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15章
吳老狼
「實在不好意思,我真的太困了,我真不是故意害你白等一夜的。」張大少爺連聲道歉,掙扎着從床上爬了起來。熊瑚紅着臉說道:「算了,我聽張石頭說你是中了曼佗羅花的毒,看在你是身不由己的份上,我暫時饒你一命。快起來洗漱,商量好了怎麼救我爹,我就要回去了。」
張大少爺連聲答應,趕緊用刷牙子和沉香牙膏(注)漱口,匆匆擦了一把臉,又讓張石頭叫來早飯,與熊瑚坐在一起邊吃邊談。張大少爺問道:「熊姑娘,你給我介紹一下,你的父親熊廷弼熊公,在朝廷還有那些靠得住的朋友?我已經打算好了,先去和他們聯絡一下,壯大我們的實力,救你父親也更方便一些。」
「我父親在朝廷里的朋友?」熊瑚有些臉紅的答道:「我父親的脾氣很暴躁,和我大哥一樣,都是動不動就罵人,在朝廷里幾乎沒什麼朋友……你說什麼?有其女必有其父?你想討打是不是?」小聲嘀咕被熊瑚聽到的張大少爺趕緊賠禮道歉,熊瑚這才繼續說道:「而且就那麼幾個朋友,大部分都已經倒台失勢了,所以我們兄妹在京城裡才這麼處境艱難。」
「一個都沒有了?」張大少爺皺眉問道。熊瑚想了想,答道:「有還是有一個,他是工部的屯田主事,叫徐爾一,人很正直也很清廉,但官職不大,在朝廷里幾乎說不上話。對了,還有一個韓爌,他是前任朝廷首輔,可惜在我父親犯事以前,他因為門生觸犯國法被牽連,已經引咎辭職了,現在還回了鄉了。」
「咚!」張大少爺一頭栽倒在桌子上,苦笑道:「你這不是等於白說?一個下了台的前任朝廷首輔,一個管屯田的工部主事,能幫上我們什麼忙?」
「這能怪我嗎?」熊瑚羞紅着臉反駁道:「如果我爹象你那麼又奸又滑,在朝廷里還會沒有朋友黨羽?還會被葉向高、王化貞陷害入獄?我們兄妹幾個在京城,還會連告狀伸冤的地方都沒有?」
「算了,有一個在職的總比沒有強,起碼到時候他能幫忙上幾道奏章。」張大少爺懶得和熊瑚爭辯,又用筷子攪着米粥盤算道:「這麼說來,救你爹的事我已經靠不住別人了,只能靠我自己想辦法,只是,該用什麼辦法呢?」
「少爺,衙門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我們乾脆送銀子吧。」張石頭提議道:「我們多送一點銀子給九千歲,他一高興,說不定就會把熊老爺給放出來了。」
「有這麼簡單就好了。」張大少爺搖頭道:「上次去九千歲家裡的時候,我就已經試探過他的口風,他對熊大人好象是恨之入骨,非要殺熊大人不可。這樣的情況,光是送銀子,恐怕不行。」
「魏公公恨我爹入骨?」熊瑚驚訝問道:「不對啊,我爹和魏公公從來沒有過節啊?而且我爹在朝廷里是屬於楚黨,和魏公公一樣,都和東林黨是死對頭,我爹上一次入獄就是被東林黨的御史給參倒的,魏公公憑什麼要恨我爹?」
熊瑚的這個問題,其實張大少爺也曾向肖傳問過,肖傳則給出了三個答案,一是王化貞背叛東林黨投靠了魏忠賢,二是前期力保熊廷弼的楊漣是魏忠賢的眼中釘肉中刺,導致魏忠賢對熊廷弼恨屋及烏,第三個原因則是熊廷弼在下獄後,又幹了一件讓魏忠賢十分震怒的事,魏忠賢這才下定了殺熊廷弼的決心。不過張大少爺向熊瑚解釋了這幾個原因後,熊瑚又憤怒的叫嚷道:「胡說八道!這怎麼可能,我爹從天啟二年就一直關在天牢里,就算想得罪魏公公也沒機會,怎麼可能還去招惹魏公公?而且我大哥好幾次去天牢探望我爹,我爹還交代我大哥說,讓我們想辦法和魏公公的人拉好關係,請魏公公出面替他伸冤。」
「你爹真的說過這樣的話?」張大少爺大吃一驚。熊瑚白了張大少爺一眼,低頭紅着臉說道:「如果我爹沒說過這樣的話,你又不是魏公公的乾兒子,我會這麼輕易就原諒你臨清碼頭的事?別的不說,就憑你想對我欲行不軌,我就想砍了你!」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才和我在一起?」張大少爺有些委屈的問道。熊瑚粉臉更紅,本想嘴硬承認,可瞟見張大少爺神情失落,心頭不由一軟,說了一句實話,「也不全是,主要是你來京城以後老實了許多,又幫了我家不少大忙,所以我才原諒你的。」
「那就好,起碼你對我的印象有點好轉了。」張大少爺自嘲的苦笑,熊瑚把頭低得更低,只是後悔剛才說了實話。還好,張大少爺並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失落了片刻,張大少爺又開始琢磨起來,喃喃說道:「既然你爹還想求九千歲救他,那就證明你爹自己也不知道已經把九千歲徹底得罪了,可是這九千歲到底是最恨你爹那一點呢?如果能搞清楚這個原因,說不定就能化解九千歲和你爹的仇恨,讓九千歲收回殺你爹的決心……」
聽張大少爺嘀咕到這裡,熊瑚眼睛一亮,趕緊抬起頭來,催促道:「對,你快去問一下九千歲魏公公,他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麼恨我爹。」張大少爺果斷搖頭,答道:「不行,問了也沒用,九千歲未必會告訴我真相。」
「那怎麼辦?」熊瑚焦急問道。張大少爺三角眼一翻,冷笑說道:「沒關係,有人可以幫我們搞清楚九千歲的心中所想。」
「誰?」熊瑚驚喜問道。張大少爺笑得更加淫蕩,答道:「魏良卿,還有傅應星。——石頭,一會你去給他們兩個送兩張請貼,就說我為了慶祝殿試得中,請他們今天晚上去蘇淮院玩一晚上。」
「好。」張石頭一口答應。熊瑚卻漲紅着臉捏起了指關節,冷哼道:「蘇淮院?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沒辦法,我是為了救你爹才去的,平時我從來不去那些地方……饒命啊!我發誓我真沒去過,今天晚上也絕對不會去碰其她女人!」
……
決定了從魏良卿和傅應星嘴裡掏出消息,張大少爺主僕立即行動起來,先是去魏府給魏良卿和傅應星送了兩張請貼,然後又去看房子買宅院,忙活到了傍晚才又趕往蘇淮院準備招待魏傅二人。可到得蘇淮院一看,魏良卿和傅應星兩人早就在妓院裡摟着女人喝花酒了,一見張大少爺,魏良卿立即嚷嚷道:「張兄弟,你可不夠意思,你說好了請客,怎麼比我們這些客人來得還晚?」傅應星也叫嚷道:「對對,罰酒三杯,一杯都不能少!」
「二位兄長教訓得極是,小弟是該罰。」張大少爺滿臉歉意,趕緊斟滿三杯酒,瀟灑的一飲而盡。魏良卿和傅應星一起拍掌叫好,魏良卿招呼道:「張兄弟,快坐,本來今天早上我們倆兄弟還商量着打算請你喝花酒,慶祝你高中探花的,沒想到你倒先遞了請貼,可真是巧了。哈哈,兄弟你今天晚上可得再教哥哥們玩一個好花樣,上次你教的冰火九重天好是好玩,就是有點玩膩了。」
傅應星也笑道:「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張兄弟,舅舅今天散朝回家的時候和崔呈秀他們商量,打算保薦兄弟你出任翰林院編撰,這可是考中了狀元才能當的官。好傢夥,一上來就是從六品,要不了幾年,恐怕就要入閣拜相了。」
「多謝乾爹栽培,也多謝二位兄長眷顧。」儘管張大少爺並不在乎官職大小,可還是滿臉堆笑的感謝,又主動拿出二百兩的銀票,雙手捧到魏良卿和傅應星面前,笑道:「二位兄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二位兄長笑納。」
「哎喲,兄弟你這是幹什麼?簡直太客氣了,又請我們喝花酒又送東西,這叫哥哥們怎麼好意思?」魏良卿和傅應星嘴上客氣,雙手則迫不及待的接過銀票,笑得幾乎連嘴都合不攏,又迫不及待要求張大少爺舉杯痛飲,張大少爺本就想把他們灌得暈暈乎乎好套話,自然是一口答應,又不斷勸酒,插科打諢,直把魏良卿和傅應星哄得笑聲不斷,真箇把張大少爺當成了親兄弟看待。
喝了小半個時辰,魏良卿和傅應星也有六七分酒意,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張大少爺見時機已到,便乘機說道:「二位兄長,小弟今天請你們來這裡,除了慶祝殿試得中外,其實還有一個問題要請教二位兄長,還望二位兄長千萬賜教。」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魏良卿打着酒嗝擺擺手,傅應星也搖頭晃腦的說道:「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只要哥哥知道的,就一定告訴你。」
「魏大哥,傅大哥,我想打聽一下,熊廷弼究竟因為什麼得罪了乾爹?」張大少爺沉聲問道:「乾爹為了什麼一定要殺熊廷弼?」
「你問這個幹什麼?」魏良卿楞了一下。傅應星卻綠豆眼一轉,馬上淫笑道:「我知道了,張兄弟肯定是看上熊廷弼的女兒了,所以為了她來打聽消息吧?我早就聽楊六哥說了,兄弟你和熊廷弼的小女兒有些勾搭,怎麼樣?弄上床沒有?」
「傅大哥果然英明,一語中的。」張大少爺倒也爽快,坦然答道:「不錯,兄弟我是為了把那個小美人弄到手,所以才幫她一點忙的。兩位兄長,你們不會不成全兄弟的這件好事吧?」
「成全,成全,一定成全。」魏良卿、傅應星兩人和熊廷弼無冤無仇,又拿張大少爺的手軟,自然是毫不忌諱。當下魏良卿答道:「熊廷弼那個老東西得罪我爹的事,我是有聽說過,但究竟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兄弟你別急,大哥我雖然不知道,但我姐夫楊六奇肯定知道所有細節,改天我幫你問問他,再回來告訴你。」
「楊六奇?魏忠賢的女婿?」張大少爺眼珠子一轉,趕緊提議道:「魏大哥,傅大哥,那我們乾脆現在就把楊六哥請過來吧,讓兄弟自己問他如何?」
「現在?」魏良卿又是一楞,再看看窗外的天色,魏良卿便笑道:「不行,現在絕對叫不出來,我那個可憐的姐夫,估計現在正在我姐姐的房間裡罰跪吧!」傅應星也奸笑點頭道:「對,可憐的表姐夫啊,這些天表姐對他本來就不滿,要是知道他敢來這種地方,怕是要罰他跪上三天三夜了!」
「嘿,怎麼又是一隻母老虎?不過也不怪,娶着魏忠賢的女兒,想不當氣管炎也不成。」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嘴上則失望說道:「哦,原來是這樣。那這事就暫時算了,寧拆十座塔,不破一門親,咱們不能讓楊六哥夫妻不和。」
「對,對,是這個道理。」魏良卿和傅應星一起點頭,魏良卿又笑道:「兄弟放心,我給你指點一條明路——如果你想從我姐夫嘴巴里掏話,改天多買一些鹿鞭虎鞭什麼的給他送過去,保管他高高興興的全告訴你。哈哈,我姐姐肯定也會感謝你。」
「鹿鞭虎鞭?」張大少爺眼睛一亮,忙問道:「魏大哥,傅大哥,這麼說來,楊六哥夫妻不和,是因為那方面的事了?」
「除了那事,還能有什麼事?」魏良卿聳聳肩膀,笑道:「其實我姐夫和我姐姐以前的夫妻關係很好的,對我們兩兄弟也還不錯,只是這幾年姐夫因為幫父親掌筆批閱公文,太忙太累,所以那方面表現得差了一些,和我姐姐的關係當然就越來越差了。」
「嗨,魏大哥你怎麼不早說?我有辦法啊!」張大少爺一拍桌子,叫道:「魏大哥,傅大哥,別楞着了,快去把楊六哥請來這裡,我教他一手推油,包管他們夫妻和好如初!也包管楊六哥從此不再受半點的氣!」
註:刷牙子即牙刷,中國古代其實很早就有牙刷和牙膏的,南宋吳自牧描寫杭州生活的筆記體專著《夢粱錄》第十三卷寫道:「諸色雜貨中有刷牙子。」這『刷牙子』就是牙刷,為馬尾所制。同時北宋末年洪芻編的《香譜》,也收錄了十幾個牙膏配方,沉香牙膏就是其中之一,主要粘合劑為熟蜜——也就是說,如果那位朋友穿越回到了古代,千萬別想着賣牙膏牙刷就能發大財。
第三十九章
一團迷霧
魏良卿和傅應星把從人派回家後,足足花了一個半時辰才把楊六奇請到蘇淮院,而且進來的時候,楊六奇臉上還帶着兩道明顯是被指甲抓出來的血痕,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楊六奇看到魏良卿、傅應星和張大少爺三個流氓正在房間裡摟着女人喝花酒,馬上就氣不打一處來,衝着張大少爺等人吼了起來,「良卿,應星,張好古,你們三個傢伙是吃錯藥了?快三更了急匆匆的把我從被窩裡拉出來,你們想害死我啊?讓你們的姐姐知道我來這個地方,我還有命不?」
「姐夫,別生氣,別生氣。」已經喝得說話都大舌頭的魏良卿嘻笑,指着張大少爺說道:「別怪我們,是張好古這小子一定要我們把你請到這裡,你要是不爽想找人算帳,只管沖他去。」
「張好古?」魏良卿楞了一下,想發作卻又礙於面子和乾親關係不好亂罵,只能氣呼呼的說道:「張好古,恭喜你高中探花了,你找我有是事?」
「楊六哥,請坐,請坐下先喝一杯酒再說。」張大少爺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招呼楊六奇坐下。楊六奇卻不耐煩的答道:「多謝了,我從天戒,不飲酒。有話請快說,你乾姐姐脾氣暴,要是知道我在這個地方逗留,家裡就要鬧翻天了。」
「其實也沒什麼事……」張大少爺乾笑着還沒有說完,楊六奇就已經瞪着眼睛吼了起來,「沒什麼事你叫我來幹什麼?你當我和你一樣閒?老泰山的公文全是我掌筆,你知道我一天要批閱多少公文奏章?要寫多少字?我一天才能睡幾個時辰?」
「楊六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張大少爺也沒想到楊六奇的脾氣會急噪到這地步,開始準備好的婉轉說辭也沒機會說出口,無奈之下只好硬着頭皮說道:「事情是這樣,小弟聽魏大哥和傅大哥說,楊六哥你為了公務操勞,累壞了身體,小弟實在心疼,就把楊六哥請到這裡,想向楊六哥進獻一門修真密術,幫助楊六哥外煉肉身,內煉精氣神,固本培元,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哦,那是什麼修真密術?管用不?」楊六奇的口氣終於有些放緩。不曾想魏良卿和傅應星卻笑得差點打起滾來,一起指着張大少爺嚷嚷道:「好你個張好古,還真能吹,一門討好女人的房中術,你敢吹是固本培元、強身健體,還內煉什麼外煉什麼……哈哈哈哈。」
「討好女人的房中術?」魏良卿和傅應星的話正好戳到楊六奇心頭上那塊最疼的傷疤,導致楊六奇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最後黑着臉拂袖離去,絲毫不理會張大少爺的挽留解釋,三下兩下就衝出了蘇淮院。張大少爺無奈,只得回到房間向傅應星和魏良卿埋怨道:「魏大哥,傅大哥,有你們這麼說話的嗎?討好女人的房中術,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啊。這下好了,楊六哥肯定恨上我了。」
「不好意思,實在是你說得太搞笑了。」傅應星捂着肚子笑着答應。那邊魏良卿也笑得肚子都疼了,安慰道:「沒事,他就那脾氣,改天我幫你向他解釋一下,保證他不會給你小鞋穿。」
「唉,我倒不是怕他給我小鞋穿,主要是我急着想他打聽事情。」張大少爺唉聲嘆氣的說道。可張大少爺的話還沒有說完,楊六奇就又臉色蒼白的沖回了房間,剛進門就又慘叫道:「你們三個混球!我被你們害慘了!」
「怎麼了?」張大少爺和魏良卿、傅應星一起納悶問道。楊六奇殺豬一樣慘叫道:「你們的姐姐派了她的丫鬟跟蹤我,剛才我出門的時候,她的貼身丫鬟剛好上轎走了,肯定是回去給你們的姐姐報信了!天哪,這可怎麼辦啊?」
魏良卿和傅應星也是臉色大變,一起驚叫道:「真的?姐姐不會告訴父親或者親自殺到這裡來吧?」張大少爺則眼睛一亮,趕緊一拉楊六奇的袖子,湊到楊六奇耳邊低聲說道:「楊六哥,你別怕,這會幹爹肯定已經睡了,姐姐一時半會還告不了狀。你快把我的法子學幾招回去,只要把姐姐侍侯好了,你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事情到了這步,楊六奇也沒了其他辦法,只好咬着牙點頭說道:「好吧,死馬當活馬醫了,你快教我。」張大少爺也不遲疑,趕緊把自己從日本愛情動作片上學來的男式推油手段在楊六奇耳邊低聲說了幾手,楊六奇用心記住,趕緊撒腿就跑,回家去向老婆賠禮解釋。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生怕張大少爺的招數失效,惹來魏忠賢的女兒找上門算帳,不敢留在蘇淮院裡,和張大少爺另約了時間一起打炮也是趕緊開溜;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也怕熊瑚學楊六奇的老婆在暗中監視,結了帳就領着張石頭匆匆趕回客棧休息,一夜無話。
……
「張兄弟,張兄弟,醒醒,快醒醒。」第二天上午,折騰了半夜的張大少爺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被一個比較熟悉的聲音叫醒。張大少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看,卻愕然發現叫醒自己的人竟然是魏忠賢的女婿楊六奇!而楊六奇臉上的表情也明顯和昨天晚上不同,滿臉的春風笑容,說起話來也非常的和藹有禮貌,「哈哈,張兄弟,六哥來向你道謝了,昨天晚上你教我的幾手還真管用。」
「楊六哥,兄弟沒騙你吧?」張大少爺恍然大悟,爬起來笑眯眯的問道。楊六奇笑得更是開心,點頭象雞啄米,「管用,管用,你姐姐都三年沒給我做過早飯了,今天早上一起來就主動下了廚房,親自給我熬了一鍋雪雞西米粥。哈哈,你姐姐還叫我感謝你,讓你多教我幾手修真密術。」
「好說,好說,楊六哥的吩咐,小弟那敢不聽。」張大少爺連聲答應,很爽快的把自己記得的幾手全教給了楊六奇,楊六奇怕自己忘記,還專門叫張石頭拿來紙筆記下。好不容易等張大少爺說完,楊六奇先將修真秘籍小心翼翼的吹乾收好,這才向張大少爺微笑道:「張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乘着現在老泰山去上朝了,我有點時間,說吧,想求六哥替你幹什麼?或者想要個什麼官職,六哥一定盡力替你安排。」
「六哥如果是爽快人。」張大少爺嘻嘻一笑,向張石頭使一個顏色,張石頭會意,立即捧出早就準備好的兩百兩銀票放在楊六奇面前,躬身退出房外。楊六奇佯做驚訝道:「張兄弟你這是幹什麼?你幫六哥夫妻和好,六哥就已經感恩不盡了,還怎麼好意思收你銀子?收回去,收回去。」
「六哥,千萬不要客氣,其實兄弟我也不求你什麼,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張大少爺壓低聲音,緩緩問道:「兄弟我只想知道,乾爹他老人家為什麼要想殺熊廷弼?這事情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
「你問這個幹什麼?」楊六奇先是一楞,又隨即明白過來,低聲問道:「難道你真的看上熊廷弼的女兒了?想要救熊廷弼討好她?」張大少爺倒也爽快,直接點頭承認,「楊六哥聖明,正是如此,所以小弟才挖空心思的想請六哥幫忙,請六哥務必成全。」
「唉,你這小子啊,真是不知死活了。」楊六奇惋惜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反正讓你知道一些內情還更好些,起碼讓你死了這條心——告訴你吧,你想救熊廷弼,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
「為什麼?」張大少爺追問道。楊六奇看看左右,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說道:「老泰山想殺熊廷弼,其實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老泰山想借熊廷弼的案子,把東林奸黨的一些人拖下水,主要是想讓熊廷弼承認自己賄賂楊漣和左光斗這些東林奸黨,把這些東林黨給收拾了,事成之後,老泰山就要殺熊廷弼滅口。第二個原因是熊廷弼上次涮了老泰山,熊廷弼讓汪文言對老泰山說,準備用四萬兩銀子買命,可老泰山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說了好話以後,熊廷弼卻又一兩銀子都沒拿出來,老泰山大怒之下,當然要殺熊廷弼出氣了。」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乾爹這麼恨熊廷弼,原來是熊廷弼答應送銀子又沒送啊。」張大少爺恍然大悟。楊六奇點頭,苦笑答道:「也不知道這個熊廷弼是瘋了還是傻了,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拿老泰山開涮,簡直就是叫花子端碗進茅廁——找死!」
「不對啊?熊廷弼真有這麼傻嗎?」被楊六奇無意一提醒,張大少爺忽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熊廷弼都下了天牢判了死刑了,怎麼還可能拿魏忠賢開涮?而且熊瑚也曾經說過,熊廷弼本人向兒子交代說,要想救他就得走魏忠賢的門路,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張兄弟,其實想殺熊廷弼的人絕對不只是老泰山,在朝廷里和民間也有人巴不得他早點死。」看在張大少爺幫了自己大忙的情況下,楊六奇索性買一送一,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說了出來,「知道王化貞不?其實丟失遼東的罪魁禍首是他,這點我們知道,老泰山知道,東林黨的人也知道——可他王化貞是前任首輔葉向高的門生,當遼東巡撫也是東林黨的人全力舉薦的,葉向高本人又是東林黨元老黨魁,東林奸黨為了葉向高的面子和不受牽連,當然得力保王化貞了,所以當時掌管三法司的東林奸黨刑部尚書王紀、左都御史鄒元標和大理寺卿周應秋,一口咬定熊廷弼的罪責比王化貞大,硬是把熊廷弼給拉進了這個案子。」
「王紀,鄒元標,周應秋。」張大少爺咬牙切齒的記住了這三個名字。那邊楊六奇又低聲說道:「而且我還聽到一些消息,民間有一些人正在為王化貞上下活動,想保住王化貞殺掉熊廷弼,又出錢又出力,十分的熱心,朝廷里已經有不少中立的言官御史收了他們的銀子,所以在朝廷上,幾乎沒有一個人幫熊廷弼說話了。」
「嘿,我這個未來老泰山仇人還真不少,就連民間都有人出錢出力想搞死他。」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又問道:「楊六哥,那你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沒查過。」楊六奇一聳肩膀答道:「這些人想殺熊廷弼,老泰山也想殺熊廷弼,所以我們的人就沒去仔細調查,我只知道他們是通過楊淵、姚宗文的路子和朝廷里的官員取得的聯繫,出面辦事的人是王化貞的親戚家人。」
「楊淵?姚宗文?」張大少爺又暗暗記住了這兩個名字。那邊楊六奇站了起來,拍拍張大少爺的肩膀說道:「張兄弟,六哥得走了——你記住一點,如果你鐵了心想為熊廷弼活動,就千萬別直接把事情捅到皇上那裡,老泰山最恨的就是這點!要想救熊廷弼,你首先得說服老泰山回心轉意。至於六哥這邊你放心,能瞞的我盡力替你瞞着點,也會盡力幫你說點好話。」
「多謝六哥,六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沒齒難忘。」張大少爺連聲道謝,心裡卻異常的糊塗,「這事情不對啊,熊廷弼為什麼要耍魏忠賢?沒道理啊?而且他如果真的想向魏忠賢行賄買命,為什麼不讓兒子出面?偏偏要讓一個東林黨的汪文言去辦?難道這個汪文言……?」
註:《明史》列傳第一百四十七原文:二月逮化貞,罷廷弼聽勘。四月,刑部尚書王紀、左都御史鄒元標、大理寺卿周應秋等奏上獄詞,廷弼、化貞並論死。後當行刑,廷弼令汪文言賄內廷四萬金祈緩,既而背之。魏忠賢大恨,誓速斬廷弼。及楊漣等下獄,誣以受廷弼賄,甚其罪。已,邏者獲市人蔣應暘,謂與廷弼子出入禁獄,陰謀叵測。
第四十章
幕後真兇
「什麼?我爹說要送給九千歲四萬兩銀子買命?」熊瑚跳了起來,漲紅着臉叫道:「胡說八道!這根本不可能!先不說我爹從來沒向我哥哥提起過這件事,就算我爹有這個心打算這麼做,我家就是砸鍋賣鐵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來,上那裡去找四萬兩銀子送給九千歲?」
「你肯定?」張大少爺語氣難得的嚴肅,向熊瑚問道:「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大哥究竟有沒有說過這件事?這可是營救你爹的關鍵,你千萬不能搞錯了。」
「絕對沒有!」熊瑚斬釘截鐵的搖頭,又嘟噥道:「四萬兩銀子,聽着就讓人害怕。我爹除非把我賣了,否則上那裡弄這麼多銀子?」
「把你賣了?」張大少爺上下打量一通身材婀娜的熊瑚,奸笑道:「市面上生豬才二十多文錢一斤,你恐怕還沒有一百斤吧?得,吃點虧就算你有一百斤,一百斤兩千多文,官價一兩銀子兌換一千文銅錢……」
「我宰了你!」張大少爺的帳還沒算完,粉臉紅到脖子根的熊瑚就已經張牙舞爪的撲上來,掐住張大少爺的脖子咬牙切齒的問道:「怎麼,你打算把我當生豬賣?還是打算把我當生豬買?」只可惜熊瑚暴怒之中掐得太緊,張大少爺才沒把打算當生豬買心裡話說出來。還好,就在張大少爺即將被熊瑚掐斷脖子的時候,被張大少爺派出去辦事的張石頭回來了,推開門一看熊瑚正大半個身體壓在張大少爺身上,嚇得張石頭又趕緊大叫,「少爺,熊小姐,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
「好了,別鬧了,張石頭來了。」張大少爺努力掙扎,總算是把臉紅耳赤的熊瑚從身邊趕開,又向張石頭問道:「石頭,怎麼樣?事情辦成沒有?」
「辦成了。」張石頭從懷裡掏出兩張紙,解釋道:「肖大人帶着我花了七十兩銀子,五十兩給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許大人,二十兩給掌管文書的書辦,總算是把汪文言的詳細履歷和家裡的情況給拿到手了。本來我還想送給肖大人五十兩,可他沒要,還說叫你下次請他喝酒就行了。」
「肖傳,夠意思。」張大少爺打個清脆的響指,很是滿意。熊瑚卻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你花錢買汪文言的履歷幹什麼?錢多得沒地方放了?」張大少爺不答,只是向張石頭命令道:「石頭,念來給我聽聽。」
「是。」張石頭答應一聲,展開文書念道:「汪文言,又名汪守泰,神宗萬曆二年生於,南直隸徽州府歙縣(今安徽歙縣),布衣無功名。初為歙縣獄吏,因急俠好義,綽號小宋江,後因脅迫女囚為妓事發,逃入京城投奔刑部郎中于玉立,又經于玉立推薦,投入時任太子伴讀的宦官王安門下,獲王安賞識,與楊漣、左光斗、魏大中等東林黨人過從甚密,又捐銀三百兩買到監生身份,步入仕途。萬曆四十三年,汪文言得內閣首輔葉向高賞識,舉薦為內閣中書舍人……」
「慢着。」張大少爺打斷張石頭的話,又問道:「葉向高?是不是王化貞的那個座師葉向高?」
「是。」張石頭如實答道。張大少爺面露奸笑,點頭道:「這就對了,石頭你再看看,葉向高為什麼會賞識汪文言?」
張石頭又翻了翻謄抄來的東廠情報記錄,答道:「因為汪文言用計離間了和東林黨抗衡的朝廷齊黨、浙黨、楚黨,讓他們內訌分裂,使得東林黨在朝廷一家獨大,為東林黨立下了汗馬功勞,葉向高是東林黨元老,所以才賞識舉薦他。不過汪文言用的是什麼計策,東廠也沒記錄。」
「熊瑚,我沒記錯的話,你爹好象是楚黨吧?」張大少爺向熊瑚問道。熊瑚點頭,答道:「我家的祖籍是在湖北江夏,所以我爹在朝廷里是楚黨。」張大少爺微笑點頭,又向張石頭做個手勢,讓他繼續念下去。
「泰敞、天啟年間,汪文言在外廷倚仗劉一燝,在內宮靠王安撐腰,涉入紅丸案。」張石頭繼續念道:「天啟元年九月,王安死,又遭浙黨官員順天府丞邵輔忠、齊黨官員梁夢環先後彈劾,汪文言削職下獄,後經葉向高營救,無罪釋放並官復原職,邵輔忠與梁夢歡懼怕報復,遂投入九千歲門下自保。天啟四年,韓敬造東林點將錄,將汪文言列為東林地賊星。」
「慢着。」張大少爺又打斷了張石頭,問道:「天啟元年到天啟四年這幾年時間裡,汪文言的記錄怎麼是空白?有沒有他牽涉進熊廷弼案的記錄?」
「沒有,鎮撫司和東廠都沒有這方面的記錄。」張石頭翻着文書答道。張大少爺冷笑道:「撇得還真乾淨,但很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我張大少爺。算了,不用念了,放那裡我自己看吧。」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熊瑚越聽越是糊塗,疑惑問道:「你幹嘛要去調查這個汪文言?他和我爹的案子到底有什麼牽連?我記得我家和他無冤無仇啊?」
「剛才我沒有告訴你,你可知道對九千歲說你爹準備送給九千歲四萬兩銀子的人是誰?就是這個汪文言!」張大少爺冷笑連連,「還有,汪文言是和你們熊家無冤無仇,可葉向高卻對他有知遇之恩和營救之恩!這個葉向高又是誰——陷害你爹的王化貞的座師!當初王化貞為什麼能當上遼東巡撫,就是因為葉向高和東林黨力保!你把這些串在一起想一想,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調查汪文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