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之心 - 第26章
林海聽濤
和時差無關，和草皮無關，和天氣無關，和球鞋無關，和狀態無關。
而且這還是在下半場對方已經明顯收力的情況下，如果對方放開打的話，只怕這個比分還得翻上一倍。
比賽結束了，在場邊圍觀這場比賽的基本上都是攝製組的工作人員了，本來還有一些拉瑪西亞的教練，想要看看這支號稱中國十七歲年齡段里最強的球員組成的球隊有多厲害，結果看完上半場，也基本上全都散完了——這樣水平也確實沒有繼續看下去的必要了，浪費時間而已。
而他們都是很忙的。
他們離場，讓在場的中國人感覺更尷尬了。
說是上門踢館，結果卻被對方吊打，還是花式吊打……這反差誰受得了？
就連這次真人秀的總導演徐濤都很苦惱——這比賽畫面要是播出去，鬼知道會讓收視率降多少啊……
中國國家隊的比賽，輸了球，全國球迷都把那群國腳和足協罵的跟狗一樣。
他們這批吹成「中國十七歲年齡段最強」的球員輸成這樣，那不是更給有些人找到攻擊節目的理由了？
可是比賽本來就是這個節目的重中之重，儘管在賽前安排了很多遊戲環節，可是徐濤知道，觀眾們等的就是比賽。
當初這個去歐洲挑戰豪門青訓營的創意策劃一出來就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有媒體甚至給取了個綽號，叫做「踢館之旅」。
由此可見，大家對於踢館本身有多感興趣。
如果你最後一個小時的節目，只放了五分鐘的比賽，恐怕會被人罵死的。
但現在這樣，將比賽作為重頭戲來播出，只怕也會被罵。
……
苦悶的不僅僅是工作人員，還有小球員們。
少年勝負心往往都很重，誰都不願意輸給別人，尤其是輸成這樣的比分。
所以在比賽結束之後，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何影平時本來就很冷了，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座數十億年的冰山，周身散發着強烈的寒意，足夠將任何膽敢靠近他五米範圍內的一切生物都凍成冰雕，然後一敲就碎成渣。
在這場比賽中，作為中國方面的頭號球星，破門得分的最大依仗，他被巴爾特拉和蒙托亞兩個人遏制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全場比賽他只有兩腳打在了門框範圍內，最有威脅的射門還不在門框範圍內——出自比賽開始的那一腳滑門而出……
對於一心想要在拉瑪西亞的教練們面前充分展現自己能力，以期能夠贏得拉瑪西亞青睞的何影來說，簡直是巨大的打擊。
沒有能夠上場的郭怒憋了一肚子火，都化為了惡狠狠的眼神，他盯着那些談笑風生的拉瑪西亞青年B隊球員，就好像要生吞活剝了他們一樣……
楊牧歌一臉疲憊，一言不發。在比賽中他作為防守型中場，直接對位對方的組織中場蒂亞戈·阿爾坎特拉，結果他幾乎完敗。儘管他非常頑強，可雙方的實力差距，可不是靠個人的頑強拼搏就能夠簡單彌補的。在比賽中很多時候，楊牧歌甚至面對的都不是蒂亞戈一個人，而是一整個巴塞羅那的攻擊陣容。
作為一個後腰，楊牧歌的身體條件並不算太好，他不夠強壯，身高也一般，但他能夠占據這支球隊的主力後腰，是因為他的判斷和卡位很出色，他可以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路線上，成為插在對方進攻線路上的一把尖刀，讓對方不得不繞道而行。
可是他的這個能力，在面對拉瑪西亞強大的團隊攻勢時，卻沒什麼用。蒂亞戈最少有三個出球點，自己頂多卡住一個，另外兩個怎麼辦？
只能夠眼睜睜看着別人把足球從他前面傳出去，然後傳着傳着，突然一個加速直塞，就把足球打到了門前……
孫盼下場的時候也有些沉默，這對於話嘮的他來說是非常罕見的。作為一個門將，一場比賽從自己球門裡撿十二次球，任誰來都受不了。這場比賽的失敗，對孫盼的打擊也是挺大的。
他在和周易、楊牧歌的相處中，總是吹噓自己雖然接受專業門將訓練時間段，基本功不紮實，但他身體素質好，反應出色，是「天才型門將」。
於是今天，他這個天才型門將就被拉瑪西亞真正的天才們當頭棒喝，打的滿頭是包。
同樣沒有出場比賽的周易見自己的隊友們一個個都跟失去了魂魄一樣，也想要安慰他們。
和他們不一樣，周易已經在虛擬世界裡經歷過無數次遮掩的失敗了。就算那是虛構的，不是真實的，可是作為一個熱愛足球、熱愛勝利的人來說，就算是玩足球遊戲輸了，也是會不爽的。
所以一開始周易和隊友們現在的表現差不多，但是當你經歷的失敗多了之後，你就必須要學會面對這些失敗，面對失敗之後的那種苦悶、憤怒、不甘的情緒。如果不能正確處理情緒的話，就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訓練——周易因為連續輸球，訓練中心不在焉，導致訓練效果幾乎為零，練了一晚上，一個數字都沒漲，虛擬的總教練郝冬還非常嚴肅地批評了他。
這讓周易意識到，想要贏球，先學會面對失敗。
因為失敗和勝利一樣，都是足球的一部分，就跟足球的黑白兩個顏色一樣。不可能說你踢球就只想要享受勝利，卻不願意承擔失敗，那是不行的。沒有人可以常勝不敗，學會面對失敗，也是通往勝利的必經之路。
周易因為有這方面豐富的經驗，所以他覺得他應該在這方面多幫助一下自己的朋友們。
於是他拍拍孫盼耷拉着的肩膀：「別放在心上了，失敗乃成功他老母，現在輸，是為了以後贏嘛……」
儘管他是壓着嗓子說的，可是在輸了球的更衣室里，有着太平間一樣的寂靜，所以他這一句話還是很突出……
……
梁齊齊的心情很不好，作為球隊的主力前腰，他在比賽中的表現非常糟糕，尤其是被那個蒂亞戈·阿爾坎特拉一襯托，就跟小丑一樣。
他不僅沒辦法為隊友們送出妙傳，幫助他們破門得分，甚至連在中場最基本的傳球倒腳都做不好，在拉瑪西亞青年B隊球員的逼搶下，失誤頻頻。以至於中國隊在比賽中表現的就跟一盤散沙一樣，全都是各自為戰。何影乾脆誰也不相信，逮着機會就都自己來，本來郝冬給梁齊齊的任務第一項就是為何影創造得分機會，為他服務，這麼一來，他就徹底淪為了擺設。
郝冬總教練顯然也看不下去他在中場的表現了，於是梁齊齊成為了全隊第一個被換下場的——就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他被郝冬換了下來。
他下場之後，球隊反而只丟了四個球，搞得好像他在球場上球隊表現更糟糕一樣。
憋了一肚子火的梁齊齊，在這個時候，突然就聽到周易的那句話。
「失敗乃成功他老母」這聽起來帶着調侃語氣，想要讓孫盼心情沒那麼沉重的話，卻像是一發炮彈，準確命中了梁齊齊內心的火藥庫。
在這一刻，梁齊齊爆了。
「有的人對球隊一點貢獻都沒有，看大家笑話的時候到還是挺來勁的嘛！」他哼道。「瞧這風涼話說的，引經據典，真有水平，嘖嘖！」
雖然他沒有提周易的名字，可是誰都知道他是在說周易。
更衣室里的空氣突然之間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都愣住了，沒想到……輸球之後的內訌來的這麼快。
周易本來在安慰孫盼，沒想到怎麼就引火燒身了，他也愣了一下。
倒是孫盼，似乎腦子裡安裝了一個報警器一樣，只要有人衝着周易來，他就會馬上啟動應急響應，然後迅速作出行動。只見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他瞪着梁齊齊喝道：「人周易安慰我，關你屁事！」
梁齊齊沒想到他找周易麻煩，這個孫盼卻像是被點燃了的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着，他被孫盼罵得張口結舌，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這個時候，周易反應過來了，他拉了拉孫盼的手，示意他坐下來。
隨後他站起來對着梁齊齊說：「孫盼說的對，我那是朋友間開玩笑呢，沒想到讓你誤會了。不好意思，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郝總不是說了嗎？比比賽勝負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顆永遠追求勝利的冠軍之心，有了這顆心，就算暫時遭遇了挫折、失敗，勝利也會最終屬於我們。所以現在還只是第一場比賽而已，沒必要把這個放在心上……」
周易的話沒說完就被梁齊齊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動動嘴皮子誰不會？說得輕巧！」
「你有完沒完！」孫盼又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就像是屁股上裝了火箭助推器一樣。
梁齊齊被嚇了一跳。
「夠了！」一直沉默不語的何影突然在這個時候出聲，低聲喝道：「還嫌不夠丟人嗎！」
雖然戴着隊長袖標但是卻從來沒有拿隊長身份來說過事兒的何影，這次終於幹了一件和他身份相符的事情。
他此言一出，大家這才下意識地向更衣室一角瞥去——一架攝像機被支在三腳架上，代表工作狀態的燈正亮着……
第27章
你喜歡失敗嗎？
「我靠！有攝像機！完蛋了，我的形象！」
孫盼雙手抱頭，低聲嚎叫着。看上去他的情緒已經從慘敗中恢復過來了，這或許是周易當初的安慰起到了作用，當然也很有可能是孫盼本身比較二，沮喪的也不會太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得上是性格優勢。
在吃晚飯的時候，孫盼、周易和楊牧歌、郭怒四個人坐一桌——郭怒自然是被周易熱情邀請，然後在孫盼怒目而視的目光中坐在他們身邊一起吃飯的。但全程他都很沉默，只是吃飯，並不參與另外三個人的討論。
「你還有形象？」周易大驚。
「你那是什麼表情？」孫盼很不滿。「我怎麼沒形象了，我高大威猛！我行俠仗義！我……」
見大家都低頭吃飯，誰也不搭理他，他也覺得無趣，於是眼珠子一轉，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話題：「老周，我問你，那個梁齊齊當時說話那麼難聽，你怎麼能忍下來的？你還給他道歉，還解釋你說的話……你理那個白痴做什麼？」
大家雖然都是隊友，但來自天南海北，有各自不同的背景和經歷，脾氣秉性都不同，自然也不可能人人關係都好。周易和孫盼、楊牧歌關係好，和其他人的關係就比較一般了。
而其他人中間自然也有不同的關係網。
比如郭怒和梁齊齊就是仇敵，因為進隊第一天，梁齊齊就嘲笑了郭怒的結巴和長相，然後被郭怒暴揍一頓。
而孫盼對梁齊齊則是簡單的看不慣這個人的不爽——他們之間並沒有仇，但孫盼就是看不慣梁齊齊，看不慣梁齊齊的為人處世，看不慣他在隊內的高調顯擺，好像何影之下，他就是球隊最大牌的了。
梁齊齊這人技術確實好，動作是真花，但孫盼對他有一個一針見血的評價——「繡花枕頭」，在訓練場上，他可以把足球耍出花來，但那時因為沒有人貼身防守，他的身體對抗能力非常差，在對抗情況下的處理球能力也弱得很。所以孫盼瞧不起他，覺得他就是一個只知道秀技巧，卻沒什麼卵用的華而不實型球員，還自命不凡，簡直可笑。
孫盼對何影也不爽，但那種不爽更多的是源於一種嫉妒，儘管孫盼本人是絕對不會承認他嫉妒何影的。
而他對於梁齊齊的不爽，則是源於他的不屑。
「嗨，這不是有攝像機嗎？我總要在國內億萬電視觀眾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嘛。」周易說道。
「你竟然還有形象？」孫盼終於等到了反擊的時候，他也故作驚訝。
「怎麼沒有？我說孫盼，這節目一播出，咱們可都是公眾人物了，說不定你以後走在街頭上，還會有漂亮的女孩子攔住你，找你要簽名，非要和你照相呢。」周易給孫盼勾勒出未來的美好藍圖，看孫盼的表情，他顯然已經沉浸到了周易所描述的那個美好世界中去了。
楊牧歌的關注點可不在被女孩子攔住要簽名合影上，他問周易：「周易，我聽你當時的解釋，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了，那可是我發自肺腑的心聲！在失敗方面，我可是經驗豐富！」
聽到周易這麼說，在旁邊一直埋頭吃飯，一言不發的郭怒實在是忍不住了，吐槽道：「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第一次，難得孫盼和郭怒竟然達成了一致意見，他也翻了個白眼說：「輸球都這麼自豪，你還說你有形象……」
但楊牧歌顯然對周易的話更有興趣，他追問道：「你在哪兒積累了那麼多失敗的經驗？」
「在夢裡。」周易昂首答道。
旁邊的郭怒聽到這回答忍不住噗的一聲將自己嘴巴里的飯噴到了他自己的餐盤裡，同時還有不少被吸進了氣管，嗆得他大聲咳嗽。
而孫盼則拍着目瞪口呆的楊牧歌的肩膀大笑道：「看吧看吧！你還認真去問！」
周易撇撇嘴。
他說的是實話，但這個實話很多人都不會相信而已。
是啊，誰能相信他在睡夢中已經和拉瑪西亞青年B隊交手了數十次呢？
……
吃過晚飯，總教練郝冬在總導演徐濤的房間匯合，他們要商討一下節目的問題。
因為這場比賽輸得實在是太慘了，所以在節目的剪輯上需要協商一下，同時徐濤也想向郝冬提出一些要求，看能不能儘量讓比賽不要輸得那麼慘。
「……我當然也不希望比賽輸成這樣，但沒辦法，這就是我們和歐洲足球的差距，真實的差距。」坐在沙發上，郝冬攤開手，語氣無奈。「這個差距不是我們每天多安排一堂訓練課就能解決的，就算你拿鞭子抽他們，他們也不能夠馬上就變強，這是足球的規律，總得一步步來。」
「那你這麼說，咱們這節目還有什麼必要？這也太難看了。」徐濤不甘心。
「看看比賽錄像，多找點咱們球員表現的閃光點，最後再說比分好了。屢戰屢敗和屢敗屢戰嘛。」郝冬提醒道。
徐濤聽完了他的話，陷入了一陣沉默。
屢戰屢敗聽起來好像是球隊很無能，但屢敗屢戰聽起來就是球隊在遭遇了挫折之後不屈不撓。後者聽起來還好多了。
這倒是個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