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28章
吳老狼
「我願意去監督。」不少好事者更是躍躍欲試,爭先恐後的站出來叫嚷答應,「我願去。我願意去監督賑災糧款發放!」「我也願意去監督,剛才我罵給你欽差大人是天下第一贓官,如果你不贓,真是把賑災糧款一文不少的發放給災民,那我當着災民的面給你磕頭賠罪!」其中還有一位出了名喜歡東遊西逛的大人物叫道:「張好古張大人,我徐宏祖雖然不是東林書院的人,但是江南文壇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聲望,如果你真是將賑災糧款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災民頭上,那我給你著書正名!」
「徐宏祖,這名字好象在那裡聽過?」張大少爺心中納悶。這時候,正心亭外的葉向高、高攀龍和錢謙益等人已經發現情況不妙,心說不好,再這麼下去,我們這個東林大會只怕要被張小閹狗搞成籌款募捐大會了!焦急之下,錢謙益忽然瞟見不久前剛被閹黨抓捕入獄的左光斗門生史可法,發現史可法雙目噴火,正在死死盯着魏忠賢面前的大紅人張大少爺,錢謙益心中暗喜,趕緊過去低聲說道:「憲之,陷害你恩師遺直公下獄的仇人張好古就在面前,難道你還想讓他跑了嗎?」
「張好古——!」史可法的火暴固執脾氣在歷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被錢謙益這麼一挑撥,史可法立即怒髮衝冠,通紅着雙眼衝上去,指着張大少爺鼻子怒喝道:「你這個閹奴走狗,勾結魏忠賢卑鄙陷害我的恩師,還敢來東林書院放肆?我史可法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
史可法跳出來這麼一吼,剛剛被張大少爺煽動起來的熱情場面頓時又安靜下去。而張大少爺也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向僅比自己大三歲的史可法拱手行禮,發自內心的說道:「原來是閣下就是史可法史年兄,張好古久仰年兄大名,如雷貫耳,失敬,失敬。」說罷,張大少爺又滿頭霧水的問道:「不知史年兄的恩師是誰?張好古為人謙和,在朝堂之上僅是與王化貞、錢謙益二賊不睦,難道史年兄的恩師是王化貞或者錢謙益?如果是這樣,那麼真是虎徒犬師了。」
「張好古,我……」被張大少爺當眾罵成野狗,錢謙益氣得差點也破口大罵出來,只是考慮到自己鬥嘴絕對鬥不過張大少爺,錢謙益最終還是把罵到嘴邊的話強行咽回肚裡。而史可法壓根就沒去考慮張大少爺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尊敬,只是通紅着眼睛吼道:「少假惺惺的裝蒜,我的恩師,就是被你陷害入獄的左光斗左大人!」
「哦,原來史年兄的恩師是左大人。」張大少爺鬆了口氣,嘀咕說如果錢謙益能夠教出史可法這樣的學生來。那可真是奇哉怪也了。嘀咕完,張大少爺又向史可法問道:「史年兄,你這話可就說得奇怪了,你的恩師被捕下獄的時候,張好古還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翰林院修撰,別說參與早朝直接與皇上對話了,就是給皇上上奏本,也得先經過內閣審批,方才有可能呈獻到皇上面前,拿什麼陷害左光斗?再說了,彈劾史年兄恩師的人是黃立極黃大人,又和我有什麼相干?」
被張大少爺這麼一說,史可法被熱血沖得發熱的腦袋頓時冷靜了許多,心說我也真是氣糊塗了,陷害恩師的人不是張好古,這點天下人都知道,我怎麼能用這點指責張好古呢?當下史可法改變口風,憤怒說道:「黃立極那個狗官,還不是和你一樣,都是魏忠賢的走狗?我的恩師被魏忠賢陷害入獄,你們這些走狗有誰少得了?」
「史年兄,你的恩師被捕下獄,是否冤枉自有朝廷公論,我從未經手那個案子,沒有發言權,所以我也不和你爭論。」張大少爺搖搖頭,又大聲說道:「但你說我參與陷害你的恩師左光斗下獄,這點你只說對了一半——因為我認為,令師確實有罪!」
「你說什麼?」史可法徹底發狂了。不計後果的衝進正心亭,一把揪住張大少爺的衣領,赤紅着眼睛,語帶哽咽的吼道:「張好古,你有本事再給我說一遍!」
張大少爺先揮手阻止過來幫忙的張石頭,凝視着史可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史年兄,我對你十分尊敬,可你不管問我多少遍,我都要回答你說——左光斗有罪!」
「放屁!」史可法怒吼一聲,舉起拳頭對準張大少爺的鼻子,吼道:「我的恩師左光斗為官清廉,施政有方,百姓軍民無不交口稱讚,有什麼罪?你要是說不出來,我今天就和你同歸於盡!」
「他有罪!」張大少爺毫無懼色,比史可法更加大聲的說道:「他的罪,就在於他的見事不明,人云亦云上表請免商稅,帶頭對抗稅監,抗拒朝廷正常徵收賦稅!雖有小功於百姓,卻有大罪於朝廷!有大罪於國家!」
「呼——!」張大少爺這句話終於說到了點子,在場的東林士子和江南文人那個不是對稅監恨之入骨的主。見張大少爺說左光斗抗稅有罪,自然是格外關注,大為不解。而史可法也是楞了一楞,然後才吼道:「我的恩師請撤礦稅商稅,是為了天下百姓造福,什麼地方有罪於朝廷?有罪於國家?」
「稅乃國家之本!」張大少爺吼聲更大,「朝廷不向百姓徵稅,拿什麼建設地方?拿什麼治理國家?拿什麼興修水利?拿什麼供養軍隊?難道你的恩師左光斗反對朝廷徵收賦稅,要大明朝廷一分一文賦稅不征,讓天下盜賊橫行,讓黃河泛濫。讓災區難民無糧可賑活活餓死,讓貴州苗亂蔓延,讓建奴殺入中原,屠殺我華夏同胞,就是正確嗎!?」
史可法無言可對,張大少爺又吼道:「不錯,你的恩師左光斗在奏章里說稅監稅使在地方上橫徵暴斂,欺壓百姓,是有一些道理——但朝廷那一年沒在殺貪官?那一年沒在殺污吏?難道因為個別敗類蛀蟲敗壞了稅監稅使的名聲,就要朝廷和國家放棄徵稅?那麼天下人誰也別吃飯了,因為吃飯有可能噎死,還不如活活餓死!史可法,你也不要忘了,你今天能站在東林書院裡談經論道,議論朝政,也是因為有朝廷的官員差役在治理地方,不讓地方惡徒威脅於你!也因為有朝廷的大軍在保護你的安全,不讓異族蠻夷侵犯中原,屠殺凌虐包括你在內的大明百姓!而國家又拿什麼養地方官員和軍隊,還不是拿收上去的賦稅!」
「我老師只是反對收商稅和礦稅,從來沒反對收田稅和丁稅。」史可法終於憋出了一句應對張大少爺的咄咄逼人,口氣卻軟弱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丟臉。張大少爺放聲大笑,忽然一把推開史可法,走到正氣亭牌匾下方,向着在場數千名東林學子拱手,大聲說道:「諸位東林學子,還有諸位江南的聖人門徒,史可法這個問題問得好,朝廷既然已經向百姓徵收了田稅和丁稅,為什麼還要向你們收商稅和礦稅?這沒道理嘛,你們都是地方士紳,聖人門生,按例已經免了田稅和丁稅的,憑什麼還要向朝廷交商稅礦稅呢?為什麼朝廷不把你們的礦稅和商稅也一起免了?」
全場再度鴉雀無聲,過了半晌才有人躲在人群里叫道:「對,朝廷為什麼不採納左大人的建議,免了礦稅和商稅?」
「問得好。」張大少爺鼓掌。大聲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既不想回答,也不想和你們辯駁,我只想向你們說一個故事,你們聽完了這個故事,就知道朝廷為什麼要向你們征礦稅商稅了。不過呢,就是不知道諸位願不願聽?」
「欽差大人請講,我們願意聽。」在場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紛紛點頭答應。只有領教過張大少爺厲害的錢謙益暗暗叫苦,心知張大少爺那條三寸不爛之舌勝似十萬雄兵,今天這情況恐怕有些危險了。而張大少爺先拱手答謝,又清清嗓子,大聲說道:「那麼大家請聽好了,從前呢,有一戶人家有三個兒子去考舉子,到了發榜那天,婆婆就領着三個兒媳婦在廚房裡包餃子,準備等兒子們中舉以後犒勞慶祝。偏巧那天天熱,廚房裡更熱,婆婆和三個兒媳婦都是累得汗流浹背,但為了家裡人能吃飽,都咬着牙在廚房裡忍着。」
「這個時候,廚房外面忽然響起了鞭炮聲。」張大少爺的語調一變,很入戲的說道:「原來報喜的人來了,說是婆婆的大兒子中了舉人,婆婆馬上對大兒媳婦說,『你不用包餃子了,可以出去涼快了。』然後大兒媳婦就走了,留下婆婆和兩個小兒媳婦繼續包餃子。忽然間,報喜的人又來了,原來老婆婆的二兒子也中了舉人,老婆婆又對二兒媳婦說,『你也可以出去涼快了。』然後二兒媳婦也走了,留下老婆婆和小兒媳婦在廚房裡,兩個人包一家人的餃子。再忽然間,報喜的人第三次來了,原來老婆婆的小兒子也中了舉人,這次沒等老婆婆說話,小兒媳婦把手一拍,站起來就衝出了廚房,嘴裡還喊,『我也可以涼快嘍。』」
「哈哈哈哈。」不少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都笑了起來,不少人已經明白了張大少爺故事裡的寓意。張大少爺也是笑笑,又說道:「各位年兄年弟,故事裡的那個家庭,其實就是我們的國家,那位老婆婆,就是交納田稅丁稅的老百姓,而三個兒媳婦呢,就是那些交納礦稅、商稅和工稅的礦主、商戶和作坊主。光靠年老體衰的老婆婆一個人,包的餃子能讓一大家子人吃飽嗎?光靠窮苦百姓交納的丁稅田稅,又能維持大明朝廷的正常運轉嗎?大家可以想想,仔細想一想。」
場面還是十分安靜,但不少的人已經被張大少爺的話打動,開始思考自己們這些年強烈反對礦稅、商稅是對還是錯。張大少爺旁邊的史可法也低下了頭,頭一次對左光斗的所作所為產生懷疑。而張大少爺則端起茶杯,先喝上幾口,觀察觀察正心亭外若有所思的江南文人,又大聲說道:「諸位年兄年弟,你們都是讀書人,都是士林儒生,都是朝廷未來的擎天棟樑。難道你們這些擎天棟樑都忘記了,都忘記了儒生士林應該代表着什麼嗎?」
「代表着什麼?」史可法瓮聲瓮氣的問道。張大少爺大聲答道:「你們代表着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着中華優秀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着華夏同胞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史可法和所有在場的文人士子個個面面相窺,被張大少爺嘴裡冒出來的一連串新名詞驚得目瞪口呆。張大少爺則又大聲說道:「頭兩點,你們做得很好,你們研究學問著書立傳,將我中華之文明傳播於後世,就是指明了中華優秀文化的前進方向!你們的家裡種桑養蠶,採茶燒陶,改良農具,同樣代表着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可是最後一點,你們就做得遠遠不足,因為你們完全忘記了華夏同胞中最廣大人民是誰,是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你們為極少部分的礦主、商戶和作坊主說話,要求為他們免稅,要把最沉重的負擔強加到全天下的普通百姓身上,這是代表着華夏同胞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嗎?」
說到這,張大少爺猛然提高聲音,吼道:「回答我!」
沒有人回答,過了許久,人群里才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張大人,你說得很對,我以後再也不反對朝廷徵收礦稅商稅了。」聽到這聲音,以錢謙益為首的大財主自然是吹鬍子瞪眼睛,恨不得把那個意志不堅定的東林學子給生吃了。可絕大部分中下層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都連連點頭,紛紛出言附和,「對,我也不反對朝廷徵收礦稅商稅了,以後不管有誰煽動,我都不聽了。」「張大人,我家就是茶商,請你告訴朝廷,我家以後一定按時交稅,再也不抗稅了。」「張大人,我回去就勸我爹交稅,挨罵挨打我也勸。」
「多謝各位,多謝各位,本官在這裡替朝廷、替九千歲和江南稅監李公公多謝你們。」張大少爺連連拱手,又轉向史可法說道:「史年兄,你知道嗎?你的老師就很後悔他當年的錯誤,所以他才和楊漣楊大人聯名上書,希望改革稅法,推行攤丁入畝,彌補他當年的過錯——只是九千歲擔心推行攤丁入畝會影響到全天下的讀書人,才暫時沒有接受。我別的什麼都不說,只希望你能為你的恩師彌補過錯,不要再反對朝廷徵收礦稅商稅了。」
「對對對,我們支持朝廷徵收礦稅商稅,但絕對不支持攤丁入畝!」附近的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連連點頭——他們家裡不象錢謙益和李三才那樣開得有大商號和大礦窯,徵收礦稅商稅對他們來說只算抽血,影響還不算太大;可是攤丁入畝向他們的土地要稅,那可就是割他們的肉剔他們的骨了。而史可法的臉皮發紅,過了半晌才說了一句,「我家也有商號,我家交稅。」說罷,史可法扭頭就走,走出正心亭才大聲說道:「還有,我家捐一千兩銀子給山東災民,我現在沒有,過幾天我直接送到南京去交給你。」
「多謝史年兄!」張大少爺一拱手,大聲說道:「史年兄,我再送你八個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切不可被個人恩怨沖昏了頭腦,而將國家大事忘之於腦後!還有江南的年兄年弟和聖人門生們,我這八個字也同樣送給你們,想想吧,好好想想吧,為國家為朝廷和為天下百姓,你們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幾乎每一個江南文人都在複述張大少爺的這八個字,徹底被張大少爺的話所打動。而其中又跑出一個十二三歲的東林學童,衝到正心亭前,將幾錠大銀捧到張大少爺的面前,小臉漲得通紅的說道:「張大人,這是我爺爺和我母親給我的零用錢,我全捐給山東的災民,請你一定要收下。你教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八個字,實在太好了,我會記住一輩子,當我一輩子的座右銘!」
「多謝,多謝。」張大少爺摸摸那小學童的頭,微笑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顧絳。」小學童朗聲答道。張大少爺笑笑,又摸摸他的頭,笑道:「顧絳?好名字,希望以後你能象顧炎武一樣,做一個有氣節的中華男兒!」
「顧炎武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他的名字?」顧絳偏頭想想,又笑道:「一定是一位大英雄,真丈夫,我一定向他學習。對了,張大人,你能不能再交我一點東西?你說的學問,比東林書院的所有老夫子教的都好。」
「好啊。」張大少爺也不臉紅,大聲說道:「我再教你一個八恥八榮——以危害朝廷為恥,以熱愛朝廷為榮;以背離百姓為恥,以愛惜百姓為榮;以愚昧無知為恥,以鑽研學問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以辛勤勞動為榮;以損人利己為恥,以團結互助為榮;以見利忘義為恥,以誠實守信為榮;以違法亂紀為恥,以遵紀守法為榮!以驕奢淫逸為恥,以艱苦奮鬥為榮!」
「多謝張大人,我這就去用筆記下,從此每天念誦,永世不忘你的教誨!」顧絳跪下來磕了個頭,又飛奔回東林精舍,尋找筆墨紙硯記錄張大少爺的金玉良言。而在場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也是紛紛讚嘆,「說得太好了,簡直就是金科玉律啊。」「我決定了,這就是我的一輩子座右銘!」「不愧是新科探花,真是太有學問了,就憑這八恥八榮,就足以羞煞歷朝歷代的所有探花。」「奇怪?以他的學問當個狀元都綽綽有餘,怎麼才是個探花呢?難道是本科主考官有眼無珠?」「張大人,你說出了我的心中所想了,這才是我們東林學子畢生追求的目標啊!」
「這算什麼?如果不服的話,我還有一大堆的馬列主義思想和社會主義榮辱觀等着你們。」張大少爺心中不屑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不斷的向自發上前捐款賑災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拱手道謝,得意不可一世。而葉向高和錢謙益等人眼看着張大少爺面前的銀山越來越高,臉色也越來越青,心中恨不得把張大少爺碎屍萬段,卻又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到了最後,恨張大少爺恨得蛋疼的錢謙益再也無法忍耐,跳出來衝上前去,大聲吼道:「張好古,我錢謙益有話問你!」
「終於還是來了。」張大少爺心中冷笑,暗道:「今天我如果不讓東林學子把你給扔進河裡,我今天這趟東林書院就算白來!」
第七十二章
舌戰東林(下)
「錢大人……哦,忘了你已經被削去士籍——現在應該叫錢老爺了,有何指教?」面對氣勢洶洶殺來的錢謙益,張大少爺不慌更不忙,只是文質彬彬的抱拳答應,同時在心裡惡狠狠的嘀咕,「狗漢奸,今天我如果不讓東林學子把你給扔進河裡,我今天這趟東林書院就算白來!」
「張好古,你……」看到張大少爺那張令人噁心的俊臉上露出的自信微笑,錢謙益才下意識的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妙,可惜他剛才那一聲喊,已經把全場學子士林的目光吸引過來,幾千道目光盯在身上,錢謙益就算想把話收回口也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罵道:「張好古,你這個無恥小人,卑鄙之徒,少在這裡裝模作樣!東林書院不歡迎你,滾出去!」
「哈!錢謙益錢大人,你終於還是站出來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張大少爺大笑一聲。從袖子裡抽出唐伯虎的春宮畫扇,無比風騷的搖晃着,大模大樣坐回東林聖地正心亭正中的椅子上,輕蔑的微笑說道:「可是錢大人啊,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上次在金鑾殿上,你無端陷害狀元劉若宰被本官揭穿,又被本官反參一本,結果丟官罷職還被廷杖削籍。回鄉之後,你居然還不汲取教訓,還要來污衊中傷本官,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
「噢——!」人群中響起無數噓聲,大部分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都對錢謙益投去白眼。而錢謙益被張大少爺說中生平第一醜事,頓時老臉為之一紅,趕緊吼道:「無恥鼠輩,少在這裡花言巧語的騙人,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錢謙益!」
「哎呀,錢大人啊,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好吧,看在你這麼執着的份上,本官就大發慈悲再給你一個機會和你辯論。」張大少爺十分輕蔑的打一個呵欠,敲起二郎腿,懶洋洋的說道:「說吧,你罵本官是無恥鼠輩,卑鄙小人,本官卑鄙在那裡?無恥在那裡?還有。你說本官是花言巧語騙人,本官又有那一句話是花言巧語了?」
「你……你!」錢謙益被張大少爺的憊懶模樣氣得三屍神暴跳,張口又想亂罵,還好,葉向高在後面及時叫道:「錢大人,東林聖地,不可惡言傷人,有什麼話好好說。張大人,你雖然是朝廷欽差,但東林書院是文人講學之地,不是你的欽差衙門,也請你放莊重點。」被葉向高這麼婉轉一提醒,錢謙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心知自己差點又中了張大少爺的挑撥之計。而張大少爺明知葉向高是在暗助錢謙益,卻也不得不坐直身體,同時心中警覺,心知這最後舌戰的對手絕對不會只是錢謙益一人。
「張好古,你這個無恥下流的卑鄙小人。」錢謙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斟酌着用詞指責道:「你為了升官發財,竟然拜大內閹奴魏忠賢為乾爹,對他百般奉承。萬般阿諛,削尖了腦袋往上鑽,象你這樣的無恥小人,如果讓你登上了高位,天下的百姓還會有好日子過?」
「嗚——。」江南士子和東林學子又是一片噓聲,都對錢謙益毫無文采的強詞奪理譴責嗤之以鼻,而錢謙益的門人親族都是面面相窺,實在搞不懂平時文採風流的錢謙益怎麼變得這麼沒用。只有錢謙益是有苦說不出,因為錢謙益非常清楚的知道,他所拿手的八股詩詞文字歧意太多,稍在不留心就有可能被張大少爺抓住空子,反倒不如白話文安全——比如他上次的一句建奴犯邊,就愣是被張大少爺給解釋成賣國求榮、詛咒明熹宗要被努兒哈赤抓去做奴隸,所以錢謙益這次是說什麼也不敢再重蹈覆轍了。
「呵,錢大人,看來你不光是人品越來越差了,這說話的水平也是越來越差了。」張大少爺也是嘲笑一聲,大聲說道:「九千歲今年的高壽多少?五十有七!本官家嚴今年五十有二,比九千歲還要小上五歲,所以九千歲也算本官伯父一輩,本官認他為父,有何不可?有何不對?還有,你說本官對九千歲的百般奉承,萬般阿諛,本官怎麼對九千歲奉承了?怎麼阿諛了?倒是你錢謙益錢大人,看到葉向高葉閣老在東林書院露面,隔着十七、八里路就衝上去磕頭,這又算不算奉承阿諛?」
「哈哈哈哈……」不少人都在今天清晨親眼看到過錢謙益在葉向高面前的精彩表演,被張大少爺這麼誇張的一描述。自然是忍俊不禁的偷笑出來。而錢謙益老臉一紅,趕緊說道:「我那是表示對葉閣老的敬重。」張大少爺馬上說道:「那我也只是對九千歲盡孝道!天地君親師,親在師先,錢大人敬師我敬親,我好象比你還是要強點。」
「哈哈哈哈哈……」江南士子的笑聲更大。錢謙益則老臉通紅,葉向高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暗罵錢謙益無能。這時候,東林書院的現任掌院高攀龍站了出來,拱手說道:「張大人,你認九千歲為父,這是你的私事,我等確實無權過問。但老朽有一事不明,請張大人指點。」
「高大人有話請講,晚生洗耳恭聽。」張大少爺嘴上輕描淡寫,心中卻暗生警惕——因為張大少爺那雙賊眼剛才清楚的看到,高攀龍是先和葉向高交換了一個眼色以後才開的口。高攀龍平靜說道:「張大人可還記得,今年四月二十五日那天,你奉旨重審熊廷弼案,將熊廷弼免死削籍,又將前任遼東巡撫王化貞定為斬決之刑。對此判決,京城人人拍手叫好——可據老朽所知,張大人你與熊廷弼的關係似乎非同尋常。民間還有傳言,說是張大人其實就是熊廷弼的女婿。不知可有此事?」
「嗚——。」江南士子中終於出現不利於張大少爺的噓聲,所有人都在心裡嘀咕,如果這事是真的,張好古女婿審岳父為岳父脫罪,那就太不象話也太過份了。而張大少爺也十分爽快,大聲答道:「不錯,高大人你說得很對,熊廷弼熊大人的愛女熊瑚,確實是本官沒有過門的正房妻子!」
「嗚——!」人群又是一陣不安騷動,易裝混在人群里的張清則氣得臉都青了,瞪着張大少爺那副表情。簡直就象想把張大少爺給撕成碎片。高攀龍等人則是又驚又喜,做夢也沒想到張大少爺會承認得這麼爽快,以至於他們花費無數心血金錢才弄到的證據都失去了作用,錢謙益更是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大聲叫道:「好,你承認就好!依大明律,主審官親眷犯罪,主審官應該主動退出審判,以免有包庇之舉,你身為熊廷弼女婿,卻故意隱瞞不報,並且為熊廷弼脫罪免死!我要參你,我要聯合全江南的士林參你!」
「錢大人,你別高興得太早了。」張大少爺笑了起來,大聲說道:「我承認自己是熊廷弼的女婿不假,可熊廷弼根本就不承認我這個女婿,他的女兒熊瑚也從來沒有和我訂立親事,甚至還把我孤零零一個人扔在京城,跟着她的父親回了江夏老家,我和熊廷弼又算那門子的親戚?」
「張大人,那你怎麼又說自己是熊大人的女婿呢?」一個年輕的東林學子好奇問道。張大少爺苦笑,答道:「沒辦法,一見鍾情,迷上了。熊大人的千金雖然無情的拋棄了我,可我已經立誓,今生今世非她不娶,所以熊廷弼熊大人可以不承認我這個女婿,我卻承認他這個老丈人。」
「哈哈哈哈……」年輕的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都笑了起來,還有人叫道:「張大人,看不出你還是一個情種啊。以你的人品家世,不管看上那家姑娘,還怕姑娘家的父母不同意?」
「那可不一定。」張大少爺笑道:「熊大人不就嫌棄我這個女婿了嗎?還有象錢謙益錢大人,假如他有一位正當妙齡的美貌女兒,我象他女兒求親的話,估計他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張大少爺這些話已經近乎無賴,在場的老夫子自然是個個聽得直皺眉頭,年輕一輩的卻個個哄堂大笑。對張大少爺益發親近。
「張好古!老夫也有一事問你!」前任首輔葉向高忍無可忍,扶着拐杖站出來,大聲問道:「你既然承認自己對熊廷弼之女一見鍾情,立誓非她不娶,那你在審理熊廷弼案時,可曾想過為了討好熊廷弼之女,故意為熊廷弼開罪?」
「葉閣老,晚生也有一事問你!」張大少爺的聲音比葉向高更大,「熊廷弼案初審之時,你身為朝廷首輔,王化貞是你門生,你可曾想過保護門生也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故意為王化貞脫罪?並且重判熊廷弼?」
鬧騰了許久的會場再度安靜下來,幾乎是鴉雀無聲。而老於世故的葉向高不動聲色,僅是淡淡答道:「王化貞是老夫的門生不假,可熊廷弼案初審之時,老夫為了避嫌,從未參與審判,就連三法司遞上來的定罪奏章,都是呈交給次輔韓爌韓閣老——可不象你,直接就是熊廷弼案重審的主審官。」
「韓爌還不是你們東林黨人?」張大少爺心中冷笑,嘴上則笑得更加大聲,「不錯,不錯,葉閣老你是避嫌了,確實是避嫌了,可你也未免避得太好了!可葉閣老你也別忘了,我張好古的乾爹九千歲掌管着東廠——東廠是什麼地方,專門為皇上監察百官的衙門!葉閣老,你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應該很清楚這個分量吧?」
葉向高不動聲色,額頭上卻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張大少爺則面帶微笑,一雙賊眼就象兩道冷電,死死盯住葉向高的雙眼,盯得葉向高心慌意亂,心中驚叫,「這小子究竟知道老夫的多少隱秘?不對啊,當年的事,就只有韓爌比較清楚,鄒元標和王紀他們也只是接到老夫的暗示,並沒有落於筆墨啊?難道是韓爌出賣了老夫?不可能啊,韓爌是老夫多年的同僚好友,他就不怕拔出蘿蔔帶出泥?或者說,韓爌為了復出,也投靠了魏忠賢?不可能,不可能!張好古這小子肯定是在嚇唬老夫,他就算有魏忠賢的東廠做靠山,也不可能抓到老夫的任何把柄!對,肯定是他在嚇唬老夫!」
話雖如此,可葉向高話到嘴邊卻又強行咽回肚裡——畢竟葉向高已經是六十有七,家財萬貫又兒孫滿堂,實在不敢為了一個罪有應得的門生,去拿滿門富貴和自己的晚節賭博,否則的話,張大少爺如果真的當眾抖出什麼證據,那葉向高立即身敗名裂不說,兒女子孫也必然受到牽連。同時葉向高也在心中分析,「張好古這小子既然敢這麼說,那他就一定有他的把握,而且這小子在重審熊廷弼案時辦事滴水不漏,不留半點破綻,他今天既然敢這麼說,就一定是拿到什麼真憑實據。再說了,當年的當事人韓爌、鄒元標和王紀都仍然在世,甚至王化貞那小子都還活着關在天牢里,他們不管有誰泄露一句,那老夫可就真的完了。」
反覆權衡盤算了許久,家大業大的葉向高最終還是在心理戰上敗下陣來,放棄了為門生王化貞討回公道的打算。最後葉向高一咬牙,勉強微笑着說道:「張大人,你誤會了,老朽並沒有指責你包庇熊廷弼的意思。其實老朽還很感謝你,不瞞大家說,熊廷弼案初審之時,老夫就覺得熊廷弼判決太重而王化貞判決太輕,只是礙於身份不便發表意見,多虧了張探花你重審此案,還了熊廷弼熊大人的清白,也重處了喪師辱國的不肖門生王化貞,老朽感激不盡。老朽還聽說了,張探花在重審熊廷弼案前,從未與熊廷弼和王化貞見過一面,公平之至,公平之至啊。」
「呵呵。」張大少爺也開心笑道:「葉大人不必客氣,其實東廠也通過偵察發現,葉大人你也在熊廷弼案初審之時主動避嫌,從未以首輔身份干涉案件審判,朝廷內外都對葉閣老你的大義滅親讚不絕口,晚生也對葉閣老你敬佩之至啊。」說罷,張大少爺又在肚子裡補充一句,「我這次說的可是真話,要是我有你干預熊廷弼案的證據,早就抖出來給老丈人報仇出氣了——可惜你自己做賊心虛,這可怪不得我。」
「探花郎過獎了,這都是老朽應該做的,老朽教出葉向高這樣的門生。」葉向高苦笑一聲,心灰意冷的準備退出舌戰。張大少爺卻搶着說道:「葉閣老,晚生還有一事不明,還請閣老指點。熊廷弼案重審是在四月二十五,距今僅有一個多月,你身在福建,怎麼能如此之快的得知?難道說,是有人給閣老報信?如果真是這樣,那閣老可得重重懲處這個報信之人?」
「探花郎此言何解?」葉向高楞了一下。張大少爺笑道:「閣老,你可是大明三朝的老臣了,此人包藏的禍心,難道你看不出來?你本來就和王化貞案毫無牽連,此人卻故意風急火燎的將消息送給閣老,難道他想誘使閣老出手干預,陷閣老於不義之地?葉閣老啊,你老德高望重,晚節比什麼都重要,你如果上當出手,那麼瓜田李下,雖至公也不公,雖無私也有私,那麼一旦有御史參上一本……,呵呵。」
「多謝探花郎的好意,老朽心領了。」葉向高老奸巨滑,張大少爺這點挑撥離間的雕蟲小技,又怎麼可能把他坑到?而錢謙益卻遠沒有葉向高這樣的修行,心虛之下同樣是心慌意亂,生怕葉向高因此恨上自己。張大少爺察言觀色,大聲喝道:「錢謙益錢大人,你還楞着幹什麼?還不快向葉閣老磕頭賠罪?」
「是……」錢謙益下意識的想要給葉向高下跪,卻發現自己差點又上了張大少爺的惡當,趕緊吼道:「張好古,你少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給葉閣老通風報信了?」
「呵呵,不上當?多少還是長進了一點嘛。」張大少爺笑笑,把春宮畫扇一合,打出暗號。那邊鄭一官和施大瑄一伙人立即沖了出來,指着錢謙益的鼻子大吼道:「錢謙益,你這個卑鄙小人,你還在裝什麼裝?葉閣老這麼德高望重,你還黑得下心去陷害他?我們實在看不下了,你收買我們刺殺欽差大人的事,我們也不幹了!」
「你……你們?」重金收買的海盜殺手忽然反水,錢謙益頓時天旋地轉,不知該如何是好。而鄭一官和施大瑄一伙人轉向正心亭,向張大少爺磕頭叫道:「張大人,我們老實交代,錢謙益商號的掌柜用兩條大海船和兩千兩銀子收買我們,要我們刺殺你,我們一時糊塗,又聽錢謙益手下的掌柜說你是天下第一貪官,天下第一髒官,就答應了他,還收了他兩千兩銀子的訂金!可我們今天親眼看到了你是一個什麼樣的好官,所以我們不幹了,我們要改邪歸正,指控錢謙益買兇殺人!」
「錢謙益,你這個無恥小人!」數千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炸開了鍋,群情激奮,潮水一般的湧向錢謙益。錢謙益則面如土色,趕緊分辨道:「冤枉啊,冤枉啊,我不知道這件事!是我商號的掌柜,是我家商號的掌柜乾的,不關我事啊!」
「把他扔進河裡!」也不知道是那個化裝隱藏在學子中的東廠番子喊了一聲,義憤填膺的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立即群起響應,七手八腳的把錢謙益舉起,抬到弓河岸邊,狠狠扔進弓河水中。看到錢謙益在弓河水中翻滾呼救的狼狽模樣,張大少爺心中冷笑,「狗漢奸,弓河之水,比西湖之水冷乎?」
第七十三章
雌兔眼迷離
無錫一行,張大少爺可以說是滿載而歸,既成功的阻止了東林黨元老企圖利用東林大會破壞自己籌款賑災的計劃,又成功的與一批充滿朝氣的東林黨後起之秀取得共鳴,爭取到他們至少在表面上的理解和支持,分化和瓦解了籌款行動中最大的敵人隊伍。除此之外,張大少爺還借着東林大會的春風,在大會上猛撈一把,籌集了數字相當不菲的巨額捐款——大會上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當場捐獻的銀兩數目統計下來,就連家財萬貫的張大少爺都嚇了一大跳,足足九萬五千一百九十二兩!就這,都還沒算史可法等人承諾事後捐款的數字!弄得張大少爺都感慨無比,「不愧是東林黨啊,是有錢啊,難怪建奴打到江南以後要屠城取財,換我也眼紅啊!」
勸賑募捐到的銀子喜人,其他方面的成果更是喜人,借着東林大會的號召力。僅僅是在無錫縣城裡,張大少爺就發現了薄珏和宋應星兩大科學天才,劉五緯這樣既可以裝典門面又可以治理水利的清廉實幹官員,還有鄭一官和施大瑄這樣的天才海盜和天才海上大將,另外還發現了一些張大少爺聽着耳熟,卻又想不起身份來歷的傑出文人,不知不覺間奠定了張大少爺將來的人才班底。除此之外,張大少爺還故技重施用反收買的手段,加價收買鄭一官除掉了錢謙益——不過說實話,象錢謙益這樣的跳樑小丑,還真不配做張大少爺的對手,所以張大少爺也沒怎麼把他放在心上,一腳踢給劉五緯抓進衙門審問了事。
錢謙益做人確實有些失敗,他恨張大少爺入骨、視張大少爺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也就罷了,張大少爺卻根本沒把他當過一回事,花在他身上的心思甚至還沒有花在薄珏身上的心思多——為了讓無意仕途的機械瘋子薄珏為己所用,張大少爺費盡心思熬夜畫了一幅膛線槍草圖和一幅珍妮紡紗機的草圖,標上註解,然後在臨走前的頭一個晚上找到薄珏住的客棧,把兩幅草圖扔到薄珏面前,說:「這些東西我有的是,還想要的話,跟我去當官,我給你爭取資金研究製造,想通了,明天正午前去客棧找我。」然後張大少爺轉身就走,結果張大少爺前腳剛走出客棧。薄珏後腳就背着簡單的行李追出來了,扯着喉嚨大聲叫,「欽差大人,我跟你走,跟你去那裡都行。」
「好,但我還有一個條件。」張大少爺吩咐道:「這幾天時間裡,你先把那個紡紗機搞出來,我有急用。」——忘了交代一句,張大少爺上輩子當公務員的時候,他供職那個鎮就是以紡織業為主要經濟行業,張大少爺對這個玩意自然是印象深刻。
大明天啟五年六月初七,張大少爺一行結束無錫之行,先派遣官差緹騎將募捐所得銀款裝箱貼封運往南京,又通知志願擔任賑災監督的十二名江南士子文人,讓他們在指定時間到南京集合,然後張大少爺一行沿運河北上,直接趕往江南之行的第三站——揚州!而張大少爺的兩個好兄弟魏良卿和傅應星早就直接去了揚州,來信說就住在兩淮鹽法道龍遇奇的家裡,揚州知府劉鐸也是個豪爽大方的人,所以要張大少爺趕快把無錫的事情幹完,儘快趕到揚州去和他們研究瘦馬怎麼駕御和調教。
張大少爺來到江南後的第三戰之所以選擇揚州。其司馬昭之心自然意在富甲天下的揚州鹽商,提起這些揚州鹽商,張大少爺簡直恨得牙根子癢,明朝鹽價奇貴,官賣價都達到每斤四十文錢,可這些鹽商每斤鹽巴才向朝廷交稅兩文!其中的差價除去少量成本、運費和官員抽豐,絕大部分都落入這些鹽商口袋,可這些鹽商除了會拿着銀子造豪宅、玩女人、金石、古玩和字畫之外,就一點沒想過回報社會和國家,還在想方設法偷稅逃稅,收買東林黨人充當保護傘,對付為國家徵稅的朝廷官員——魏忠賢面前的頭號智囊、前任淮揚巡撫崔呈秀就是被他們鬥倒,如果不是崔呈秀見機得快及時投靠魏忠賢,他那顆腦袋就已經被東林黨大佬高攀龍給拿下來了。所以這次張大少爺出使江南臨行前,崔呈秀就私下告訴張大少爺說,「兄弟,給哥哥報仇,想辦法狠狠敲那些鹽耗子一筆!出了事,哥哥在九千歲面前替你擔着!」
「說得好聽,鹽稅占大明國庫收入的一半,真要出了事,別說你崔呈秀擔不起,就是魏老太監也擔不起!」趕赴揚州的路上,坐在船頭觀賞沿途風景的張大少爺百般無聊時回憶起崔呈秀的囑咐,頓時嗤之以鼻,又自言自語着喃喃說道:「不過你也說得對,我如果不狠狠敲這些鹽耗子一筆,確實是上對不起國家下對不起百姓,中也對不起我自己的錢包。問題是。我該用什麼辦法讓他們乖乖掏錢?」
「哇——!」耳邊忽然響起張清的大聲尖叫,嚇得正盤算得入神的張大少爺一個機靈,捂着耳朵慘叫道:「張公子,你都多大了,怎麼還玩這些小孩子的把戲?我的耳朵都被你震聾了。」
「活該,誰叫你老是不理我?」張清坐到張大少爺的旁邊,很不滿的問道:「你自己說,我陪你下江南以後,你和我一共說過幾句話?我姐姐把我拖付給你,你就是這麼帶着我長見識見世面的?」
「忙啊,你沒看到我天天晚上都得熬到三更才睡?」張大少爺隨口答道:「再說了,你這個人也不合群,我好心叫你去玩女人,你居然還拿茶杯砸我,世上有你這麼不識好人心的人麼?」
「我呸,我才懶得學你那些吃喝嫖賭,別把我帶壞了!」張清紅着臉唾了一口,又怕張大少爺又把話頭扯到什麼冰火毒龍鑽上去,趕緊轉移話題道:「對了,還忘記恭喜你了,東林大會上,你一口氣就籌集到了九萬多兩銀子,還是把那些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說得心服口服自願捐獻。你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消息要是傳到北京,皇上和魏忠賢肯定要升你的官了。」
「這算什麼?東林大會上有五千多人,平均每個人捐款還不到二十兩銀子,對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罷了。」張大少爺嘴上這麼說,表情卻十分的得意,又指着北方說道:「看到沒有,我們要去的揚州,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銷金窩,我要是在那裡從富可敵國的鹽商口袋裡撈出銀子來,那才叫做真正的功勞。」
「從揚州鹽商口袋裡掏銀子。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張清笑道:「我從京城出發的時候,我爹就說過,揚州鹽商是天下最有錢的人,也是天下最吝嗇最難纏的人,你這次到江南籌款賑災,如果過不了揚州鹽商這一關,這趟差事恐怕就很難辦了。」
「張國公說得對,揚州鹽商這一關,我是非過不可。」張大少爺鄭重點頭,又好奇問道:「對了,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姐當初是怎麼說服張國公讓你來江南的?象你這樣的公候之後,不坐在京城享福,跑到外面來餐風露宿,你爹你娘就不擔心?」說到這,張大少爺又神秘兮兮的補充道:「或者說,張國公是派你來監視我?」
「我呸!不許說我爹壞話,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少爺我來監視?」張清不滿的踢了張大少爺一腳,但張清也心中懷疑,父親居然會不顧母親堅決反對,同意自己和張好古同來江南籌款賑災,說不定真是讓自己來盯住張好古?想到這裡,張清趕緊搖搖頭,把這個想法驅出腦外,僅是向張大少爺威脅道:「我警告你,我父親是正人君子,你不許把他想得那麼壞!我只是想問你,你打算怎麼從揚州鹽商口袋裡掏錢?」
「目前還沒想出太好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張大少爺攤手說了一句實話。張清眨眨大眼睛,壞笑道:「我倒有兩個辦法,說不定可以幫到你。」
「哦,那可太好了,請張小公子務必賜教。」張大少爺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認真表情。張清笑得更壞,笑嘻嘻的說道:「那你可聽好了,這可是本公子費盡心血想出來的錦囊妙計——第一個法子,你換一身叫花子的衣服。端着一個破碗,到揚州鹽商家的大門口去一站,嘴裡喊,老爺夫人行行好,賞我幾個錢吧。第二個法子,你從東廠帶上一隊番子,再帶上幾千軍隊,挨家挨戶去募捐籌款,揚州鹽商要是不給,你就動手搶,運氣好的話只要搶上三四家,就可以湊足五十萬兩銀子了。」
「這就是你的錦囊妙計?」張大少爺氣得直翻白眼,哼道:「果然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要是真敢去搶揚州鹽商就好了,別說搶三四家,只要搶揚州第一鹽商汪福光一家,就可以賑濟山東十次大災都有餘了。」
「除了這兩個法子,你還能有什麼法子?」張清也是把手一攤,笑道:「你可別忘了,揚州鹽商和李三才的李家商號關係密切,李三才的兩個兒子現在都坐鎮在揚州等着對付你,有他們兩兄弟搗亂,揚州鹽商一兩銀子都不捐給你都有可能!」說到這,張清又順口補充一句,「除非你又耍賤,離間揚州鹽商和李家商號的關係,讓他們兩邊勢不兩立,那揚州鹽商為了討好你這個欽差大人,說不定會捐一點點銀子給你。」
「離間揚州鹽商和李家商號的關係?」張大少爺眼睛一亮,心說這倒是一個有希望的法子。但張大少爺仔細一盤算,還是搖了搖頭,心說別異想天開,李三才商號已經有上百年歷史,樹大根深,和揚州鹽商關係密切,利益關係盤根錯節,怎麼可能說離間就離間?再說了,我這樣的芝麻綠豆官,又有什麼資格值得揚州鹽商討好?
「如果還不行的話,我還有一個法子。」張清似乎捉弄張大少爺上了癮,又喋喋不休的說道:「你還可以帶着軍隊去封鎖鹽場,端掉揚州鹽商的錢袋子,逼着他們捐款——當然了,你如果這麼做,最好還是買好一條可以逃往海外的海船,要是朝廷下旨把你鎖拿上京,你就趕快上船……」
「越說越離譜了,我要是有權利封鎖江南鹽場,那可就太好了。」張大少爺沒好氣的想把張清趕走,可話到嘴邊,張大少爺卻猛然想起一事,脫口問道:「清韻,你剛才說什麼?什麼掉揚州鹽商的錢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