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2章

吳老狼

  「為什麼?」張石頭莫名其妙的問道:「少爺,你不是想把那隻漂亮母老虎弄回家裡過夜嗎?找她的船家幹什麼?」

  「傻兒啊!虧你還念過幾天的書!」咱們的張大少爺用四川方言罵了一句,大模大樣的教訓道:「難道你沒在電視……酒樓茶館裡聽說書先生說過,知什麼知什麼彼,才能百戰什麼來個勝?」

第三章

知恩圖報(上)

  張石頭識字不多卻為人精明,辦事很是牢靠,咱們的張大少交代下去沒過多久,他就把白衣少女座船的船主給帶了過來。咱們的張大少先把那船主拉了蹲下,然後問道:「你是那條船的船家?你可知道你船上那個小妞是那裡人?叫什麼名字?到那裡去?和她一起坐船的,還有沒有其他人?棺材裡裝的又是她的什麼人?」

  「這位少爺,你問這些幹什麼?你是女客官的什麼人?」那船主上下打量咱們的張大少——自然是越看越不順眼,越看越是擔心,生怕咱們的張大少爺不安什麼好心。咱們的張大少爺也不廢話,直接把一兩銀子砸出來,提着那船主的衣領,惡狠狠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不知道是看在明晃晃的銀子份上,還是被咱們張大少氣勢洶洶的模樣嚇到,總之那船家說了老實話,「這位少爺,小人就是那條運棺木的貨船船主,船上那位姑娘是在鎮江運河碼頭上的船,她的芳名是什么小人不知道,也沒敢隨便問,只知道她姓熊——就是狗熊那個熊。她就帶了一個丫鬟,交了二兩定銀,說是要把棺木運到京城的運河碼頭,運到地方再給一兩,棺木里裝的人當然是她的長輩——對了,好象是她的二娘。」

  「鎮江上船?五兩銀子運到京城運河碼頭?棺材裡裝的是小美人的二娘?」咱們張大少爺基本沒裝什麼好東西的腦袋中迅速閃過這幾個關鍵詞,串聯組合在一起,一個缺德得冒煙的主意便漸漸冒出咱們張大少爺心頭。不過咱們張大少爺該冷靜的時候很少衝動,又小心的向那船主追問一句,「那你們的船怎麼在臨清碼頭停了下來?怎麼不直接去京城?」

  船主又有些遲疑,不過咱們的張大少爺又砸出一兩銀子來後,船主就說了老實話,「不敢欺瞞公子,其實是因為我這條船太破舊了,年齡比我那個快找媳婦的兒子還大,船底盡漏水。出發的時候拿塞子銷子堵一下還能走,到了這臨清碼頭靠岸時,又不小心在碼頭上碰了一下,漏水更厲害,再不船底修好就沒辦法向北走,所以只好停了下來。」

  「那你的船修好沒有?」咱們的張大少爺問了一句廢話。那船家苦笑答道:「少爺,如果船修好了,我們還不得馬上趕路啊?我兒子去買材料還沒回來,就算回來了,估計要到傍晚才能走。」

  「啪!」咱們的張大少爺無比風騷的把摺扇一合,拍打一下手心,然後向那船家壞笑問道:「老頭,買一條你這樣的船要多少銀子?我說的是新船價格,不是你這條破船,你儘管開價吧。」

  「少爺,你問這個幹什麼?」那船主也是福至心靈,疑惑中仍然下意識的開出一個敲竹槓的價格,「小人這條船如果是新船的話,至少得值二十……九兩銀子,對,二十九兩銀子!」

  「操你奶奶的,就算黑也不是這麼黑吧?就你拿條破船也能值二十九兩銀子?」張石頭一聽急了,差點就破口大罵出來。咱們的張大少爺則更加風騷的一揮手,喝道:「張石頭,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掏三十兩銀子出來!」

  「大少爺……」張石頭感覺有些委屈,認為張好古家裡再有錢也不能這麼胡花。不過咱們的張大少爺決心一下那是任何人也不能更改的,最後張石頭也沒了辦法,只好摳摳嗦嗦的從為張大少爺保管的荷包里拿出幾張銀票和一些碎銀子來,銀票一共五張,每張的面額都是二十兩,碎銀子則只有七八兩,張石頭不由為難道:「少爺,這零錢不夠啊?」

  「羅嗦什麼?」張大少爺沒好氣的搶過兩張銀票,遞給那嘴巴都已經笑得合不攏的船主,大模大樣的說道:「本少爺買你的船,不用找了。」

  「多謝大少爺,多謝大少爺。」再三確認了咱們的張大少爺不是在開玩笑,那欣喜若狂的船主趕緊伸手去接銀票。不曾想咱們的張大少爺忽然又收回銀票,向船主壞笑道:「別急,要想本少爺買你的船,就得去給本少爺辦一件事。」

  「少爺要小人做什麼事?請儘管吩咐。」那船主盯着銀票直咽口水,又滿面堆笑補充一句,「只要不是違犯王法和傷天害理的事,小人都願意去做。」

  「俗話說得好,刁棍生歹意,富貴長良心——本少爺當然不會叫你做違犯王法和傷天害理事。」張大少爺象是怕別人知道他的錦囊妙計一般,小心湊到船主耳朵邊低聲嘀咕起來。那船主先是聽得眉開眼笑,連拍胸脯說沒問題,可是聽到後來,船主就皺起眉頭了,為難問道:「大少爺,你這是打算幹什麼?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那你還要不要賣船?」張大少爺把兩張銀票伸到船家面前搖晃,懶洋洋的問道。船家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伸手接過了銀票,又小心翼翼的說道:「那麼事成之後,小人馬上就離開臨清,這裡發生什麼事都與小人無關。」

  「那是當然,去準備吧。」張大少爺很有王者風範的一揮手,讓那船家離去,又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語吩咐一通,然後才指着碼頭邊的一家茶樓說道:「快去辦,我在那家茶樓里等你。」

  「少爺,這麼做好嗎?」張石頭本有些為難,可架不住咱們張大少爺的再三催促,最終還是乖乖的去執行命令。不遠處的馬俊和吳二少等一幫紈絝子弟則看得滿頭霧水,忙過來打聽張大少爺究竟打算幹嘛,咱們的張大少爺也不急着揭破,只是把扇子甩開,無比風騷的搖晃着大模大樣說道:「急什麼?走,去茶樓里喝杯茶等着看好戲吧。實話告訴你們,今天你們的銀子,本少爺是贏定了;還有那隻漂亮的母老虎,本少爺今天也吃定了。」

  ……

  因為現在才正月的緣故,茶樓里沒有今年新采的雨前茶,這一點讓咱們的張大少爺很是不滿,還好咱們的張大少爺已經換了一個主人,所以這家茶樓才很幸運的沒被咱們的張大少爺砸爛十幾個茶杯。邊喝茶邊等了小半個時辰後,張石頭捧着背着兩個包裹跑了回來,咱們的張大少爺一看大喜,忙撇下一班狐朋狗友,找了一個空閒的雅間鑽了進去。

  當咱們的張大少爺和張石頭又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吳二少、馬俊和王少東家等一幫紈絝子弟頓時傻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咱們的張大少爺竟然換了一身雪白的孝衣,腳踏麻鞋,頭上還戴着一個高高的孝帽子。張石頭則抬着一方祭盤,盤上除了五色祭品和一刀紙錢,還有明晃晃的十錠小銀元寶。光從外表來看,這對缺德得冒煙的主僕肯定是要去那個死人的親戚家祭奠獻禮。

  「張大少,你家什麼親戚死了?我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事?」馬俊脫口問道。張大少爺用扇柄順手往他腦袋上一敲,沒好氣的喝道:「放屁!你家親戚才蹬腿了!」

  說着,咱們的張大少爺從祭盤裡拿起一塊老薑,順手扳成兩截,然後用裸露的姜肉往自己的眼睛上檫,才眨眼之間,咱們的張大少爺的雙目就又紅又腫,還流出了兩行滾燙而又飽含感情的熱淚。咱們的張大少爺把生薑順手一扔,順口說,「想看好戲,就跟在我後面,不過別挨得太近了。」

  「快跟上。」吳二少等人甚是好奇,趕緊跟在了張大少爺和張石頭的屁股後面。出得茶樓時,咱們的張大少爺馬上就嚎啕大哭起,「老夫人啊——!你慢走啊——!」哭着喊着,咱們的張大少領上抬着祭品的張石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往碼頭方向就直接沖了過去……

第三章

知恩圖報(下)

  「老夫人,親娘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中,咱們身着孝服的張大少爺帶着滿臉的熱淚,跌跌撞撞的衝上了漂亮母老虎乘座的小船上,乒乓一聲跪倒在靈柩前面,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號哭如喪失至親,邊哭邊喊,「老夫人啊,親娘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啊!你不孝的侄兒張好古,來看你老人家了,老夫人啊,想不到上次京城一別,竟成永恆,你叫侄兒以後可怎麼辦啊?」

  「你……你是誰?」船上剛才在伍家兄弟面前殺氣騰騰的漂亮母老虎傻了眼睛,連下跪還禮都忘了,說什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家在臨清城有什麼親戚。正守在靈柩後方的俏麗丫鬟也非常奇怪,趕緊過來拉着母老虎的袖子問道:「小姐,我們家在臨清有親戚嗎?我怎麼沒聽你和老爺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啊?這傢伙該不會認錯人了吧?」漂亮母老虎更加糊塗。這時,張石頭也跑上了船,先把祭品和奠儀放在靈柩前,然後對着靈柩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頭,最後才拉着已經哭得天昏地暗的張大少爺,眼睛紅通通的哽咽着說道:「少爺,人死不能復生,少爺你還請節哀。否則老夫人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你哭壞了身體,也不會瞑目的啊。」

  「滾開!我就是要哭!」咱們的張大少爺一把推開好心勸慰的張石頭,紅着眼睛哭喊道:「當年我在京城做生意蝕了本,如果不是老夫人看我可憐,給我飯吃還給我路費回鄉,我早就餓死在京城裡了!受人滴水之恩,就湧泉相報,老夫人對我這麼大的深恩厚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如果不能報老夫人的再造之恩,還算是人麼?」說罷,咱們的張大少爺又膝行幾步,爬到靈柩上繼續大哭起來——那傷心欲絕的哭聲,就連鐵石心腸的人聽都會軟化。

  「少爺,你真是知恩圖報的好人啊。」張石頭很為咱們張大少爺的義薄雲天所感動,忍不住也流出了兩行被老薑檫出來的眼淚。那邊漂亮母老虎和丫鬟這才聽出味道來,先是驚訝二夫人何時做了這樣善事,然後又擔心咱們的張大少爺哭錯了人鬧笑話,所以一主一仆趕緊跪到靈柩旁磕頭還禮,漂亮母老虎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位公子,你確認是小女的二娘在京城救了你嗎?小女從未聽二娘說過這事,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位小姐,你可是姓熊?老夫人的遺體,可是要運到京城去?」咱們的張大少爺哭着問道。漂亮母老虎點頭,老實答道:「公子所言不差,小女子確實姓熊,是湖北江夏(今武漢)人,但二娘是京城人。前日小女家中突逢大變,幾位兄長都先去了京城,二娘卻氣病交加,在江夏一病不起,小女子只好留在江夏老家照顧於她。不曾想二娘最終還是在年前撒手人寰,留下遺言要將她的遺骸葬回京城老家,小女子無奈,只得和丫鬟秀兒扶柩北上,一來滿足二娘遺願,二來順道去京城與父兄相見。」

  「這就對了,小生沒有認錯人。」咱們的張大少爺抹着眼淚說道:「老夫人一生行善積德,在小生窮困潦倒之時,曾經也施以援手,小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報答老夫人的恩德,不曾想老夫人卻……」說到這,咱們的張大少爺已經是泣不成聲,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奇怪?」漂亮母老虎對咱們張大少爺的話將信將疑,又問道:「那公子你又是如何得知二娘靈柩停靠在臨清碼頭的呢?小女並未向公子稟報啊?」

  「熊小姐,這全都因為這塊靈牌啊。」咱們的張大少爺指着靈柩前的靈牌,哽咽道:「上面不是清清楚楚的寫着老夫人的名諱嗎?今天小生無意中在碼頭看到老夫人的靈位,就起了疑心,又怕認錯人,就讓下人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這靈柩里……,裝的竟然是我的大恩人啊!」說着,咱們的張大少爺又掩面大哭起來。

  「咱們的大少爺吹牛真是越來越不打草稿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居然還有臉說他認識靈牌上的字?」張石頭心中嘀咕,臉上卻不敢流露半點,只是哽咽着替張大少爺圓謊道:「小姐,是小人冒昧,向船家打聽了你們的來歷,這才向少爺稟報。如果小姐不信,盡可向船家詢問對質。」

  漂亮母老虎目光轉向蹲在船尾修船的船主,船主點頭承認確有此事,漂亮母老虎這才放下心來,開始仔細打量張大少爺。但不得不承認,咱們的張大少爺在容貌上還是不差的,眉清目秀又唇紅齒白,身材修長還舉止斯文有禮,基本上很能讓無知少女產生好感和安全感。同時漂亮母老虎還留意到了祭盤裡的奠儀,那可是足足五十兩銀子,這對家中巨變而導致囊中羞澀的母老虎來說,可以說是一場救命的及時雨。所以漂亮母老虎對咱們的張大少爺立即好感大增,感激萬分,對咱們張大少爺的話完全的信之無疑。

  「張公子,難得你念及舊情,還來祭奠小女不幸亡故的二娘,小女在此向你拜謝。」完全信任之後,漂亮母老虎難得露出些嬌羞的表情,先向咱們的張大少爺深深道了一個萬福,然後推託說道:「但這五十兩白銀的奠儀太重,小女子實在不敢收,還望公子收回。」

  「小姐,我們連上岸買乾糧的錢都沒有了。」旁邊的丫鬟秀兒急了,趕緊提醒道。漂亮母老虎瞪了丫鬟一眼,俏臉上有些泛紅。那邊張大少爺察言觀色,忙搶着說道:「熊小姐,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小姐一定收下。小生不敢耽誤小姐行程,這就告辭了。」說罷,咱們的張大少爺又向靈柩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後領着張石頭頭也不會的下船就走。

  「張公子,請慢走。」漂亮母老虎對咱們的張大少爺好感更生——張大少爺送來了一份重重的奠儀,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問一下,其君子風範不免讓漂亮母老虎心折,同時還暗暗有些遺憾。那邊丫鬟秀兒則迫不及待的捧起元寶,開心的向母老虎說道:「小姐,這回你終於可以不用當首飾換盤纏了,那位張公子,可真是一位知恩圖報的大好人啊。」

  漂亮母老虎點點頭,又補充道:「還是一位知書達理的謙謙君子。」

  話音未落,漂亮母老虎的腳下忽然一滑,身體也不由自主的歪靠在船艙上,同時蹲在船尾修船的船主喊了起來,「不好了,船底破了!」已經走遠的張大少爺聞聲回頭,也是驚叫道:「熊小姐,請快下船!張石頭,快叫人把老夫人的靈柩請上岸來,千萬不能碰到河水!」

  還好,運河碼頭上一般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少船工、搬運工和裝卸工,張大少爺的忠僕張石頭將一大把銅錢撒出去後,馬上衝上來幾十名船工裝卸工,楞是把船頭已經入水的小船給抬了起來,船上的靈柩也被硬生生的抬上了岸,沒有隨着船隻傾斜而落到河中。見此情景,剛才差點嚇得昏過去的漂亮母老虎徹底鬆了一口氣,顧不得向咱們張大少爺道謝,馬上就衝着那船家吼道:「你這是什麼破船?差點把我二娘的靈柩都沉到水裡了,你說怎麼辦?」

  「對,對,把我們的訂銀退來,還要陪我們損失。」同樣俏麗可人的丫鬟秀兒也大聲嚷嚷起來,很有些她家母老虎小姐的威風。這邊咱們的張大少爺不樂意了,回過頭來喝道:「熊小姐,還有這位姑娘,現在是計較銀錢的時候嗎?老夫人的靈柩要緊,你們快仔細看看,靈柩有沒有損壞或者碰到河水?」

  咱們張大少爺的訓斥義正言辭,充滿凜凜正氣,訓得漂亮母老虎和漂亮丫鬟都是俏臉一紅,趕緊放過那船家過來檢查靈柩,還好,靈柩連半顆水珠都沒有沾到,更沒有破損。這時,那船家也過來哭喪着臉解釋道:「公子,小姐,實在對不起,小人這條船年久失修,經常滲水,剛才小人本想釘塊木板堵住滲水的地方,沒想到錘子敲得太重了一些,一下子就敲了一個大洞……」

  「算了,算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怪不得你。也幸虧老夫人的靈柩沒碰到水,否則我絕對饒不了你。」咱們的張大少爺揮揮手,無比大度的放過了追究那船家的責任。見張大少爺如此說,那漂亮母老虎也不好意思繼續追究,便向船家問道:「那你的船還能不能修好?什麼時候能修好?如果修不好,我們可要換船了。」

  「修好,當然能修好。」那船家象是怕被要求退船銀,趕緊答道:「小人的兒子已經去買材料了,一會買來了就馬上修。不過,今天之內怕是沒辦法修好了,起碼得修到明天早上去。」

  「明天早上,那我們今晚住那裡?二娘的靈柩難道要露天過夜?」漂亮母老虎有些犯愁——雖說她現在已經不缺住店的錢,但一般的客棧也不會讓棺材進店啊。丫鬟秀兒插嘴說道:「小姐,我們還是換一條船吧,這條船破成這樣,根本不能坐。」

  「熊小姐,請恕小生插嘴一句,靈柩換船不吉利。」咱們的張大少爺好心提醒道:「為了不驚動老夫人的在天之靈,依小生看來,小姐還是在臨清住上一夜,等船修好再走的好。再說了,臨時要找運送靈柩的船,怕也沒那麼容易。」

  張大少爺的話還算有點道理,這年頭的人一向都迷信無比,拉空棺材都覺得晦氣,就更別說裝有死人的棺材了——所以漂亮母老虎在鎮江花了高價才僱到這麼一條老舊得快散架的破船。那漂亮母老虎當然也知道這道理,不由更加犯愁,為難道:「那該怎麼辦?不知道這裡的客棧讓不讓靈柩進店?」

  「熊小姐,不必焦急。」咱們的張大少爺等得就是這句話,馬上擺出一副古道熱腸的模樣,拍着胸脯說道:「小生在臨清城裡房舍頗多,小生這就叫人去騰一個空院子出來,讓老夫人的靈柩進去過夜,熊小姐和這位姑娘,也可以住到那裡去休息一夜。」——咱們的張大少爺說到這,躲在人群中看熱鬧的馬俊和吳二少等一幫紈絝子弟頓時恍然大悟,個個心中慘叫,「操,今天這五十兩銀子輸定了!進了狗少的家,這漂亮母老虎還想清白着出來麼?」

  「這……不太合適吧?」漂亮母老虎有些動心,紅着臉客氣推辭。咱們的張大少爺表情異常嚴肅,朗聲說道:「熊小姐,你千萬不能說這樣的話,老夫人對我張好古恩重如山,莫說她的靈柩在小生的家中過夜,就是葬於張家祖墳之中,又有何妨?更何況小生還想乘着這個機會,順便請一些和尚道士為老夫人念經超渡,回報老夫人的恩德之萬一。」

  漂亮母老虎心中暗叫僥倖,自己的家裡突遭飛來橫禍,親戚朋友和父親的故舊同僚害怕惹禍上身,紛紛與自家斷絕來往,世態之炎涼,讓人灰心。沒想到二娘無意之中救下的人,在此一刻卻如此熱情的伸出援手,出錢出力不怕忌諱的幫助自家——這樣知恩圖報的好人,天下能有幾個?當下漂亮母老虎也不再推辭,只是羞答答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張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熊瑚沒齒難忘。」

第四章

來頭不小

  「熊瑚?原來這漂亮小妞叫熊瑚。」咱們的張大少爺心中暗喜,忙向張石頭吼道:「石頭,馬上叫他們把老夫人的靈柩抬到咱們家在城南的宅子裡,多給賞錢!再叫那裡僕人準備三牲祭品和上好酒席,迎接老夫人的靈柩和熊瑚小姐。」

  「好鰳,少爺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張石頭心領神會的答應,同時在心裡暗暗琢磨——少爺要小姐,丫鬟總該歸我吧?咱們的張大少爺則轉向漂亮母老虎熊瑚,彬彬有禮做了一個邀請姿勢,「熊小姐,請隨小生來,到了街上,小生就叫人給你雇轎。」

  「多謝張公子,但轎子就不必了。」熊瑚粉臉通紅,羞答答跟在了張大少爺的背後。

  事情到了這步,咱們的張大少爺基本上可以說是已經穩操勝券了,只要把漂亮母老虎熊瑚騙進家裡,然後再餵她吃一些摻有特殊作料的上好飯菜茶水,咱們的張大少爺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的享受一番美人如玉,然後還可以從一幫狐朋狗友手裡討要賭債,財色兼收。可天不遂人願,就在這時候,一向和咱們張大少爺不對付的伍慶和伍志兩兄弟不知從那裡鑽出來,伍慶指着咱們的張大少爺叫道:「張狗少,你又想把人家小姐騙到家裡灌蒙汗藥,是不是?」

  「漂亮小妞,你千萬別上當!」鼻青臉腫的伍志也來拆台,大叫道:「這個張好古外號叫狗少,是我們臨清城裡有名的刁棍無賴,最喜歡誘姦良家少女,你要是進了他家裡,絕對要被他給糟蹋了!」

  「放屁!張石頭,給我打!」即將得手卻橫生枝節,咱們的張大少爺頓時氣得鼻子都歪了,揀起石頭就衝上去準備揍伍家兩兄弟。但故意拆台的伍慶和伍志兩兄弟嚷完這兩句話,馬上就鑽入人群消失不見。倒是圍觀的臨清百姓大都知道咱們張大少爺的底細,又知道張大少爺是打算干傷天害理的事,紛紛笑而不語。

  「站住,狗雜種,今天我不抽死你們這兩個小崽子,我就不姓張!」張大少爺益發暴跳如雷,幾乎想把伍家兩兄弟給撕了餵狗。可就在這時候,咱們的張大少爺忽然感到脊背發涼,一股無形的殺氣籠罩全身,張大少爺慢慢回過頭來時,立即便看到漂亮母老虎熊瑚一張俏臉已經變成了鐵青色,雙手還在把指關節捏得噼里啪啦做響……

  「熊小姐,你千萬不能聽那兩個小崽子的鬼話。」張大少爺一步步後退,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是好人,我真是想幫你,也沒打你的壞主意……媽呀!救命——!」

  「淫賊!我殺了你!」幾乎氣瘋的熊瑚大發虎威,一個縱身跳起,連環兩腳踹在張大少爺背上,一下子就把可憐的張大少爺給踢了個狗吃屎。不等張大少爺爬起來,熊瑚已經騎到張大少爺背上,粉拳有如雨點一般接連砸下,一拳比一拳狠,一拳比一拳毒,直把咱們的張大少爺打得滿頭生包,哭爹喊娘,最後咱們的張大少爺抵抗不住,乾脆兩腿一蹬,口中吐着白泡沫暈了過去……

  ……

  惡有惡報,誘姦民女未遂又慘遭毒打張大少爺呻吟着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到家中自己臥室的床上,旁邊還有張大少爺的十一位娘親在哭哭啼啼,父親張老財則愁容滿面,不斷唉聲嘆氣,大罵咱們張大少爺的不聽話和調皮搗蛋。

  不過在看到張大少爺醒來,剛才還哭得死去活來的十一位娘親要不就是喜極而泣,就不就是喜極而叫,個個大呼小叫,歡喜非常,剛才還在罵罵咧咧要等兒子醒來找兒子算帳的張老財也是笑容滿意,趕緊推開十幾個老婆,爬到兒子面前激動說道:「小祖宗,你總算是醒了,老子為了你可是差點給急死了,你現在怎麼樣?還疼不疼?」

  「爹,我疼。」張大少爺從前任的記憶中認出這個大胖子的身份,哼哼唧唧的呻吟答應——張大少爺這可不是撒嬌,那隻漂亮母老虎熊瑚也不知道練的是什麼功夫,揍得咱們的張大少爺到現在還是感覺頭疼腦裂,全身上下無處不疼,無處不痛。

  「快,來人,快去把郎中叫來。」張老財最小的老婆、同時也是張大少爺的親娘緊張尖叫,那模樣之焦急,就象生怕郎中來晚了缺德兒子就會沒命一樣。張老財的其他老婆也非常緊張,手忙腳亂的或是叫郎中或是餵水餵藥,簡直把張大少爺當親兒子一般看待。而張老財本人雖然惱怒獨生兒子在外面胡作非為,但獨生兒子畢竟是十代單傳的獨苗,張老財還是急得直跺腳,幾乎是把去叫郎中的僕人給踢出門去辦事。

  「爹,那隻漂亮母老虎呢?就是那個在碼頭上打我的母老虎。」喝了兩口水回過神來,咱們的張大少爺馬上又想起把自己打暈過去的漂亮母老虎。張老財一聽就火冒三丈,忍不住罵道:「混帳東西!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女人?她滾了,昨天把你打昏過去就走了!」

  「爹,你為什麼不叫官府抓住她?」張大少爺委屈的大叫起來,「那隻母老虎打我的時候下手這麼毒,簡直就是圖財害命,你怎麼不把她抓起來讓她吃官司?」

  「啪!」張老財怒不可遏,頭一次親自動手抽了咱們張大少爺一記耳光,打得張大少爺臉頰發腫,連最拿手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絕招都忘記得乾乾淨淨。張老財的十一老婆也沒因此和丈夫哭鬧,反而拉着張大少爺的手哭泣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少給你爹惹點事了。那個小賤人來頭很大,咱們家惹不起啊。」

  「娘,那隻母老虎到底是什麼來歷?連咱們張家都惹不起?」張大少爺有些糊塗——張家雖然不是官宦之家,可有的是金子銀子,要想讓縣太爺俯首聽命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張大少的親娘哭罵道:「那個天殺的小賤人是朝廷前任兵部尚書的女兒,雖說她爹現在犯了事下了天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所以臨清的縣令根本不敢抓她,你爹也沒辦法,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她走了。天殺的狗縣尊啊,平時里吃咱們家的拿咱們家的,到了這時候,簡直比個娘們膽子還小!」

  「前任兵部尚書的女兒?」張大少爺搖搖還在暈頭轉向的腦袋,轉向張老財問道:「爹?兵部尚書?那個前任兵部尚書?」

  「熊廷弼。」張老財咬牙切齒的答道。

  「熊廷弼?!」張大少爺騰的一下坐起,目瞪口呆的驚叫道:「她是熊廷弼的女兒?就是那個曾經當過遼東經略使、幾次打敗過努爾哈赤的熊廷弼的女兒?」

  「對,就是他。」張老財有些驚訝的點頭,心說老子這個傻兒子竟然還能知道遼東經略使這個官名,還能知道熊廷弼和努兒哈赤——難道祖宗顯靈,讓老子這個傻兒子開點竅了?

  「熊廷弼?熊廷弼!熊瑚竟然是熊廷弼的女兒?我竟然差點把熊廷弼的女兒騙到手了?」張大少爺懊惱的猛敲自己腦袋——咱們的張大少爺上輩子雖然是畢業於野雞大學,但熊廷弼的名字還是聽過的——大明朝後期的軍事天才啊,以書生身份領兵,打得滿清八旗不敢窺視關內一眼,他如果不是被奸臣小人陷害致死,滿清韃子未必能夠殺進中原,說不定還會被他消滅在關外!總之一句話,這老東西打仗的本事說不定還在袁崇煥之上!而咱們張大少爺差點就做了他的便宜女婿,這複雜滋味就是筆墨無法描述的了。

  「兒啊,你別犯傻打自己,別怕,娘和你爹都會護着你。」見張大少爺懊惱錘打自己的腦袋,張大少爺的十一位老娘和張老財都誤會了張大少爺的意思,十一位娘親是拉住張大少爺的手,張老財是勸解道:「兒子,你別怕,也別急,老子已經在縣令那裡打聽清楚了,熊廷弼那個老東西已經在京城下了天牢,說不定今年秋決時就會被殺頭,等他一死,老子馬上花錢就買通官府收拾他家那個小丫頭片子,給你報仇雪恨!」

  「熊廷弼還沒死?」張大少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問道:「爹,你確定熊廷弼那個老東西還沒死?」

  「沒死,不過已經判了死刑了。」張老財點頭答道。張大少爺聞言大喜過望,一拍大腿笑道:「沒死就好,這事還有救!」

  「沒死就好?」張老財和他的十一個老婆面面相窺,實在搞不懂缺德兒子這話是什麼意思。而咱們的張大少爺笑得嘴都合不攏,心裡那盤如意算盤的算盤珠子早就撥打得劈里啪啦作響——既然熊廷弼還沒死,那也就是說這大明天下還有救,自己如果想個辦法救出熊廷弼,讓他暫時保住腦袋,那麼將來遼東戰事緊張的時候,皇帝十有八九會重新啟用熊廷弼,說不定就能把滿清韃子擋在關外或者滅在關外!這麼一來,自己既不用擔心滿清韃子入關後被殺頭,也不用擔心下半輩子拖着一條豬尾巴過日子,說不定熊廷弼還會在感激之下把女兒熊瑚嫁給自己,那自己不僅白撿一個漂亮老婆,還可以把熊瑚娶過來搓圓捏扁,一雪碼頭之恥!

  想着想着,咱們張大少爺傻笑着,口水不知不覺間就流出了嘴角,嚇得張老財和張大少爺的十一位娘親又是一陣大呼小叫,「郎中!快叫郎中!我兒子的腦袋被打傻了……!」

  ……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咱們的張大少爺一直趴在床上養傷,一邊哼哼唧唧的享受漂亮丫鬟的溫柔服侍,一邊盤算如何將熊廷弼營救出獄。可這不盤算還好,仔細盤算之下,咱們的張大少爺很快就發現自己之前想得實在是太簡單太單純了。想把熊廷弼救出大牢,別的不說,張大少爺就算想用銀子行賄,在朝廷上沒有門路,放糖衣炮彈也找不動地方開炮——畢竟張大少爺家祖上只是百年前出一個鹽法道,從那以後淪落為鄉下土財主,和朝廷權貴毫無交情,想要從刑部天牢里撈人無異於難如登天。而且熊廷弼究竟為了什麼入獄,陷害他的奸佞小人是誰,如果想要救他應該走誰的路子,這些事情張大少爺全都是兩眼一抹黑,想要救熊廷弼更是老虎啃刺蝟——無處下嘴。

  「唉,如果我家在朝廷里有什麼親戚就好了。」張大少爺嘆了口氣,很是後悔當初沒找一個朝廷權貴之子借屍還魂,否則也不會象現在這樣有錢無權了。不過想到這裡的時候,咱們的張大少爺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張好古的故事——被一個貪財的算命先生蠱惑,傻頭傻腦的進京趕考,不小心撞了魏忠賢九千歲的馬,差點被殺頭,結果卻因禍得福,被腦袋忽然短路的魏忠賢派人拿名片送進考場,一個字沒寫就得了一個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後來又平步青雲,連連升官,最後竟然還在魏忠賢倒台後連升三級,入閣拜相,當上了大明朝的宰相!要是這個故事是真的話,張大少爺通過魏忠賢那條線去救熊廷弼就容易得多了。

  「這個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明朝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張好古的宰相?」張大少爺仔細翻閱起他腦海中那點可憐的歷史知識,但翻來翻去,張大少爺還是悲哀而又鬱悶的發現,自己的歷史知識中,只知道這個年代有一個叫魏忠賢的太監在朝廷上比較牛叉,剩下的就連當朝宰相是誰都不知道了。——當然了,要是咱們的張大少爺知道明朝自胡惟庸之後已經不設宰相的話,肯定會更加鬱悶……

  「少爺,少爺。」張石頭在窗外小聲的叫喊把張大少爺從深思中拉了回來。張大少爺沒好氣的喝道:「嚎什麼喪?有話給我滾進來講!」

  偷偷從窗外探頭進來,看到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張石頭這才翻窗子進房,點頭哈腰的賠笑道:「少爺,真是對不住,這兩天老爺還在為碼頭上的事生小人的氣,所以小人不敢當着老爺和其他人的面進來,也沒機會來看看少爺。今天聽說老爺去城外看佃戶們春耕去了,小的才敢過來探望少爺。」說到這,張石頭又關切的補充一句,「少爺,你現在怎麼樣了?聽郎中說,那隻母老虎打到了你的腦袋,恐怕會影響到腦子。」

  「沒事,少爺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張大少爺大方的一揮手,又問道:「對了,上次少爺我被那隻母老虎打昏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詳細給我說來聽聽。」

  「少爺,當時你可真是險啊。」張石頭嘆了口氣,這才將那天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原來那天張大少爺被漂亮母老虎熊瑚打昏過去後,熊瑚怕鬧出人命,主動住手讓張大少爺撿了一條小命,後來張老財和臨清縣令都聞訊趕到了現場,剛開始張老財看到獨生子被打成那樣,是逼着臨清縣令拿人報仇,不曾想熊瑚卻亮出她自己的身份,搬出她父親兵部尚書熊廷弼的牌子嚇人,嚇得臨清縣令屁滾尿流趕緊放人,也嚇得張老財再不敢追究,熊瑚這才另外雇了一條船,拉着她過世二娘的靈柩去了北京。——最讓咱們張大少爺鬱悶的是,熊瑚僱船用的銀子,竟然就是他給熊瑚送去的奠儀。

  「這可真是偷雞不着蝕把米,虧大了。」張大少爺無比的搔搔腦袋,嘆氣說道:「算了,就當少爺我行善積德吧,反正她老爹也快被砍頭了,還得被傳首九邊,打擊小丫頭的還在後面,犯不着和她一般見識。」

  「少爺,你可真是一位大好人。」少爺出乎預料的沒有大發雷霆,從小和張大少爺一起長大的張石頭不免有些驚訝,不過張石頭更驚訝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拍馬屁後又追問道:「少爺,你怎麼說她老爹快被砍頭了?還說她父親要被傳首九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