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19章
吳老狼
「主子,在你看來,那個張好古蠻子為什麼不肯承認他是被奴才刺殺?」曾經打過張石頭一耳光的曹振彥在隔壁問道。過了許久,陳文范才答道:「張好古蠻子行事一向出人預料,讓人無法琢磨,我現在還猜不到他的真正用意。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張好古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在暗中調查行刺他的人究竟是誰——說不定他說自己遭遇搶劫,就是想放煙霧彈讓我們掉以輕心,露出破綻。所以你們這些天得小心行事,千萬不能露出半點馬腳,免得招來東廠的番子和鎮撫司的鷹犬。」
「謹遵主子號令。」好幾個人同時低聲答道。刺殺張大少爺的曹振彥又低聲說道:「主子,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們和張好古蠻子只見過一次面,雖然還起了一點小衝突,但張好古那蠻子就算再奸詐再狡猾,恐怕也絕對想不到是我們去刺殺的他。」
「理是這個理,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陳文范陰陰的說道:「不要忘了,我們身上都肩負着天大的責任!我們共同的主子四貝勒(注)親口說過,我大金要想入主中原,熊廷弼和孫承宗這兩個蠻子就非除掉不可!現在孫承宗還守着山海關,沒有被內訌板倒,熊廷弼雖然下了大牢,卻也還沒被蠻子皇帝殺頭,隨時有可能被翻案,得到重新啟用,我們一刻都不能放鬆!」
「楊六奇說有民間力量在推動熊廷弼案,出錢出力的想殺掉熊廷弼,原來那股民間力量就在這裡!」張大少爺恍然大悟,心說今天這一趟來得太對了,不僅發現了滿韃子的奸細,還找到了推動熊廷弼案的幕後真兇!想到這裡,張大少爺又轉眼去看熊瑚,卻見熊瑚緊握粉拳,俏臉上已是殺氣騰騰,張大少爺不敢怠慢,趕緊將熊瑚攬入懷中,在她嫩滑的臉頰上深情一吻,柔聲說道:「瑚瑚,為了我,暫時忍耐。」
被張大少爺提醒,熊瑚這才想到張大少爺大病初癒,自己如果暴起動手,那麼雙拳不敵四手,張大少爺肯定在劫難逃,只得又把殺氣強咽下去,低聲問道:「那怎麼辦?」張大少爺低聲說道:「別急,再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一會我們去東廠和鎮撫司報信,帶着東廠和鎮撫司的高手來把他們一鍋端了。」
熊瑚點點頭,又湊到竹管上和張大少爺一起細聽,可這麼一耽擱,陳文范的話已經漏聽了不少,只隱約聽到陳文范說道:「在這幾天裡,你們要多出去打聽張好古的下落和情況,一有機會就把他除掉。但有一點,我這個房間裡,每時每刻都不能少於兩人,守好這裡的東西。還有,我的這個落腳點,絕對不能姚宗文那些人知道,要防着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蠻子見財起意,生出異心……」
「守好這裡的東西?見財起意?」張大少爺賊眼睛一亮,賊耳朵一立,腦海里立即閃過一個畫面——自己和陳文范發生衝突的那個晚上,陳文范那些五大三粗的隨從吃力的抬着一口大木箱子。
很快的,一絲陰險的笑容就爬上了張大少爺嘴角,喃喃道:「不急,不急着給東廠和鎮撫司報信了。」
註:有讀者朋友說建奴四貝勒是建奴努兒哈赤第四子湯古代,其實不然。這裡說明一下,公元1616年,建奴努兒哈赤在赫圖阿喇登基為汗時,就設了四個貝勒,即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被合稱為四大貝勒,又被稱為四大和碩貝勒。在四人中,皇太極排在最後,這並不表示他的地位低。天命六年(1621)二月,努爾哈赤「命四大貝勒按月分直,國中一切機務,俱令直月貝勒掌理」。這說明他們的地位和權力是同等的。而湯古代僅被封為固山額真,即一旗長官。
第四十八章
麻煩的大舅子
「什麼?你又不想去東廠和鎮撫司報信了?」結束了對陳文范一行人的監聽,熊瑚當即提出立即去東廠或者鎮撫司衙門報信,調集錦衣衛高手把這伙建奴細作一網打盡,可開始出這個主意的張大少爺卻又提出反對,說是要緩一段時間再說。這麼一來,熊瑚就不理解了,非常憤怒的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這些人不僅是建奴細作,還是刺殺你的兇手,更是陷害我爹的幕後真兇,難道你想把他們放跑?」
「小聲些,小心別讓隔壁聽到。」張大少爺先指指隔壁房間,又低聲說道:「你也別急,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是隔壁的建奴細作,那你會用什麼手段讓朝廷的官員參倒孫承宗孫大人?又會用什麼手段讓朝廷官員建議皇上殺你父親?」
「還用說,當然是你的拿手好戲——用銀子收買朝廷里的貪官污吏了。」熊瑚白了張大少爺一眼,很是不滿張大少爺的這個弱智問題。張大少爺點點頭,又奸笑問道:「那麼他們如果要做到這兩點,又得要花出多少銀子呢?」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反正肯定不少。」熊瑚又白了張大少爺一眼,沒好氣的答道。張大少爺笑得更賊,「好,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是建奴細作,那你會把準備用來貪官污吏的銀子放在什麼地方?」
「這麼大的一筆銀子,就算放在錢莊銀號里也不安全,會惹人懷疑,所以只會放在自己身邊。」熊瑚沉吟着答道。說到這裡,熊瑚總算醒悟過來,趕緊指着隔壁,低聲說道:「你的意思是,建奴用來陷害我爹和孫督帥的銀子,就放在這隔壁?」
「對,我還親眼看到過,就裝在一口大木箱子裡。」張大少爺回憶着說道:「那箱子是一口嶄新的黑漆箱子,上面有兩個銅扣,市面上很常見,很不引人注目。但我當時留心到,陳文范的四個隨從抬都十分吃力,由此可見,裡面的好東西絕對不少。」說到這裡,張大少爺奸笑着補充道:「你說說,如果我們把這口箱子弄到手,該有多好啊?如果我們現在就去鎮撫司和東廠報信,隔壁的建奴細作倒是能一網打盡了,可箱子裡的東西,也就只好白白便宜了東廠和鎮撫司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貪財?連建奴細作的銀子都想貪?」熊瑚打量着張大少爺問道。張大少爺一聽鼻子差點沒氣歪了,低聲嘶吼道:「嘿,我說你這小丫頭怎麼不識好歹?我是那麼貪財的人嗎?你知道我為了你爹的事,已經花了多少銀子了?一萬多兩!現在我手裡也就剩下八九千兩銀子了,要是再不想點辦法把建奴細作的銀子弄過來,以後我還拿什麼打通關節救你爹?」
熊瑚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被張大少爺這麼一訓,很快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着道歉道:「對不起,是我又誤會你了,就按你說的辦吧,先不去給東廠和鎮撫司報信了。」說到這,熊瑚偏頭想想,又問道:「可你怎麼能把建奴細作的銀子拿過來呢?他們人多勢眾,又個個都有武藝在身,光靠我一個人,也打不過他們啊。」
「別急,讓我想一想,肯定會有辦法的。」張大少爺單拳托着下巴,表情之嚴肅,倒和羅丹那座著名的雕像有得一拼。但很快的,張大少爺就原形畢露,指指這個房間唯一那張床,笑嘻嘻的說道「瑚瑚,天色不早了,這裡就一張床,我們將就着點擠一夜,一邊休息一邊商量如何?」不過張大少爺的污言穢語還沒說完,熊瑚就已經紅着臉舉起了拳頭,擺出打人架勢,嚇得張大少爺腦袋一縮,趕緊改口道:「既然你不願擠就算了,那我象張石頭一樣睡着地上,你睡床上。」
「你身上的病才剛好,你睡床,我坐着休息,順便聽聽建奴細作又在說些什麼。」熊瑚粉臉更紅,又惡狠狠的瞪張大少爺一眼,威脅道:「晚上你給我老實在床上睡覺,要是你敢起來亂來,我打斷你的骨頭!」張大少爺做了一個誇張的害怕表情,連說絕對不敢。熊瑚這才哼着把臉扭開,忽然間,熊瑚想起一事,忙向張大少爺問道:「狗少,你說這個陳文范是在幹什麼?他帶着那麼多銀子,怎麼不租宅子,偏偏跑到這客棧來住?而且他還是一個人住上房,隨從都睡通鋪,這又是為了什麼?」
「不奇怪,這恰恰證明了陳文范的老奸巨滑。」張大少爺解釋道:「京城是大明國都,天子腳下的首善之區,同時也是東廠和錦衣衛盯得最緊的地方,陳文范他們如果在京城租房居住,肯定會被東廠和錦衣衛盤查身份來歷,調查他們來到京城的目的,說不定就會露出破綻,所以反倒不如客來客往的客棧安全。至於陳文范住上房和隨從睡通鋪更簡單,你見過什麼客人住店的時候,還給自己的隨從租上房的?陳文范如果不怎麼做,不要說東廠緹騎和錦衣衛密探,就是客棧老闆夥計就會先懷疑了。」
「哦,原來是這個道理。」熊瑚恍然大悟,又低聲笑道:「不過也好,方便我們偷聽。」
聽到熊瑚這句話,張大少爺心念一動,喃喃反覆念道:「不過也好,方便我們偷聽?不過也好,方便我們……」念着念着,張大少爺嘴角不由又露出得意的賊笑,一揮手道:「那好,你就慢慢聽吧,我先睡了。」說罷,張大少爺和衣鑽進被窩蒙頭就睡,留下熊瑚倚在椅子上繼續偷聽隔壁動靜,一夜無話。
……
有相當大一部分比例的人都無法坐着睡覺,熊瑚就是其中一個,所以張大少爺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眼睛還沒睜開,就先嗅到一股甜香撲鼻,再睜開眼睛時,張大少爺立即就驚喜的發現,熊瑚不知何時已然睡到了他的旁邊,一張粉臉雖被油彩塗成蠟黃,卻仍是海棠春睡,動人無比。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張大少爺那還會放過,馬上半撐起身體,俯身就往熊瑚櫻唇上輕輕吻去,四唇相交,張大少爺只覺得熊瑚小口如蘭似麝,香甜無比,不覺含唇吮吸,但這麼一來,熊瑚也立即睜開了眼睛。
「淫賊,臭狗少。」熊瑚一把推開張大少爺,紅着臉跳下床來,張大少爺還以為要挨打了,趕緊縮脖抱頭。不曾想熊瑚只是快步衝到了房門前,背對張大少爺低頭不動,嬌軀顫抖得厲害。又過了許久,熊瑚才哼道:「還不起床?太陽都快出來了。」張大少爺如釋重負,這才手忙腳亂的從床上爬起來。
「在我們……那個前。」熊瑚回過身子,低着頭羞答答的說道:「你如果再敢這樣輕薄我,我絕對饒不了你。」張大少爺大喜過望,上前握住熊瑚的小手問道:「瑚瑚,你說的那個,是不是拜堂成親?」熊瑚害羞不答,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張大少爺更是狂喜,張臂又要去抱熊瑚,熊瑚趕緊推開,嗔道:「剛剛才警告了你,你又來動手動腳,真是討打。」張大少爺尷尬一笑,知道自己是歡喜得糊塗了。
歡喜歸歡喜,但正事張大少爺還是記得的,離開客棧的時候,張大少爺又要熊瑚去交了兩天的店錢,繼續占着陳文范隔壁房間,這才與熊瑚離開悅來客棧。返回原來客棧的路上,張大少爺不動聲色的又去拉熊瑚的小手,熊瑚雖然害羞卻沒有拒絕,只是任憑張大少爺牽着手,並肩而行。走了有一段路,熊瑚想起昨晚的事,便問道:「對了,昨天你說想辦法把建奴奸細的銀子弄過來,現在辦法想出來沒有?」
「辦法我倒是想出來,可現在最麻煩的是,我手裡人手不夠。」張大少爺非常苦惱,解釋道:「昨天我對你說過,陳文范那口箱子得四個人抬才能抬動。也就是說,我最少得要四個可靠的健壯男子幫忙,可我現在手裡靠得住能用的,就只是一個張石頭,最多再加上一個小鋪子,還缺兩個。本來我買的新宅子裡還有一些僕人,可那些僕人接觸還不多,不一定靠得住,所以我頭疼啊。」
「笨,你不會早對我說?」熊瑚習慣性的白了張大少爺一眼,低聲說道:「你忘了我的兩個哥哥了?我二哥熊兆璉雖然是個書生,可力氣也不算太小,還有我大哥熊兆珪,力氣比我爹還大,武藝也比我好,能雙手開弓,有他們幫忙,搬那口箱子輕而易舉。」
「主意是不錯,可這種事他們會幫忙嗎?」張大少爺問道。熊瑚扭開臉,羞答答的說道:「我會想辦法勸他們,再說了,我被你害得接連三個晚上沒回家,我們的事,要是再不讓他們知道和同意,他們就不只是罵我或者罰我跪那麼簡單了。」
「啊!」張大少爺誇張的驚叫了一聲,又低聲說道:「是我不好,我是應該買上東西去拜見兩位舅子哥了,有失禮議,該打,該打。」
熊瑚更是害羞,嗔道:「你要再是油嘴滑舌,我就真的打你了。你說吧,我們是先回客棧,還是直接去我家?」張大少爺想都不想,馬上就答道:「還回什麼客棧?先找個沒人的地方洗去臉上化裝,買上東西就直接去你家吧。再說了,去晚了秀兒被你兩個哥哥打慘了,張石頭那小子就又有得心疼了。」熊瑚點頭,毫無異議。
計議一定,張大少爺和熊瑚立即找了一個僻靜的水井,洗去臉上化裝,重新梳了頭髮,身上衣服雖然沒地方換,卻也無關大礙,又買了不少貴重禮品,雇了輛車就直奔熊瑚居住的安康胡同。到了胡同口下車,張大少爺剛拉起熊瑚的小手要往胡同里走,一個躺在胡同口旁邊樹下的乞丐卻爬了起來,托在一個破碗攔住張大少爺,粗聲粗氣的說道:「這位公子,給幾個錢吧。」
「諾,拿去。」張大少爺心情正好,順手從荷包里掏出一塊二三兩重的銀子就丟進了那乞丐的碗裡。張大少爺出手如此大方,那乞丐不僅沒有欣喜若狂,居然又說道:「公子,你這麼大方,能不能多給我一點?」
「嗨,天底下有你這樣的叫花子?」張大少爺笑了起來,再定睛細看那乞丐,發現他年齡不大,才有十八、九歲的模樣,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火工道人衣衫,身材卻異常魁梧高大,足足比張大少爺高出一個頭。這時候,熊瑚也不樂意了,怒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貪心不足?我們已經給你二三兩銀子了,你這輩子遇到過我們這麼大方的人不?怎麼還想要?簡直就是不要臉,厚顏無恥!」
「這位姑娘,如果你不想給,那你就明說,用不着惡言傷人。」那乞丐甚有骨氣,將破碗裡的銀子遞還張大少爺,怒氣沖沖的說道:「公子,這銀子我不要了,還你。」
「有性格,我喜歡。」張大少爺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性格的人,不由也耍起了脾氣,笑着又掏出十兩銀子放進那乞丐手裡,笑道:「就沖你這傲氣,我就得再給你十兩,我這個娘子是婦道人家,你別和她一般見識行不行?」
「行。」那高大乞丐爽朗答應,接過銀子就又躺回了樹下繼續睡覺。張大少爺一笑,拉起滿面怒容的熊瑚就鑽進了胡同,熊瑚則非常不高興的埋怨道:「你昨天才說自己的錢快花光了,今天給一個叫花子一出手十幾兩銀子,你錢多得沒地方放了?」
說話間,張大少爺和熊瑚已經到了熊家租住的小院門口。張大少爺趕緊整理頭巾衣服,準備給兩個舅子哥留下一個好印象,熊瑚也是緊張萬分,小心翼翼的推開院門,往院子裡張望。可誰曾想院門剛被推開,院中前房裡就響起了熊兆珪那炸雷一般的聲音,「熊瑚,你這個死丫頭終於捨得回來了?給我滾進來跪好,老實交代,你和張好古究竟是什麼關係?」
「咦,我哥怎麼會知道我和狗少的關係?」熊瑚楞了一下。張大少爺同樣驚訝萬分,趕緊叫道:「熊大哥,你別誤會,我和你妹妹現在還只是朋友關係。」
「少爺,你怎麼來了?你快跑!」房間裡忽然響起了張石頭的聲音。張大少爺這下子徹底傻了眼睛,心說張石頭那小子該不會真這麼傻,真的跑到這裡來給秀兒說情了吧?
不容張大少爺多想,狗熊般的踏地聲中,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熊兆珪手提棍棒,鐵青着快步衝出了房門,吼聲如雷道:「張好古,你這個狗賊!居然敢玷污我妹妹的清白,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還沒有!」張大少爺一聽腦袋就大了,趕緊解釋。可熊兆珪根本就不給張大少爺解釋的機會,一把將上來阻攔的熊瑚甩出兩丈多遠,胳膊粗的大木棍子往張大少爺迎頭便砸,嚇得張大少爺殺豬慘叫,扔下禮品扭頭就往胡同口跑。熊兆珪緊追不捨,一邊追一邊吼,「狗賊,給我站住!上次你來我家,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原來你是衝着我妹妹來的,今天我要教訓你這個狗淫賊!」
「冤枉啊!」張大少爺沒命的抱頭鼠竄,一邊跑一邊解釋,「熊大哥,我對你妹妹是真心的,我今天來這裡,就是想解釋我和你妹妹的關係!」
「少羅嗦!你把我妹妹騙得幾天不回家,也有臉說是真心?你把我們熊家當什麼人家了?」脾氣本來就暴躁的熊兆珪此刻氣得是七竅生煙,追得也格外的快,嚇得張大少爺手忙腳亂,一不小心就甩在了胡同口。熊兆珪大喜,衝上去單手揮棒就往張大少爺的小白臉上招呼,木棍帶風,壓得張大少爺無法呼吸,也嚇得隨後追來的熊瑚閉上眼睛,失聲慘叫道:「哥!不——!」
「嘭」的一聲悶響,張大少爺的小白臉出乎意料的沒被木棍打成肉醬,熊兆珪那根胳膊粗的木棍反而定在了半空。死裡逃生的張大少爺抬頭一看,卻見開始那名高大乞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身旁,左手單手握住了熊兆珪的大木棍子。熊兆珪也大吃一驚,驚喝道:「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要緊。」那高大乞丐微笑答道:「這位兄台,我剛才親眼看到了,你的妹妹和這位公子分明是情投意合,你何必橫加阻攔?」
「要你管?這個狗東西真喜歡我妹妹,就應該先遣媒提親,經過我這個做大哥的答應了才行。」熊兆珪怒吼道:「他卻把我妹妹騙出去,先斬後奏,玷污我熊家的聲名,我今天一定得打死他!」吼着,熊兆珪雙手握緊木棒,奮力一奪,「你給我滾!」
「要我滾,沒那麼容易。」那高大乞丐雖然只是一隻手握住木棍頭,表情也非常的輕描淡寫。可熊兆珪使盡了吃奶的力氣,那根木棍卻象是在高大乞丐手裡生了根一樣,半天都拔不動分毫。最後那高大乞丐有些不耐煩了,隨手就那麼一抖,胳膊粗的木棍應聲而斷,熊兆珪本人也被甩了一個四腳朝天。熊兆珪忍不住再次驚叫道:「你究竟是誰?報上名來!」
「我都這副模樣了,還有什麼臉報出名字,污辱祖上?」那乞丐年齡不大,卻象飽經風霜一樣嘆了口氣,答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叫我的外號吳鈎吧。」
註:這個乞丐並非虛構人物,聰明的朋友肯定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第四十九章
大力將軍
「吳鈎?沒聽說過。」熊兆珪是越挫越勇的脾氣,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擺出架勢喝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來來來,既然你鐵了心要給這個張好古出頭,那我們就來打一場。」
「你不是我的對手,別浪費力氣了。」那高大乞丐吳鈎搖頭,不屑與熊兆珪做無謂之爭。熊兆珪勃然大怒,吼道:「狂妄小子,我熊兆珪今天非和你打不可,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才不是對手。」
吳鈎嘆了口氣,答道:「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打,那我奉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說到這,吳鈎指指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張大少爺,平靜說道:「如果三招之內,我不能將你打倒,那你就不得干涉阻攔這位張公子和令妹之間的事,怎麼樣?」
「三招之內打倒我?」熊兆珪氣得全身的顫抖起來,壓根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狂妄驕傲的人。那吳鈎卻又進一步挑釁道:「怎麼?不敢?好吧,三招太多,一招!一招之內我如果不能把你打倒,那我由你處置,如果你連我的一招都接不了,那你就別阻攔張公子和你妹妹的事,怎麼樣?」
「這傢伙瘋了,我哥哥的武藝比我高得多,難道連他一招都接不了?」這下連熊瑚都有些嘀咕了,覺得這個吳鈎太過狂妄。熊兆珪更是暴跳如雷,吼道:「好,賭就賭!我倒要看看,你一招之內怎麼打敗我?」
吼叫間,熊兆珪快步上前,右腳撐地左腳踏出,雙手先抱回腰際,借沖勢雙撐掌直推而出,一個太祖長拳中的沖步雙掌打出,威勢無雙。那吳鈎則不躲不閃,直接蹲了一個馬步,屈臂雙拳回收,大吼一聲右手單拳擊出。只聽得嘭嘭兩聲悶響,熊兆珪的雙拳拍在吳鈎胸上,吳鈎的單拳也準確無誤的擊中熊兆珪正胸,然後兩人就穩定不動,仿佛雕像。
「一招了。」熊兆珪獰笑說道。那吳鈎緩緩收拳站直身體,拍拍手,淡淡問道:「怎麼樣?認輸了吧?」話音剛落,熊兆珪口角已有一線鮮血緩緩流出,人也象一灘軟泥一般緩緩癱倒,摔倒在地上。
「哥!」「相公!」熊瑚和匆匆趕來的熊兆璉、熊兆珪之妻一起驚叫,趕緊撲上來檢查熊兆珪傷勢。那吳鈎則淡淡說道:「放心,我沒出全力,連他的骨頭都沒打斷,給他內服外敷一些跌打傷藥,休息幾天就行了。」說着,吳鈎腳尖一挑,挑起地上一塊常人拳頭的石頭,蒲扇大手抄手抓住,奮力一捏,石頭竟然在他掌中化為石粉,簇簇而落。直看得熊兆璉和熊瑚兄妹目瞪口呆,這才相信吳鈎剛才真沒出全力。
「啊!我想起你是誰來了!」直到此刻,一直沒有說話的張大少爺才回過神來,指着那吳鈎大叫大嚷道:「你是吳六奇,大名鼎鼎的大力將軍吳六奇!」
「大力將軍吳六奇?!」熊兆璉兄妹一起驚叫,卻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吳六奇也非常驚訝,打量着張大少爺問道:「張公子,我是吳六奇不錯,可我沒有大力將軍這個綽號啊?對了,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是一個叫蒲松齡的人告訴我的,你的大力將軍稱號,也是他寫的。」張大少爺激動得都有些口不擇言了,「哈哈,想不到吳六奇已經出現了,我還以為他沒……該死的金老爺子,差點被你坑了!」
「蒲松齡是誰?金老爺子又是誰?我認識嗎?」吳六奇更是奇怪。這時候,熊瑚站出來說道:「張大哥,吳大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到我家去坐下來慢慢談怎麼樣?」
「好,好。」張大少爺一口答應,又趕緊握住吳六奇的大手,誠懇的說道:「吳大俠,我對你可是景仰已久了,想不到今天在這裡有緣得見,簡直榮幸之至。今天我一定得敬你三杯好酒,你千萬得給我這個面子。」
吳六奇素來好酒,一聽有好酒可喝,又見張大少爺言語客氣,態度親熱,自然是一口答應。當下熊瑚和熊兆璉攙起熊兆珪領路,帶着張大少爺和吳六奇回家敘話,只是熊兆珪身材太過高大,體重至少在兩百以上,熊瑚和熊兆璉攙扶艱難,後來吳六奇看不下去了,上去一把揪起熊兆珪的胳膊單手一甩,熊兆珪兩百多斤的身體就象一個草袋一樣飛上他的肩頭,抗起來快步流星走進胡同,直看得熊瑚兄妹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世上會有如此天生神力之人。
進了熊瑚家的破爛小院,張石頭和秀兒還捆着跪在熊家祖先牌位靈前,倒霉的小鋪子也畏畏縮縮的躲在牆角,還好罪魁禍首熊兆珪這會算是被吳六奇打服了,張大少爺叫小鋪子給張石頭和秀兒鬆綁,倒也無人阻止。張大少爺又取出銀兩,讓熊兆璉和熊兆珪之妻去買菜買酒,順便給熊兆珪買跌打傷藥,熊兆珪則被吳六奇放到了床上休息,由熊瑚暫時照顧。乘着這個空隙,張大少爺又問了問張石頭的情況,這才知道張石頭還真是因為擔心秀兒挨打,所以今天早上帶着小鋪子跑來熊家給秀兒求情,不曾想熊兆珪脾氣暴躁,惱怒家中丫鬟背着他這個一家之主與外人私通,把張石頭臭揍一頓,罰他和秀兒一起下跪,還從張石頭和秀兒口中逼問出了張大少爺和熊瑚的姦情,這才有了後來的事。
不一刻,熊兆璉和他嫂嫂帶着菜蔬傷藥和兩壇好酒回來,熊兆珪之妻和秀兒下廚做飯,熊兆璉去給熊兆珪上藥,張大少爺則打開一壇好酒,親自倒滿兩杯,舉杯相敬,吳六奇也不客氣,將酒一飲而盡,張大少爺又給他重新斟滿,吳六奇酒到杯乾,連飲三杯,卻不說一個謝字。張大少爺見他飲得爽快,便又喝道:「石頭,給吳大俠換大碗來。」張石頭應聲取碗,吳六奇這才點頭笑道:「張公子,果然夠爽快。」
「吳大俠,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好象南方人吧,怎麼會來這北京城呢?」張大少爺好奇問道。吳六奇點點頭,答道:「我是潮州府人,小的時候家中破敗,為了活命,到了潮州府鳳凰山的一座寺廟裡打雜,當了火工道人。我們方丈精通武藝,經常教弟子練習棍法,我在旁邊偷看,學會了一些,有一天我和方丈的大弟子比試武藝,失手打死了他,還好方丈沒有計較,只是說我天賦極高,又親自教我武藝。到了後來又有一天,我下山砍柴,先後遇到兩隻老虎,兩棍打死了挑上山交給方丈,方丈他老人家非常驚訝,就說把我留在寺廟裡打雜太屈才了,讓我下山求取功名。只是我下山後一直沒有機緣施展拳腳,就暫時在浙江一帶乞討求生,後來我聽說遼東戰情緊急,尋思着亂世出英雄,我應該有機會一展所長,就一路乞討來到京城,不曾想在這裡遇到了公子。」
「哦,原來如此。」張大少爺激動得一拍大腿,大叫道:「吳大俠,那可太巧了,你想到遼東建功立業,那你知道你剛才打傷的那位熊公子,是什麼人不?」
「不知道。」吳六奇茫然搖頭。張大少爺哈哈一笑,又問道:「那你可聽說過威震遼東的熊廷弼熊公?」
「聽說過。」吳六奇點點頭,又驚訝問道:「難道說,我剛才打傷那位熊公子,就是熊廷弼熊公的公子?」
「除了熊廷弼熊公的大公子,還會有誰有這麼大的脾氣?」張大少爺大笑着答道。吳六奇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可真是得罪了,早知道他是熊大官的公子,我就應該下手輕一點的。對了,我在浙江聽說熊大官下了天牢,這又是怎麼回事?」
「唉,這事就說來話長了。」張大少爺嘆了口氣,把熊廷弼蒙冤下獄的經過說了一遍,又告訴吳六奇自己是因為仰慕熊廷弼的為人,所以才進京奔走營救——期間張大少爺自然少不得吹噓自己的高風亮節,仗義疏財,學富五車高中探花,至於熊瑚的事情,張大少爺則吹成是在營救熊廷弼時和熊瑚相見相時相知,一見鍾情——關鍵是吹成熊瑚倒貼過來。末了,張大少爺又把熊廷弼案的疑點和探察到建奴細作在背後推動此案的事全都說了一遍。好不容易等到張大少爺說完,吳六奇已經是怒容面子,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碟亂跳,喝道:「大膽建奴,竟然敢在陷害熊大官?探花公你快告訴我,那伙建奴細作住在那裡,都是些什麼人,讓我去把他們全部打死!」
「吳大俠,你先不要着急。」張大少爺搖搖頭,說道:「吳大俠,不是我說你,你的武藝雖高,可辦事有欠考慮,你想想,你就算去把那些建奴細作全部打死,又能有什麼用?熊廷弼熊公還不是關在天牢里出不來,仍然無法率領遼東軍民抵抗殘暴不仁的建奴大軍?」
「那依探花公之意,又該如何?」吳六奇問道。張大少爺不急着回答,只是凝視着吳六奇問道:「吳大俠,你是真心想幫我救出熊公嗎?我可以相信你麼?」
吳六奇一聽大怒,跳起身來指天發誓,大聲吼道:「皇天在上,我吳六奇決意幫助探花公救熊大官於牢獄,皇天后土,實鑒我心,倘若吳六奇有違此誓,天譴之,地誅之!」
「從表面上看倒是和傳說中一樣,這個吳六奇果然是個脾氣暴躁的直腸子,但究竟靠不靠得住,還得長期觀察。」張大少爺心中盤算,又暗暗咬牙道:「算了,時間不等人,就賭一把吳六奇的為人和傳說一樣,最多考慮計劃仔細一些,多留幾手後手預防萬一。」
想到這裡,張大少爺離席向吳六奇彎腰下拜,拱手道:「吳大俠,你不用發此毒誓,我張好古相信你的為人。只是我這個計劃太過兇險隱秘,我和吳大俠又是素昧平生,不能剛一認識就讓你身處刀山火海,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不能讓你參加冒險,還是讓我另想辦法吧。」
「哎呀,探花公,你要急死我吳六奇是不是?」張大少爺越是推辭,吳六奇就越是焦急憤怒,最後吳六奇急得從破爛衣服抽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刀,指着自己的心窩,大聲吼道:「探花公,你如果再不讓我吳六奇幫忙救熊大官,那我就一刀挖出自己的心,讓你看看我吳六奇這顆心是紅是黑,是真是假!」
第五十章
啞巴吃黃連
大明天啟五年三月二十二,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悅來客棧所在的廊房四條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繁華熱鬧,南來的,北往的,買賣的侃價的,招呼客人的叫賣的,各種聲音攪雜在一起,組成了一曲歡快的太平歡歌。可這條的街上的路人也好,商人也好,他們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頭上、路旁悅來客棧二樓的一道窗戶後面,一雙仇恨的目光正在陰毒的盯着他們,那眼神,就象一隻來自九幽地獄的厲鬼一樣,既妒忌着人世間的溫暖,又害怕着那正義的陽光。
「總有那麼一天,我們大金的鐵騎要踏平這座蠻子京城!奪取這座蠻子朝廷的都城!」陳文范指着窗下熱鬧的景象,向曹振彥等隨從陰陰的說道:「到那時候,這座城的蠻子百姓,叫他們當牛做馬,那是便宜他們!要讓他們給我們當狗,當奴才,叫他們給我們舔鞋子!要讓他們生生世世,世世代代,永遠做我大金天朝的奴隸!」
「主子說得對,蠻子的花花江山,總有一天是我們的!」曹振彥和其他幾個隨從雖然早就聽慣了這個論調,可還是異口同聲的答應。陳文范又仇恨和貪婪的看了幾眼窗下大明京城的繁華景象,這才坐回房間正中的桌子旁,向剛從外面回來的曹振彥問道:「怎麼樣?今天蠻子朝廷的早朝上說了些什麼?姚宗文他們開始彈劾孫承宗蠻子沒有?」
「回主子爺,奴才已經打聽清楚了。」曹振彥恭恭敬敬的答道:「蠻子朝廷的今天早朝和昨天一樣,主要都是討論這一科三榜進士的安置問題,魏老太監主張把這一科的大部分進士直接放出去擔任地方官職,可因為東林書院出身的進士太少,所以蠻子東林黨堅決反對,要按慣例讓新科進士先進翰林院任職,然後再依次替補官職。兩邊爭得非常厲害,根本就沒談到遼東的事。」
「還在扯這件事?還沒扯完?」陳文范皺着眉頭的問道。曹振彥恭敬問道:「奴才已經問過姚宗文和楊淵他們原因了,他們告訴奴才,說是蠻子朝廷的前三科會試都是東林黨的人主持,選上來的進士自然大部分都是東林書院出身,而且大部分都還沒有擔任過實職,所以東林黨的人希望按慣例依次替補官職,讓他們的人先掌握地方政務。而這一科會試的進士以張好古、劉若宰和余煌為首,大部分都傾向於魏老太監,魏老太監當然希望先放這些人擔任實職,由他的人控制地方政務。所以這麼一來,閹黨和東林黨就都沒有心情去理會遼東的事了。」
「他們沒心情理會遼東的事當然最好,可他們起碼先把孫承宗弄倒啊!」陳文范一拍桌子冷哼,又恨恨說道:「張好古!又是這個張好古!怎麼爺我只要碰到和張好古有關的事,就那麼不順?從三月初一他大鬧國子監以來,蠻子朝廷上主要談的就是這一科會試的事了,害得爺我到現在還沒機會下手收拾孫承宗!再這麼耽擱下去,說不定東廠那幫鷹犬就要盯上我了!」
「主子爺,你也別急,最多還有兩三天,蠻子朝廷上關於這一科進士的安置問題就可以解決了,我們到時候再動手操縱蠻子官員彈劾孫承宗,也不會繼續耽擱下去。」曹振彥恭敬的說道。陳文范抿抿嘴,正要說話,門外的走廊上卻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陳文范使個眼色,曹振彥立即衝到房門前,從門縫裡向外偷看,卻見前天晚上住在隔壁的鄉下地主婆,領着一個丫鬟和幾個男僕人又回來了,那幾個僕人還抬着一口貼有封條的大木箱子——和陳文范房間裡的箱子一模一樣,隨着那地主婆進了隔壁的天字三號房。
「主子,沒事,是前天晚上住在隔壁的婆子回來了,帶了幾個僕人抬了一口箱子,進了天字三號房。」曹振彥向陳文范稟報道。陳文范狐疑的轉轉眼睛,問道:「隔壁房間還是她住着?那她昨天晚上怎麼沒回來?還帶來一口大箱子幹什麼?你去打聽打聽情況,不得有誤。」
曹振彥應聲出門,過了大約兩三柱香的時間,曹振彥又回到房間,向陳文范稟報道:「主子放心,奴才全打聽清楚了,那個婆子的男人病得很重,要長期在京城裡住下治病,住客棧不划算,所以那個婆子昨天回了通州鄉下,帶了幾個丫鬟僕人和一些被褥衣服什麼的回來,打算在京城裡租房子住一段時間。現在那個婆子已經帶着幾個僕人出去看房子了,隔壁就留下兩個男僕人看着從鄉下帶來的東西。奴才還仔細問了店小二,那個婆子給她的僕人在客棧里訂了幾個通鋪,應該錯不了。」
「那就好。」陳文范疑心頓消,繼續去盤算怎麼率領大金鐵騎入主中原,一統天下,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