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董卓大傳 - 第26章
吳老狼
原本康鵬設想的戰略是囚禁十八路諸侯在洛陽,讓各地反對力量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自己在洛陽中央和雍、並兩州實施屯田,積蓄足夠的力量後一戰可定北方,然後再圖南方。可現在洛陽實施屯田僅僅兩月,雍、並兩州甚至還沒有開始屯田,士族便聯合反對自己了,使自己的布置全部被打亂。而自己手中擁有的十萬西涼鐵騎、五萬黑騎和十萬飛熊軍自保有餘,統一中國卻遠遠不足,就連統一北方也是個很大的問題,況且還有最要命的一樣——糧食!三國時代北方人口眾多,占全中國人口的三分之二,這幾年又連遭天災,各地基本無糧可取,就算自己統一了北方,拿什麼養活這麼多人口?
李儒傷勢尚未痊癒,董卓軍現在負責內政的是陳宮,陳宮艱難的說道:「汜水關下難民已達二十萬,虎牢關前也有十萬以上的難民,這還是兩天前的數字,難民數量每天都在增加,現在肯定不止這個數字了。雖然太師曾經下令放難民進關,可數量實在太多,徐榮將軍和樊稠將軍、張濟將軍也心慌了,不敢擅開關門,這才快馬來向太師請示……」
「讓難民進關!」康鵬想都不想,脫口說道:「難道要看着他們餓死或者死在亂軍手裡嗎?」
陳宮默默的朝康鵬深深施了一禮,「太師愛民如子,陳宮替難民向太師致謝。」陳宮又補充一句,「陳宮今生今世,不背太師。」
康鵬嘆了一口氣,心知士族如此對待百姓,也是被自己逼得他們必須自保,可以說北方難民遭受如此苦難,有一小部分是自己造成的,自己是受之有愧啊。
李儒傷勢雖未痊癒,但事關重大,他還是堅持着來參加會議,「岳父,放進這一批,下一批絕對不能再讓他們進關了,我軍今年雖然喜獲豐收,可除去洛陽與雍、並兩州民間糧食需要,還有軍隊平時的糧食基本供應,我們剩下的糧食,最多只能保證五十萬百姓渡過明年春天。」李儒說到這又是一陣咳嗽,「何況賊軍眼看就要犯境,我們還要迎戰賊軍,打仗的時候糧食消耗比平時要多得多啊。」李儒現在無比後悔,自己以前要是能勸阻岳父不欺壓士族就好了,也不至於把局勢弄成這樣。
康鵬一言不發,他實在沒有主意了,他又不是神仙,變不出糧食來救濟難民!康鵬不願回答李儒的話,轉移話題道:「賊軍最多再有一個月就要打到滎陽了,我們得先布置防禦為好,你們商量一下,看我軍兵力該如何部署?」
賈詡緩緩道:「除了東面的黃巾威脅,根據探馬來報,那日在洛陽突然出現的布告已經傳到全國各地,荊州當地士族也在蠢蠢欲動,荊州劉表有兵力集結景象,倘若我們東面戰局不利,他隨時可能北上宜陽、永寧,在南面直插洛陽。同樣的,漢中張魯也有不軌舉動,西涼韓遂趁馬騰囚於洛陽之機,已經吞併了馬騰的西郡和隴右等地,不管這兩支軍隊誰動手,長安牛輔將軍那裡都需要增援。」
康鵬倒吸了一口涼氣,董老大以前幹的好事終於來報應了,東南西都有敵人,難道讓董卓軍三面分兵?康鵬心中哀嘆,該死的董老大啊,你以前少干幾件壞事,我現在也可以騰出手來專門對付士族,不用這麼三面環敵。
「那怎麼辦?」康鵬問賈詡道:「難道我們分兵三面嗎?」
賈詡搖頭,「沒必要,分兵太多反而危險,劉表、張魯都是貪婪怕死之徒,只要我們擋住東面,他們就不敢動手。唯獨麻煩的是韓遂,此人見利忘義,最喜歡背後捅人刀子,可他尚未全部吞併西涼,抽不出太多的兵力來襲擊我們後方,詡建議,進關難民眾多,洛陽肯定容不下這麼多人,太師可以將他們安排到雍州居住,一來雍州人少地多,開荒屯田大有可為,當地士族也不會抵製得太厲害。二是我軍可以從中挑選精壯男丁,補充兵源。」其實賈詡本來是想建議董卓只放精壯勞力進關的,老弱婦孺不許進關,可這招雖然一舉兩得,卻太過歹毒,董卓肯定不會用這招,所以賈詡便沒有說。
「好,就這麼辦。」康鵬今晚到現在總算有點高興,不愧是頂級軍師,辦法就是多。可派誰去增援汜水關和虎牢關呢?這可是個問題,武將大會馬上就要召開了,自己手下這幫勇將悍將可都憋着一口氣要拿第一的,如果現在要他們帶兵出去,他們肯定不樂意。
康鵬的銅鈴眼掃了幾遍自己的武將,最後目光定格在李傕、郭汜身上。康鵬奸笑着剛要說話,李傕、郭汜先說話了,「太師,我們願去,反正我們在武將大會上肯定拿不了名次,不如在戰場上去取功勞。」
康鵬大喜,心說聰明人,我喜歡。「很好,你們這次帶五萬飛熊軍和三萬西涼鐵騎去,無論如何把汜水關給我守住,回來本相升你們的官。」康鵬又把目光轉向陳宮,「宮台,這隨軍參謀……」
陳宮二話不說,離坐下拜,「陳宮願去,定助諸位將軍提太師守住兩關。」
康鵬微笑點頭,「公台你放心去,你的老母妻子我會安排人照顧的。」康鵬把陳宮調開是有原因的,他和賈詡商量在武將大會和儒林文會上大開殺戒,誅殺各地不肯投靠自己的能人異士,為將來的天下路減少阻力。只是康鵬擔心陳宮不能接受自己的卑鄙做法,所以故意把陳宮調開。
董卓軍會議一直看到半夜,康鵬實在累得不行了才回去休息。康鵬走後,李儒方才問賈詡道:「文和先生,你為什麼不向太師提出你的下策?那樣我們也不用多費周折了。」
賈詡嘆道:「太師面噁心善,愛民如子,又好大喜功,不到局面無法收拾的地步,太師是不會採用的。再等等吧,局面很快就會到那一步的!」
李儒也嘆了口氣,素來心狠手辣的他都憐憫道:「希望如此,不過中原百姓有苦頭吃了。」李儒又補充一句,「不過用中原百姓的災難換取九州百姓免於苦難,也值。」
……
康鵬開關讓難民進洛陽避難的命令快馬送到汜水關,汜水關守將徐榮鬆了口氣,這幾天他都不敢往關下看,每次看到關下那些蓬頭垢臉的難民,衣不遮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食不果腹的絕望眼神,徐榮都有一種心如刀絞的感覺。徐榮出身寒微,是憑着軍功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地步的,經過的磨難讓徐榮深深知道百姓的苦難,這些天他一直在節約自己的口糧,並且請求手下們也節約出糧食,拋下城牆去給關下難民,雖然是杯水車薪,但也讓徐榮心中稍微好過一些。
「打開關門!」董卓軍準備完畢後,隨着徐榮一聲令下,堅固的汜水關大門緩緩打開,無數百姓蜂擁而入,徐榮一邊指揮士兵維持次序一邊對百姓大喊,「鄉親們,你們不要急,也不要亂,每個人領十個鍋盔,就往洛陽去吧!董太師在那邊準備好穿的吃的了,你們到了洛陽要聽太師的安排,太師會給你們準備生活的!」
災民們扶老攜少,跌跌撞撞走進汜水關,董卓軍早已準備好數百個糧食發放點,餓極了的災民顫抖着接過食物,便開始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甚至有人當場噎死。更多的人卻是含着淚朝董卓軍士兵磕頭致謝,而董卓軍士兵都會照徐榮安排那樣回答,「不用謝我們,是董太師讓我們這麼做的,你要謝到洛陽去謝董太師吧。」
與此同時,虎牢關前也是同樣的情景,災民們潮水般湧入虎牢關,接過董卓軍發放的糧食,然後艱難的朝着心中是希望之地洛陽前進。只是樊稠、張濟這兩壞小子可沒徐榮那麼清高,都是趁機為自己的後房中增添人手。
……
「壞太師,快去給文姬姐姐道歉!」康鵬在外面忙了一天剛回到家,連水都沒能喝一口,孫尚香就跑來找他麻煩了。「壞太師,昨天你把文姬姐姐弄哭了,去道歉,否則香香不理你了。」
康鵬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今天早上先是點將出兵,然後馬日鄲、朱攜等老頑固又纏着他迎娶兩位公主,康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他們再等幾天,接下來又是安排糧食住處,準備安待災民,忙得頭昏眼花,現在哪有精神再去想蔡文姬。
「秀兒,替我揉揉頭。」康鵬疲倦的睡在躺椅上,秀兒溫柔的替他揉着頭頂穴道,任由孫尚香如何胡鬧,康鵬就是不說話,不多時便半昏半醒的睡去。
孫尚香纏了一會見康鵬死活不理她,不禁大怒,一下子騎到康鵬圓滾滾的肚皮上,狠揪康鵬的鬍子,「壞太師,壞太師說話。」
康鵬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孫尚香騎在自己身上,心說你再過六年騎好些。康鵬懶洋洋的說道:「香香,下來,被別人看到你這個姿勢對你不好。」
孫尚香是被康鵬寵壞了的,哪會管這些,又是惡狠狠揪一下康鵬的硬鬍子,「壞太師,你推倒姐姐,姐姐哭了,你也不管她,你要是再不去給姐姐道歉,我和姐姐都不理你了。」
康鵬又閉上眼睛,「不是我壞,是她不好,那麼多災民等着救援,她還耍小姐脾氣,她也不想想,多耽誤一分鐘,就會多幾個餓死的災民。她要是不理我,也由她去,大不了以後不見面……」說着說着,康鵬便昏昏睡去。孫尚香奇道:「一分鐘?什麼是一分鐘?」
這時門外突然衝進來一人,正是蔡文姬,她的眼睛紅彤彤的,昨晚康鵬當着眾多客人把她甩倒,她已經丟夠了面子,後來又被父親蔡邕和老頑固馬日鄲等幾個長輩數落一通,都是責怪她不知輕重,耽誤國家大事的。心性高傲的蔡文姬哪受得了這個氣,大哭一通,今天又來找孫尚香,非要逼康鵬給她道歉不可。康鵬回來後,蔡文姬便讓孫尚香出面逼康鵬,自己躲在門外偷聽。只是沒想到康鵬不但不道歉,還大發牢騷,蔡文姬不氣才怪。
「很好,不見就不見,我兩個月後就嫁到河東去了,以後永遠也不見!」蔡文姬衝着昏睡的康鵬大吼一氣後,拔腿便走,秀兒和孫尚香拉都拉不住。
可惜此刻康鵬已經睡得像死豬一樣,蔡文姬吼的話他自然聽不到……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蔡文姬
「姐姐,這幾天壞太師天天在忙。」孫尚香摟着蔡文姬氣呼呼的說道:「每天都是上朝,辦公事,接見客人,連教我學數學的時間都沒有。」
蔡文姬生日宴會過去四天後,蔡邕府的蔡文姬閨房中,在董卓府百無聊賴的孫尚香又跑來找蔡文姬聊天了,「姐姐你放心,等壞太師忙過這幾天,我就逼他來給你道歉,否則我把他的鬍子拔光。」
蔡文姬不屑的撇撇嘴,不想提到那個曾經把她甩倒在地的董卓,「香香,你怎麼不和你哥哥在一起?天天跑到我這裡,他不擔心嗎?」
說到孫策,孫尚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現在天天和董紆姐姐在一起,要不就向子龍哥學習武藝,那還會記得我這個妹妹。」
蔡文姬哼了一聲,心說老丑鬼還真看得開,竟然讓自己的女兒天天和半大小子呆在一起,我小時候和一個男人說一句話就要被老爹老媽數落半天。
孫尚香又糾纏了蔡文姬半天,蔡文姬就是板着臉愛理不理,說什麼也不願提到董卓,弄得孫尚香好生無趣。好半天,蔡文姬才轉移話題道:「香香,洛陽城這幾天有什麼有趣的事嗎?我幾天沒出門了。」
孫尚香偏着頭想了一會,「有趣的事太多了,武將大會和儒林大會馬上就要開了,想參加武將大會的人天天在校場練習武藝,還有不少人已經在比武了,參加儒林文會的就在太常府比試吟詩作對,舞文弄墨,壞太師也經常去這兩處觀看他們比試,還現場提拔了幾個人才,我記得一個叫魯肅,還有一個叫魏延,都才十幾歲,已經被太師封官了。」孫尚香又補充一句,「不過太師去得最多的還是洛陽城外,從兗州逃難來的災民來了好多都住在城外,他們好可憐。」
蔡文姬又是重重哼了一聲,心說就是這些泥腿子害的我被老丑鬼甩倒,在那麼多人面前出了大醜,我倒要去看看他們有多可憐,竟然能讓老丑鬼那麼對我!「香香,我們一起去看看那些難民。」
「好啊,好啊。」孫尚香歡呼,「姐姐你放心,有我保護你,不會有問題的。」
「小聲。」蔡文姬捂住孫尚香的小嘴,「不能讓我父親知道,我們要偷偷溜出去。」
兩個小丫頭像做賊一樣溜出房門,借着建築物和樹木的掩護,很快溜到大門旁邊,兩個小丫頭正在暗喜時,一個人卻攔住她們的去路,「二位小姐,你們去那裡啊?」孫尚香和蔡文姬定睛一看,竟然是和衛仲道借住在蔡府的龍義。
蔡文姬反應還好些,一是龍義平時表現出來的才華很讓她佩服,二是龍義是衛仲道的朋友,蔡文姬多少得給他些面子。孫尚香卻極不喜歡這個神出鬼沒的龍義,「關你什麼事?再不讓開小心本小姐揍你。」
龍義一笑,他也不生氣,「二位小姐是想出去玩嗎?那快走吧,門房正好不在。」
兩個小丫頭大喜,馬上從龍義身邊躥過,往大門跑去。龍義突然又問道:「香香小姐,能否告知烏程侯目前住在那裡?小生想去拜訪一次烏程侯。」
孫尚香不疑有它,隨口答道:「我爹爹現在住在黌門街,和曹叔父、孔伯父住在一起,不過沒有太師或者李儒的手令,誰也不能去見我爹爹。」孫尚香一邊低聲回答一邊躥出大門,與蔡文姬揚長而去。
兩個小丫頭走遠後,龍義身旁的角落裡突然冒出兩個人頭來,是一個光頭和一個大胖子,正是那日刺殺李儒失敗後逃走的典韋與許褚。典韋咧開嘴對龍義笑道:「難怪別人叫你鬼才,竟然能從一個小姑娘嘴裡問出主公的下落來。」
郭嘉也是笑道:「慚愧,慚愧,也是董賊太過狡猾,竟然將諸侯與主公分開關押,讓我們找不到主公,郭嘉才不得不去騙一個小孩子。」
許褚一揮手,「他們孫家也不是什麼好人,騙騙無所謂。臭光頭,現在知道主公下落了,今晚我們就去救主公。」
郭嘉急道:「不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
因為舉辦武將大會和儒林文會的緣故,各地武人士子蜂擁而至,洛陽城人流量驟然大增,商家們看準了這個商機,又得知洛陽城中商業稅賦大減,便將大批貨物運到洛陽,準備借着這個機會大撈一筆,人多了,治安自然混亂,控制着洛陽的董卓軍不敢怠慢,調來大批士兵進駐洛陽,以維持治安。這麼多人一起擁入洛陽,將本就人口天下第一的洛陽城大街塞得水泄不通,寸步難行。
「哎呀,別擠了。」孫尚香大叫着推開把她擠得東倒西歪的人,順便踢了那個倒霉蛋一腳,「小心本小姐宰了你。」那人見她是個小孩子,又生得活潑可愛,那好意思和她爭辯,只得自認晦氣。
蔡文姬也是擠得一身是汗,心中大為後悔現在出來,「香香,城外也是這麼擠嗎?是的話我就不去了。」
「城外沒這麼擠,那些災民很乖,他們聽壞太師的話沒有四處亂跑,不像這些人。哎!」孫尚香突然看到一隊董卓親兵,不禁大喜,「過來,過來。」
那隊董卓親兵也看到了她,知道她和董紆現在是董卓府的小霸王,不敢怠慢,馬上在人群中分出一條路擠到孫尚香面前,帶隊那人是趙雲是直系手下,有三十多歲,是個小隊長,他滿面堆笑道:「香小姐好,有什麼事嗎?」
「你們。」孫尚香背着手,一幅頤指氣使的模樣,「替我和蔡姐姐開路,送我們出城去看那些災民。」
那小隊長這才看到蔡文姬,也知道她和太師的關係,頓時更加不敢怠慢,立即列隊開路,護送這兩個小丫頭出城。蔡文姬當然知道這些董卓親兵為什麼這麼殷勤,本就憤憤不平的心裡更是氣惱,都是老丑鬼害的我!當下蔡文姬一言不發,只是板着臉走路。
可好不容易出了洛陽城,蔡文姬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洛陽城外,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鋪天蓋地的災民,一眼看不到盡頭黑壓壓的災民隊伍,蔡文姬脫口叫道:「我的天,竟然有這麼多。」孫尚香卻毫無反應,她已經見慣不驚了。
待到走近了細看,蔡文姬更是心驚,災民們差不多個個都餓得皮包骨頭,面黃肌瘦,仿佛有很多天沒吃過東西一樣,衣不遮體,無神的眼中流露的是絕望。蔡文姬出生於士族大家,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倘若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人能瘦成這樣。尤其他是剛從繁華的洛陽城出來,就看到這個哀鴻遍野的景象,無異於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蔡文姬注意到災民中的一家人,老人大概有六七十歲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坐在地上的母親兩腿浮腫,懷裡的嬰兒在不停的哭泣,可看那母親破爛的衣服下露出的乾癟的乳房,那母親也沒有奶水餵嬰兒了,正好這家的男人回來了,手裡捧着一個破碗,把老人扶起來,把破碗餵到老人嘴邊,「父親,吃一些吧。」
蔡文姬一看那碗裡的東西,只見一碗黑糊糊的東西,看不出是什麼,「香香,他們吃的是什麼?」孫尚香解釋道:「這是搗爛的樹皮。」
「樹皮?」蔡文姬大吃一驚,「樹皮也能吃嗎?」
「餓急了什麼都吃。」孫尚香的神情也有些哀傷了,「樹皮,草根,野菜,什麼都吃。和哥哥來洛陽的路上,我也吃過,可難吃了。」孫尚香說到這擦去眼角的淚水,「如果不是哥哥搶了一家地主的馬宰來吃,我可能到不了洛陽。」
「他們為什麼不吃肉糜?」蔡文姬脫口而出,她從小就沒嘗過挨餓的滋味,更沒在民間經歷過,眼前的這一切,對她來說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孫尚香還沒回答,那家男人也聽到她們的話了,回頭一看,見她們衣飾華貴,便知究竟,嘶啞着嗓子道:「小姐,吃肉糜?田裡一顆糧食都沒有收到,王老爺又把我家最後幾斗種子糧搶走了,我母親和女兒都餓死了,拿什麼吃肉糜?難道吃我母親和女兒的肉嗎?」
要換平時別人敢這麼頂撞蔡文姬,蔡文姬肯定一記耳光扇過去,可她已經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連那男人話里的憤怒和不屑都沒聽出來,只是呆呆的看着那老人艱難的咽下那碗樹皮末。
「不要給老人家吃這個了。」孫尚香上去拉住那老人,從懷裡掏出幾個糕點來,「老人家,先吃些點心吧,再過一會壞太師就要放糧了。」
孫尚香拿出的不過是幾個普通的果子糕,蔡文姬平時都吃膩了,在桌上連看都不願看一眼,可這個老人顯然從來沒吃過,狼吞虎咽的模樣就像吃的是天下最香甜的食物,就這樣,那老人還是把點心分給了兒子兒媳,沒有一個人獨吞。而旁邊的災民則羨慕的看着他們,那眼神就像像過來搶一樣。
「吃慢些,小心噎着。」孫尚香也不嫌那老人衣服骯髒,小手輕輕的替老人拍着背,又對那家的女人說道:「你們一定是今天到洛陽的吧,我告訴你,壞太師一天發三次糧食,一會就要發中午的了。還有你的腿腫成這樣,一定是吃野菜吃的,那邊有神醫華佗替你們準備的藥,你一會去拿些,否則很危險的。你放心,藥不要錢,都是壞太師免費給你們的。」
「謝謝小姐。」這家人掙扎着給孫尚香磕頭道:「小姐你的心腸這麼好,將來一定能嫁到好人家。」孫尚香小臉一紅,也不答話,只是拉着蔡文姬悄悄走開。
「那個老丑鬼,他不是說要救濟災民嗎?怎麼有人餓成這樣他都不管?」蔡文姬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大發脾氣,大罵董卓道:「他還有臉自稱愛民如子?」
「壞太師已經盡力了,姐姐你還沒有看到關外的情況,那才是地獄,餓死的人到處都是,野狗吃死人肉吃得眼睛都綠了,就像野狼一樣。」孫尚香幽幽道:「現在洛陽糧食價格已經漲到斗米三貫,洛陽城官庫糧食已經發放了大半,可災民還在源源不絕的進關,昨天晚上我看到壞太師已經派人到各地催糧,為了節約糧食,太師府的伙食已經降低了一大截,壞太師親自帶頭,吃得比誰都差,把糧食節約出來給災民。還有李都尉家、溫侯家也是在節約糧食,貂蟬姐姐傷剛好,就帶着溫侯家的人節約糧食,昨天還和溫侯一起來看災民,貂蟬姐姐看得都哭了。」
蔡文姬啞口無言,那晚董卓念的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當時蔡文姬還不明白這句詩的意思,可現在蔡文姬明白了。不知不覺間,蔡文姬眼中已經沁滿了淚花。孫尚香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還在那裡一一給她解說,「這就是草根,把路邊野草拔出來,根搗爛了吃。」「綠色那個是野菜羹,這個吃一頓兩頓還可以,吃多了就像剛才那個女人一樣,腿會浮腫,嚴重的時候手一按腿就有一個坑。」「哎呀,你不要吃觀音土,會死人的!你再等等,午時壞太師就要給你們放糧了……」
「香香,不要說了。」蔡文姬哽咽着拉住孫尚香,眼淚已經順着她雪白的臉蛋滑落,繼而放聲大哭,可在這哭聲不絕的災民住地,她的哭聲卻顯得那麼平常……
「放糧嘍……」隨着這句悠長的喊聲,死氣沉沉的災民突然都動了起來,掙扎着站起,扶老攜少,自覺排成幾十條長隊,慢慢走向搭建在場邊的草棚。
「姐姐,你別哭了,放糧了,壞太師一定在那邊,我們去看看他。」孫尚香替蔡文姬擦去眼淚道。
蔡文姬無神的跟在孫尚香後面,多年來在她印象中美好的世界突然變得粉碎,以前的蔡文姬認為,天下人和她還有衛仲道家、叔叔伯伯家都是一樣的,吃的是大魚大肉,穿的是綾羅綢緞,住的是高屋大房,偶爾看到幾個貧窮的百姓,蔡文姬也認為是那些人懶惰所致,咎由自取。可今天蔡文姬看到了真正的民間景象,這些人的手上厚厚老繭,太陽曬出來的黝黑皮膚,和長期勞動造成佝僂變形的身材,這一切都變明,他們不懶,可這些勤勞的百姓吃的是什麼?穿的是什麼?蔡文姬徹底明白了,董卓為什麼會那麼憎恨士族,為什麼會在自己的生日宴會上對自己大發脾氣,更加出言諷刺,原來自己家和衛仲道家的錦衣玉食,都是從這些勤勞的百姓手裡搶來的。
蔡文姬遠遠的看到,董卓吃力的扭着肥胖的身體給災民分發糧食,豆大的汗水順着董卓醜陋的臉往下滾落,又不時扶起給他磕頭的災民。突然間,平時在蔡文姬眼中醜陋無比、只是和藹可親的董卓突然變得那麼高大,那麼英武……
「站在壞太師旁邊的那個年輕人就是魯肅,紅臉那個年輕人就是魏延,都是前天太師提拔的人。」孫尚香指着董卓旁邊的人一一介紹,咯咯嬌笑道:「那個魯肅最好笑,他是臨淮東城人,家中豪富卻不是士族出身,這次他也不是來參加儒林文會的,而是聽說壞太師在洛陽屯田救濟災民,就把他家的糧食運來一半到洛陽,開始說是不想讓壞太師收買人心,想把壞太師比下去,可他家的糧食還沒運到洛陽,就全部分發給災民了,他就拿着災民感謝他的萬民傘到洛陽,想讓壞太師看看,氣死他認為是虛情假意的壞太師!結果他一到洛陽,就被洛陽城外這些災民數量嚇壞了,萬民傘也扔了,還當着災民的面給壞太師磕頭認錯,幸虧壞太師聽說過他還算是個好人,就沒打他扳子,還封了他做長史。那個魏延就厲害了,才十七歲就比武把徐晃將軍打敗了,壞太師馬上把他封了偏將軍,歸文和先生統屬。」
蔡文姬一句都沒聽進去,只是痴痴看着董卓,繼而目光轉到災民手中放到的糧食,白花花的一碗像羹的東西,散發着誘人的香氣,還有拿着一個白色拳頭大的東西,也是香氣撲鼻,卻不知道是什麼。蔡文姬問道:「香香,他們吃的是什麼?我從來沒見過。」
孫尚香撇撇小嘴,「碗裡的是米粥,是我們南方人常吃的東西,耗糧少又飽肚,北方人很少見過,壞太師也是北方人,真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的。手裡拿那個是壞太師發明的,用麵粉和水蒸熟,也是飽肚又節約糧食,太師把這個叫饅頭,可災民在背後都叫太師頭,用來感謝壞太師。真是的,叫什麼不好,叫這個就像他們在吃壞太師的頭一樣。」
「不。」蔡文姬流着眼淚打斷孫尚香的話,「香香,他不是壞太師,他是天下最好的人。」
孫尚香不服氣,正要反駁,這時一個銀鈴般的哭叫聲傳來,「媽媽,媽媽。」聲音清脆動聽,在這個死氣沉沉低聲哀泣的場合中是那麼與眾不同。
蔡文姬循聲望去,見一個小女孩在災民隊伍中不住哭泣奔跑,像是和母親失散了。蔡文姬此刻早已憐憫之心大動,走去拉住那小女孩,「小妹妹別哭,你叫什麼名字?姐姐帶你去找媽媽。」
那小女孩大約十來歲的模樣,身形還算正常,並不像其他災民那麼皮包骨頭,衣衫破爛,小臉上一塊又一塊的黃土將容貌遮住,雙眸卻如潭水一般的清沌。她哭泣道:「嗚……,我叫甄宓,姐姐,你知道我媽媽在那裡嗎?」
「姐姐,我們叫壞太師派人幫她找媽媽吧,否則這麼多人,我們到那裡去找。」孫尚香建議道。
蔡文姬俏臉一沉,她雖然在心裡已經原諒董卓了,可要她向董卓低頭認錯,還是不可能的。「不用,我們帶她去找就行了,我就不信離了他我什麼都做不成。」
蔡文姬倔強起來誰都拉不住,拉着甄宓與孫尚香硬是一支隊伍一支隊伍的去找,功夫不負有心人,找了一個多時辰,硬是把也在四處尋找甄宓的甄宓母親找到了,「媽媽。」「宓兒。」母女兩抱在一起。
蔡文姬仔細打量甄宓的母親,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也是被泥土塗上看不清楚,可舉止端莊文雅,衣衫破爛卻質料甚好,不像是逃難而來的災民,更像是個落難的貴婦。蔡文姬動了疑心,「這位夫人,看你的模樣應該不是逃難的啊,你們母女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甄宓的母親擦去眼淚,先給蔡文姬福了一禮,「多謝這位小姐,我們確實不是逃難來洛陽的,只是路上盤纏被盜賊所竊,才淪落如此。我們母女兩是常山真定人,是到洛陽來告狀的。」
「告誰?」蔡文姬心說你們最好是來告老丑鬼的,我也好爭回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