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10章

吳老狼



第二十四章

拜見九千歲

  北京西城南面的宣武門附近的魏染胡同中,坐落着一棟高房大屋的豪華宅院,宅院中樓亭林立,彩梁斗拱的房舍成排,有四時不謝之花,終年常青之樹。黑漆大門門上有金漆獸面錫環,兩旁則是威風凜凜的白玉石獅子和成隊成隊的全副武裝的東廠番子,或大或小的眼珠子兇狠的瞪着從此經過的路人,仿佛餓虎撲羊一般,隨時也可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不用說,如此囂張跋扈的住宅,自然是咱們大成至聖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忠賢魏公公在京城的府邸了。而同樣就是這座府邸,還實際控制着大明江山的政務和軍務,決定着大明朝廷的生死存亡……

  和往常一樣,到了酉時正,魏忠賢的轎子準時離開皇宮返回家中,而號稱魏黨五虎的魏忠賢五個智囊崔呈秀、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和倪文煥,還有實際掌筆的魏忠賢女婿楊六奇,早已在魏府後廳跪侯。魏忠賢進了後廳後,也不叫五個心腹和女婿起身,直接就坐到大廳正中的太師椅上,四個漂亮丫鬟立即一聲不吭的從兩側走到椅旁,一個揉肩,兩個錘腿,另一個用熱巾為魏忠賢擦拭臉龐,細心而又溫柔的服侍。

  好不容易等丫鬟服侍舒服了,魏忠賢這才擺了擺手,四個丫鬟躬身碎步退下,魏忠賢又陰沉着臉哼道:「起來吧,拿進來。」早就跪得膝蓋發麻的崔呈秀和楊六奇等人如蒙大赦,先齊聲高唱,「謝九千歲。」然後才從地上爬起,戰戰兢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廳外則又進來六個小太監,將厚厚的六疊奏章公文分別放在崔呈秀等六人面前,又躬身退出廳外。

  「開始吧,咱家今兒個心情不大好,小事別煩咱家。」魏忠賢又哼了一句。崔呈秀和楊六奇等人抱拳答應,這才打開魏忠賢從皇宮帶來的奏章公文,或是搖頭晃腦的低聲閱讀,或是交頭接耳的商議,或是奮筆疾書,然後將奏章捧到楊六奇面前,由楊六奇代替魏忠賢用印批准,各司其職,效率倒也頗高。——看到這樣的情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那個商家帳房在核對帳目,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明白,其實這一筆一畫之間,正決定着萬千大明子民的生死禍福。

  「九千歲,有一件事得請示你一下。」崔呈秀小心翼翼的說道:「陝西巡撫胡廷宴在奏章里說,今年陝西全省大旱,至少有十五個縣的土地顆粒無收,胡廷宴希望九千歲能減免這十五個縣的賦稅錢糧,九千歲準是不准?」

  「不准。」魏忠賢哼道。崔呈秀沒有立即答應,又補充一句,「九千歲,陝西一帶連續幾年都是大旱,這次要是再不減免,只怕陝西的百姓……」

  「准了又有什麼用?」魏忠賢冷哼道:「你難道不清楚地方上那些官吏的德行?咱家就算準了減免賦稅錢糧,命令也發不到地方上,地方上那些官吏更要拼命去收賦稅錢糧,因為收上來的錢他們可以全部裝荷包,挨罵的還是朝廷和咱家。可咱家要是不免,錢糧賦稅不管收多少都是朝廷的,那些人反倒不會拼着命去逼去催,老百姓過得反倒要舒坦些。所以咱家不上這個當,能收一點是一點,實在收不上來的,明年再給百姓免欠帳,就是不給這幫貪官污吏獨吞的機會。」

  「九千歲聖明,下官遵命。」崔呈秀恭敬答應。那邊田吉又了站起來,向魏忠賢拱手說道:「九千歲,東林奸黨的楊漣被抓到我們東廠大獄後,雖被嚴刑拷打,卻始終不肯交代他接受熊廷弼賄賂的罪行,也不肯交代同夥。負責拷問的許顯純束手無策,請九千歲示下。」

  「束手無策?什麼意思?」魏忠賢瞪起了眼睛。田吉這才想起咱們的九千歲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對他說話只能用白話,忙改口道:「九千歲恕罪,許顯純的意思是他拿楊漣沒有辦法,撬不開他的嘴。」

  「廢物!」魏忠賢大怒,喝道:「去給許顯純帶句話,他要是再撬不開楊漣的嘴,咱家就換一個人去撬。不過,他許顯純得進去給楊漣做伴!」

  「下官謹慎千歲金命。」田吉面如土色的答應,趕緊坐下。其他幾人見魏忠賢確實心情不太好,也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有楊六奇為了討老丈人歡心,湊到魏忠賢面前低聲說道:「老泰山,今天有人送來了五千兩銀子,還有江南十三戶織坊聯名送來了兩萬六千兩銀子,兩家的銀子小婿都已經收下了。」

  「哦,那他們打算求咱家做什麼呢?」魏忠賢總算露出些笑容。楊六奇笑道:「送五千兩那個,想當四川鹽法道;江南十三戶織坊,是希望老泰山你廢除商稅,撤回江南稅監。」說到這,楊六奇又壓低聲音補充一句,「江南十三紡織坊還說了,只要老泰山你答應這件事,那麼從今以後,每年再送兩次,都是這個數目。」

  「做夢!」魏忠賢冷哼,「四川鹽法道那個,答應他。江南十三紡織行的那個,銀子留下,人攆走!哼!廢除了商稅,咱家拿什麼給遼東軍隊發軍餉?」

  「是,是。」楊六奇點頭哈腰的答應。那邊崔呈秀卻又拿着一份公文站了起來,皺着眉頭說道:「九千歲,這遼東軍餉的事真是說到就到,遼東經略使孫承宗來公文催要軍餉,要九千歲你把今年上半年的軍餉在三月底以前就撥給發完,還有下半年的軍餉,希望九千歲你在六月底以前送到遼東。」

  「太不象話了,現在才三月初五,他孫承宗就想把上半年的軍餉發完啊?」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和倪文煥幾人紛紛叫罵起來,「還有下半年的軍餉,那有在六月底以前就發放的?他就算想喝兵血,也用不着這麼明顯吧?」「九千歲,這事得查,孫承宗催軍餉催得這麼急,這中間肯定有貓膩!」「查什麼查?依我看啊,直接把他抓起來算了。」

  「都給咱家閉嘴!」魏忠賢忽然大喝一聲,先鎮住心腹走狗的群魔亂舞,這才悶哼道:「給他。」

  「給他?」崔呈秀等人面面相窺,崔呈秀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九千歲,你確定要按孫承宗的要求撥給軍餉?」

  「不給他又能怎麼辦?」魏忠賢緩緩說道:「遼東戰事,關係到我大明江山的生死存亡和京城安全,不能出半點岔子。他孫承宗不就是和東林奸黨走得近點嗎,沒關係,他不是想要在六月底以前發完一年的軍餉嗎,也沒關係,只要他能剿滅建奴就行。」

  後廳中鴉雀無聲,半晌,崔呈秀才小聲說道:「九千歲,國庫沒這麼多銀子了。」

  「從內庫出銀子,咱家去和皇上說。」魏忠賢淡淡說道:「再給江南各地的稅監捎一句話,今年江南的商稅、茶稅和關稅誰敢少一個子,咱家剝了他的皮!」

  「遵命。」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一起答應。這時候,一個小太監忽然快步跑進後廳,先將一份禮單呈雙手捧過頭頂,又扯着公鴨嗓子說道:「啟稟老祖宗,今科會試探花張好古求見,這是他呈獻的禮單,請老祖宗過目。」

  「張好古?他怎麼來了?咱家不是叫人帶話,讓他殿試以前不要和咱家見面嗎?」魏忠賢皺了皺眉頭,向女婿一努嘴,楊六奇會意,上前接過禮單念道:「晚眷生張好古進呈,黃金百兩,珍珠十顆,翡翠、玉壁各兩對,恭請大成至聖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賞收。」念罷,楊六奇又補充一句,「嘿,這小子臉皮還真厚,咱們家和他什麼親戚關係?竟然敢自稱晚眷生?」——其實這點楊六奇倒冤枉咱們張大少爺了,因為咱們的張大少爺根本不知道晚眷生這個稱呼是不能隨便亂用的。

  「猴崽子,出手還挺大方。」魏忠賢懶得計較張大少爺強拉關係的無恥行為,轉向六個心腹問道:「你們說說,咱家現在見不見這個張好古?」

  「張好古?」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心中一起嘀咕,「這小子剛來京城就鬧出這麼多風波,年紀輕輕就名揚朝野,倒也是個角色,早些見見他的面、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也好。」

  ……

  咱們的張大少爺主僕其實早就帶着禮物到了魏府大門口的,只是在向門房遞門刺的時候,看門那個東廠番子有眼不識泰山,故意刁難說是九千歲魏公公正在和諸位大人商量國家大事,不僅不替張大少爺遞禮單和名刺,還不許張大少爺在門房裡坐等。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也知道官場上的規矩,很懂事的拿出十兩紋銀的門敬塞進那番子手裡,笑道:「一點小意思,請官差喝茶。」

  明代銀貴,十兩紋銀足以讓一戶中等人家衣食無憂的時候一年,魏忠賢府的門子收門敬也很少有一次收到這個數目的,按理來說那番子理應不該刁難的,可那番子收下銀子後又瞟見張大少爺服飾華貴,似乎很象肥羊——其實事實也是如此。那番子便又哼道:「說了九千歲正在忙,沒時間見你,羅嗦什麼?快走,再羅嗦一句,亂棍把你打走。」

  「太陽!這年頭的一個門衛簡直比鎮書記還不要臉,收了錢還不辦事?」張大少爺火氣上涌,正要發作時,聲後忽然響起一個嗲聲嗲氣的聲音,「哎喲,這不是張好古張探花嗎?今兒有空,來這裡拜見老祖宗了?」張大少爺驚訝回頭,卻見發話者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監,身後還跟着六個小太監。那胖太監笑眯眯的說道:「探花公,還記得咱家不?那一天在國子監里,咱家還和你說過話。」

  「太陽!那天和老子說話的人那麼多,老子會記得你才怪。」張大少爺心中嘀咕。那個胖太監卻不等張大少爺說話,馬上又轉向六個小太監,拈着蘭花指指着張大少爺說道:「猴崽子們,看到沒有?這一位就是本科探花公,在國子監里替我們太監正名那位張探花!快給張探花行禮,我們內臣被那些讀書人污衊中傷了幾千年,也就這位張探花知道我們的好,知道我們內臣才是真豪傑,替我們說了公道話。唉,那天咱家可是感動得哭了,你們要是在啊,也得哭。」

  「見過探花公。」六個小太監一起上前,恭敬行禮。開始那個魏府門房的番子則嚇了一跳,趕緊也是單膝跪在張大少爺面前,恭敬說道:「探花公,小人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請探花公恕罪。」

  「怎麼了?剛才出什麼事了?」那胖太監好奇問道。那番子那裡敢說,只是吞吞吐吐,直到那胖太監變了臉色,那番子才老實交代了剛才發生的事,結果話還沒完全說完,那胖太監的大耳摑子已經鋪天蓋地的落到他的臉上,邊打邊罵,「瞎了你的狗眼了!張探花是九千歲和王體乾老祖宗都看好的人,他來求見九千歲,你不但不傳報,還敢收他的門敬?你作死啊你?把銀子還給張探花,馬上進去通報!」

  「是,是,小的遵命。」那番子被打得滿地亂滾,趕緊掏出銀子還給張大少爺。還好,張大少爺是個大方人,一揮手就說算了,硬逼着那番子收下,又給那個胖太監塞了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六個小太監也是每人五兩,弄得太監番子一起眉開眼笑,直夸咱們張大少爺才高八斗,當世孟嘗。

  在門房等了一刻多鐘,魏忠賢放出話來——接見!張大少爺這才鬆了口氣,趕緊交割了禮物,又捧着一口楠木匣子跟引見的小太監進府,魏忠賢這個府邸叫大啊,張大少爺穿堂越廊的足足走了一柱香時間,這才被小太監領進了一個極為龐大的客廳之中。客廳的正中坐有一個穿着朱紅官袍的老人,另外又有六個穿着不同朝服的官員肅立兩旁,張大少爺不敢怠慢,捧着木匣子正步上前,向那老人雙膝跪下,恭敬磕頭叫道:「晚生張好古,磕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魏公公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第二十五章

被迫認父

  「仙福永享,壽與天齊?」雖說魏忠賢斗大的字不認識一擔,可長期呆在明熹宗朱由校身邊聽慣了恭維話,所以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張大少爺這句話的意思。當下魏忠賢笑道:「猴崽子,你這張嘴啊,還真能討咱家喜歡。起來吧,來人啊,給本科探花設座。」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賜座,皇上萬歲萬壽無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永遠健康。」張大少爺也不臉紅,張口閉口都是馬屁熏天,又磕頭說道:「不過晚生還有一件事,得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原諒恕罪,晚生才敢起來。」

  「猴崽子,還和咱家矯情?說吧,什麼事?」魏忠賢笑道。張大少爺重重磕了一個頭,很慚愧的說道:「二月十五那天,晚生急着參加會考,不僅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轎子,還把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和九千歲當成了兩個人,在公公面前口出大言,張狂無忌,望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從重治罪。——不過晚生要聲明一下,在晚生的家鄉,我們都是尊稱公公你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所以晚生才把公公你和九千歲當成了兩個人,絕對不是對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故意不敬。」

  「免了吧。」魏忠賢笑道:「猴崽子,真會使便宜話——咱家真要是想治你的罪,那天就可以把你殺了!不過你在咱家面前說你能中前三名,也辦到了,算你猴崽子有本事,起來吧,那事就算了。」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寬宏大量,皇上萬壽無疆,魏公公永遠健康。」張大少爺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不過卻仍然不敢坐,而是向站在兩旁的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拱手行禮,謙虛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這麼多大人在這裡都沒有座位,晚生那裡敢坐?晚生只求能站在諸位大人末位,也就心滿意足了。」

  「猴崽子,還挺心細。」魏忠賢又笑了笑,揮手道:「都坐,都坐下吧。」

  「謝九千歲。」崔呈秀等人一起答應,分別入座,咱們的張大少爺則等他們六人全部坐好,這才坐到他們的最下座,此舉雖然是刻意諂媚,但也讓崔呈秀和田吉等魏忠賢死黨心裡舒坦。也是直到此刻,咱們的張大少爺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魏忠賢,得以親眼目睹這個威震天下、遺『芳』萬年的千古名宦真面目——和滿遺電影電視裡的魏忠賢模樣截然不同,真正的魏忠賢容貌還是滿端正的,容貌清癯,滿臉皺紋,笑起來時還很有幾分慈眉善目的老農味道。張大少爺不由暗暗點頭,心說這才對嘛,如果魏忠賢真的長得和電視裡那樣滿臉奸相邪氣,皇帝會信任他才叫怪了。

  「張探花,咱家好象派人對你說過,叫你在殿試前不要來和咱家見面,怎麼你給忘了?」魏忠賢開口說道:「咱家不是不想見你,只是殿試在即,皇上還要親自考驗你的學問,在這之前你就拜到了咱家的門下,咱家在皇上面前就得避嫌,不好再抬舉你了。如果叫東林黨那幫亂臣賊子抓到了你的把柄,那可就更麻煩了。」

  「殿試?什麼是殿試?」張大少爺楞了一下,可又不敢開口詢問,只得把這事暫時放到一邊,拱手答道:「回稟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並非晚生不聽你的金訓,更不是晚生不想要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抬舉,而是晚生實在有一件事要想徵求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意見,所以才冒失登門拜訪,失禮之處,還望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恕罪。」

  「哦,那是什麼事呢?」魏忠賢好奇問道。張大少爺離座下拜,恭敬問道:「不知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還記得否?那一天晚生曾經在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面前說過,晚生一旦高中三甲,第一件事就是奏請萬歲,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建立生祠,表彰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你的不世功業。」

  「記得。」魏忠賢笑得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張大少爺笑得更開心,將懷中木匣高舉過頭,解釋道:「不瞞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晚生對這件事其實一直念念不忘,沒有一刻敢於忘懷。巧了,今天晚生四位考官座師到晚生的住處小坐,分別都寫了一篇彈劾東林奸黨的奏章,晚生見他們文辭華美,筆力蒼勁,就斗膽請張瑞圖、王志堅、陳右中和李標四位恩師動筆,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分別寫了一篇生祠碑文。」

  「張瑞圖?王志堅?」魏忠賢有些驚訝,問道:「他們怎麼跑到你那裡去寫彈劾東林奸黨的奏章?」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明鑑,事情是這樣的。」張大少爺總算逮到機會恕苦,將東林黨御史派人監視自己、肖傳的警告、張瑞圖等人拜訪時拿到證人證據等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末了說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依晚生看來,四位恩師為你寫的生祠碑文都很不錯,難分高下。所以晚生就斗膽登門拜訪,想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看看這四篇生祠碑文,那一篇更得用?」

  「哦,原來是這樣。」魏忠賢恍然大悟,又是發怒又是高興,道:「猴崽子,難得你事事處處都想着忠於咱家,也不怪東林奸黨那幫亂臣賊子恨你入骨了。你也別怪肖傳,那個猴崽子那天從你那裡回來後,就馬上被派了出去公幹,到現在還沒回京,所以沒來得及向咱家稟報。不過沒關係,既然張瑞圖他們拿到了真憑實據,那咱家就一定替你出這口惡氣,一定讓王洽那幫賊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他們從此以後,再不敢秘密監視於你。」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大恩。」張大少爺又磕了一個頭。魏忠賢又笑道:「小猴崽子,既然你的四個座師都給咱家寫好了生祠碑文,那就呈上來給咱家看看吧。猴崽子,真不知道你急什麼?你今天到了咱家的家裡拜訪,咱家在皇上面前,至少得把你的官降兩級,否則的話,咱家可就要背上任人唯親的罪名了。」

  「晚生只求能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效犬馬之勞,莫說官職大小,即便粉身碎骨,晚生也在所不惜。」張大少爺這句倒有一點點真心在裡面——剛入仕途就被魏忠賢抬得太高,不僅會招來東林黨言官御史的炮火,更會招來魏忠賢一黨的黨羽嫉恨,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償失。

  雖說張瑞圖四人寫的生祠碑文魏忠賢幾乎一個字都看不懂,但是看到那四大篇龍飛鳳舞的好字,魏忠賢還是樂得連嘴都合不攏。心情極好下,魏忠賢甚至還難得開口說道:「很好,都不錯,放下讓咱家仔細看看,等以後再說吧。時間不早了,張探花,既然你來都來了,也別急着回去,留下來陪咱家一起用飯吧。」說罷,魏忠賢也不等張大少爺推辭謝恩,直接就命令道:「來人,擺酒席,咱家要好生款待張探花。」

  片刻後,酒席擺好,魏忠賢自然是坐了首席,咱們的張大少爺則主動搶到末席的位置前,恭請魏黨五虎和魏忠賢女婿楊六奇上座,崔呈秀等魏黨五虎嘴上客氣,心裡卻冷哼,「算你小子有眼色,要是你小子敢在我們面前飛揚跋扈,九千歲就算再寵你,我們也不會落座。」而咱們的張大少爺直到魏黨五虎和楊六奇全部坐下後,這才必恭必敬的坐下。又主動搶過酒壺,依次為魏忠賢等人斟酒。

  陪魏忠賢吃飯絕對不是什麼快樂的事情,既得小心翼翼的不時為魏忠賢和魏黨五虎等人斟酒夾菜,又得不斷回答魏忠賢等人千奇百怪的問題,順便還得把人人馬屁拍到,面面俱到,不敢冷落怠慢一個——如果不是咱們張大少爺上輩子當公務員時經常服侍書記鎮長吃飯,恐怕還真的應付不過來。不過還是那句話,咱們的張大少爺雖然不學無術,但好歹比魏忠賢等人多三百多年的見識,又在二十一世紀的官場歷練過一段時間,所以在席間的表現還算瀟灑自如,很是給魏忠賢和魏黨首腦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張大少爺的俏皮話正把魏忠賢等人逗得哈哈大笑的時候,大廳外面忽然響起了兩個熟悉的叫嚷聲,「爹(舅舅),我們回來了。怎麼,今天家裡有客人?」聽到這聲音,張大少爺驚訝回頭一看,卻見傅應星和魏良卿兩兄弟勾肩搭背,大叫大嚷着進了客廳。張大少爺大吃一驚,叫道:「魏兄,傅兄,你們怎麼來這裡了?」

  「咦,張兄弟?」魏良卿和傅應星也認出了張大少爺。魏良卿也是驚叫道:「張兄弟,你怎麼還問我?你怎麼會在我家?」

  「這裡是你家?」張大少爺有些傻眼。這時,魏忠賢也非常奇怪的開口了,「張探花,怎麼你認識咱家的兒子和外甥?」

  「魏兄和傅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子侄?」張大少爺擦了一把冷汗。魏忠賢點點頭,又轉向魏良卿和傅應星喝道:「兩個小猴崽子,你們既然認識張探花,那為什麼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張探花?」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請千萬不要責怪兩位公子。」張大少爺忙解釋道:「是晚生故意沒問魏兄和傅兄的身份,因為在晚生看來,交人交心,晚生當時與魏兄傅兄一見投緣,不管魏兄和傅兄是什麼身份,晚生都交定了他們這兩位朋友。」

  「哦,是不錯,貧賤之交最可貴。」魏忠賢被張大少爺的話打動,難免感嘆道:「想當年啊,咱家可是窮得連買一條褲子的錢都沒有了,所以才進了宮……發達以後啊,咱家別的不念,就念着窮時候的朋友和親戚,所以才把過世兄長的兒子過繼過來,當了咱家自己的兒子,咱家姐姐家的兒子,咱家也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你猴崽子這一點很象咱家,咱家很喜歡。」

  「多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誇獎。」張大少爺難得的有點臉紅。魏忠賢大笑,又好奇問道:「對了,你們三個猴崽子,是怎麼認識的?在那裡認識的?」

  魏忠賢的這個問題讓張大少爺、魏良卿和傅應星三個人都傻了眼睛——他們如果坦白說是在妓院玩冰火九重天認識的,那還不刺激到魏忠賢某根敏感的神經啊?所以一時之間,就連咱們舌燦蓮花的張大少爺都沒了主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更別說魏良卿和傅應星了。還好,魏忠賢看出侄子和外甥的為難,便笑道:「三個猴崽子,肯定不是干好事的時候認識的!算了,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荒唐事?你們不願說,那就別說了。」

  「多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張大少爺擦了把冷汗。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也是如此,都出言謝了。不過這麼一來,本來就非常欣賞張大少爺『才學』的魏忠賢對咱們的張大少爺更是親近,忍不住開口說道:「猴崽子,既然你和咱家的兒子外甥兄弟相稱,那你以後也別叫咱家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了,拗口,直接叫咱家乾爹吧。」

  「叫魏忠賢乾爹?」張大少爺腦袋一暈,心說不至於吧?我要是叫魏忠賢做乾爹,那以後電視劇歷史書上,還不把我給罵得狗血淋頭啊?那邊魏忠賢還道是咱們張大少爺歡喜得暈了,便自顧自的說道:「算你猴崽子運氣,咱家除了魏良卿這個兒子以後,還有不少乾兒子,個個非富即貴,其中官最大的就是現在的內閣首輔大臣顧秉謙。你現在認了咱家做乾爹,馬上就有一個朝廷首輔乾哥哥了,哈哈,哈哈哈……」

  「恭喜張探花,恭喜張探花。」崔呈秀等人紛紛給張大少爺道喜,肚子裡卻是又妒又嫉,無不在心裡破口大罵咱們張大少爺的運氣——真他娘的賊好!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哭笑不得又騎虎難下,只好無可奈何的跪在魏忠賢面前,磕頭說道:「孩兒張好古,給乾爹請安!願皇上萬壽無疆,乾爹永遠健康。」又向魏良卿和傅應星磕頭道:「兄長表兄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平心而論,大明朝里對明熹宗朱由校最忠心的人絕對是魏忠賢,所以張大少爺口口聲聲都把明熹宗放在魏忠賢之前,魏忠賢反倒更加歡喜,笑道:「猴崽子,起來吧,你今天認了咱家做乾爹,乾爹賞你一點好呢?」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也非常歡喜的招呼張大少爺起來——這倆個傢伙確實歡喜,有了張大少爺這麼一個有錢又大方的兄弟,就再也不用為嫖資犯愁了。

  「乾爹,孩兒是想向乾爹求一樣東西。」張大少爺總算逮到一個機會,趕緊布下一個陷阱。魏忠賢笑道:「說吧,什麼事?」

  「熊廷弼。」張大少爺小心翼翼的說道。話音未落,魏忠賢的幾個死黨已經變了臉色,魏忠賢本人更是勃然大怒,冷哼道:「你提熊廷弼幹什麼?難道你想替熊廷弼求情?」

  「乾爹誤會了。」張大少爺看出魏忠賢的憤怒,趕緊拋出早已準備好的退路,磕頭說道:「孩兒不是想替熊廷弼求情,只是想向熊廷弼學習用兵之法。眼下建奴犯邊,遼東危如累卵,孩兒不才,想向本朝名將學習一些用兵打仗的本領,將來也好為乾爹剿滅建奴,殺敵立功。」

  「哦,原來是這樣。」魏忠賢將信將疑,又問道:「那本朝名將不計其數,你為什麼偏偏要挑正關在死囚牢里的熊廷弼呢?」

  「因為孩兒聽人說過。」張大少爺解釋道:「我大明自與建奴開戰以來,就數熊廷弼打的勝仗最多,孩兒認為這個熊廷弼對付建奴肯定很有一手,所以才想到了向他學習兵法謀略。」

  魏忠賢沉吟,良久後才搖頭說道:「熊廷弼是死囚,你向他學習兵法韜略,不太合適。你如果真想學的話,等你殿試以後,咱家把你放到孫承宗的身邊去,讓你去向他學。」張大少爺無奈,只得歡歡喜喜的磕頭道謝,同時張大少爺心裡嘀咕,這熊廷弼究竟是那裡得罪了魏忠賢,魏忠賢幹嘛對他敵視成這樣?還有這個殿試,又是怎麼回事?

第二十六章

晴天霹靂

  張大少爺在魏公公府上吃飽喝足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將近二更,天色不早,張大少爺當即提出告辭,魏忠賢也沒挽留,只是親自領着女婿、侄子、外甥和心腹走狗把張大少爺送出家門,一來是因為魏忠賢收了張大少爺做乾兒子,二來則是魏忠賢還是比較欣賞張大少爺的,存心想將張大少爺收為黨羽,所以也就給足了張大少爺面子。可這麼一來,滿京城自然又是一番活動,文武百官驚訝於魏忠賢對張大少爺的重視之餘,又聽到風聲說是魏忠賢已經收了張大少爺做乾兒子,自然是爭先恐後的上表保奏張大少爺,大拍馬屁,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乾爹,你老保重,孩兒這告辭了。」上了馬後,張大少爺又畢恭畢敬的向魏忠賢行禮告別,直到魏忠賢含笑點頭後,張大少爺又向魏黨五虎和魏忠賢侄子女婿等人抱了個羅圈揖,這才領着張石頭策馬離開。看着張大少爺離去的背影,魏忠賢若有所思,久久不肯回房,旁邊的狗頭軍師崔呈秀湊上來問道:「九千歲,你怎麼看你新收這個乾兒子?」

  「你怎麼看?」魏忠賢反問道。崔呈秀斟酌一下用詞,小心翼翼的答道:「依臣下看來,這張好古既然在國子監公然與東林賊黨為敵,那麼對九千歲的忠心應該毋庸質疑,而且為人機敏,口才也非常了得,應該可以值得一用。但此人過於油滑,工於阿諛,不知道能不能幹實事和大事。」

  魏忠賢點點頭,沉吟道:「咱家對他印象也差不多是這樣,就是擔心他言過其實,只會嘴皮功夫做不了實事。不過沒關係,等他考完殿試得了實職,咱家再給他委派幾件事務,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能幹實事的人了。」說到這,魏忠賢拉長了一點臉,哼道:「最讓咱家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他在咱家面前提起熊廷弼的事,他如果想耍花樣給熊廷弼翻案,那咱家也容不得他!哼,熊廷弼老賊,連咱家都敢騙,咱家饒不了他!」

  ……

  「阿嚏!阿嚏!」夜風中,騎術不精的張大少爺在馬上連打兩個大噴嚏,差點摔下馬來。嚇得旁邊的張石頭趕緊扶住,關心的問道:「少爺,是不是被夜風吹着涼了?要不你委屈點,讓小的把外衣脫下來給你披上?」

  「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張大少爺揉着鼻子答道。張石頭又好奇問道:「對了,少爺,剛才你怎麼和九千歲魏公公父子相稱?你拜他做乾爹了?」張石頭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起來張大少爺就滿肚子火氣,看看左右無人,張大少爺便壓低聲音罵道:「放屁!誰會認一個太監做乾爹?是那個死不要臉的老太監硬要收我做乾兒子,我沒辦法,只好答應。」

  「少爺,你也別生氣,其實這事你不吃虧。」張石頭安慰道:「我聽人家說,當朝首輔顧秉謙顧閣老,明明比九千歲大着十七八歲,還死皮賴臉的認了九千歲做乾爹。少爺你的年紀比九千歲小得多,認九千歲做乾爹也沒亂輩分,而且以後你想升官發財就容易得多了。」

  「唉,莫看現在跳得歡,就怕將來拉清單啊。」張大少爺愁眉苦臉的哀嘆,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魏忠賢倒台以後魏黨被崇禎清算的慘劇,又猛然聯想起一事,趕緊向張石頭吩咐道:「石頭,明天早上起來以後,你就出去打聽一下什麼叫殿試。今天魏老頭子提到幾次殿試,說是我還要通過什麼殿試才能安排官職,你仔細打聽一下,看看究竟什麼東西叫殿試!」

  「殿試?那是什麼玩意?」同樣是土包子半文盲出身的張石頭也是滿頭霧水,只能點頭答道:「少爺放心,小的明天一定替你打聽清楚。」

  「越快越好。」張大少爺臉色嚴肅,擔心的說道:「我總有一種預感,這個殿試,好象要壞我的事。」

  ……

  張大少爺的烏鴉嘴不幸言中,到了第二天清早,張大少爺還光着屁股躺在床上打着呼嚕流着口水的時候,出去打聽消息的張石頭就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房間,人還沒進房就大叫大嚷道:「少爺,快起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張大少爺睜開眼睛,含含糊糊的問道。張石頭慘叫道:「當然是殿試的事了!小的打聽清楚了,少爺你上次參加的考試叫會試,不管是中了狀元還是探花,都還得參加三月十五的殿試,由皇上親自出題考你們這些中了進士的人,考得好可以重新排名次,考得不好的還有可能落榜。」說到這,張石頭壓低了聲音,附在張大少爺耳邊顫抖着說道:「要是在殿試的時候被查出作弊,那就得人頭落地了。」

  「什麼?你確定沒搞錯?」張大少爺如遭雷擊,又一次光着屁股從床上跳起來驚叫。張石頭趕緊關上房門,壓低聲音哭喪着臉說道:「少爺,這可關係你的腦袋問題,小的敢搞錯嗎?」

  「完了!我這次真是被劉寶瑞那個老頭子給坑慘了!」張大少爺放聲哀嚎。其實張大少爺早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的,因為張大少爺以前看辮子戲的時候,曾經看到過考生在金鑾殿上考試的情節,只是教科書上那個連升三級的故事裡壓根沒提到殿試,所以張大少爺才以為考生得在金鑾殿上考試是清朝的事,明朝不需要這麼考——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咱們的張大少爺歷史知識淺薄,關鍵是二十一世紀的電視上是滿遺一統天下,壓根沒有漢人歷史劇的地盤,所以張大少爺才不知道明代也有殿試……

  由此可見,腦殘滿遺劇的洗腦危害不只一般的大啊。

  「完了,完了,這回徹底完了!」張大少爺抱着腦袋,把頭埋進被窩裡無聲的慘叫,「這次慘了!我連簡體字的作文都寫不好,拿什麼去寫繁體字的八股文?而且還得是拿毛筆寫,我只會用鋼筆和圓珠筆啊!這可怎麼辦啊?!」

  「少爺,你別急,今天是三月初六,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張石頭雖然也是心亂如麻,但還是忠心耿耿的找來衣服給張大少爺披上,又壓低聲音說道:「少爺,要不這樣,反正你已經拜了九千歲做乾爹,乾脆你就去向九千歲說明真相,請九千歲出面替你說情。」

  「你想害我啊?」張大少爺沒好氣的答道:「魏老太監為什麼要收我做乾兒子?因為他覺得我有很大學問,想讓我給他當狗咬人,現在我跑去告訴他說一個字都不認識,探花的功名是蒙來的,他第一個就得殺了我!」

  「是……是這個道理。」張石頭打個寒戰,趕緊改口道:「那這麼辦行不?反正我們手裡的還有點銀子,去想個辦法買到考題,事先做好了帶進考場去,到時候把考卷調換了就行了。」

  張石頭的這個辦法有點靠譜,所以張大少爺不免有些心動,但仔細一想,張大少爺還是搖頭說道:「不行,殿試是皇帝親自出題,我們上那裡買考題去?再說既然是考試,就肯定要搜身,還有幾百個文武官員在旁邊盯着,要是被發現了,我這顆小腦袋還保得住不?」說到這,張大少爺又在肚子裡補充一句,「你以為是我上輩子參加的公務員考試啊?筆試考過了還有面試,考得再好面試不過關也是白搭,考得再爛面試過關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