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14章
吳老狼
羊群忽然跳出一隻兔子來,魏忠賢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可仔細一看這隻膽大妄為的兔子,魏忠賢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隻兔子可不好惹啊,他的先祖張玉是靖難第一功臣就不說了,另一個先祖張輔曾經平定過安南叛亂,為國捐軀於土木堡;還有一個先祖張軏是奪門之變中擁立明英宗朱祁鎮復位的功臣,世代忠良,德高望重,大明最高世襲公爵,大名鼎鼎的第七代英國公張惟賢是也!這樣的人不要說魏忠賢了,就是明熹宗都不敢不給他幾分面子。
「皇上,我大明早在太祖洪武元年就已經設立了登聞鼓,太祖皇帝曾經有言,無論士農工商,貧富貴賤,凡有大冤及機密重情者均可擊鼓鳴冤,朝中官員但凡有阻礙刁難,皆重罪之。」年過五旬的英國公張惟賢說話鏗鏘有力,語調卻平靜自若,緩緩道來,簡直讓人無可婉拒。張惟賢又水稻:「後至景泰年間,朝廷又設一例,凡敲登聞鼓者,無論所告是否屬實,皆流放口外充軍,以防止刁民故意滋事,無理取鬧。自此以後,我大明之登聞鼓鮮有敲擊,但鼓聲一響,不是有軍國大事,就是有千古奇冤。所以微臣認為,現在既然有人敲響了登聞鼓,於情於法,皇上都應該先了解了情況再做處置,而不是直接擱置。」
張惟賢不僅身份尊貴,同時在朝廷里和民間的口碑也都極好,極得清流言官擁戴,所以張惟賢的這番話說完後,東林黨官員及朝中中立派官員大都出列,異口同聲道:「英國公所言極是,臣等附議。」只有魏忠賢一黨的官員心中叫苦,生怕來告御狀的人矛頭對準的是自己——因為可能性實在太大了。而魏忠賢則心中暗恨,「他娘的,英國公這個老東西肯定是看到咱家今天又弄倒一個東林奸黨,心中不滿,所以跳出來和咱家為難。不好,這個告御狀的人是不是東林奸黨安排的?」
還是那句話,張惟賢祖先的功勞和自己的聲望放在那裡,明熹宗無論如何都不得駁他的面子,所以明熹宗不得不收回命令,向那個來報信的小太監問道:「說吧,敲鼓之人是什麼人?為了什麼敲登聞鼓喊冤?」
「回稟萬歲。」那個小太監磕了個頭,結結巴巴的答道:「敲鼓的人是一個年青男子,他自稱是本科殿試考生張好古的家僕,因為發現有人在他家少爺張好古的早飯里下了蒙汗藥曼佗羅花,故意讓他家的少爺張好古沒辦法在殿試上考好,所以就帶着人證和物證到紫禁城來喊冤了。後來看守紫禁城的錦衣衛不讓他進宮,他情急之下就敲了登聞鼓,直接向皇上你告御狀……」
「曼佗羅花?!」那個小太監的話還沒有說完,金鑾殿上就已經是驚呼一片。當事人張大少爺更是失聲驚叫,「我今天早上吃的東西里有蒙汗藥?難怪我一直想睡覺,搞了半天我是中了毒啊。」說到這,張大少爺又趕緊補充一句,「怪不得我今天連一個字都寫不了,原來我是被人害了啊!」
「糟了!我還以為來告御狀的人是告魏忠賢,這回恐怕要害死不少人了!」英國公張惟賢也是臉色一變,心中大叫糟之糕也!魏忠賢一黨的人則是個個雙目放光,心知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有東林黨的影子,如果操作得好,弄倒十七八個東林奸黨絕對不成問題。笑得臉上皺紋都皺成一朵花的魏忠賢更是向明熹宗撲通跪倒,大聲叫道:「皇上,有人竟然在殿試考生飲食之中下毒暗害,這可是上千年來曠古未聞的大案啊。奴婢奏請皇上嚴查此事,嚴懲幕後主使!」
「怪不得張好古今天做不了考卷,原來是這樣。」明熹宗恍然大悟,又怒吼道:「快,馬上把張好古僕人,連同人證物證,一起帶上殿來,朕要親自審問這個案子!」
「奴婢遵旨。」魏忠賢歡天喜地的答應,親自跑去安排明熹宗的聖旨執行——魏忠賢不是笨蛋,知道張大少爺來京城後得罪的人只有東林黨,也知道張大少爺如果在殿試中落榜得益人還是東林黨,所以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有東林黨人牽涉進去,這麼絕好的把柄送到手裡,魏忠賢再不好好把握機會狠狠收拾政敵,那魏忠賢可就真是笨蛋了。狂喜之下,魏忠賢又忍不住誇了張大少爺一句,「小猴崽子,還真是一員大大的福將。」
……
片刻後,張大少爺的忠僕張石頭被錦衣衛押上金鑾殿,一同被押上來的還有張大少爺的拜把子大哥肖傳,和一個被捆得結結實實、被打得鼻青臉腫口角滲血的店小二。看到肖傳也在其中,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嚇了一跳,站出來問道:「肖傳,你怎麼也來了?敲登聞鼓的人,不會就是你吧?」
「田愛卿,這個錦衣衛百戶是你的部下?他怎麼也牽扯進這件事了?」明熹宗驚訝問道。田爾耕哭喪着臉答道:「回稟皇上,他不是微臣的部下,他是隸屬於東廠的錦衣衛——不過,他是微臣的小舅子。」
「好,還有希望。」張惟賢和大部分東林黨官員都稍稍鬆了一口氣——只要有東廠的人也牽扯進案子裡,那魏忠賢也就找不到太好的藉口大開殺戒。話雖如此,可肖傳的回答卻讓這些人徹底大失所望,肖傳答道:「姐夫,敲登聞鼓的人不是我,是張好古的這個僕人張石頭,本來我勸他等一會,我想辦法給你帶信請你稟報皇上,可他急着救他家的少爺,就拼着流放口外充軍去敲登聞鼓了。至於我,我是人證,是我發現有人在張好古的飲食里下毒的。」
「哦,那就好。」田爾耕鬆了口氣——如果小舅子牽扯進案子裡,他就得避嫌不能參與調查,不能參與調查這個案子,他也就少了一個為魏忠賢立功的機會了。而張大少爺則回頭看了一眼張石頭,感激的罵道:「石頭,你瘋了?敲了登聞鼓,你就得流放口外去吃風喝沙,你就不會等一等?」
「少爺,我怕你出事啊。」看到張大少爺平安無事,張石頭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流着眼淚哽咽說道:「只要能救少爺,別說流放口外吃風喝沙了,就是一命換一命我也願意。少爺,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否則的話,小的可真沒辦法向老爺交差了。」
說到這,張石頭忍不住當場嚎啕大哭起來,惹得張大少爺也是淚如泉湧,主僕倆對視大哭。看到這樣的情景,明熹宗的鼻子不由有些發酸,嘆道:「難得的忠僕啊,為了救主人於危難,不惜以身代罪,難得,難得。」那邊魏忠賢乘機抹抹眼角,拍馬屁道:「皇上,如果你有什麼危難,奴婢也願意象這個忠僕一樣,以身相代。」
「忠賢,朕相信你會。」明熹宗讚賞的向魏忠賢點點頭,又轉向張大少爺主僕喝道:「都別哭了,張好古的僕人,你有什麼冤屈,儘管向朕道來,朕一定替你做主。」
說實話,張大少爺這個案子其實非常簡單,有人用五十兩銀子買通了連升客棧的店小二,唆使他在三月十五這天清晨在張大少爺的飯菜里下了曼陀鈴花,想讓張大少爺在金鑾殿上失儀昏睡,從而使張大少爺無法正常完成殿試,事成後再給店小二一百兩銀子——只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人運氣不好,即將大功告成時被一個無意中殺出的東廠密探肖傳給看出了破綻,不僅當場拿到了人證,甚至還拿到下毒的粥碗物證。而且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人親眼得見,比如象魏忠賢派去的胖太監宋金和四個小太監都親眼看到了張大少爺喝下毒粥,明熹宗自己也親眼看到張大少爺中毒後在金鑾殿上昏昏欲睡的模樣,還有那個店小二也承認了自己受人唆使的下毒事實,所以這個案子可以說是鐵證如山,無論誰都翻不過來了。再所以明熹宗朱由校聽完這些事,立即就是指着那個店小二暴跳如雷,「大膽賊徒,竟然敢在考生碗中下毒,破壞國家人才大典,朕一定要你碎屍萬段!」
「皇上饒命啊,草民願意將功折罪。」給張大少爺下毒的店小二也很聰明,主動交代道:「草民知道買通草民下毒的人是誰,草民可以把他找出來。」
「你怎麼找?」明熹宗厲喝問道。那店小二磕頭答道:「買通草民那個人,是草民在賭場裡認識的,他是那個賭場的熟客,裡面有很多人都認識他,皇上只要派人到城西槐樹胡同的吉祥賭場一查,就可以找到唆使草民給張客官下毒的人了。」
「很好。」明熹宗轉怒為喜,馬上指着田爾耕喝道:「田愛卿,朕命你親自去查,一定要找到收買客棧夥計的人和他的幕後主使!」
「微臣遵旨。」田爾耕歡天喜地的答應。可不等田爾耕有所行動,內閣中書汪文言就已經步出班列,向明熹宗雙膝跪下,平靜說道:「啟稟皇上,不用查了,這事情是微臣做的,買兇下毒的人,也是微臣的家僕,微臣認罪。」
「什麼?」汪文言話音未落,滿殿的人都是脫口驚叫。早就看汪文言不順眼的魏忠賢又驚又喜,趕緊指着汪文言喝道:「原來是你這個奸賊做的,自己承認就好!說,你還有什麼同夥?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任何同夥。」汪文言果斷搖頭,不動聲色的說道:「至於我為什麼向張好古下手?是因為我看他不順眼,不想讓他入朝為官,這點就足夠了。」
「原來汪文言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就出來一個人抗下所有罪名,保全其他東林黨官員。」張惟賢和魏忠賢一起猜到汪文言的用意,也一起轉目去看東林黨眾官員,只見東林黨眾官員大部分都是故做鎮定的面無表情,只有以左光斗為首的少部分人是滿臉驚駭,卻沒有一個人流露同情和憤慨。看到這點,魏忠賢心中得意冷笑,張惟賢則心中長嘆,「這些東林士子啊,平時里滿嘴仁義道德,事到臨頭還不如一個僕人有擔當。就你們這點德性魄力,還拿什麼和魏忠賢斗?」
這時候,臉色鐵青的明熹宗開口了,喝道:「來人,將汪文言拿下,交三法司嚴加審問!從重定罪!」魏忠賢趕緊奏道:「皇上,奴婢認為汪文言最好還是先交給東廠審問,查出他有沒有其他同夥,再交給三法司定罪不遲。」
「准奏。」明熹宗冷哼答道。魏忠賢大喜過望,趕緊命令錦衣衛將汪文言剝去官服,押往東廠關押侯審。而自知必死的汪文言則毫無懼色,被錦衣衛押着仍然是昂首挺胸而行,只是在經過張大少爺身邊時,汪文言才向張大少爺面前吐了一口濃痰,罵道:「閹奴走狗!」張大少爺也知道汪文言這次進東廠肯定是有進無出,僅是將臉扭開,並不理會汪文言的挑釁。
「咦?」因為角度的不同,張大少爺轉臉的時候,張惟賢正好看到張大少爺臉上閃過那點稍縱即逝的痛苦神色,張惟賢不由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這個張好古天良未泯,並不是完全不可挽救的魏閹死黨?」
第三十六章
終於過關
被魏忠賢恨到骨子裡的東林黨智囊汪文言被押往東廠關押後,向張大少爺投毒的店小二也被押進了天牢,笑得臉都皺成一朵花的魏忠賢當即向明熹宗跪稟道:「啟稟皇上,鑑於考生張好古被奸佞暗害,已然無法答卷完成殿試,奴婢奏請皇上甘霖普降,免去張好古的殿試一節,直接賜其功名,以彰其忠義之心。」魏忠賢此言一出,因王體乾為首的司禮監宦官全部出言贊成,以顧秉謙、崔呈秀為首的閹黨官員也隨聲附和,都請求明熹宗免去張大少爺的殿試程序,直接錄取。
「皇上,張好古無法答卷雖然事出有因,但大明律法重如山,微臣認為不可違背。」員外郎陳新甲又跳了出來,陰陰的說道:「我大明自開國以來,為防止主考官員徇私舞弊,歷代君王都堅持親自主持殿試,每一員考生進士也都必須通過殿試,方能被朝廷錄取而入仕為官。張好古殿試交了白卷,就是沒有通過殿試,皇上倘若隨意開恩破例,只怕今後的考生心存僥倖,不能安心讀書,長此以往,後果不堪設想啊。」
「陳新甲,你是故意搗亂麼?」司禮監掌印王體乾大怒,怒喝問道:「張好古被奸臣陷害,中了曼佗羅花之毒,如何能繼續殿試?」
「王公公,下官只是就事論事,維護綱常法紀。」陳新甲笑眯眯的答道:「張好古是中了毒不假,可皇上如果破了這次例,那麼下一科的進士考生如果也說自己中了毒怎麼辦?再一科再有人說自己被人陷害,那怎麼辦?也是讓他們不參加殿試就考中功名嗎?」
「你……」王體乾被陳新甲氣得混身發抖,一時之間卻找不出好的理由反駁。那邊曹於汴等東林黨官員乘機紛紛附和,贊同陳新甲的意見,只有一向正直的左光斗說了句公道話,「皇上,張好古被奸徒暗害是真,但他無法通過殿試也是真。既然皇上取捨為難,那微臣建議,讓張好古下科再考,重新參加會試和殿試。」
「皇上,草民不要功名。」就在東林黨和魏黨為了張大少爺的殿試問題爭論不休的時候,當事人張大少爺忽然開口了,而且一開口就是語出驚人。張大少爺大聲說道:「皇上,草民情願不要功名,只求皇上答應草民一件事。」
「什麼事?」正在為難的明熹宗看着張大少爺問道。張大少爺指着張石頭大聲說道:「皇上,草民情願不要功名官爵,只求皇上赦免他的流放口外之刑,不再追究他敲登聞鼓告御狀的責任。」
「少爺,你犯不着為了我丟掉功名。」張石頭一聽急了,大叫道:「少爺你傻了?你考一個功名回家去,老爺該多高興啊?我只是流放又不是殺頭,你犯不着為了我這樣。」
「少羅嗦,你想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張大少爺沒好氣向張石頭吼上一句,又轉向明熹宗說道:「皇上,張好古情願布衣而終,只求皇上赦免了我這個僕人。」
聽到張大少爺主僕這番對話,魏忠賢一黨是心中嘀咕,「這小子傻啊?只要當了官有了銀子,多少僕人買不到?」明熹宗則是大為讚許,正要說話時,陳新甲卻又站出來陰陰的說了一句,「皇上,敲登聞鼓者流放口外,這是我朝代宗皇帝定下來的規矩,皇上若是破例,那就是違反祖宗之法了。」
「是啊,祖宗之法不可變。」東林黨眾官在朝堂上配合慣了的,又暗恨張石頭敲登聞鼓導致同黨汪文言入獄,所以不由分說一哄而上,一口咬定祖宗之法不可變,敲擊登聞鼓之罪不可赦,堅決反對明熹宗赦免張石頭,甚至還有人拿出東林黨的絕技——揚言說如果明熹宗違背祖宗之法,他們就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尸諫!而明熹宗雖說內心裡傾向於張大少爺這邊,但苦於不敢承擔殺言官的罵名,也只能在東林黨清流言官的口水海洋中頭暈腦脹,束手無策——光於口才雄辯而論,這些東林黨言官雖然未必敵得過張大少爺,可對付一個木匠皇帝明熹宗,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見此情景,魏忠賢看不下去了,向魏黨諸走狗使一個眼色,以顧秉謙和崔呈秀為首的閹黨文臣立即一哄而上,與東林黨官員針鋒相對的展開辯論,你要重處張大少爺主僕,我就力保他們;你要流放張大少爺的忠僕,我就提出褒獎張石頭;再加上以往結下的粱子,爭論期間兩邊少不得互相詆毀攻訐,誹謗漫罵,只差當場動起手來。直看得參加殿試的進士考生目瞪口呆,頭一次知道原來大明朝的高官顯貴都是這些德行——其實天啟朝還算好的了,起碼還有一個掌管東廠的魏忠賢能勉強鎮住場面,換成在前幾朝,不僅有海瑞大罵嘉靖昏聵多疑、剛愎殘暴的,還有李三才指着萬曆的鼻子罵萬曆好色、貪婪、懶惰、殘暴、昏庸、無能和五毒俱全的,甚至還有一言不和把同僚活活打死在金鑾殿上的,那樣的場面,才叫做真正的精彩。
「唉,朕就知道會這樣。」看到朝中大員又開始了習以為常的互相攻訐,明熹宗長嘆一聲,痛心疾首卻又無可奈何,無奈之下,明熹宗只好踮回龍座,打算先睡上一覺等這些大臣嗓子吵啞再說。可是在經過狀元劉若宰身邊的時候,劉若宰忽然磕了一個頭,大聲說道:「啟稟皇上,草民也願捨棄功名,只求皇上赦免張好古的忠僕。」
「你也想用功名換一個僕人的無罪?」明熹宗斜着眼睛向劉若宰問道。劉若宰磕頭答道:「不錯,張年兄主僕倆人忠義無雙,堪稱君子,草民雖然不才,但也願意效仿他們二人,用狀元功名換取張年兄的忠僕無罪。」
「皇上,草民也願意放棄功名,只求皇上開恩,赦免張年兄的忠僕。」跪在劉若宰旁邊的榜眼余煌熱血沸騰,也是大聲叫道:「張年兄主僕義薄雲天,一個為了主人甘受流放口外之刑,一個為了忠僕可以放棄功名,草民感動之至,也願放棄本科功名,只求皇上成全張年兄之請。」
「皇上,劉若宰和余煌妄圖結黨,請皇上重處。」劉若宰和余煌的話就象捅了馬蜂窩一樣,歷史上給崇禎和順治都當過御史的房可壯第一個衝上來,義正言辭的諫道:「皇上,劉若宰和余煌二人尚未正式受封官爵,就與張好古勾結,妄圖為囚犯脫罪,還把動輒捨棄功名,視朝廷人才大典為遊戲,臣請皇上即刻降罪,嚴懲二人!」
「對對對,房大人說得對了。」「對,應該嚴懲二人,不懲不足以平民憤。」「削去他們的學籍,下獄治罪!」其他東林黨官員紛紛附和,大嚷大叫。那邊魏黨見魏忠賢臉色不善,馬上心領神會的大叫大嚷,「皇上,劉若宰和余煌二人為友取義,不惜放棄功名,此乃效仿上古聖賢之舉!微臣認為應該重獎!」「對,劉若宰、余煌和張好古,今科一甲前三都值得重用!」爭吵間,兩黨官員再度開始交鋒,狗咬狗一般互相攻訐,漫罵指責,人參公雞……
「都別吵了!都給朕閉嘴!」忍無可忍的明熹宗終於爆發出來,嚇得滿朝文武一起跪下,轟然叫道:「萬歲!」
「既然你們叫朕萬歲,那你們就讓朕說話!」明熹宗放聲怒吼。看到明熹宗真的動了怒氣,大部分官員都是趕緊把腦袋一縮,生怕明熹宗在暴怒中把矛頭指向自己。只有少部分中立派別的官員神色如常,坦然相對——其中就有在朝廷和民間都名聲極好的英國公張惟賢,不過在明熹宗環視眾臣的時候,張惟賢卻又露出一些欲言又止的模樣。明熹宗也注意到張惟賢的神色,便問道:「英國公,你是三朝老臣,又是我大明功臣之後,你說說,這事情朕應該怎麼辦?」
明熹宗主動開口詢問張惟賢意見,知道張惟賢比較傾向於東林黨的魏黨諸人不由暗暗叫苦,東林黨人則個個眉飛色舞,心中都道張好古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這次要倒大霉了。誰知張惟賢只稍微遲疑了一下,馬上就拱手答道:「回稟皇上,我朝官員之中,如果象張好古、劉若宰和余煌這樣的忠義之士再多一些,何愁建奴不滅?國運不興?」
「啊!」向來和魏黨不對付的英國公張惟賢竟然幫魏忠賢的乾兒子說話,這下可大大出乎東林、魏閹兩黨官員的預料,以至於有不少人都驚叫出了聲音。而明熹宗則大喜過望,鼓掌叫道:「英國公所言極是,朕決定了,劉若宰、余煌和張好古三人名次不變,同時通過殿試!」
「皇上,還有張好古那個僕人的問題。」張惟賢緩緩說道:「敲登聞鼓者,無論所告是否屬實,都得流放口外充軍,這一法令是我大明代宗年間制訂不假——可是我大明太祖皇帝也曾規定,告御狀者只要屬實,無罪有功。」
「英國公說得太對了。」明熹宗更是歡喜,指着那些一口咬定要把張石頭充軍的東林黨官員喝道:「聽到沒有?告御狀者有功無罪,這是太祖皇帝制訂的法令!朕現在就赦免張好古的僕人,你們誰敢再說朕違背祖訓,朕就罰他到南京太祖陵前磕頭謝罪!」
「臣等謹遵聖旨。」連遭慘敗的東林黨眾官終於死心,只得磕頭答應。劉若宰、余煌和張大少爺主僕也一起歡天喜地的磕頭謝恩,互相擠眉弄眼的慶祝勝利,魏黨眾人更是喜笑顏開,心中大呼痛快,魏忠賢則悄悄的湊到張惟賢面前,低聲笑道:「英國公,你現在看清了吧?咱家和東林那幫奸黨,到底誰是正人君子,誰是無恥小人?」
張惟賢一笑,答非所問的低聲說道:「恭喜魏公公,又收到了三個難得的人才。」
經過這麼多的折騰,天啟五年乙丑科的殿試也逐漸接近了尾聲,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大明朝的這些讀書人,今天的金鑾殿上簡直比鬧市還要熱鬧,可這些參加殿試的進士還是沒有太過分心,大部分提前完成了考卷,少部分分心的學子也奮起直追,終於在太陽西下前做完文章,全部通過殿試——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魏忠賢這半年多來已經弄倒了不少東林黨官員,騰出了不少位置,不管是明熹宗和魏忠賢都急於補充人才和地方官員替代,所以這一科取士雖多,卻無一人落榜。
最後一個考生交卷後,已經一天沒有做木匠活的明熹宗當即宣布退朝,讓文武百官和殿試考生都回家休息。出宮的路上,當朝國丈、太康伯張國紀快步追上張惟賢,在張惟賢耳邊低語問道:「英國公,今天你是怎麼了?魏閹的勢力本來就夠大了,你怎麼還幫他的乾兒子張好古說話?而且這麼一來,今科狀元和榜眼也很可能倒向魏忠賢了。」
「國丈莫急。」張惟賢看看左右,用很低的聲音答道:「國丈,你認為象劉若宰、余煌和張好古這樣的忠義君子,會死心塌地的為魏閹賣命嗎?」
張國紀先是一楞,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歡喜問道:「國公的意思是,先讓他們進魏黨,然後再……」
「魏閹勢大,在朝中黨羽眾多,光靠我們幾個,是沒辦法扳倒他的。」張惟賢緩緩答道:「只有從內部下手,內外配合,一點一點的割掉他的根子,才有希望成功。」
「國公高明,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張國紀心領神會的追問道。張惟賢一笑,答道:「國丈可以讓皇后在皇上那裡吹點枕邊風,先把這三個年輕人重用起來再說。」張國紀會意點頭,與張惟賢對視微笑。
說話間,張國紀和張惟賢兩人已經並肩走出了承天門,說來也巧,張石頭背着呼呼大睡的張大少爺正好也走出了承天門,看到張惟賢向自己微笑,知恩圖報的張石頭趕緊把張大少爺放在金水橋旁,過來向張惟賢磕頭,感謝張惟賢的脫罪之恩。張惟賢揮手笑道:「舉手之勞,免了。怎麼,你家少爺又睡着了?」
「是啊,肖大人說了,要讓少爺好好睡上一覺,不能現在就把他叫醒。」張石頭哭喪着臉答道。可就在這時候,被張石頭放在金水橋邊的張大少爺忽然殺豬一樣慘叫起來,「哎喲!那個不長眼的踩你少爺,眼睛瞎了?」
「你的眼睛才瞎了!」更加囂張的清脆聲音傳來,「什麼地方不好睡?跑到承天門大門口睡覺?你咯着本小……少爺的腳了!」
聽到這聲音,張惟賢臉色立即就是一變,苦笑道:「壞了,我家那位那小祖宗怎麼來了?」
第三十七章
連鎖反應
張大少爺睡得正香正甜的時候,大腿肉厚的地方忽然人狠狠的踩了一下,疼得幾乎深入骨髓,也一下子把張大少爺給疼醒了過來。本來脾氣就不怎麼好的張大少爺立即殺豬一樣慘叫大罵起來,「哎喲!那個不長眼的踩你少爺,眼睛瞎了?」
「你眼睛才瞎了!」回罵的聲音不但比張大少爺更加理直氣壯,還更加無理攪三分,「什麼地方不好睡?跑到承天門大門口睡覺?你咯着本小少爺的腳了!」
「太陽!還有比少爺我更不講理的?」張大少爺一聽大怒,跳起來揮掌就往那人臉上掄。不曾想巴掌才剛揮到一半,張大少爺就被人一把拉住,同時張惟賢那和藹的笑聲也傳進耳中,「探花郎,手下留情,他是老夫的不肖兒子張清,冒犯之處,老夫代犬子向探花郎道歉。」
「原來是英國公的小公子,晚生失禮。」張大少爺有些泄氣,先不說張大少爺惹不起張惟賢一家,就是光憑今天張惟賢在金鑾殿上幫了張大少爺的大忙,張大少爺也不好意思和張惟賢的兒子一般見識。可張惟賢的小兒子張清卻不依不饒,又嚷嚷道:「你是探花就了不起啊?你咯着我的腳,還想打我,這筆帳怎麼算?」
張惟賢及時阻止,喝道:「清兒,不要胡鬧,明明是你不小心踩了張探花,還敢胡攪蠻纏?快向張探花賠禮道歉。」張清把臉一下,冷哼着裝沒聽見,也是直到此刻,張大少爺才算大致看清張清的模樣,十五六歲的年紀,個子不高,穿着一身圓領直裰的綢緞長袍,頭上戴着四方巾,五官很是精緻,眉清目秀和張大少爺有得一比,膚色卻比張大少爺還要白皮嫩肉一些。看到這裡張大少爺不免心中冷哼,「太陽!如果你不是英國公的兒子,就憑你這張小白臉,少爺我也要揍你一頓!」
「探花郎見諒,老夫這個孩子從小嬌生慣養,養出了一身的壞脾氣,探花郎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張惟賢歉意的向張大少爺拱手說道。張大少爺趕緊還禮,答道:「國公千萬不要客氣,其實晚生從小也被父母嬌生慣養出了一身的壞脾氣,所以剛才出言不慎,失禮之處,請國公見諒才是真的。」
「那裡,那裡。」張惟賢還想客氣,那邊張清卻受不了這些虛假客套了,直接拉住張惟賢的胳膊撒嬌道:「爹,和這樣沒禮貌的人還說什麼?咱們快回家了,娘和幾個哥哥還在家裡等你吃飯呢。」說着,張清拉起張惟賢就往外走,張惟賢無奈,只得向張大少爺笑道:「探花郎,天快黑了,改天請探花郎到家中用飯,還望探花郎一定賞光。」
「國公見召,敢不赴命。」張大少爺嘴上客氣,心裡卻壓根沒當一回事。可張大少爺剛直起身來時,魏忠賢的死黨兵部侍郎崔呈秀卻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向着張大少爺點頭微笑,張大少爺嚇了一跳,忙低聲解釋道:「崔大人勿怪,晚生實在不知這英國公和乾爹的關係如何,他如果真的叫晚生到他家中赴宴,晚生一定先稟報乾爹,然後再決定是否赴約。」
「沒事,英國公是個精細小心的人,不會讓你為難的。」崔呈秀微微一笑,又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再說了,依大明律,同姓通婚者,杖六十,判離異,九千歲就更不會擔心你了。」
「崔大人,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張大少爺聽得滿頭的霧水。崔呈秀呵呵一笑,答道:「以後你就會明白了,告辭,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說罷,崔呈秀轉身就走,留下張大少爺在原地搔着腦袋不明所以。
崔呈秀走了以後,終於再沒有人過來張大少爺的麻煩,腦袋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張大少爺趕緊叫張石頭雇來轎子,上轎返回連升客棧。可到得連升客棧門口時,張大少爺主僕才知道客棧已經被順天府給查封了,客棧里的老闆夥計也全部被抓進了大牢審問口供,還好順天府尹也知道張大少爺不好惹,特別交代了張大少爺那個房間裡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許動,張大少爺從臨清帶來的那一大包銀票珠寶才僥倖沒有落入順天府衙役腰包,但連升客棧卻再也沒法入住了。
「小題大做,下毒的人只有一個,犯得着把老闆和其他夥計也抓進去嗎?」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卻無可奈何,只得一邊走一邊向張石頭命令道:「石頭,另外找一家客棧先住一晚上,明天去買一處大點的宅院,再多買幾個漂亮又溫柔的丫鬟,你當管家,以後我們肯定要長期在京城住下來了。」
「好。」張石頭歡天喜地的答應,又更加歡天喜地的笑道:「本來我爹還擔心我不討老爺喜歡,以後當不了少爺的管家,這次少爺你提前讓我當了管家,我爹肯定笑得嘴都合不攏。哈哈,以後少爺成了親娶了少奶奶,我管的漂亮丫鬟肯定更多了。」
「少奶奶?」被張石頭這麼一提醒,張大少爺才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對了,今天你看到熊瑚沒有?我今天出了這麼大事,她肯定擔心死了。」
「不要臉,誰會為你擔心?」不等張石頭回答,熊瑚的聲音搶先從路邊飄了過來。張大少爺扭頭一看,卻見熊瑚領着丫鬟秀兒正板着臉站在路旁的一個僻靜處,兩個女孩的眼睛都紅通通的有些發腫,顯然今天已經大哭過一場。張大少爺和張石頭大喜,趕緊一起衝上去,點頭哈腰的笑道:「熊小姐,你什麼時候來的?」「秀兒姑娘,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剛來不久,就在你說準備多買幾個溫柔漂亮丫鬟的時候。」熊瑚板着臉答道。秀兒向張石頭說話的聲音也很冰冷,「我也是在你說準備多管幾個漂亮丫鬟的時候來的。」
「開玩笑,我們是在開玩笑。」張大少爺主僕一起心中叫苦,趕緊向熊瑚主僕賠笑解釋,張大少爺又諂媚的說道:「其實我的意思是買一處大宅院,好把熊姑娘你們和你的兩位兄長接到裡面去住,你們住的那個地方實在太不象樣了。至於買丫鬟嘛,當然是買來服侍你的。」
「呸,誰要去和你住?」熊瑚紅着臉唾了一口,又板着臉說道:「本來我是來看看你生病沒有,既然你沒事,還真的當上了探花,那我就放心了,告辭。」說罷,熊瑚拉着秀兒轉身就走,張大少爺急了,忙攔住熊瑚,低聲說道:「熊姑娘,你別急着走,先陪我找一家客棧住下來再說,一來知道地方,有事可以直接找到我,二來我們今天晚上商量一下怎麼救你爹。」
板着臉猶豫半天,熊瑚終於羞澀的點頭同意張大少爺的安排,當下兩對主僕沿街步行,尋找客棧投宿,不過熊瑚膽子再大也不敢和張大少爺並肩而行,只是領着秀兒跟在張大少爺主僕後面,生怕讓人誤解,弄得張大少爺主僕只能不斷回頭說話,還好天色已是微黑,路上行人不多,注意到這兩對奇怪主僕的人不多,熊瑚才沒過於難堪。
隨便尋到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客棧入住,開了兩個房間,熊瑚才發現自己又上了張大少爺的惡當——張大少爺剛進房間就爬在床上睡得象一頭死豬,壓根就沒機會和熊瑚商量如何營救熊廷弼。倒是張石頭象蒼蠅見着血一樣的圍着秀兒轉,不斷的噓寒問暖,又是泡茶又是叫菜,羞得秀兒直往熊瑚背後躲。最後熊瑚也不好意思在張大少爺房間裡呆了,只好領着秀兒躲進了張大少爺給她準備的房間裡去,膽戰心驚的過了一夜。但熊瑚和張大少爺都不知道的是,他們同住在一家客棧里過夜的事,其實早已經被不少的有心人看在了眼裡,而其中的一人,就是曾經因為爭房間與張大少爺結下樑子的陳文范……
……
差不多同一時間的悅來客棧、張大少爺曾經住過一個晚上的那間房間裡,陳文范先後收到了兩條情報,第一條情報是汪文言因為陷害本科探花一事敗露而下獄,還有張大少爺大鬧金鑾殿考中探花的詳細經過;第二條情報則是熊廷弼的女兒和本科探花張好古住進了同一間客棧,關係似乎非同一般。聽完這些消息,陳文范氣得當場就摔了一個茶杯,咆哮道:「張好古!又在這個張好古!難道你是故意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爺,讓奴才們去殺了那個狗蠻子吧。」曾經被逼向張大少爺磕頭認罪的陳文范隨從建議道:「反正今天張好古在金鑾殿得罪了不少東林黨的人,奴才去殺了他,蠻子皇帝和魏老太監肯定以為是東林黨的人幹的,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殺了他?」陳文范有些動心,可仔細一想,陳文范還是搖了搖頭,否決道:「不行,你們不要太小看東廠那幫番子廠衛了,你們一旦露出破綻,東廠順藤摸瓜,說不定就會查出我們的身份來意。」
「可如果不殺他,爺你能消心頭之恨?」那隨從質疑道:「本來汪文言收了我們托人送去的銀子,已經答應在近期內組織東林黨官員幫我們搞倒孫承宗蠻子,換成其他蠻子去守遼東,可現在張好古這麼一攪,汪文言下了東廠大牢,東林黨那邊就沒有了人組織,光靠我們在朝廷里那幾個人,怎麼可能把孫承宗蠻子參倒?」
「沒關係,我們手裡的銀子還很充足,又有楊淵和姚宗文幫忙,再收買幾個東林黨蠻子不成問題。」陳文范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過我最擔心的還是熊廷弼那個老蠻子,蠻子皇帝和魏老太監到現在還沒砍他的頭,魏老太監面前的大紅人、本科探花張好古又和他女兒關係非同一般,如果熊廷弼通過張好古和魏忠賢取得聯繫,汪文言和王化貞陷害熊廷弼的釜底抽薪之計也就不攻自破了。到那時候,發現上當的魏老太監肯定會殺王化貞而放熊廷弼,我們就算搞倒了孫承宗,熊廷弼也很有可能重返遼東主持防禦,我後金再想入主中原,就千難萬難了。」
「張好古殺又殺不得,留着又是個大禍害,那我們該怎麼辦?」那隨從又問道。陳文范沉吟盤算,良久後,陳文范才咬牙說道:「讓王化貞的人去和張好古聯繫,試探張好古對孫承宗和熊廷弼是什麼態度,如果張好古肯幫我們除掉孫承宗和熊廷弼兩個老蠻子,不管他要銀子還是要美女,都可以滿足他。如果他鐵了心要和我們做對,那我們那怕冒一次險,也得把他除掉!」
第三十八章
母老虎是怎麼征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