕,不方便給你回電話。」

  想起今天早上許旦說的,她反應過來,「你去澳洲了?」

  他鼻音輕沉的嗯了一聲,補了句,「悉尼。」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他尾音落下時,趙嫤就像喝了一口冰鎮的糖水,哪還有煩悶的情緒,全部驅散而走,她將手機夾住,兩手去摸鑰匙。

  聽她沒有回應,宋迢問道,「晚上吃過了嗎?」

  總算找到鑰匙,趙嫤回答着,「還沒有,剛剛到家門口。」

  「那陪我一起?」

  趙嫤開門走進家中,語氣有些不可思議的笑意,「飛去悉尼?那只能陪你吃早餐了。」說完她發現不對,悉尼那邊現在是什麼時間。

  那邊似乎一頓,然後他說,「我已經回來了。」

  夜幕正在吞沒焦色的遲暮,宋迢走出機場,身邊依然是人來人往。拖着行李的艾德大步跨上前,為他打開車門,他折身坐進車后座。

  此時,趙嫤好像聽見了關上車門的聲音,驚訝的問道,「這麼快,你留在那有一天時間嗎?」

  他轉過手腕,看着表回答,「四個小時左右。」

  這麼短的時間,只夠開個會吧,她說,「怎麼不多玩幾天再回來,就當放假呀。」

  他頗為無奈的說着,「因為沒有回某人的電話,怕她會生氣,但是我想見她的人,而不是聲音。」

  聽的趙嫤一愣,感覺腳底軟綿綿地靠向餐桌旁,她抿着玻璃杯的邊沿,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來。

  宋迢說,「我過去接你。」

  趙嫤忙問,「你要去哪兒吃?」

  「回家。」他沉靜的聲音,如同往她心湖拋下的石子,泛起漣漪。

  趙嫤想從容應對,卻脫口而出,「那不用這麼麻煩,把你家地址給我。」

  宋迢稍有停頓,來不及說話,她先緊張的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奔放了?」

  他好像在笑,「我覺得你可以再放一點。」

  趙嫤故意很重地哦了一聲,表達不滿,可是壓不下漾出的笑意。

  「不過,我家不好找,接你也順路。」

  放下手機,反正距離他來還有一些時間,趙嫤坐在化妝檯前,補上一點口紅,然後梳着頭髮思考要不要換件裙子,驀地,她握着梳子的手頓住。

  她盯着鏡中的自己……

  完了,戀愛中的蠢女人。

  趙嫤有些慌亂的扔下梳子,整理起桌上的化妝品,將它們依照大小高矮排序,最終沒有換衣服。

  宋迢坐在車裡,轉頭向外面看去,在公寓樓映出的燈光下,她穿着墨綠的針織上衣,黑色包臀裙長及膝蓋,眼帘低垂留意腳下的路,邁着修長的雙腿走來。

  司機替她打開門,她低眉順眼的坐進車裡,再顧盼生輝地抬起頭,他緩緩地合了下眼。

  本該是溫情的見面,一路上,趙嫤卻含羞的挨着車門,始終將頭扭向窗外,他們隔着能坐下一個人的距離。

  宋迢不明白的看着她,「離我那麼遠,嫌熱?」

  趙嫤瞳仁亂飄了一下,鎮定自若的說,「我想看風景。」

  所以,這風景真被她看出些問題,雖然在這座城市住了沒多久,但是她記得機場的方向,現在他們等於折返了一半,這是順的哪條路?

  直到前面碳色的柵欄門徐徐打開,趙嫤才理解他,不是不好找,是有可能進不來。就算不看新聞也知道,這幾年房價泡沫漲得有多厲害,而他的家,竟然是一座莊園。

  行駛的車穿過兩旁栽種梧桐的道路,隱匿在深幽綠意中,獨棟的高級別墅逐漸顯出,趙嫤半愣的說着,「別人的家是按平方米算,你家是按畝算的吧?」

  宋迢說,「我不喜歡在外面就餐,所以一些應酬都會設在家裡,總不能太寒酸吧。」

  整座莊園是閒適寫意的格調,別墅是現代與園林的完美結合,夜幕下,地燈鋪出一條通向室內的路,兩邊的水池中浮着幾片荷葉。

  他的管家陳叔,即使年逾半百,仍是氣質斐然,是一個老紳士,親切的對她說,「晚餐馬上準備好了,不知道趙小姐有沒有什麼忌口?」

  趙嫤對他微笑着搖搖頭。

  趁晚餐前的時間,她慢慢環顧四周的裝潢,不拘束於傳統,又處處透着沉靜之力,例如巧妙的利用太湖石的元素,在空間中感受群山萬壑的境界,簡潔明了中暗藏玄機。

  一旁的宋迢抱着手臂,目光追隨她移動,但是越看越不知何味,因為她對他家裡的陳設,甚至是對陳叔,也毫不掩飾的表現出喜歡,偏偏忽視了他。

  宋迢走上去,扣住她的手腕,在她沒反應過來前,再轉下握住她的手,牽着她往前走,只說了一句,「去吃飯。」

  落地窗旁擺着一張方桌,上面鋪着素淨的布,端上桌的佳肴無論是香味,還是賣相都不亞於酒店級的水準,看的趙嫤食指大動。

  這時,陳叔端着餐盤走來,在宋迢面前放下一碗白粥,她有些疑惑,只是沒有開口詢問。後來,滿桌珍饈饕餮就像為她準備的,他很少去碰,享用着他寡淡的一餐。

  望着他安靜喝粥的模樣,瘦削的下巴線條,垂落的眼睫,在燈光下留着青色的陰影。趙嫤咬了一會兒筷尖,「你胃不好?」

  宋迢稍頓,抬眸看着她,頷首說着,「前幾年習慣不好,日積月累了。」

  他輕描淡寫的語氣,趙嫤聽着更心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比如,讓他以後好好吃飯吧,可是他現在已經好好吃飯了。

  她小臉愁惱的擰着,宋迢想伸手去捏捏,也就這麼做了,「別擔心,腎還行。」

  趙嫤愣一下,霎時臉頰微燒,力道不輕地拍下他的手,「誰問你這個了!」

  晚餐後,坐在他的茶室里,主軸為原木色調,樸實而穩重,深褐色系的真皮沙發,鋼質的窗框,空間中蘊含一種禪意。

  宋迢從櫃中拿出一罐茶葉,在她身邊坐下,「雲南的普洱,嘗嘗嗎?」

  她開玩笑道,「悉尼帶回來的?」

  他低垂着眼眸,動作嫻熟的擺上茶具,嘴唇彎出一抹弧度。

  趙嫤捧着臉,歪過腦袋看着他說,「別人泡妞都是請喝酒,怎麼輪到你就請喝茶?」

  宋迢揚眉,轉來面對她,神情認真的說,「我沒記錯的話,你不用喝酒就能醉了。」

  她直起背來,敷衍的笑笑,「也是,不過我現在很清醒,先回家了。」

  趙嫤說着站起身,下一秒,就被握住了手腕,整個人向後倒去,猝不及防地坐在他的腿上。

  宋迢的手臂環住她的腰,讓纖瘦的背脊緊貼着他。

  禁錮在溫熱的胸膛里,似乎臀部還頂着某個地方,她愣過一秒,開始想要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