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18章
吳老狼
「何事?」鄒元標問道。張大少爺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一邊解釋道:「南皋先生,你恩賜墨寶,讓晚生父子二人宿願得償,晚生無以為報,這是晚生的一點心意,望南皋先生千萬不……」
「張好古,你又想幹什麼?」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鄒元標銀白的鬍鬚就已經翹了起來,怒喝道:「難道你還想讓老夫把你打出去。」
「南皋先生,別誤會。」張大少爺趕緊打開油紙包,拿出其中之物,解釋道:「小生準備進獻南皋先生的,絕對不是污濁不堪的孔方之物,而是,一本書。」
如果說,假如張大少爺拿出的是一疊銀票,那麼不用說,鄒元標鐵定提起拐杖就把張大少爺打出去;或者說,張大少爺拿出的是什麼宋版朱子或者唐版孟子之類的絕世稀品,那麼鄒元標雖然不至於把張大少爺打出家門,但也絕對不會給張大少爺一點點好臉色和好聲氣。可是張大少爺拿出那本還在散發着墨汁芳香的線裝書冊後,鄒元標卻情不自禁的手扶竹杖站了起來,失魂落魄盯着那本嶄新書冊,顫抖着嘴唇,喃喃念道:「鄒南皋詩集?這是老夫的詩集?」
「不錯,這正是南皋先生的詩集。」張大少爺點頭,手捧詩集無比恭敬的答道:「不瞞南皋先生,這本詩集中收錄的南皋先生詩詞,是晚生和一位國子監的朋友費盡心血編撰而成,晚生又聘請了高手匠人連夜雕刻木版,連夜印製了準備進獻給南皋先生,以便南皋先生傳世之用。這是樣本,請南皋先生過目,檢查疏漏,如果南皋先生滿意,晚生立即就讓工匠大量印製,廣傳天下。」
說罷,張大少爺將那本《鄒南皋詩集》雙手高舉過頭,捧到鄒元標面前。而鄒元標手中的竹杖砰然倒地,花了很大力氣才抬起雙手,顫抖着從張大少爺手中接過那本厚厚的詩集,細細翻看,看着看着,鄒元標渾濁的老眼中不知不覺已經流出了兩行淚水,哽咽着喃喃說道:「這是老夫的詩集,這是老夫的詩集,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自己的詩集問世……」
「父親,請小心。」鄒德淇見鄒元標身體搖搖晃晃,生怕老父親過於激動,摔倒受傷,趕緊上去攙住鄒元標。不曾想鄒元標卻一把推開鄒德淇,撲通一聲向張大少爺雙膝跪倒,嚇得本已經站起的張大少爺趕緊又跪下,驚叫道:「南皋先生,你這是幹什麼?你想折死晚生麼?」
「探花郎,老夫得感謝你啊。」鄒元標放聲大哭起來,老淚縱橫的說道:「不瞞探花郎說,老夫今年已經七十有五了,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在臨死之前,老夫最大的心愿就是將平生所做詩詞文章編撰成冊,印成書籍留於子孫後代,可老夫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拿什麼去刻木版?去印書籍?老夫一直以為,這一輩子怕永遠看不到自己的詩集了,只能讓後世子孫去代老夫完成心愿,沒想到探花郎……探花郎你……」說到這裡,鄒元標已經是泣不成聲,只是拼命的向張大少爺磕頭。
「探花公,多謝你為家父完成夙願,請受鄒德淇一拜。」鄒德淇也是淚流滿面的雙膝跪倒,向張大少爺磕頭致謝。嚇得張大少爺趕緊還禮,連道:「南皋先生請起,德淇兄請起,這是晚生應該做的,這是晚生應該做的。」
好說歹說,張大少爺總算是把鄒元標父子給勸了起來,因為天色已晚,激動萬分的鄒元標又提出留張大少爺用飯,心懷叵測的張大少爺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應。當下鄒德淇下廚吩咐妻子做飯,又親手捧來茶杯,為張大少爺獻茶,鄒元標則一邊陪着張大少爺閒聊,一邊愛不釋手的翻看自己的詩集,不時還低吟幾句,抹抹眼角。又過了許久後,鄒元標這才無意中發現張大少爺剛才放在桌上的油紙包里還有一本書冊,便順手拿起來一看,卻見此書名為——《遼東傳》!
「張探花,這本書是?」鄒元標舉書問道。張大少爺等的就是這句,趕緊答道:「回稟南皋先生,這本書是晚生在書印局時隨便買的,眼下遼東戰事緊急,晚生想通過這本書多了解一些遼東情況,他日若是聖上有差,晚生也不至於毫無答對,束手無策。」
「哦,原來如此,探花郎的報國之心,果然不差。」鄒元標點頭,讚許的說道:「大明官員之中,人人畏遼東如虎,舉凡出任遼東官職,無不視之為刀山火海,膽戰心驚,更有甚者,寧願辭官不做也敢去遼東上任。唉,也只有張探花你,還一直把遼東的戰事掛在嘴邊。」
「鄒大人所言極是,自萬曆三十六年以來,歷任遼東經撫,確實沒有一個能夠善終。」張大少爺嘆氣道:「就好象那個熊廷弼熊大人吧,兩次出任遼東經略使,卻兩次被打入死牢,有了這樣的榜樣,大明官員怎麼還不能視遼東如虎?」說到這,張大少爺仿佛很無心的隨口問道:「對了,鄒大人,晚生聽說在這幾天,朝廷里正好有幾個官員叫嚷着要將熊廷弼即刻抄家處斬,不知可有此事?」
「有這事,主要是楊淵和馮三元他們幾個。」鄒元標點頭承認。張大少爺又迫不及待的問道:「那麼鄒大人,你是三堂會審熊廷弼的主審官,對此又是什麼意見呢?」
「還沒決定,打算先看看情況再說。」鄒元標隨口答道。張大少爺則非常憤怒的說道:「鄒大人,我認為你老不應該在這個案子上保持沉默,而是應該站出來撥亂反正、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堅決反對將熊廷弼立即處斬!」
「為什麼?」鄒元標好奇問道。張大少爺更加憤怒的說道:「鄒大人,你想想,熊廷弼一案,當年是你老親自審理,親自定罪——現在楊淵和馮三元卻橫插一手,這算什麼意思?熊廷弼是鄒大人你定的秋決之刑,楊淵和馮三元卻要求將熊廷弼即刻處斬,難道他們認為你老當年審判不公,定的罪太輕了?所以想把這個案子翻過來,改正你老當年的失誤?」
鄒元標面無表情,半晌才哼道:「老夫所斷之案,上對得起天地朝廷,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他們想重新翻案,先過了老夫這關再說!」
「謝天謝地,這關總算過了。」張大少爺鬆了口氣,但張大少爺也絲毫不敢鬆懈——鄒元標吃的鹽比張大少爺吃的米還多,張大少爺這手激將計是否已經被鄒元標看破,張大少爺自己心裡也沒底。所以張大少爺眼珠一轉,馬上又說道:「在晚生看來,熊廷弼確實該死——當年的廣寧之戰,王化貞雖然丟了廣寧,也丟了遼東的十四萬大明精銳,可熊廷弼手裡還有五千大明士兵啊,如果組織得好,說不定還能重新奪回廣寧,大破建奴的三萬大軍……」
「五萬,當時建奴的軍隊有五萬。」鄒元標糾正道。張大少爺趕緊改口,「多謝南皋先生指點,晚生說錯了,是五萬建奴——建奴那五萬大軍,雖然剛剛拿下了廣寧城,又殲滅了王化貞的十四萬精銳,士氣正盛,可熊廷弼如果把他手裡五千軍隊派出去,未必就沒有可能以弱勝強,以寡敵眾!可熊廷弼呢,卻偏偏把五千軍隊交給王化貞殿後,自己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錯過了這個反敗為勝的良機,致使遼東全境淪入建奴之手——南皋先生把他和王化貞定為死罪,一點都沒冤枉他!」
鄒元標默然無語,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道:「丟失遼東,王化貞罪責更大,但熊廷弼也難辭其咎,當年老夫定罪之時,也是把王化貞列在熊廷弼之前。」張大少爺馬上接口說道:「是啊,所以楊淵和馮三元這些人才用心險惡,故意設計,想先殺罪責稍輕的熊廷弼,卻不殺王化貞——到那時候,熊廷弼案是南皋先生你老定的,史書上記得明明白白,可罪責稍輕的熊廷弼卻先被抄家問斬,這一點記到了史書上,後人又會怎麼評價你南皋先生?」
鄒元標枯瘦的臉上肌肉抽搐幾下,很快就咬牙切齒的說道:「探花郎所言極是,這件事情,老夫是不能坐視不管!嗬,想讓老夫背上千古罵名,他們做夢!」
……
在鄒元標吃完了粗茶淡飯,張大少爺捧着鄒南皋老人的墨寶,溜達溜達就出了羊皮胡同,到了胡同口找到僕人張石頭和小鋪子一問,這才知道劉若宰和余煌已經回到會館更衣休息去了,張大少爺感慨萬分,道:「難得的兄弟啊,石頭,小鋪子,以後你們得把他們當我一樣尊敬,不得有誤!對了,熊瑚和陸萬齡到那去了?」
「熊小姐帶着秀兒找地方給你熬薑糖水去了。」張石頭答道:「至於陸公子,他說京城的冷雨太毒,你被淋了那麼久,肯定會着涼,光靠薑糖水恐怕不夠,所以他去了生藥鋪,準備給少爺你抓一些驅除寒濕的藥材,晚上熬成藥湯給你洗腳,再親自用他家祖傳的獨門手法給你按摩腳底。」
「切!他又不是美女,腳底按摩最好還是讓熊瑚來。」張大少爺不屑的哼了一句,又大模大樣的說道:「再說了,少爺我的身體這麼壯實,淋一場雨算得了什麼……」話還沒說完,張大少爺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人也軟綿綿的歪了下去。
「少爺,你怎麼了?」張石頭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張大少爺,再去摸張大少爺的額頭檢查,額頭滾燙如火。
……
前面說過,咱們的張大少爺兩輩子都是嬌生慣養,身體比較嬌弱,前幾天殿試前的故意折騰雖然陰錯陽差的沒有病倒,卻也落下了病根,這一次又被太陽暴曬冷雨暴澆,張大少爺終於抗不住躺了下來,而且一躺就是一天一夜,發着高燒盡說胡話,一直昏迷不醒。但張大少爺這一場病也不是白病,至少姚宗文一伙人和他們幕後主使的計劃就被張大少爺給徹底破壞了……
一錘定音的畫面就出現在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大明天啟五年三月十九的早朝上,當時早朝開始後,姚宗文、楊淵和馮三元等一幫子官員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藉口遼東軍情緊急,建奴蠢蠢欲動,必須立即拿熊廷弼開刀問斬,以敬效尤,同時鼓舞遼東軍民士氣。而明熹宗自然少不得諮詢其他朝臣的意見,可大大出乎意料的事,一直叫嚷着要殺魏忠賢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竟然回稟道:「皇上,熊廷弼雖罪不容赦,但三堂會審定的是秋決之刑,倘若加刑,有違法典,也有傷天和,所以奴婢認為,還是等到秋決再說吧。」
「哦,忠賢你也認為熊廷弼不宜即刻問斬啊。」明熹宗點點頭,又轉問三法司的意見。魏忠賢則在肚子裡嘀咕道:「崔呈秀和楊六奇說得對,現在就殺了熊廷弼,也就沒了藉口繼續拉其他東林奸黨下水,最好還是拖到秋決,說不定又可以借着熊廷弼的案子把幾個東林奸黨弄下大牢去。」
魏忠賢的話本來已經夠讓人出乎預料,可是接下來東林黨元老鄒元標的話卻讓所有人更加傻眼——鄒元標大聲說道:「回稟皇上,如果要即刻處斬熊廷弼,那老臣請皇上先剮王化貞!遼東之罪,王化貞大於熊廷弼,這點早已是朝廷公論,從古至今,那有先殺從犯後斬主犯的道理?現在熊廷弼已定秋決之刑,倘若額外加刑,那王化貞勢必也得加刑,所以老臣認為,要麼就維持原判,待到秋決再處斬熊廷弼!要麼就同時處決熊廷弼與王化貞,而且王化貞至少得加到腰斬一刑!否則的話,朝廷綱紀何在?大明法典的顏面何存?」
閹黨老大魏忠賢和東林黨元老鄒元標都異口同聲的反對立即處斬熊廷弼,金鑾殿上的魏黨官員和東林黨官員自然是紛紛附和,贊成自己老大或者老師的意見,而那些被姚宗文一夥收買了的官員見勢不妙,趕緊也是臨陣倒戈,或是站到魏黨一邊,或是跳出來引經據典的擁護鄒元標。只剩下姚宗文、楊淵和馮三元幾個殺熊核心大眼瞪小眼,戰戰兢兢又無可奈何。見此情景,本來就沒什麼主見的明熹宗自然是出來一錘定音了,「好吧,既然諸位愛卿都反對現在就把熊廷弼問斬,那就等到了秋決再說吧。散朝」說罷,明熹宗又在肚子裡補充一句,「朕還得去木匠活呢。」
本來已經傾向於立刻處死熊廷弼的大明朝廷議論忽然轉向,差不多是異口同聲的反對即刻處死熊廷弼,面對這樣的結果,最鬱悶的不是熊廷弼的老仇人姚宗文、楊淵和馮三元一伙人——而是站在他們背後遙控指揮的陳文范!花了許多銀子卻連一個水花都沒砸起來,暴跳如雷的陳文范立即聯想起張大少爺和鄒元標的故事來,狡詐絲毫不在張大少爺之下的陳文范第一直覺就是——這肯定是張好古搞的鬼,蠻子朝廷里,能夠同時拉到閹黨和東林黨元老鄒元標幫忙的人,除了蠻子皇帝恐怕就只有這個張好古了!
「傳令下去,即刻調查張好古的落腳處。」陳文范咬牙切齒的命令道:「找到了他的下落,不惜一切代價,殺——無赦!」
宿敵陳文范下了必殺令,欲知咱們的張大少爺小命如何,請看下章。
第四十六章
客棧遇刺
「我不要留豬尾巴!不要——!」伴隨着一聲鬼哭狼嚎般的嘶喊,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張大少爺騰的一下從床上起來,張牙舞爪的揮舞擺手大叫大喊,「我不要當奴才,我不要留辮子,我不要給滿韃子當狗……!」
「少爺,你終於醒了,小的都快急死了。」張石頭和小鋪子頭兩個衝到床前,扶住險些摔下床的張大少爺。後面熊瑚主僕和陸萬齡也跟了過來,關心的分別問道:「狗少,你怎麼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探花郎,你那裡不舒服?小生略通醫術,請讓小生為你把脈。」
「石頭?瑚瑚?陸年兄?」張大少爺迷迷糊糊的認出眼前數人,這長舒了一口氣,頹喪道:「嚇死我了,原來剛才是做了惡夢了。」
「少爺,你膽子歷來就大,做了什麼惡夢會嚇成這樣?」張石頭驚訝問道。張大少爺搖搖頭,答道:「我夢到建奴的軍隊殺進了山海關,把我們全部給抓住了,建奴多爾袞拿着一把剃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剃頭髮留尾巴,給他當狗,否則的話就要先殺你們,後殺我……」說到這裡,張大少爺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對了,熊大人的事情怎麼樣了?有沒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熊瑚含淚答道:「陸公子去打聽了,今天的廷議已經出來了,九千歲魏公公和鄒元標鄒大人都反對把我爹立即處斬,朝廷里的絕大部分官員也附議,皇上就頒布了聖旨,我爹的事等到了秋決再說……」說到這裡,熊瑚輕輕的看了張大少爺一眼,紅着臉把剩下話咽回肚裡。
「那就好,那就好。」張大少爺又鬆了一口氣,無力躺回床上,喃喃道:「還有希望,只要再給我幾個月時間,我就一定能想辦法把熊廷弼給救出來,滿韃子想入關,做夢!」
「少爺,別管那些閒事了,你還是先把藥喝了吧。」張石頭又把張大少爺給扶了起來,又伸手去端藥。那邊熊瑚趕緊搶過藥碗坐在床沿,又拿來調羹,一勺一勺餵到張大少爺嘴邊,已經一天一夜水米未進的張大少爺貪婪綴吸,差點被嗆到,熊瑚忙阻止道:「喝慢點,沒人和你搶,喝完了藥,我再給你餵米粥。」
喝下了一碗湯藥和一碗米粥,張大少爺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高燒也完全的退了,能夠斜坐在床頭喘氣休息,已經在張大少爺身邊守侯了一天一夜的張石頭和熊瑚等人這才完全放下心來。當下熊瑚吩咐道:「張石頭,陸公子,你們都累了,去隔壁房間休息吧,這裡有我一個人就行了。」張石頭和陸萬齡等人當然不會打擾熊瑚和張大少爺單獨相處,全都答應一聲離去,留下張大少爺和熊瑚在房間裡單獨相處。
熊瑚很快就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後,熊瑚反倒找不到任何話和張大少爺說,只能紅着臉坐在張大少爺床邊,低着頭一言不發。看到熊瑚這個模樣,往日裡油腔滑調的張大少爺居然也有些感覺不好意思,琢磨了半天都找一個話頭和熊瑚說話。一時間,房間裡安靜異常,連彼此之間的呼吸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過了許久,張大少爺咬咬牙,伸手張臂去攬熊瑚,手掌碰到熊瑚那纖細柔軟的腰肢時,熊瑚的嬌軀就象是觸電一樣抖動了幾下,但最後熊瑚還是順從的依偎進了張大少爺懷裡,閉着眼將滾燙的臉頰貼到張大少爺胸膛上,傾聽着張大少爺那急促的心跳。
「瑚瑚,我昏睡了多久?」張大少爺溫柔的問道。熊瑚低聲答道:「已經一天一夜了。」
「這麼久?那你一直守在我身邊了?」
「嗯。」
「你一天一夜不回家,就不怕你的兩個哥哥又罰你跪?」
「不怕,你為了我,可以做那麼多,我為什麼就不能為你做一點事?」
「傻丫頭,你現在該知道我對你的心了吧?」
「嗯,知道了。」
「那你現在願意嫁給我了吧?」
「……」
張大少爺問一句,熊瑚的俏臉就紅一分,問到最關鍵的這句時,熊瑚就乾脆臉紅到了脖子根,閉着杏眼一言不發,整張臉也幾乎完全埋進張大少爺懷裡。張大少爺有些着急,又問道:「瑚瑚,你怎麼不說話?」熊瑚臉更紅,只是在心中暗罵張大少爺平時比猴還精,這種事上卻比豬還笨。過了許久,熊瑚才用蚊子哼一樣的聲音哼道:「如果我不願意,光憑你對我動手動腳這一點,我就能把你砍了。」
「這麼說,你願意了?」張大少爺扶直熊瑚,盯着她的俏臉,驚喜問道。熊瑚的粉臉紅成了一塊豬肝,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不管你最終能不能救出我爹,我都願意。」張大少爺大喜過望,一把又把熊瑚抱進懷裡,低頭就要去吻熊瑚櫻唇,熊瑚羞澀難當,卻不拒絕,只是紅着臉閉緊眼睛,慢慢將紅唇嘟起,主動獻吻,四唇相對,逐漸接近……
「好恩愛啊。」眼看張大少爺即將夙願得償時,窗戶外面忽然響起一個陰森森的冷笑聲,一下子打斷了這對苦命鴛鴦的親熱。嚇得熊瑚一下子從張大少爺懷裡跳了起來,紅着臉驚叫道:「什麼人?」
「你曹爺!」冷哼聲中,四個蒙面黑衣人手提刀劍,接二連三的從窗外跳了進來。為首那蒙面人舉起雪亮鋼刀,操着一口標準的京城口音大叫道:「張好古狗賊,你做惡多端,報應到了!我是被你陷害入獄的王洽王大人的朋友,今天來給王大人報仇!」
「王洽派來的?」張大少爺一驚,心說王洽是因為我被張瑞圖參倒不錯,可他的罪名不大啊,最多也就是罷官免職,至於派人來殺我嗎?為首那蒙面人則絲毫不給張大少爺機會多想,把鋼刀一揮就沖了上來,吼道:「兄弟們,砍死這兩個狗男女,給王大人報仇!」
「殺!」其他三個蒙面人一起怪叫,各舉刀劍就沖了過來,想要把張大少爺亂刀砍死在病床上。但還可惜的是,老天爺不開眼,此刻惡貫滿盈的張大少爺身邊偏偏有一個熊瑚,面對四個手提刀劍的刺客,赤手空拳的熊瑚仍然毫無懼色,順手抄起張大少爺身上被子一抖,向四個刺客甩了出去,一下子就擋住了四個刺客的視線。乘在這個機會,熊瑚又把張大少爺一把抓起,摔在床下,喝道:「躲到床底下。」張大少爺會意,身體一滾就躲進了床底,既讓四個刺客無法迅速得手,也讓熊瑚騰出手專心對敵。
「臭娘們,挺有一手!」好不容易出手一次卻踢到鐵板,幾個蒙面人氣得哇哇亂叫,三兩下打落被子,提刀就往熊瑚頭上亂砍。熊瑚冷哼一聲,修長美腿一踢旁邊木椅,木椅騰空跳起,熊瑚抄手抓住椅背順勢揮出,一下子就打開四把刀劍,又雙手抓住椅背,劈里咣當就和四個刺客戰在一起。那四個刺客雖然是以四敵一,無奈熊瑚身負家傳武藝,身手極好,短時間卻絲毫奈何熊瑚不得。這時候,張石頭、小鋪子和陸萬齡等人也聽到動靜過來,進門一看情況不對,忠心耿耿的張石頭當然是也抓起一把椅子沖了過來幫忙,陸萬齡和小鋪子卻是把頭一扭,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殺人了!快來人啊!殺人了!」
「弟兄們,抓緊時間,蠻子官府的人來了就麻煩了!」為首的刺客失聲驚叫。聽到這聲音,正躲在床底下發抖的張大少爺一楞,心道:「這聲音,怎麼不是京城口音了?好象還在那裡聽過?」
「出什麼事了?讓開!讓開!」也是張大少爺的運氣,這間客棧的大門口,正好有一隊鎮撫司的錦衣衛巡邏經過,聽到陸萬齡等人大喊報警,很快就沖了進來查看情況,看到那四個蒙面黑衣人提着刀正在砍殺一名美貌少女,這幫錦衣衛就是腳指頭思考也知道究竟該幫誰啊。所以這些錦衣衛二話不說拔出繡春刀就加入了戰團,擺起架勢向那幾個刺客猛砍猛刺,瞬間就扭轉了強弱形勢。為首那刺客看情況不對,趕緊叫道:「弟兄們,鷹犬來了,快撤!」
「張好古,今天先饒你一命!」臨跳窗逃跑的時候,為首那個蒙面人仍然不忘操着京城口音大叫,「為了給王大人報仇,你就是天涯海角,我們也要取你的狗命!」
「不是王洽,我和王洽沒那麼大仇恨,東林黨也不會傻到把這麼大的把柄送給魏忠賢。」張大少爺頭腦非常冷靜,心道:「既然不是東林黨的人,那麼會是誰?那個聲音,我是在那裡聽過?對了,他剛才叫了一句『蠻子官府』,難道是……」
第四十七章
監聽陳文范
新科探花在客棧里養病時遇刺,這樣的消息要是宣揚出去,少不得又將是一次滿城轟動,而且鑑於這個新科探花的特殊身份,說不定又會惹出一場政壇地震,不知多少官員將為之丟官罷職甚至掉腦袋。但還奇怪的是,當事人張大少爺卻矢口否認自己遭到刺殺,只是對外宣稱為自己遇到歹徒打劫,那幾個蒙面人也只是想圖財搶劫,而不是冤家尋仇,仇家索命,甚至當着聞訊趕來調查現場的順天府尹劉澤深,張大少爺都是這麼一口咬定的。
「探花郎,你確認那些人只是想入室搶劫、圖財害命?」看看左右無人,順天府尹劉澤深便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問道:「可客棧里的其他客人和錦衣衛都親耳聽到了,那些刺客親口承認,他們是來給一個姓王的官員報仇的,這又如何解釋?」
「劉大人,打個比方,如果是你派人來刺殺我,你會不會讓你的刺客當眾喊出你的姓名?」張大少爺低聲反問道。劉澤深打了一個寒戰,趕緊點頭道:「探花郎說得對,這件事太過蹊蹺,不排除是那幾個歹人故意嫁禍。」
「對啊,朝廷里姓王的官員有多少?我們又沒抓到刺客,問出幕後主使。」張大少爺語帶威脅的說道:「如果晚生就這麼說自己是被一個王姓官員派來的刺客刺殺,劉大人你也報上去,那麼這件事將在朝廷里掀起多大的風波?多少官員得丟官,多少官員得掉腦袋?造成了這樣的後果,莫說晚生無法承擔,就是劉大人你,恐怕也難以抗起來啊。」
劉澤深仔細一想,發現張大少爺說得確實很有道理,現在朝廷里的黨爭正斗得如火如荼,這件事如果抖到朝廷上去,只怕立時就要掀起一場狂風暴雨,最後不管那一邊吃虧,也必然將遷怒於自己這個始作俑者之一,接下來再會有什麼後果報復,劉澤深已經不敢去想象了。想到這裡,劉澤深趕緊向張大少爺道謝道:「多謝探花郎指點,世人常道探花郎忠義無雙,果然不假,這件事下官就按入室搶劫定案,至於鎮撫司那幾位錦衣衛大人,探花郎也請放心,下官會想辦法勸說他們不要張揚。告辭。」
打發走了劉澤深,一直被張大少爺眼色壓制的熊瑚開始發飆了,沖張大少爺問道:「你瘋了?那幾個分明就是刺客,還砍傷了張石頭,你怎麼偏偏說他們是入室搶劫?」
「沒辦法,我不得不這麼說。」張大少爺一聳肩膀,把熊瑚拉進懷裡,在她耳邊解釋道:「我來到京城後,已經得罪了相當不少的朝廷官員,樹敵本來就不少,這件事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王洽,我如果報上去,九千歲少不得藉此大做文章,大殺無辜東林黨人——本來那些人死多少我都不會心疼,但剩下的東林黨官員只會各更恨我,更要想方設法破壞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再想救你爹只會難上加難。所以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沒必要牽連那些無辜了,就當給我未來的老泰山積一些功德,這樣救他還更容易一些。」
「呸,誰是你的未來老泰山?不要臉,什麼時候都不忘占我便宜。」熊瑚臉一紅,又低聲問道:「可是那些刺客怎麼辦?那四個刺客已經全跑了,如果他們又來找你麻煩怎麼辦?不要忘了,你不可能每次都這麼運氣好,有我在你身邊保護你。」
「那你就每天晚上陪着我啊。」知道熊瑚脾氣的張大少爺生生把這句話咽回去,又微笑道:「放心,我已經大概猜到那些人是誰了,只是還沒確定,如果讓我查清楚這件事真是他們幹的,我絕對饒不了他們!」
「是誰?」熊瑚追問道。張大少爺本不想說,可又招架不住熊瑚的軟磨硬泡和溫言軟語的懇求,最終還是把當初在悅來客棧里發生的事告訴了熊瑚,並且告訴了熊瑚自己發現刺客口音是喬裝出來並不慎露餡的經過。誰知道張大少爺說完後,熊瑚竟然伸手來摸張大少爺額頭,沒好氣的說道:「你發高燒還沒退吧?為了爭一個客棧房間的雞毛蒜皮小事,那個叫什麼陳文范的,至於派刺客來殺你麼?如果這都算理由,那麼你還如懷疑王洽是故布疑陣,故意讓刺客叫出他的名字。」
「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認為我自己多疑了。」張大少爺沉吟着答道:「可我聽得真真的,那個故意用京城口音喊話的刺客無意中說漏嘴那句,千真萬確就是那個陳文范的隨從聲音——也就是那個打了張石頭一耳光、又被我逼着磕頭賠罪的陳文范隨從,絕對錯不了。」說到這,張大少爺又有些猶豫的說道:「而且還有一點,當時在悅來客棧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那個陳文范的眼神和骨子裡流露出來的那種氣質,很象一個人。」
「象什麼人?」熊瑚追問道。張大少爺也不臉紅,用食指一指自己鼻子,理直氣壯的說道:「象我!我擔心那個陳文范和我一樣的奸詐狡猾,一樣的睚眥必報,做事不擇手段。還有,他當時向我屈服得太快太乾脆,所以我才越來越懷疑他。」
「呸,說自己奸詐狡猾,還這麼理直氣壯,天下恐怕也就你一個這樣的厚臉皮了。」熊瑚又呸了一口,輕聲說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懷疑那個陳文范,那明天白天我陪你去一趟悅來客棧,如果真是那個陳文范派人幹的,我也絕饒不了他!」
……
因為天色太晚,張大少爺主僕也不方便換客棧,只好將就着換了幾個房間繼續住下去,還好其後再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到了第二天清晨,已經兩天三夜沒回國子監的陸萬齡怕被上司收拾,早早就告辭回了國子監報到,同樣兩天兩夜沒回家的熊瑚怕哥哥嫂嫂着急,便領着秀兒先回去露過臉再回來,張大少爺則把新僕人小鋪子派了出去,讓他到悅來客棧去訂一個房間——並且再三交代得訂天字一號房或者天字三號房,順便再買兩套普通百姓夫妻穿的衣服,準備和熊瑚化裝成夫妻到悅來客棧刺探消息。客棧的房間裡,便只剩下了張大少爺和張石頭這對活寶主僕。
「少爺,現在沒其他人了,有一件事小的得讓你知道。」頭天晚上被刺客砍傷了胳膊的張石頭表情苦澀,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們進京以後,一直是用銀子開路,又買了一套大宅院,從臨清帶來的銀子可不多了,少爺你要是再這麼花下去的話,恐怕撐不了多久了。所以小的提醒少爺一下,以後還是節約一點的好。」
「還剩多少?」張大少爺順口問道。張石頭垂頭喪氣的答道:「銀票和現銀加在一起,只剩兩千一百多兩,金葉子只剩五十多兩了,還有一些珠寶,最多也就值兩千多兩。」
「只剩這麼點了?我記得我們帶了起碼價值三萬兩白銀的金銀珠寶啊!」張大少爺嚇了一跳。張石頭哭喪起臉,答道:「是帶了這麼多,可少爺你也太能花了,別的不說,去拜見九千歲的時候,你光是黃金就送了一百兩——那可是價值八千兩白銀啊!」
「糟糕,我怎麼把這條給忘了。」張大少爺也叫苦起來,本來剩下的銀子還足夠張大少爺在京城裡逍遙自在的生活幾年,可要想救熊廷弼,這點銀子可又是杯水車薪了,沒了銀子打點,別說張大少爺只是魏忠賢的乾兒子了,就是魏忠賢的乾爹,朝廷里的官員也不會買帳啊。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張大少爺再是聰明再是奸詐,也不可能憑空的就變出銀子來,所以盤算來盤去,張大少爺也只好暫時把這件事扔到一邊,嘆氣道:「唉,暫時別理銀子的事了,等先把刺客的事情搞清楚再說吧。還好還有點時間,實在不行的話,拼着挨一頓臭罵,我們回一趟臨清,再從老爺子那裡弄幾萬兩銀子過來。」
出去辦事的小鋪子很快就回來了,用假姓名給張大少爺在悅來客棧訂到了天字三號房——也就是當初導致張大少爺和陳文范起衝突的那個房間的隔壁,順便還買來了張大少爺要的衣服和假鬍子。可熊瑚主僕卻一直到午時過後才重新露面,而且還只是熊瑚一個人露面。這下子張石頭不樂意了,趕緊問道:「熊小姐,秀兒姑娘怎麼沒和你一起來?我可都受傷了,她怎麼也不來照顧一下我?」
「別提秀兒了,我能跑出來就算不錯的了。」熊瑚大口大口喘着氣說道:「我和秀兒兩天兩夜沒回家,剛一回去,我的兩個哥哥就提大棍子抽我,還要罰我跪滿一天一夜,我怎麼解釋都沒用,把我給罵慘了。後來我沒辦法,只好乘哥哥們不注意,翻牆跑了出來,秀兒本來也想翻牆出來,可手腳太慢被我哥哥嫂嫂抓住了。」
「那糟了,秀兒肯定要挨打了。」張石頭一拍腦袋驚叫起來。張大少爺極沒良心的翻翻白眼,哼道:「如果你真心疼的話,那你去熊家替你的秀兒解釋吧,反正你也知道地方。小鋪子,你留在這裡照顧你石頭哥。瑚瑚,你去隔壁房間換衣服和化裝,弄好我們就去悅來客棧。」
匆匆換上小鋪子買來的衣服,張大少爺用油彩遮住小白臉,貼上假鬍子,很快就變成了中年男子,再配合得天獨厚的土包子少爺氣質,活脫脫就象一個從鄉里來的鄉下土財主了。熊瑚自然化裝成了一個鄉下來的地主婆,和張大少爺倒也算得上天造地設的一對。互相取笑了一通對方化裝的滑稽像後,兩人攜手出門,匆匆趕往悅來客棧打聽消息。但張大少爺大病初癒,身體很是虛弱,走不多久便是氣喘吁吁,無奈之下僱車前往。
到得悅來客棧時,時間已是申時過後,天色傍晚,客棧里人來人往還是熱鬧,張大少爺暗叫一聲僥倖,趕緊讓熊瑚出面和店小二交涉,出示訂房憑據並宣稱是來京城尋醫治病,順利入住了天字三號房。進得房後,張大少爺又要店小二準備一桌飯菜和兩壺燒酒,便要求無事不得干擾,店小二照辦。待這一切都安排好後,張大少爺又從隨身包裹里拿出兩個竹筒,遞了一個給熊瑚,熊瑚拿着竹筒疑惑問道:「這是幹什麼的?」
「這麼用。」張大少爺招手把熊瑚叫到天字二號房的牆壁旁邊,將竹筒的一端貼到牆上,耳朵則貼到竹筒的另一端做傾聽狀。熊瑚依法而行,發現隔壁房間的聲音經過竹筒收集放大後,果然聽能得清清楚楚,熊瑚不由噗嗤一笑,賞給張大少爺一個媚眼,嬌嗔道:「搞這些偷雞摸狗的東西,天底下還真沒人能超過你。」
「如果說有誰全心全意對你好的話,那麼天底下也沒人能超過我。」張大少爺乘機表功。熊瑚粉面一紅,又白了張大少爺一眼,便要去搬椅子過來坐下慢慢探聽,張大少爺趕緊阻止,低聲道:「別急,陳文范的房間隔壁住了旁人,他只怕會先派人過來探聽消息,我們先吃飯。」
張大少爺果然料事如神,才過了那麼一小會的功夫,張大少爺房間的窗戶外果然就有人影閃動,張大少爺忙向熊瑚使個眼色,故意說些京城那個郎中最好的閒話,熊瑚會意,則瞎扯些那個郎中診金最便宜的話題。直到窗戶外面閃動的人影消失,張大少爺和熊瑚才飛快跑到牆壁旁邊,用土製聽診器偷聽隔壁房間的動靜。很快的,隔壁房間就傳來細微但又清晰的聲音,「主子,奴才打聽清楚了,隔壁房間住下的那對夫妻,是從通州鄉下來京城看病的,奴才聽了一會他們的話,應該沒錯,都是在聊些找郎中看病的事。而且那個男的腳步虛浮,確實是有病在身。」
「那就好。」陳文范那渾厚中帶着奸詐的聲音響起,「坐下吧,繼續聽我安排。昨天晚上曹振彥他們刺殺張好古失手,本來我安排他們栽贓到王洽頭上,一是想擾亂東廠鷹犬的視線,二是借着這個機會挑撥蠻子東林黨和閹黨繼續內訌,有利於我大金吞併中原。沒想到張好古那個蠻子竟然這麼沉得住氣,對外宣稱是入室搶劫,蠻子順天府的府尹也幫他把事情壓了下來,這可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