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30章

吳老狼

  計議一定,張大少爺和張清各自回房更衣,張大少爺換了一身文士長袍,頭髮隨意扎束,又提溜上許久不用的唐伯虎春宮畫扇,活脫脫就成了一個不務正業的膏粱子弟;張清則穿上了一身寬大的道服,又戴上一頂頗大的軟帽,將清秀的臉龐遮去許多。手裡也象模象樣的提了一把描金摺扇。張大少爺又叫上張石頭和陸萬齡,和魏家兄弟徑直出門,趕往名揚天下的揚州瘦西湖。

  到得瘦西湖時,天色尚早,花船上的妓女大都還在休息養神,張大少爺和張清本來還想欣賞一下瘦西湖二十四橋的景色,奈何魏良卿兄弟渾身上下沒有半根雅骨,大叫大嚷着只是要立即見楊宛,張大少爺無奈,只得陪着魏家兄弟一路打聽楊宛花船所在,逐漸尋了過去。可是到得現場一看,張大少爺一行才發現有人先行一步,已經守到了楊宛的花船跳板旁邊,只是花船的老鴇不許那人上船,所以兩邊正在爭辯吵鬧。

  「憑什麼不許我上船?大爺我出不起銀子嗎?」那個想上花船的男子是個身高不滿三尺的侏儒,尖嘴猴腮,容貌十分醜陋,在老鴇面前又蹦又跳活象一個大猿猴,揮舞着一個錢袋大聲嚷嚷道:「宋大爺我走南闖北十幾年,還從沒見過給銀子也不接客的花船,你這是什麼道理?快讓開,我要上船,我要見楊姑娘!」

  「去去去,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別把我家女兒嚇着。」風韻猶存的老鴇一隻手握着香帕捂着鼻子,一隻手去推那侏儒,罵道:「快滾,象你這樣的三寸丁谷樹皮,有銀子也不接待。」

  「咦?這個三寸丁谷樹皮好象在那裡見過?」張大少爺忽然發覺那個侏儒似乎有些眼熟。這時候,張石頭突然叫了起來,「少爺,快看,那個傢伙不是在臨清給你算命的宋鐵嘴嗎?他怎麼也到揚州來了?」被張石頭這麼一提醒,張大少爺猛然想起,眼前這個形容醜陋的矮小侏儒,赫赫然就是當初給自己算命的宋鐵嘴!身在異鄉重逢故人。張大少爺也是十分歡喜,上去用扇子一拍宋鐵嘴的腦袋,笑道:「宋半仙,還記得我不?」

  「你是……?」宋鐵嘴回頭,上下打量張大少爺片刻,忽然歡喜叫道:「想起來了,你是山東臨清的張好古,張狗少!」

  「滾你的蛋,那個外號早就沒人叫了!」張大少爺有些臉紅,趕緊去捂宋鐵嘴的臭嘴。那邊張清和魏家兄弟卻笑得前仰後合,張清笑道:「張好古,原來你以前的外號叫張狗少啊,好,以後我就這麼叫你了,狗少,張狗少。」

  「都是你這個傢伙,以後我慘了。」張大少爺恨恨的又用扇柄敲了一下宋鐵嘴的腦袋。宋鐵嘴也知道自己失言,傻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張公子,我聽說你考中探花了,還當上了出使江南籌款賑災的欽差大臣,怎麼樣,我的卦算得准吧?」

  「准,准。」張大少爺沒好氣的回答兩聲。宋鐵嘴打蛇隨棍上,一把揪住張大少爺的袖子,指着楊宛的花船笑道:「准就好,記得當時你說過,你要是考中了前三名就請我喝酒,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在這條上請我喝酒聽曲如何?」

  「憑什麼要請你?」正被張清一口一個狗少叫得窩火的張大少爺剛想拒絕。那邊張石頭卻湊上來,拉開宋鐵嘴喝道:「宋獻策,你小子別得寸進尺,我家少爺考上探花是靠自己的本事,和你的什麼卦無關……」

  「等一會!」張大少爺忽然叫住張石頭,直着宋鐵嘴顫抖着問道:「什麼,你的名字叫宋獻策?」

  「我是叫宋獻策,怎麼了?」宋獻策疑惑反問道。張大少爺瞠目結舌,半晌才回過神來,笑道:「行,我可以請你喝酒,也可以請你唱曲,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宋獻策問道。張大少爺奸笑道:「我的幕府缺人,以後你給我當師爺如何?當然了,每年我給你一百兩銀子的幕酬。」

  「一百兩太少,三百兩!」宋獻策眼珠一轉,樹起三個手指頭,「不是我宋獻策自吹,我自幼飽讀詩書,學識淵博又精通術數,三百兩銀子一年的幕酬,算是便宜你了!」

  「放屁!」張大少爺的現任幕僚陸萬齡急了,罵道:「你以為我們沒請過師爺?通常請一個師爺,一年也就七、八十兩銀子的幕酬,你張口就要三百兩,你以為你自己是金子打的啊?」

  「陸年兄,不必焦急,我自有主張。」張大少爺揮手制止陸萬齡,又向宋獻策伸手說道:「三百兩就三百兩,不過我不開口你就不能撂挑子,擊掌為誓如何?」本來就是獅子大張口的宋獻策一聽大喜,也是伸出手來,笑道:「好,只要你每年給我三百兩幕酬,我就給你當一輩子的師爺。」

  「成交!」張大少爺和宋獻策猛的一拍手,敲定了一輩子的僱傭合同,同時兩人又異口同聲的在肚子裡大笑一句,「哈哈,這個傻鳥!宰到了!」

第七十七章

花船再焚琴

  「楊姑娘,楊宛姑娘,我們又來看你了!」剛上花船,魏家兩兄弟就急不可耐的大聲叫喚開了,而張大少爺新僱傭的師爺宋獻策也好不到那裡,剛一上花船就到處亂竄,又叫又喊,「楊姑娘,楊宛姑娘,你在那裡?小生宋獻策,求見姑娘芳容。」只有咱們的張大少爺沉得住氣,只是輕搖摺扇禮貌微笑,活脫脫一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模樣——當然了,這主要還是因為張清還在旁邊虎視耽耽,張大少爺怎麼着也得裝裝樣子是不是?

  「女兒啊,九千歲的公子和外甥來看你了,還有新科探花張大人也來了,你快梳洗打扮出來接客啊。」老鴇也戰戰兢兢的叫喊催促——這個老鴇開始是不想讓張大少爺一行白天就上船的,可魏良卿和傅應星兩位爺又是什麼脾氣,把自己的身份一報以後。老鴇差點當場就嚇癱了,自然更不敢阻攔張大少爺一行與楊宛見面。

  「我不見,我今天誰也不見!」一個房間裡響起楊宛略帶沙啞的哽咽聲音,「媽媽,你讓他們都走,我今天誰也不見。」

  「楊姑娘,還在為昨天晚上的事傷心?」比較能說會道的傅應星推開老鴇,湊到門前笑道:「別哭了,我們知道楊姑娘你是在恨張兄弟欺負你,所以今天我們哥倆個把張兄弟給抓來了,讓他當面向你賠禮道歉,你快出來吧。」魏良卿也叫道:「對對,張兄弟是我們的干兄弟,我們說的話,他不敢不聽,楊姑娘你快出來吧,我們讓他給你賠罪!」

  「是啊,是啊。」張清又上去湊熱鬧,笑嘻嘻的說道:「楊姑娘,只要你出來,我們就逼着張好古給你磕頭賠罪。你別看張好古他是欽差大臣,可我說的話,他也不敢不聽。」張大少爺一聽撇嘴,心說你這個鬼丫頭也太陰了吧?想讓我給楊宛磕頭賠罪,那以後我也沒臉再見楊宛了是不是?

  房間裡的哭泣聲終於消失,又過了片刻,房門忽然打開。頭髮蓬鬆、一雙美目幾乎哭成桃子的楊宛從房間裡出來,惡狠狠的瞪着張大少爺,緊咬着銀牙,哽咽着說道:「我不要他磕頭賠罪,我只要問他一句,昨天晚上我的曲子有那裡彈得不好?有那裡唱得不好?又有那裡讓人耳根不得清淨了?如果他能說出一個子丑寅卯,我給他磕頭賠罪!」

  「對呀,張兄弟,昨天晚上你說楊姑娘的曲子讓人耳根不得清淨,那裡不好了?我們怎麼覺得很好?」魏良卿和傅應星異口同聲的附和問道。那邊宋獻策也是一蹦三尺高,指着張大少爺大叫大嚷道:「什麼?你說楊姑娘的曲子讓人耳根不得清淨?你到底懂不懂音律啊?你可知道,楊宛的詞曲之妙,冠絕江南,絕對算得上天下第一的女才子,普通人就算想要聽她唱上一曲,都是天大的福分,你怎麼能說讓人耳根不得清淨?我怎麼會找了你這樣一個不知好歹輕重的東家?」

  「說得對,張狗少你說楊姑娘的曲子讓人耳根不得清淨,到底那裡不好?」張清巴不得張大少爺和楊宛的關係進一步惡化,煽風點火的說道:「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我們不但要把你扔進瘦西湖里。你以後也別想再見楊姑娘一面!」

  「好,我說,我坦白。」面對同伴的群起發難和楊宛那可以噬人的兇狠眼神,張大少爺只得舉手投降,苦笑着解釋道:「老實說吧,昨天晚上我專心和薄珏討論膛線槍的設計問題,楊姑娘到底唱了些什麼,彈了些什麼,我根本就沒聽進去。所以楊姑娘問的時候,我就順口說了那麼一句。」

  「什麼?你根本就沒聽到?」楊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張大少爺的紅腫眼睛裡散發的已經不是殺氣,而是來自陰曹地府的冥光。楊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敬你是新科探花,特意唱了新編的詩詞,彈的也是從來沒在客人面前彈過的新曲,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是我辛辛苦苦、費盡心血自創出來的,就是因為你是名聞遐邇的大才子,我才特意請你鑑賞,你竟然說你根本就沒聽進去?你到底算那門子的才子啊?」

  「才子也分很多種,精通琴棋詩畫算才子,我精通火器機械和經濟管理難道就不算才子了?」張大少爺理直氣壯的反駁道:「再說了,你雖然精通音律,可唱歌也未必比得上我。」張大少爺這話倒沒有吹牛,他在大學的時候,每天晚上不是混網吧就是泡KTV,很是練就了一副公鴨嗓子——最起碼唱起來不會跑調!

  「好!既然你說你唱得比我好,那你就唱一首來給我聽聽。」楊宛也是氣急了眼,脫口說道:「如果你唱得確實比我好。那我就給你為奴為婢,侍侯你一輩子!」

  「好!」魏家兩兄弟一聽樂了,一起鼓掌叫道:「張兄弟,看你的了,你要是真能勝過張姑娘,那我們就可以跟着你沾光了。」宋獻策也盤算着如果自己的東家能把楊宛搞定,那麼自己以後也可以跟着免費聽曲,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便也大聲鼓舞叫好,慫恿張大少爺和楊宛開賭。只有張清臉上變色,板着臉不說話,心中擔憂不已。

  「現在就唱?」張大少爺有些傻眼——張大少爺是能唱幾首現代歌曲,唱得也不算難聽,可是又怎麼能和名動江南的女才子楊宛相比?而且張大少爺既不會彈琴也不懂樂譜,沒有伴奏,效果難免更打折扣,還拿什麼和楊宛比?

  「唱啊?你要什麼樂器伴奏,我這裡全有。」楊宛不依不饒,一定要逼着張大少爺出醜。而張清察言觀色,看到張大少爺面露怯意,立即猜到張大少爺不行,便也笑道:「對啊,你要是不敢露醜。那你現在就向楊姑娘道歉,發誓以後再也不見楊姑娘就行了。」

  「張大人,張大人。」還好,被張大少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肖傳和陳劍煌及時趕來救駕,陳劍煌率先衝上花船,說道:「張大人,我們聽說你來這裡了,所以就追來這裡,你叫我們打聽的事,我們已經打聽清楚了。」

  「怎麼樣?」正愁沒辦法回應楊宛的張大少爺如蒙大赦,趕緊問道:「打聽清楚了?前天晚上。揚州附近的鹽場到底有沒有遭遇風暴?」

  「沒有!」肖傳怒氣沖沖的說道:「張兄弟你說得對,我們果然被龍遇奇和劉鐸那兩個狗咋種給耍了,前天晚上揚州附近的海面上風平浪靜,根本沒有什麼風暴,揚州附近的鹽場更沒什麼損失!」

  「好啊,果然是官商勾結!」張大少爺咬牙冷笑,把扇子一合,喝道:「石頭,陸萬齡,我們走,回去找龍遇奇和劉鐸算帳去!」肖傳和陳劍煌點頭,陪着張大少爺就要下船,楊宛卻衝上來一把抓住張大少爺的袖子,板着臉說道:「不許走,你還沒有唱曲,唱完了再走。」

  「少羅嗦!」正在火頭上的張大少爺氣不打一處來,一把甩開楊宛,鐵青着臉怒吼道:「是給你唱歌重要?還是籌款賑災重要?山東的災民就要餓死了,我還有心情陪你去玩那些琴棋書畫?當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後庭花!」

  「好,我宋獻策到底沒跟錯東家,就憑你心存百姓這點,我就心甘情願當你的幕僚!」宋獻策大聲鼓掌叫好,沖了上來跟在了張大少爺的後面。那邊張清也是眉開眼笑,稱讚着張大少爺追了過來,要陪張大少爺同去找人算帳。只有楊宛被張大少爺訓得眼圈發紅,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而張大少爺壓根沒多看她一眼,轉身就衝出了花船,不曾向張大少爺還沒走上跳板,楊宛又追了上來抓住張大少爺的袖子,張大少爺勃然大怒,喝道:「你又想幹什麼?」

  「你不能去找龍遇奇和劉鐸。」楊宛板着臉說道:「如果你去找了他們算帳,他們就馬上和你翻臉不認帳,然後揚州的二十五大鹽商就會連夜搗毀鹽場的鹽提,乘機聯手組織罷市,煽動煮鹽灶戶和運鹽挑夫到城裡鬧事,他們的鹽船也會堵塞運河。污衊你在揚州橫徵暴斂,強迫受災鹽場捐款,讓朝廷追究你的罪責。」

  「你怎麼知道?」張大少爺大吃一驚。楊宛繼續板着俏臉,冷冷說道:「揚州鹽商商量怎麼對付你的那個晚上,我被他們請去唱曲,正好在場聽到的。」

  「好險!」張大少爺出了一身冷汗,心說這是一個大陷阱啊,現在是小冰河期各地災荒不斷,兩淮鹽稅已經占到國庫收入的一半還多,我如果踩進這個陷阱,讓那些鹽耗子抓住藉口鬧事罷市,就連魏老太監也不好保我了。緊張之下,張大少爺趕緊問道:「帶頭的人是誰?是誰想出這個主意的?」

  「前任兩淮巡撫李三才的兩個兒子。」楊宛面無表情的答道。張大少爺又擦了一把冷汗,忙又說道:「多謝楊姑娘,本官差點就上當了。不過,他們那天晚上還商量了一些花招,還請楊姑娘也指點一下。」

  楊宛這回不說話了,直到張大少爺再三催問,楊宛才冷冷的說道:「做我們這一行,客人無論說了什麼,我們都不能泄露一字片語,我剛才告訴你那麼多,已經是違反了青樓這一行的規矩,得到英烈夫人廟(梁紅玉廟)燒香謝罪,還得辟穀(絕食)三天,剩下的,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說了。」說到這裡,楊宛又扭轉臉去,冷哼着說道:「除非,你唱一曲給我聽,讓我滿意了再說。」

  「楊姑娘啊,你怎麼一定要強人所難?」張大少爺叫起苦來。楊宛的聲音更是冰冷,板着俏臉說道:「我從小就喜歡音律,昨天被你說那一句,我哭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哭啞了,你如果不唱上一曲讓我滿意,證明你有資格那麼說我,我就絕對不會再向你泄露一字半句!」

  張大少爺哭喪着臉盤算半天,終於還是點頭說道:「好吧,那我就唱一曲,不過我有言在先,我這首曲子是聽到一個故事後隨便寫的歌詞,還沒來得及寫譜,所以我只能直接唱,沒法伴奏。」

  「好,我就聽你直接唱。」楊宛宛如冰山一般的俏麗臉龐上終於露出燦爛笑容,當真是嫣然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饒是張大少爺見過不少世面,也不禁心中一盪,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覺。旁邊的張清則直撇小嘴,暗罵一聲,「狐狸精!」

  重新回到船艙,張大少爺居中一站,先蘊量片刻的感情,清清嗓子,然後張大少爺才緩緩說道:「楊姑娘,在唱這首曲子,我要有感而發創作這首歌曲的那個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孩愛上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子,於是,她就向佛像祈禱,希望能夠再見那個男子一面。終於有一天,她的誠心感動了佛,佛問她說,如果她要再見那個男子一面,她就要放下的眼前一切,還得修煉一千年,問女孩後不後悔。女孩很堅定的回答佛,我不後悔。」

  說到這,張大少爺扯開公鴨嗓子,緩緩唱起那剽竊後世的《求佛》,「當月光,照在我的臉上,我想我就快變了摸樣,有一種叫做撕心裂肺的湯,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勉強沒有跑調、又飽含的唱完歌曲,張大少爺又緩緩說道:「一千年後,女孩終於在路旁又見到她的愛人一面,佛又對女孩說,『如果你想嫁給他,你就再得修煉一千年。』女孩很平靜的回答說,『不用了,我已經很滿足了,愛他,不一定要和他白頭偕老。』佛輕輕嘆了一口氣,又說了一句話,那個女孩就呆住了,眼淚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你們猜猜,佛說的是那一句話?」

  「猜不到。」正聽得十分投入的楊宛搖頭,同樣聽得十分投入的張清則催促道:「臭狗少,佛最後那句話是什麼?」

  張大少爺又清清嗓子,緩緩說道:「佛最後說——很好,有一個男孩可以少等一千年了,他為了看你一眼,已經修煉了,兩千年。」

  花船中一片寂靜,包括魏忠賢的兩個草包子侄魏良卿和傅應星都被這句話所打動,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感情豐富的楊宛和張清更是眼中淚水打轉,心中起伏萬千,不知該用什麼話去表達心中的感受。過了許久,楊宛才悠悠的說道:「如果這首歌能配上曲,那就更完美了。」

  「楊姑娘,你如果喜歡,那你儘管去譜曲,這首歌曲我送你了。」張大少爺原形畢露,焦急的問道:「現在,你可以把揚州鹽商的計劃告訴我了吧?」

  「我已經告訴你了啊,如果你去逼那揚州鹽商捐款,他們就乘機罷市堵河,讓朝廷收拾你。」楊宛清麗的臉龐上露出調皮笑容,壞笑說道:「所以他們就找藉口躲着不見你,讓你沒辦法從他們手裡討銀子,讓你等不下去自己走人。你如果用武力強迫,他們就乘機翻臉罷市——就這些,沒別的了。」

  「啊!」張大少爺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想要發作卻又不好意思,只能一甩袖子喝道:「浪費時間,都給我走,回去商量怎麼對付這些鹽耗子去。」

  「張公子。」楊宛又叫住張大少爺,微笑說道:「等你的公事辦完了,有空的時候能不能再來一趟,我想給你吹一次簫。」

  「吹簫?」張大少爺眼睛一亮,下意識的盯到楊宛那張紅潤晶瑩的櫻桃小嘴上,脫口說道:「光是吹簫太單調,乾脆直接來一個冰火九重天,發票上寫辦公用品。」

第七十八章

張大少爺的回馬槍

  「宋獻策,既然你已經是本少爺的師爺了,那就馬上給本少爺想個辦法!」手下終於有了宋獻策這樣的智囊,張大少爺頓時變得懶惰了許多,一腳把難題踢到宋獻策腦袋上,喝道:「讓揚州那些鹽耗子從耗子窩裡鑽出來,讓他們主動來和少爺我見面,但不能用武力強迫,也不能和他們翻臉,讓他們有藉口罷市鬧事,要讓他們心甘情願的主動出來!快想,快想!」

  「東家,你這是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啊。」宋獻策苦笑着說道:「揚州的這些鹽耗子一個比一個精,知道和你見面就肯定得放血捐款,怎麼還可能心甘情願的主動出來?何況他們已經約定好了一起躲你,就更不會冒着得罪全揚州同行的危險出來和你見面了。」

  「這我不管。」張大少爺橫蠻的搖頭,武斷的說道:「總之一句話,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能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來——如果想不出來,你就別叫宋獻策了,改名叫宋無策算了。」

  「那讓我想想。」宋獻策也不想讓自己當上師爺後的第一個差事就辦砸,坐到一旁絞盡腦汁的苦思冥想起來。那邊張大少爺的老幕僚陸萬齡卻有些不服氣宋獻策這個神棍騙子,搶着站出來說道:「張年兄,依小弟看來此事不難,龍遇奇和劉鐸那兩個狗官雖然被揚州鹽商買通,但他們始終還是朝廷的官員,張年兄你如果掌出尚方劍,勒令他們召集揚州鹽商業協會面,相信他們也不敢不聽。」

  「這招我早就想過了,但是沒用。」張大少爺搖頭,分析說道:「我如果用尚方寶劍威逼龍遇奇和劉鐸,那他們在我面前肯定答應得非常好聽,可他們的命令發出去後,揚州那些鹽耗子還是會用盡各種藉口推辭,死活不來和本官見面。不要忘了,他們是商戶,從大明法典上來講,奉旨籌款賑災兼監察江南官員吏治的我有權調動地方官員,卻無權直接調動他們的,要想讓他們幹什麼去那裡,必須通過地方官員轉達,才能得到執行——揚州鹽耗子就是鑽這個空子,收買地方官員架空我,讓我的命令無法得到強制執行。」

  「可惜,如果九千歲賜給張年兄節制江南官員軍民大小人等的權利就好了。」陸萬齡遺憾的說道。張大少爺眼睛一翻。哼道:「那我不成江南王了?九千歲再寵我,也不可能給我這麼大的特權吧?」

  「少爺,那我們直接去登門拜訪怎麼樣?」張大少爺的缺德管家張石頭也出來獻計,建議道:「既然揚州鹽商不肯主動來見我們,那我們可以主動去找他們?二十幾個大鹽商挨家挨戶的去找,要不了幾天也能全部見面。」

  「沒用,他們找藉口躲着不見,只讓親戚兒子接見我們,我們又能拿他們怎麼樣?」張大少爺繼續搖頭。而另一邊聽得不耐煩的張清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乾脆直接去找淮揚巡撫許其孝,讓他借你一隊兵丁,直接去把那些鹽耗子抓來見你!再或者,你乾脆找個藉口先斬後奏,直接殺了龍遇奇和劉鐸兩個狗官的頭,換上其他聽你命令的人接替他們的位置。」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敢這麼做!」張大少爺眼中閃過凶光,但又搖頭說道:「可揚州不行,兩淮鹽稅,占國庫收入的一半還多,絕對不能出現半點意外。事情一旦鬧大,不但後果我承擔不起,就是九千歲和皇上也承擔不起。」

  「那你打算怎麼辦?你總不能只拿着揚州鹽商捐的兩千六百兩銀子就走吧?」張清沒好氣的說道。張大少爺一聳肩膀,說道:「當然不可能,如果揚州這幫鹽耗子只用兩千六百兩銀子就把我給打發走了,那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啊?難得來一次揚州,我如果不把他們的皮剝掉幾層,又怎麼對得起大明朝那些天天吃高價鹽的老百姓?」

  「有辦法了。」這時候,一直在低頭盤算的宋獻策忽然抬起醜臉,兩隻綠豆眼放着光芒叫道:「我有辦法了,不過我只能把那些鹽耗子給引出來,怎麼讓他們放血捐款,我暫時還沒想出好主意。」

  「沒關係,怎麼讓揚州鹽耗子放血,我早就想好了,現在只要把他們引出來就行。」張大少爺驚喜問道:「快說,什麼好辦法?」

  「東家,其實也很簡單……」宋獻策湊到張大少爺耳邊,低聲嘀咕起來。而張大少爺一邊聽一邊三角眼亂轉,好不容易等到宋獻策說完,張大少爺的嘴巴笑得合都合不攏,一拍巴掌說道:「好,果然妙,就這麼定了。」

  「什麼辦法?」張清好奇問道。不等張大少爺回答,守在門外防止旁人偷聽密談的肖傳忽然喝道:「什麼人?再不出來放箭了!」然後兩淮鹽法道龍遇奇的聲音傳來,「不要放箭!肖大人,千萬不要放箭啊,下官龍遇奇,求見欽差張大人。」

  「肖大哥。讓他進來。」張大少爺命令道。肖傳依令而行,先讓保護張大少爺的二十名東廠好手放下弓箭,又打開房門,放龍遇奇進到張大少爺的房間。進門之後,龍遇奇先是按規矩給張大少爺行了禮,然後賠笑着說道:「欽差大人,這麼晚了還沒睡啊?下官看到你的房間燈還亮着,所以就過來給欽差大人請安了。對了,下官還聽說張大人今天去了瘦西湖,怎麼沒在那裡玩一晚上呢?」

  「沒辦法啊,應天府那邊出事了,所以不得不急着趕回來商量。」張大少爺嘆氣答道。龍遇奇一楞,忙問道:「應天府那邊出事了?出什麼事了?下官這裡怎麼沒收到消息?」

  「與你無關,所以李公公沒通知你。」張大少爺搖頭,解釋道:「事情是這樣,本官不是在無錫東林大會上募捐到了將近十萬兩銀子嗎?當時本官將募集到的現銀裝箱造冊,貼上封條送往應天府府庫暫時存放,不曾想銀子送到應天府後,打開銀箱一清點數目,卻發現銀帳不符,有一大筆銀子不翼而飛!坐鎮應天的李公公和東廠督賑太監宋金宋公公覺得事關重大,就立即派人通知本官,本官才匆匆從瘦西湖趕回這裡商量對策。」

  「哦。原來是這樣。」龍遇奇恍然大悟,又十分擔心的說道:「欽差大人,這賑災善款不翼而飛,可不是一件小事,十有八九是有人監守自盜,貪污善款,欽差大人打算怎麼辦呢?」

  「沒辦法,先回一趟應天府吧。」張大少爺一攤手,嘆氣說道:「貪污賑災銀兩,這可是株連滿門的不赦大罪,本官得親自去一趟應天府查明原委。揚州這邊組織百姓商人賑災募捐的事。就要辛苦龍大人和劉大人了。」

  「欽差大人請放心,下官一定盡力而為。」龍遇奇嘴上嘆着氣回答,心裡卻無比歡喜,又問道:「那麼欽差大人,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事關重大,明天天一亮就得走。」張大少爺面色凝重,又指着張清說道:「對了,龍大人,剛才我們商量了,因為時間緊迫,英國公張惟賢張大人的這位小公子、還有九千歲的兩位公子暫時就不去應天府了,暫時都留在揚州等待消息,順便監督賑災募捐,本官去應天府的這段時間,他們就託付給龍大人你了,還請龍大人對他們多多照顧。」

  「欽差大人,下官一定照顧好張公子和九千歲的兩位公子。」能夠同時拍魏忠賢和張惟賢的馬屁,龍遇奇自然是歡天喜地的答應,又拍着胸口保證道:「欽差大人你看好吧,如果三位公子在揚州少一根毫毛,請欽差大人摘下官的腦袋。」

  「很好,那本官就替張國公和九千歲先感謝龍大人你了。」張大少爺點頭,那邊張清則瞪起了眼睛,只是張清也還算聰明,沒有當着龍遇奇的面發作。直到龍遇奇歡天喜地的告辭之後,張清才衝上來揪住張大少爺的衣領,惡狠狠的問道:「張狗少,你什麼意思?應天府什麼時候出事了,你回應天府幹什麼?還要把我這麼一個嬌弱無助的小公子孤零零一個人放在揚州?你乘機去秦淮河風流快活是不是?」

  「你別急啊,你想想,我如果不離開揚州,那些鹽耗子會出窩嗎?」張大少爺嘻嘻一笑,在張清耳邊低聲說道:「再說了,我不把你留在揚州,誰又來幫我把那些鹽耗子叫在一起呢?你記好了,我離開揚州以後,你就……」

  「呸。難怪你一定要讓宋獻策當你的師爺,果然和你是一丘之貉,盡搞歪門邪道!」張清唾了一口,又紅着臉向張大少爺問道:「我幫你這麼大的忙,事成之後,你怎麼報答我啊?」

  「送你一個清倌,請你開苞。」張大少爺豎起一個食指。張清大怒,張爪就往張大少爺的俊臉亂抓,張大少爺大笑躲閃,又叫道:「怎麼?難道你不喜歡女人?那我送你幾個孌童怎麼樣?啊!張公子你別開玩笑,尚方寶劍是福建龍泉縣進貢的龍泉劍,削鐵如泥,割在我身上就麻煩了,你快放下!」

  「少羅嗦!今天本公子要替天行道,斬殺你這個淫賊!別跑,看劍!」

  ……

  天啟五年六月十二日清晨,張大少爺匆匆結束了他短暫的揚州之行,領着陸萬齡、宋獻策、張石頭和一群東廠緹騎離開揚州,南下趕往應天府。消息傳開,躲在家裡幾天沒出門的揚州大鹽商歡呼雀躍,紛紛派人到兩淮鹽道龍遇奇和揚州劉鐸處打聽消息,一直躲在揚州怡情院裡觀望風色的李家兄弟也從妓院裡烏龜出頭,親自跑到劉鐸的揚州知府衙門打探詳細消息。

  李家兄弟到得揚州知府衙門時,龍遇奇和劉鐸正好都在衙門裡,剛一見面,李家斌就迫不及待的問道:「老龍,老劉,聽說張好古那條小閹狗滾蛋了,是不是真的?」劉鐸笑眯眯的答道:「當然是千真萬確,否則下官也不敢派人去給兩位李公子送信了——今天早上卯時正,我和龍大人親自把張好古送上的碼頭,看着他上船走的。」

  「好。」李家斌鼓掌叫好,又問道:「不過張好古那條小閹狗為什麼要急着走?應天府出什麼事了?」

  「李二公子說得一點不差,正是應天府出事了。」龍遇奇笑嘻嘻的解釋道:「也是活該那條小閹狗倒霉,他從無錫募捐到的十萬兩銀子送到應天府時,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少了一大截,李實和宋金那兩條老閹狗給張好古送信,張好古就急了,天一亮就去了應天府清點數目,查探原因,所以才走得這麼急。」

  「好,好,好好,真是老天開眼啊。」李家兄弟一聽大喜,一起衷心祝願道:「願老天保佑,最好讓張好古那條小閹狗查不出來是誰搞的鬼,那么小閹狗貪污賑災款項的罪名就背定了,讓朝廷去找他算帳。」

  「是啊,只要他查不出來,那他的樂子可就大了。」龍遇奇和劉鐸一起點頭偷笑,得意非凡。李家國又笑道:「老龍,老劉,都別楞着了,走吧,去把怡情院包下來,今天晚上好好喝一杯。」

  「大公子且慢,還有一件事得對你們說說。」龍遇奇說道:「今天早張好古那條小閹狗走了以後,英國公張惟賢的小公子張清把我叫到面前,向我抱怨說揚州的鹽商太不懂事,有銀子只知道孝敬九千歲的侄子和外甥,他堂堂英國公之子竟然就只能光看着,就好象他的父親英國公的官職沒有九千歲大一樣——聽他的意思,他好象也打算宰揚州鹽商一把。」

  「英國公張惟賢的小公子?」李家國有些遲疑,沉吟着說道:「英國公的爵位在大明朝是最高的,官職是不比魏忠賢小,可他手裡沒什麼實權,我們犯不着去討好他的兒子吧?」不過李家國轉念一想,又說道:「不過也沒關係,給魏老太監的侄子外甥是總共一萬兩,我們只要給英國公的兒子五千兩估計也差不多了,五千兩銀子平坦到揚州二十五個大鹽商,每個人也才兩百兩,對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犯不着替那些鹽耗子心疼。」

  「對,英國公手裡雖然沒什麼實權,可是在朝廷內外的名聲都極好,威望也極高,給他賣一個人情,以後我們做生意說不定還有用得着他的時候。」李家斌也贊成大哥的意見,又對龍遇奇說道:「老龍,那就這樣吧,今天晚上你把英國公的公子也請到怡情院去,我們把揚州的二十五個大鹽商也叫去,叫他們每個人出兩百兩銀子,湊成五千兩打發姓張的那個小子。」龍遇奇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拍張惟賢的馬屁,自然是一口答應。

  於是乎,就在張大少爺離開揚州的當天晚上,本應該去了沿海鹽場抗風救災的二十五個揚州大鹽商忽然露面,齊聚揚州名院怡情院後花廳,慶祝抗賑抗捐取得階段性勝利。而虎父犬子主動開口索賄的張清張公子,也被兩淮鹽法道龍遇奇畢恭畢敬的請到怡情院中,與李家兄弟和揚州二十五大鹽商業協會面。為了助興,龍遇奇再一次把楊宛請到怡情院中,楊宛也欣然從命——至於魏良卿和傅應星那兩位爺,他們領着一大群侍衛去了瘦西湖花船就再沒有下來,估計還在研究揚州瘦馬的高矮大小,肥瘦美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