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權相 - 第5章
吳老狼
何康話音剛落,滿帳又是一陣大嘩,眾將紛紛驚叫道:「相爺,你要親自帶敢死隊突襲滸黃州?會不會太危險了?」凌震也大驚道:「相爺,你不能去,太危險了,還是讓末將一個人帶敢死隊去吧。」
「本相意願已決,眾將不用勸我。」何康搖頭,拒絕了帳下諸將的好意,「我軍與蒙古韃子僵持數月,已是師老人疲,惟有本相親自出陣,方能鼓舞士氣,一舉破敵。再說滸黃州附近還有呂文德、高達將軍的軍隊可以接應,本相也沒多少危險。」宋軍諸將見何康意志已決,也不敢再勸,只是暗暗在心中嘀咕,心說這個賈膿包還真是真人不露相,發狠起來還沒誰比得了。
「韓震,其餘將軍一併聽令!」何康又大喝一聲,眾將一起出列,一起想何康抱拳行禮。何康大聲道:「韓震,本相率軍出發之後,我軍主力由你統領,明里繼續駐紮黃岡,迷惑韃子主力;暗裡籌備船隻軍需,組織軍隊;傍晚戌時正全軍出發,增援我軍在青石磯阻擊韃子援軍的船隊!眾將務必聽從韓震將軍調遣,各安其職,不得有誤!」
宋軍眾將一起單膝跪下,整齊回答道:「謹遵丞相號令!」
……
大約兩柱香時間後,協助何康突襲滸黃州的凌震首先來到集結在後營的敢死隊前,這些被精挑細選出來的宋軍精銳士卒有很多都是凌震和伍隆起原先的部下,見凌震死而復生,還穿上統制的將軍服,這些士兵先是一陣大嘩,接着盡數簇擁到凌震身邊,爭先恐後的問道:「凌將軍,你不是被賈膿包殺頭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凌將軍,你怎麼還升官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可別告訴我,是那個膿包宰相升遷的你吧?」
「不得胡說。」凌震威嚴的搖搖頭,「賈丞相不是膿包,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們大宋的忠臣和棟樑!你們趕快站好隊,一會賈丞相就要來這裡,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原因了。」
這時候,宋軍中眼睛尖的幾個士兵忽然指着遠處驚叫道:「我沒看錯吧?那個就是我們的賈丞相?」凌震和其他宋兵一起回頭,仔細一看時,包括凌震在內的所有宋兵都張大了嘴——原來在朦朧細雨中,南宋右丞相兼樞密使賈似道頭帶鋼鐵頭盔,腰懸寶劍,精赤着上半身,露出一身細皮嫩肉,正領着一百親兵與兩百名腰上掛着手雷的投彈手,象這邊策馬緩緩走來。在賈似道馬後,還有兩名騎馬親兵共舉一面丈八白旗,白旗上書有四個大字——精忠報國!
「將士們,本相決定親自率領你們突襲滸黃州,拔除蒙古韃子在長江以南的釘子!你們不願意去的,現在就可以離開,願意與本相同去的,就隨本相一起喊——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三千餘百柄鋼刀與何康的寶劍一起指向長空,長刀與寶劍上閃爍的光芒,在冬雨中交相輝映……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十三章
偷襲滸黃州(2)
細雨濛濛,飄飄灑灑無窮無盡,打濕了枯零的樹木枝葉,打濕了長滿青苔的泥土和灰黑的土地,也打濕了在道路上急行軍的宋軍將士的頭髮、軍衣和武器。這是一支輕裝上陣的部隊,甚至連宋朝士兵裝備中最基本的步人甲都沒有配備——步人甲由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精鐵甲葉編制而成,太重,會影響行軍速度,所以這支爭分奪秒又抱有決死之心的部隊不約而同的選擇放棄裝甲,每人僅僅攜帶了一頂鐵盔、一面盾牌、一柄精鐵打造的腰懸提刀、一支火把和兩個一斤重的飯糰,除此之外,就只有二十條攻堅必須的輕便簡易的飛梯、五百枚新式武器手雷和少量弓弩,其它再無一樣武器輜重,最大限度的保證了行軍速度。
「兄弟們,加把勁,亥時前一定要趕到滸黃州!」和何康一起沖在最前面的凌震轉過頭,向身後的宋兵大聲叫喊,鼓舞士氣。宋兵們紛紛吆喝,腳步益發加快,不惜體力的向前繼續飛奔,還好宋朝軍隊因為缺乏戰馬的原因,對步兵的負重訓練和行軍訓練都十分嚴格,從黃岡到滸黃州近八十里路,倒也不至於累倒這支從宋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之師。但儘管如此,騎馬走在前面的何康仍然是憂心忡忡,愁眉難展。
「凌震,你是從士兵中逐步上來的,你說照這個速度,我們能按時抵達滸黃州嗎?」因為出動時間和行軍路線都是陳宜中替何康謀劃的,對宋軍了解不多的何康心裡實在沒底,忍不住偷偷向了解基層情況的凌震問道。凌震鄭重的答道:「恩相放心,我們這支部隊急行軍速度非常之快,按速度計算,亥時前抵達目的地不成問題。只是……」
「只是什麼?」正擔心出意外的何康趕緊問道。凌震指指天空,「恩相請看這天色,天上下的雨越來越大,如果再這麼下去,道路肯定泥滑難行,我們的速度只怕會受到影響。」
「鬼天氣,都已經是冬天了,還下這麼大的雨。」何康抬頭看天,見天色陰沉,雲層厚密如潑淡墨,細雨連綿只怕一兩天內難以停止,氣候也益發寒冷,讓何康的擔憂不免有增加了一層。不過何康轉念一想又說道:「但下雨這麼繼續下去也好,起碼滸黃州里的蒙古斥候偵查範圍會縮小許多,便於我們偷偷接近滸黃州,增加偷襲的突然度。」
「恩相說的是,這雨水對我們不只有麻煩,也有幫助。不過現在已經是申時二刻過後了,恩相應該通知呂文德將軍和高達將軍做好準備了。」凌震先附和一聲,又向何康建議道。何康點點頭,從裹在身上的披風內袋中取出一封書信,順手遞給賈似道的親兵隊長,命令道:「騎快馬到鄂州送信,命令呂文德和高達一定要做好準備,協助本相攻打滸黃州。」
……
正如何康所料,與此同時的滸黃州蒙古駐軍中,蒙古的兩個萬戶張杰和閻旺確實完全的忽視了來自東面的威脅,起因就在於忽必烈傳來的軍令,在軍令中,忽必烈要求張杰和閻旺將密切監視鄂州城宋軍部隊的所有動向,謹防呂文德和高達等宋軍主戰將領鋌而走險,背着賈似道私自向滸黃州發動突襲;同時忽必烈又要求張杰和閻旺不得騷擾和挑釁駐紮在黃岡的賈似道部隊,以免激怒宋軍主力,導致賈似道也無法平息將士怒氣,被迫向滸黃州動手。
「四王子真是多心,咱們就算激怒賈膿包又怎麼樣?他敢和我們動手嗎?」看完忽必烈派人送來的命令後,蒙古軍漢軍萬戶張杰哈哈大笑起來,「說起那個賈膿包,我還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呢。當年我還在孟珙將軍手下當職,他是我的同事,有一次他奉命帶兩營人馬巡視江北,遇到二十來個蒙古散兵,他竟然嚇得從馬上摔下來,鑽進草叢大叫自己死定了,直到他的手下把那些散兵都殺了,把人頭拿到他面前,他才敢從草叢裡鑽出來——不過褲子已經被尿濕了——他賈膿包的外號也是那時候落下的。他不來滸黃州還好,他要是敢來滸黃州,我一定要再讓他尿一次褲子。」
「哈哈哈哈。」張杰的話惹來滿堂轟笑,位置在張杰之下的閻旺也先是一陣大笑,然後又提醒道:「不過四王子既然命令我們不得招惹黃岡宋軍主力,那我們還是不能違抗了將令,免得那些蒙古大臣又要嘀咕我們漢人將領的怪話,四王子也不好強壓下去。還有鄂州方面,也得多派斥候監視。」
「也好,從現在開始,監視鄂州的斥候加派三倍,日夜不停的密切監視。」張杰稍一琢磨,命令道:「把監視東面二十里以外的斥候全收回來,全部調到西南方向監視鄂州,咱們的斥候喜歡摸哨,別把賈膿包的斥候殺得太多了,惹出什麼事非。」
……
隨着張杰的一聲令下,偵察滸黃州東面的斥候很快被抽走大半,調配到西面的鄂州城方向偵察,這既無意中幫了何康的大忙,也讓同樣密切注意着滸黃州一舉一動的鄂州守軍心生疑惑。為了謹慎起見,鄂州守將高達守將立即請來從襄陽趕到鄂州增援的京湖安撫制置使呂文德,與他商量應對之策,並將滸黃州蒙古守軍向鄂州大量增派斥候的情況介紹給了呂文德。
「莫非忽必烈的主力已經撤給長江北岸了?張杰和閻旺那兩個漢奸怕我們偷襲滸黃州,所以增派人手監視我們?」呂文德出身樵夫,能從一介平民百姓爬到安撫制置使的高位,確實有幾分過人之能,很快就猜出事情的真相。站在高達旁邊的邛應聞言大喜,忙大叫道:「那太好了,滸黃州里只有兩萬漢奸部隊,我們有三萬多人,攻下滸黃州很有希望,我們趕快反擊吧。」
「別慌,我只是猜測,還沒有準確情報。我們的軍隊不擅長野戰和攻堅戰,不能隨便冒險。」呂文德搖頭,否決了邛應的提議。呂文德又沉吟道:「剛才我說的只是其中的一種情況,也許還有一種可能——韃子也許還會強攻鄂州,現在我軍主力已被賈似道帶到黃岡,蒙古韃子的主力騎兵眾多,又駐紮在長江以南的青石磯,蒙古韃子完全可以利用騎兵機動快速的優勢,配合滸黃州駐軍再次強攻鄂州城。我軍如果輕舉妄動,只能是自取其禍。」
「呂將軍言之有理,在敵情不明前,我軍不能隨便出動。鄂州是我大宋中部屏障,絕對不能出任何意外。」高達站到呂文德一邊,吩咐道:「如今之計,我軍也只能是多派斥候,嚴密偵察滸黃州和青石磯兩地蒙古韃子的一舉一動,了解情況後再採取行動。」說到這裡,高達提高聲音命令道:「傳令下去,我軍斥候增派兩倍,嚴密監視滸黃州,再派人手到青石磯打探韃子主力動向。同時嚴令各級將領,嚴加戒備,在沒有本將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帶領軍隊出城!違令者,軍法從事!」
時間飛速流逝,轉眼已是接近傍晚的酉時初刻,也不知道高達派去偵察青石磯的斥候是迷了路,還是在途中被蒙古斥候殺害,始終沒有回到鄂州城中復命。但鄂州城外的蒙古斥候出現頻率益高,幾乎每時每刻都有蒙古斥候冒險到城下探聽動靜。面對這樣的異常情況,高達和呂文德等宋軍將領不免焦慮萬分,不約而同的來到鄂州東城城門之上,親自觀察東面滸黃州的動靜。但就在這時候,何康派出的親兵隊長在經歷了兩次未遂的劫殺後,終於帶着何康的親筆信來到鄂州城下……
「站住!什麼人?」何康的親兵隊長剛靠近城門,城門上就出現數十張硬弓,閃爍着寒芒的箭尖同時指向那親兵隊長。親兵隊長趕緊高舉雙手,大叫道:「不要放箭,我是大宋右丞相賈似道的親兵隊長,奉賈丞相命令,給高達將軍和呂文德將軍送來丞相親筆密信!十萬火急,請你們立即通知兩位將軍!」
「我就是高達,把你的信放在籃子裡。」因為天色已暗的關係,高達害怕城外有蒙古軍隊埋伏,不敢輕易打開城門,僅是命人放下長繩系住的籃子,讓那親兵隊長將何康親筆信放在籃子裡吊上城樓。待書信吊上城樓後,高達和呂文德立即打開共看那封書信,可是借着火光只看了一眼那封書信,高達和呂文德兩人就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高將軍,現在可以讓我進城了吧?」何康派來的親兵隊長還以為是高達和呂文德接到反擊命令後大喜而笑,便提出了進城的要求。誰知高達一揮手喝道:「放箭!射死這個狗漢奸!」那親兵隊長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大喊道:「高將軍,我不是漢奸!我是賈丞相的親兵隊長啊!」
「狗漢奸,就你這點鬼魅伎倆,你還想欺騙本將?還想把我鄂州守軍騙出城防?」高達搖晃着何康親筆那封書信,大笑道:「本將與呂將軍都在賈丞相帳下供職,能不認識他的筆跡?你這封書信上的筆跡歪歪扭扭,醜陋無比,就象三歲小兒所做一般,(何康:汗,我雖然很少寫毛筆字,但也用不着這麼貶我吧?)怎麼可能是賈丞相親筆?」
「怪了!我親眼看到賈丞相寫好書信裝進信封,又打了火漆印,難道賈丞相拿錯了信?」那親兵隊長傻了眼睛,又叫道:「高將軍,信也許是賈丞相拿錯了,但賈丞相正親自帶着敢死隊往滸黃州趕去,急需你和呂將軍出城支援!高將軍,請相信我!」
「放屁!賈似道親自帶敢死隊偷襲滸黃州?他要有那麼大的膽子和勇氣,他也不會和蒙古韃子簽定賣國求榮的和約了!」高達差點被那親兵隊長的『謊言』把鼻子氣歪了,一揮手喝道:「放箭,射死這個狗漢奸!」
「高將軍……」那親兵隊長本來還想辯解,可是城上宋軍的弩箭已經嗖嗖落下,那親兵隊長無奈,只得拍馬往來路逃竄。也算是那親兵隊長福星高照逃命本領一流,城上射下的幾十支羽箭竟然沒傷到他一根毫毛,但他也沒辦法再為何康親率的敢死隊請援,只能匆匆趕往預定的會合地點,向何康稟報鄂州守軍的情況。而高達則在城上破口大罵,「狗漢奸跑得挺快,竟然想把我們的軍隊騙出鄂州城,做夢!」
「如果他這封信是真的就好了。」呂文德從高達手中接過那封何康親筆書信又仔細看了看,長嘆道:「如果我們的丞相真有這樣的心機和勇氣,我們大宋也許還有希望。」
「就賈似道那個膿包——呸!」邛應吐了一口痰,代表全鄂州的宋軍將士表達了對賈膿包的深切鄙視。高達則命令道:「傳令下去,全軍嚴加戒備,不許解甲睡覺,隨時做好出戰準備,韃子騙我們離開鄂州不成,也許會採取強攻!」
……
先不說高達和呂文德等宋軍將領在鄂州城上嚴加戒備,單說何康派到鄂州送信那名親兵隊長,他離開鄂州城後,又遭到了一次蒙古斥候的劫殺,不過這小子逃命的本領在宋軍中絕對算得上首屈一指,竟然借着黑夜掩護又一次毫髮無傷的擺脫蒙古斥候追殺,繞道趕到了滸黃州東面的預定會合地點,而何康親自率領的敢死隊經過近四個時辰的急行軍後,比他早一步抵達回合地點,正在爭分奪秒的休息和進食乾糧,爭取多恢復一份體力。
「媽的,我是蠢豬嗎?我是何康,不是賈似道,我寫的筆跡,怎麼可能和賈似道的筆跡相同?」當親兵隊長哭訴完在鄂州城下的遭遇後,何康才發現自己擺了一個超級大烏龍,忍不住在心底臭罵自己的豬腦袋。但時間不等人,親兵隊長在鄂州城下與高達的對答很可能被蒙古斥候聽到,黃岡的宋軍主力應該已經拔營出發,青石磯的宋軍船隊應該也已經部署到位,何康再親自到鄂州城下請求援軍已經無論如何來不及了。
思來想去,在三千多名宋軍敢死隊的注視下,何康看看不遠處聳立的滸黃州堡壘,咬牙喝道:「全軍聽令,強攻滸黃州!」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十四章
偷襲滸黃州(3)
滸黃州名為州,其實只是一個建築在沙洲上的軍事堡壘,軍事意義之所以關鍵,全因為滸黃州的地理位置太過重要,鄂州北面江段從西面的沌口一直到東面的青石磯數百里江段上,僅有往長江里突出一隻斜角的滸黃州一帶水勢平緩,沒有暗礁和旋流,北面還有沌水入江,適合船隻橫渡長江。而且滸黃州沙洲角上還有一個極大的碼頭,蒙古軍霸占着滸黃州不放,為的就是這個堡壘可以隨時接應南下船隻,為蒙古軍在長江南岸提供立足地和集結地,並且時刻威脅着南宋軍事重鎮鄂州——所以才成為宋軍的眼中釘肉中刺。
滸黃州堡壘外形橢圓,堡牆為長條青石和少量土混雜建成,堡牆很厚,牆上足以並行兩輛牛車,女牆箭垛環布全堡,部分緊要位置還安裝有用來燒毀雲梯的猛火油櫃,堡牆最高處接近四丈,最矮的地方也至少有三丈,堅固程度絲毫不亞於大郡重鎮的城牆。而且堡壘東、北兩面環水,如果要攻打堡壘就只有從堡牆最堅固的西面正門或者南面旁門動手,易守難攻之至。還有更關鍵的一點,忽必烈為了把這顆扎在長江以南的釘子紮好,在滸黃州堡壘中駐紮了兩萬精兵,統兵大將張杰和閻旺也是久經沙場的蒙古軍名將,精通陸戰、水戰、攻堅戰和防守戰!初出茅廬的何康和從基層上來的凌震以不到四千的兵力,竟然敢向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的滸黃州駐軍發動攻擊,說出去也許張杰和閻旺兩人都不會相信……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在鄂州守軍不知何時才能查覺並增援的情況下,何康和凌震竟硬是領着三千八百名士兵潛行到了滸黃州附近,在滸黃州東南角不到三里的地方潛伏下來,制訂進攻策略。何康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在發動進攻前,何康還是派出斥候偵查滸黃州堡壘情況和堡牆高度,尋找可能的突破點。還好何康這次帶來的士兵都是宋軍中的最精銳者,派出去的幾個人只用了小半個時辰就探明情況歸來,並幹掉了蒙古軍的兩個暗哨,進一步保證了宋軍偷襲的突然性。
「丞相,滸黃州堡壘西面正門門前地勢開闊,道路平坦,有利於軍隊展開,但堡牆普遍高達四丈,我們攜帶的飛梯僅有三丈高(注1),無法衝上堡牆。堡牆上大量穿甲士兵張弓搭弩,火把極多,防守十分嚴密。」去偵察的一個火長(注2)向何康和凌震稟報道:「南面側門前道路相對狹窄,門前地形估計僅能同時展開不到兩千人的軍隊,但有一段寬不到四十丈的堡牆僅高三丈,正好可以讓我們的飛梯搭上堡牆。堡牆上也有巡邏隊,但遠沒有西牆嚴密。」
「從南面攻堡,飛梯隊先上五架,搶占一段堡牆,接應後續部隊。」何康沉聲問道:「那幾位勇士願意先上堡牆?」話音剛落,抱定必死決心的宋軍中就站出上百人,爭先恐後的低聲說道:「丞相,我願去。」「丞相,末將願先上堡牆。」「丞相,讓我們去吧。」凌震本來也想帶頭上去,但何康卻不允許,僅是讓他負責領導第二論攻擊,危險性最高的第一波攻擊的領導人,則被何康交給了一個叫宋景休的陣長(注2)。
「弟兄們,跟我上。」待宋軍大隊潛伏到距離滸黃州堡牆弓箭射程之外後,被何康挑出來打頭陣的宋景休低呼一聲,帶頭匍匐着摸向三百步外的堡牆,後面以二十人為一組,每組抗着一架飛梯,匍匐着飛速爬向堡牆。漆黑的夜空和天上的濛濛細雨幫了宋軍的大忙,在這凍雨飄零中,堡牆上的蒙古軍士兵對牆下監視並不嚴密,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幫膽大包天宋軍正在爬行着飛快逼近他們。但宋軍前進的路途中並不是一帆風順,快爬到堡牆之下時,爬在最前面的宋景休忽然雙手一空,上半身落入一個陷坑,險些頭朝下栽下去,所幸後面的一名宋軍士兵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小腿,將他從陷坑中拉了出來。借着堡牆上微弱的火把火光,宋景休赫然看到陷坑中竟然橫拉有一根繩子,繩子上還系有幾個大鈴鐺!如果不是被同伴及時拉住,宋景休的身體只怕已經撞響了鈴鐺。
「媽的,卑鄙的狗韃子,竟然在堡牆下挖了陷坑。」宋景休暗罵一聲,低聲吩咐道:「小心摸索陷坑,千萬別碰到陷坑裡的鈴鐺。」宋軍依令行事,很快在稍矮那段堡牆下找出十幾個裝有鈴鐺的陷坑,並小心避開,悄悄摸到了堡牆之下。恰在這時,堡牆上又有一隊巡邏隊經過,宋景休趕緊命令宋軍士兵隱蔽,借着堡牆的陰影隱藏身形。
「他媽的,都是那幫狗南人害的,這麼冷的天還要巡邏——本來今晚我們輪休的。」堡牆上傳來巡邏隊士兵罵罵咧咧的聲音,馬上又有一個聲音罵道:「閉嘴!少他媽的發牢騷!小心盯着下面,要是不小心讓南人摸上來了,老子第一個砍了你!」
「雜種!狗漢奸!」宋景休在心底暗罵,原來南人是投降蒙古的漢奸對南宋軍民的蔑稱,蒙古人則是罵南宋軍民為南蠻子,只要聽他們的稱呼就能知道他們是漢奸還是蒙古韃子。好不容易等那隊巡邏隊過去,宋景休站起身來,看準堡牆上守軍之間的空隙,指着空隙一揮手,一輛飛梯立即無聲無息的搭在堡牆上,宋景休先抽出一把短刀咬在嘴中,手腳並用便順着飛梯爬了上去,悄無聲息的第一個摸上了堡牆。
宋景休所攀爬的飛梯恰好搭在兩個持刀而立的蒙古軍士兵之間那僅有三丈寬的位置,宋景休爬到飛梯頂部後並沒有急於上牆,而是看準了兩個蒙古守軍轉頭的機會,這才抓住女牆的缺口將身一躍,輕輕落到堡牆之上,然後飛快壓低身體,慢慢摸索向右邊的蒙古守軍,利用他轉頭的機會猛然站起,從背後蒙住他的嘴巴,手中短刀遞出,狠狠刺進那蒙古守軍的心臟。但恰在這時,左面、也就是西面傳來吆喝聲,「大家都聽好了,斥候來報,南人宰相賈似道有可能親自率領敢死隊偷襲我們,從現在開始,對南面的堡牆也得嚴格戒備。一會就要往這邊加派人手,在援軍上來之前,你們一定要千萬小心,一有情況就馬上鳴警!」
「糟糕,看來丞相的親兵隊長和高達將軍說話的內容,確實是被蒙古斥候聽到了。」宋景休心中叫苦,但他左面三丈外的那個蒙古軍士兵已經轉過頭來對他說道:「老旦,聽到沒有?咱們這邊也得盯緊了。」因為宋景休是背朝那名蒙古軍士兵,身體恰好擋住了那名已經被宋景休刺死的蒙古軍士兵,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所以對宋景休說話那蒙古士兵並沒有發現異常。而宋景休也明白這一點,身不敢動,頭不敢回,含糊的說道:「聽到了,咱們盯緊點。」那蒙古軍士兵中計,毫無戒心的扭過頭去繼續注視南方,宋景休這才慢慢將那屍體放下。
「兄弟,你看你右手那邊是什麼?好象是火把?」宋景休一邊含糊說着分散注意力的話,一邊快步靠近開始說話那蒙古軍士兵。那蒙古軍士兵再度中計,果然將頭扭到右邊,宋景休乘機撲上一把蒙住他的嘴,如法炮製以短刀結果了他的生命。然後宋景休這才向堡牆下發出信號,五架飛梯立即搭上堡牆,口中咬刀的宋兵手腳並用的向上攀爬,僅用小半盞茶時間就有九十餘名宋兵順利登上堡牆。但這邊的動靜也終於被遠處的蒙古守軍發現,「什麼人?」「好象有人在爬牆!」
「暴露了,弟兄們,殺啊!」宋景休大喊一聲,舉刀第一個沖向飛奔過來的蒙古士兵,頃刻間就與敵人交上了手。而堡內的警報銅鑼幾乎在同時響起,無數蒙古士兵吶喊起來,「敵襲!敵襲!」同時堡外的何康也是大手一揮,凌震立即帶着剩下的十五架飛梯衝鋒而上,飛一般衝到堡牆之下,將十五條飛梯搭上堡牆,後面的宋軍士兵爭先恐後向上攀爬。
「敵襲!弓箭隊,上!壓制敵人衝鋒!」蒙古守軍十分迅速,南牆之上迅速出現大量弓箭手,準備用弓箭壓制宋軍的衝鋒。但宋軍之中也有弓箭手已經衝到堡牆近側,搶先以弓箭壓制牆上的蒙古軍射受。因為缺乏戰馬的緣故,宋軍歷來就最重視弓弩的裝備和訓練,軍隊之中弓弩手比例最高時甚至達到六成,所以宋軍的弓箭威力並不亞於名揚天下的蒙古騎射,又搶占了偷襲的先機,便成功的將蒙古射手暫時壓制。只見那天上箭鏃來去如蝗,嗖嗖嗖嗖的破空聲連綿不絕,牆上守軍中箭摔下,慘叫聲劃破長空,地面上鮮血飛濺,染紅大地。
「二十名投彈手準備,左右各十人,每人一彈。」因為手雷僅有五百枚的緣故,何康不得不對手中這張王牌珍惜使用,直到登上堡牆的宋軍左右兩側都出現大隊敵人,靠親兵盾牌掩護的何康這才大喝道:「目標,左右兩側敵人大隊,投!」
「噝噝噝噝。」伴隨着何康殺豬一般的嚎叫聲,宋軍投彈隊中奔出二十人,各自拉出引信,快步衝到距離堡牆七八十步內,將二十枚手雷狠狠擲向堡牆上從左右兩側包抄宋軍的蒙古軍隊大隊……
注1:飛梯為宋朝時宋軍改進的雲梯,首端裝有雙輪,便於蟻附登城,輕便實用,相對雲梯要便於攜帶,但長度較短,最長僅有三丈。出自《武備志·飛梯圖說》
注2:火長、陣長:宋神宗改革時宋軍重新整編軍隊,以10人為「火」,5火為隊(50人),10隊為營(即指揮,500人),若干個營組編為「將」(根據戰役需要3000—10000人不等),被稱為「將兵法」,為宋軍基本戰鬥單位。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十五章
偷襲滸黃州(4)
「快,給老子上,宰了這幫膽敢偷堡的狗南人!」
「上!跟老子上!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殺一個狗南人,賞錢一貫!殺三個升官一級!別錯過了這機會!」
兩支蒙古軍叫囂着,分別由兩個蒙古漢軍百戶率領着左右包抄向已經爬上堡牆的宋軍,蒙古漢軍的編制十分混亂,兩個百戶統領的軍隊各自都達到了五六百人,而已經爬上堡牆的宋軍不過兩、三百人,一旦被他們包圍,後面的宋軍便很難有機會再爬上堡牆。但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堡牆下忽然飛上來二十餘個黑乎乎的東西,分別砸向兩支蒙古軍百戶隊。儘管那些東西數量不多,那兩個百戶還是下意識的同時喊道:「飛石!舉盾!」
「舉盾——!」蒙古軍士兵訓練有素,幾乎是在呼喊的同時舉起盾牌,靠劫掠發家致富的蒙古軍裝備的盾牌多為鐵盾,防禦近距離的刀砍槍刺都不在話下,更何況這區區幾塊每磚頭大的石頭,只聽得砰砰幾聲,那些黑乎乎的石頭或是砸在盾牌上,或是落在蒙古軍人群中,僅有一塊石頭砸在一個蒙古軍士兵頭上,砸得那蒙古軍士兵破口大罵,「他媽的,什麼鬼東西?好……」但那蒙古軍士兵準備說的『疼』還沒說出口,便發現腳下火光一閃,接着那蒙古軍士兵也飛上半空,那蒙古軍士兵不由大為奇怪,「奇怪?我怎麼會飛了?」當然了,這個反應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意識……
「轟隆!轟隆!轟隆!」巨大的轟鳴聲在堡牆的東西兩側先後響起,火光映滿了半個天空,包抄宋軍的蒙古軍士兵或是當場粉身碎骨,或是象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上半空,沿着拋物線狠狠摔到堡內堡外,更有許多蒙古軍士兵被手雷爆炸後射出的碎片擊中,被射中要害的當場斃命,被射中頭臉身體的疼得哇哇大叫,或是抱住傷口滿地打滾,或是摔下堡牆,在堡牆下翻滾慘叫。待硝煙散盡後,包抄宋軍攻城梯的蒙古軍兩支隊伍已經倒下大半,剩下的則無不是魂飛魄散,或呆立當場不知所措,或抱頭鼠竄,頃刻間便潰不成軍。而堡牆下的何康則一把扯去裹在身上禦寒的披風,再度在箭石交加中露出精赤的上半身,舉劍高呼道:「大宋——!」
「大宋!大宋!大宋!大宋!」事前得到過何康指點的親兵隊整齊的、有節奏的高喊起來,接着攻堡宋兵全軍也高聲呼喊起來,「大宋!大宋!大宋!大宋!」在這令人熱血沸騰的高喊聲中,精忠報國的旗幟來回招展,攻堡宋軍向發了瘋一般向堡上猛攻,不要命的與堡牆守軍展開血戰,即便不小心從堡牆上跌落摔落,宋軍士兵也不會檢查自己是否受傷,爬起來攀着飛梯又往堡牆上猛衝,只要一衝上堡牆,這些宋兵就會象瘋子一般殺入敵群,不顧防守的猛攻猛砍,將蒙古守軍砍倒砍翻,逼下城牆。
「大宋!」吶喊聲中,宋軍士兵鋼刀上凝聚的力量比之平時陡然加大了數倍,每高喊一聲就是一刀劈下,素以臂力見長的蒙古軍則在這樣瘋狂的吶喊和衝殺中士氣崩潰,紛紛倒在宋軍刀下,本應該以弓箭壓制宋軍飛梯隊的蒙古軍射手也遭到了宋軍的迎頭痛擊,手中僅有弓弩的他們更是宋軍的刀下羔羊,被宋軍殺得七零八落,更別說放箭壓制攻城宋軍了。隨着越來越多的宋軍衝上堡牆,蒙古守軍的隊伍越來越是凌亂,只見那宋軍的鋼刀一刀刀落下,暗紅的血液亂濺,片刻間就染紅了灰黃色的堡牆。而每當有大批蒙古軍趕來包抄宋軍的飛梯時,堡牆下的宋軍投彈手便會將手雷一顆顆無情的砸到他們頭上,驚雷般「轟隆轟隆」的爆炸聲中,蒙古援軍象割麥子一般倒下,象斷線風箏般拋起,既無法靠近宋軍向上衝鋒的飛梯阻擊,更沒辦法增援正象羔羊一樣被宋軍屠殺的堡牆守軍。
「大宋——!」伴隨着何康第二次舉劍聲嘶力竭的嘶喊,凌震率領的宋軍敢死隊已經全員登上堡牆,牢牢占據了滸黃州堡壘南面的一截堡牆,利用相對的堡牆頑強阻擊增援過來的蒙古軍隊,何康也捨棄戰馬,帶領親兵隊伍與投彈隊登上堡牆,搶占了南面堡牆的制高點。投撣隊登上堡牆後,立即按何康的吩咐向堡內敵人密集處投擲了數十枚手雷,炸得堡內守軍人仰馬翻,雞飛狗跳,成片成片的倒下。何康又寶劍一揮,高喝道:「殺——!」
「殺!」雙眼通紅的宋軍瘋狂吶喊起來,同樣瘋狂的殺向逼過來的蒙古守軍,象潮水一般湧向敵人,在狹窄的堡牆上與蒙古軍撞擊在一起,頓時撞擊出無數腥紅的液體……
……
「賈似道?真的是他嗎?!」蒙古漢軍萬戶張杰目光入電,在南面堡牆上搜索昔日舊交的身影。剛才斥候來報,說是在鄂州城下聽到賈似道親兵隊長與鄂州守將高達的對答,南宋右丞相賈似道將親自率領敢死隊偷襲滸黃州堡壘。開始張杰還大笑不信,但是在閻旺的建議下,張杰還是通知了防禦南牆的守軍,讓他們提防偷襲,並組織軍隊增援南牆協助防守。不想援軍還沒有登上南牆,宋軍就已經展開了對南牆的偷襲,並且宋軍中還出現了一種威力巨大的可怕武器,炸得增援部隊死傷慘重,並全殲了堡牆南面的所有守軍,以極小代價占領了堡壘南牆,控制住滸黃州堡壘的至高點。張杰心裡這才明白——這次來偷襲的宋軍遠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統兵大將要麼就是罕見的猛將勇將,要麼就真是賈似道親自上陣,這才能將宋軍的戰鬥力鼓舞到瘋狂的地步!
「將軍,南人軍隊太瘋狂了,又占據了堡牆地利,弟兄們沖不上去。還好他們人似乎不多,不如咱們把他們引下堡牆,利用地形開闊的優勢把他們包圍殲滅。」一個漢軍向張杰提出建議道。張杰先點頭然後搖頭,「你說的辦法雖然有道理,但花費的時間太多,如果鄂州的南人軍隊增援這裡,那他們只要衝開堡門,我們就是瓮中之鱉了。」說到這,張杰咬牙道:「不能讓他們下牆,傳令全軍,不惜一切代價猛攻,一定要把南人軍隊消滅在堡牆上。」
「弓箭隊,集中射擊!」因為天色太黑和堡牆上太過混亂的緣故,張杰放棄了搜索敵人主將的打算,命令弓箭隊上前,以弓箭射殺堡牆上的宋軍。而堡牆上的何康也一直在提防着蒙古軍隊以弓箭隊集中攻擊,當蒙古弓箭隊集中張弓時,何康立即喝道:「投彈隊,二十枚!敵人弓箭隊!投!」
「嗖嗖嗖嗖。」搶占至高點的宋軍投彈手全力擲出手雷,居高臨下的優勢使宋軍投出的手雷比平地上投出更遠,準確的落入蒙古軍弓箭隊中,悶雷般的爆炸聲在蒙古軍弓箭隊中響起,將一個個蒙古軍弓手拋上半天,數百人的密集弓箭隊幾乎在頃刻間全滅。雖說也有零散的弓手向堡牆上射出羽箭,但這些零落的羽箭在潮水一般的宋軍面前無異於杯水車薪,除非是集中射擊,否則根本無法抑制宋軍衝鋒的勢頭,但因為向上拋射的緣故,蒙古軍射手只能到手雷投擲距離內集中放箭方能射上堡牆,可是在那威力巨大的手雷面前,蒙古軍弓箭手集中隊形放箭,又變成了羊入虎口,被手雷炸得死傷慘重,血流成河。
向堡牆上衝鋒的蒙古軍步兵命運也比弓兵好不到那裡,在處於癲狂狀態的宋兵面前,他們的根本討不到任何便宜,宋軍將士則因為看到他們的右丞相以文官身份親自上陣、在刀山箭海中赤膊指揮戰鬥而士氣大振,殺得一個比一個猛,砍得一個比一個狠,一個宋軍戰士倒下了,後面的同伴就踏着他的屍體補上,將殺害他的兇手砍死,鮮血順着通往堡牆的台階直接流到堡內,在低洼的地上血塘;被砍斷的手腳、頭顱和屍體順着台階亂滾,在堡牆下積累如山;更有那奮不顧身的宋兵沖入敵群,瘋狂砍倒數名敵人後才被敵人砍成肉醬;還有宋兵拆下堡牆上守軍用來燒毀雲梯的猛火油櫃,砸爛點燃後拋下堡牆,猛火油櫃中的火油亂淌,在堡牆形成一片火海,燒得堡牆下蒙古軍哇哇亂叫,狼狽不堪,濃烈的焦臭味中人慾嘔。
「果然是賈似道!」借着猛火油櫃升起的火光,張杰先是看到那面白底黑字的『精忠報國』大旗,接着又在旗下看到了赤膊上陣的老熟人賈似道,張杰忍不住驚呼起來,「他瘋了還是傻了?竟然讓這麼點人手強攻滸黃州?還親自帶隊?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先別管他從那裡來的膽子,先把他宰了再說!否則讓他們這麼鬧下去,等鄂州的軍隊來了,咱們就有得樂子了。」閻旺將一把能開三百斤的硬弓遞給張杰,「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看你的了——漢哲別張將軍。你射死了賈似道,我也親自帶隊殺上去。」
宋代的一斤相當於現代的一斤二兩,三百斤硬弓的射程已經達到了一個令人恐怖的數字——還好,能開這樣硬弓的人世上沒有幾個——很不幸,漢奸張杰就是其中之一。張杰接過硬弓,又拿起一支狼牙箭搭在弓上,奮力拉開弓弦,借着火光尋找到賈似道的位置,閃亮的箭鏃慢慢指向在『精忠報國』大旗下的賈似道,而精赤着上半身的賈似道對此絲毫不覺,僅是觀察戰場形勢,不時發出指揮口令……
「好機會!」見賈似道並沒有防備暗箭傷害,張杰心中暗喜,趕緊調整呼吸一箭放出,兩尺長的狼牙箭帶着破空聲,如追星趕月般在夜空中劃出一條筆直的直線,準確射中旗幟下指揮戰鬥的賈似道,鮮血飛濺,賈似道應聲而倒,摔倒在精忠報國旗下……
「將軍神箭!」張杰身邊的蒙古軍士兵齊聲歡呼,士氣立時大振,而本已經殺下一半台階的宋軍見主帥中箭倒下,士氣頓時一衰,瞬間被洶湧而上的蒙古軍逼回堡牆之上。蒙古軍另一名萬戶閻旺則乘機舉刀高呼,「弟兄們,隨我上!殺光狗南人!」
「殺!」蒙古軍士兵高呼起來。但就在這時候,新的意外出現了,本已中箭倒下的南宋丞相賈似道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精赤着的上半身雖然已經被鮮血染紅大半,狼牙箭卻僅僅是插在他並不致命的左肩上。賈似道一把推開舉盾護在面前的親兵,搶過一枚用牙齒咬下拉環,用沒有受傷的右手奮力將手雷拋到堡內,然後又一把搶過精忠報國大旗高舉,瘋狂吶喊道:「大宋——!」
「大宋!」宋軍全軍上下一起嘶喊起來,聲音之大,甚至掩蓋了手雷的爆炸聲,凌震和宋景休兩將紅着眼睛,不顧一切的並肩殺上,將已經衝上堡牆的幾名蒙古軍士兵砍翻,復又殺下台階。後面的宋軍將士也全都是雙目血紅,有節奏的高喊着「大宋」兩個字,奮不顧身的勇猛殺敵,鋼刀砍折了就用刀柄砸!刀柄砸飛了就用拳頭、用牙齒和敵人近身肉搏!即便人被砍翻了,躺在地上也要抱住一個敵人滾下堡牆台階、滾入火海與敵人同歸於盡!見此情景,不僅普通的蒙古士兵心驚膽寒,紛紛而散,就連素以勇猛聞名的張杰和閻旺也駭然變色,幾疑身在夢裡——也只有在夢裡才能遇到這麼瘋狂的宋軍文官主帥和這麼瘋狂的宋軍士兵將官……
「呂文德,高達,你們快來啊。」儘管宋軍敢死隊已經衝下台階,殺進了滸黃州堡壘中,但何康心裡還是非常明白,他手裡這點力量並不足以消滅兩萬守軍,手雷威力再大,也有用光用盡的時候,現在何康唯一的機會就是堅持到呂文德和高達聽到爆炸聲和廝殺聲提兵來援,這樣何康才有打敗乃至全殲滸黃州蒙古守軍的機會……
……
與此同時的鄂州城上,何康所期盼的援軍大將高達和呂文德正在緊張觀望,其實早在第一枚手雷炸響的時候,呂文德和高達兩人就已經相距不遠的鄂州城上聽得清清楚楚。但高達和呂文德卻不敢拋下鄂州不管率軍出城,僅是命令全軍集結,在城中隨時待命,同時又派出小股部隊到滸黃州探聽消息。隨着廝殺聲和爆炸聲越來越激烈,高達和呂文德兩人也是越來越焦急,既懷疑真是賈似道在率軍攻打滸黃州,又擔心這是蒙古軍隊奸計,以假象騙出鄂州守軍,乘機偷城,猶豫難決。
「高達將軍,不能再等了,如果真是賈丞相在率領敢死隊攻打滸黃州,我們繼續按兵不動,錯失戰機不說,戰後我們兩個也罪責難逃!」探聽消息的人遲遲未回,越想後果越是害怕的呂文德忍不住向高達提議道。高達同樣也害怕錯失戰機和軍法無情,點頭答道:「是不能再等了,但也不能不提防這是韃子的詭計。要不這樣吧,我領一萬軍隊出城,呂將軍你繼續留守鄂州,就算我中了埋伏,鄂州也還有希望繼續堅守。」
「就這麼辦。」呂文德當機立斷,立即同意的高達安排。但就在這時候,幾匹戰馬飛快的從滸黃州方向跑來,馬上的宋兵瘋狂喊道:「將軍,賈丞相!真是賈丞相!他光着膀子!舉着精忠報國大旗!正帶着敢死隊強攻滸黃州!已經殺上堡牆了!機會!機會啊!」
「賈似道赤膊上陣?!」呂文德和高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軍將領在面臨大戰時赤膊上陣的是有,但都是武將和普通戰將,以文官兼主帥之尊,賈似道還是大宋建國以來的頭一個。不過眼下已經容不得二將多想,兩人異口同聲的大吼道:「全軍開拔!增援滸黃州!」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十六章
偷襲滸黃州(5)
「投彈隊還剩多少手雷?還剩多少人?」何康捂住血液已經凝聚的傷口,大聲喝問道。這一次賈似道的親兵們也學乖了,用盾牌把何康的全身上下蒙得嚴嚴實實的,絲毫不給蒙古軍隊再次施放冷箭的時間。何康開始還推開盾牌,不過遭到親兵堅決反對後,何康還是既『心不甘』又『情不願』的接受了親兵的好意,躲在盾牌後面發號施令指揮戰鬥和呼喊口號鼓舞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