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36章
吳老狼
朱壽鏞一楞,一時無話可說,倒是朱壽鏞帶來的人全部跪倒,其中一個容貌與朱以海頗為相似的青年男子磕頭,恭敬說道:「微臣世封兗州魯肅王朱壽鏞世子朱以派,叩見欽差大人。」張大少爺留心看了一眼這個朱壽鏞的長子,發現他的氣質頗為和藹,似乎和他的弟弟是兩路人。這時候,朱壽鏞已經找好了話頭,向張大少爺咆哮問道:「張好古。孤的兒子犯了什麼罪,你憑什麼抓他?你今天要是不給孤說出一個子丑寅卯,就算你是欽差大臣,孤也絕不與你罷休!」
「王爺,你的小王子當眾調戲民女,還試圖強搶回府,下官身為欽差,不得不將小王子捉拿歸案。」張大少爺鞠躬,彬彬有禮的答道。那邊朱以海叫嚷起來,「父王,你別聽他的,我只是抓着那個小娘們的袖子,沒調戲什麼民女!」
知子莫若父,小兒子是什麼德行,朱壽鏞當然心知肚明,但朱壽鏞卻毫不示弱,仍然氣勢洶洶的叫嚷道:「孤的兒子調戲強搶什麼民女了?胡說八道!誰看到了,被他調戲的民女在那裡,把她叫出來對質!」張大少爺心中暗樂,回過頭去向張清韻使個眼色,故意說道:「這位姑娘。魯王爺的公子是怎麼調戲於你的,都有什麼人看到,你都可以告訴王爺,不用怕,本官身為欽差,一定為你伸冤作主。」
「他叫人用槍挑掉我的帽子,又拉着我的手,說是要把我抓進城裡,還要我服侍他。」張清韻滿臉的驚恐模樣,可憐兮兮的指着朱以海指證,又指指在場的災民,怯生生的說道:「這裡的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都可以給我做證。欽差大人,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張大少爺一笑,先賞給張清韻一個讚賞的眼色,又回過頭來向臉色鐵青的朱壽鏞說道:「王爺,你都聽到了吧?下官也親眼看到了令公子調戲強搶這位姑娘,也可以做證,還有在場的數萬災民,也都是親眼目睹了令公子的惡行,王爺如果還是不信,可以一一向他們詢問對質。」
朱壽鏞臉色更是難看,本來對他來說,兒子強搶姦污幾個民女,根本不算什麼,他甚至連訓斥兒子一句都懶得開口,可現在偏偏趕上朝廷欽差撞見這件事情,朱壽鏞不免感覺有些棘手了。旁邊的朱以派則比較厚道,拉拉朱壽鏞的袖子。低聲說道:「父王,五弟觸犯國法,罪有應得,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了,趕快叫五弟認罪伏法,還好罪行不大,最多罰點俸祿挨一頓扳子。否則事情一旦鬧大,於父王的聲名不利。」
如果說朱壽鏞肯聽大兒子的逆耳忠言,那麼事情也許就這麼了解,可問題是,朱壽鏞實在看張大少爺的囂張表情不爽,不肯忍下這口氣——這也是朱壽鏞倒霉催的了。稍微盤算後,朱壽鏞忽然指着張清韻說道:「張好古,你給孤看清楚了,這個小娘們,是孤第五子朱以海的侍妾!前些日子,她私自逃出王府,不知所蹤,今日我兒撞到,當然要把她抓回家裡,以家法問罪!所謂的調戲民女,不過是這個娘們謊言狡辯,妄圖逃脫王府家法!」
朱壽鏞此言一出。滿場大嘩,張清韻更是漲紅了臉,跳起來就要發作。還好,張大少爺及時回過頭來,先以眼色制止住張清韻,又大聲問道:「這位姑娘,剛才你說你叫張清韻是吧?魯王爺說你是他兒子的逃妾,可有此事?」張清韻勃然大怒,紅着臉跺着腳咆哮,「他放……放屁!本姑娘什麼時候是他兒子侍妾了?」
「你就是!熊大人,孫大人。黃大人,你們都看清楚了,這個娘們是我的小妾張清韻!」朱以海心中暗樂,大喊大叫道:「我納她為妾的時候,滋陽縣令楊大人親眼目睹,可以給我做證。」楊炳御也嚷嚷道:「對,對,我可以做證,五王子去年就娶了這個張清韻做小妾!」
「你放屁!」張清韻一蹦三尺高,臉紅得簡直象一塊豬肝,心中只是痛恨張大少爺把自己推出來丟臉。張大少爺則滿臉的為難模樣,大聲說道:「這可就讓下官為難了,王爺你說這位張姑娘是你的兒媳,張姑娘你又矢口否認,一時之間,讓下官如何決斷?要不這樣吧,孫朝肅孫大人,你是兗州知府,下官把這個案子錄成口供移交給你,由你審理這個逃妾案,下官專心審理滋陽縣令楊炳御貪墨賑糧一案,孫大人你覺得如何?還有魯王爺,你覺得如何?」
「好,各審各的案子,這個案子應該移交給兗州府審理。」朱壽鏞一口答應——朱壽鏞掂量着自己未必能在朝廷上壓過張大少爺背後的魏忠賢,可是壓過一個毫無背景的兗州知府,那是綽綽有餘了。而孫朝肅也不敢拒絕,只是恭敬答應,「王爺和欽差大人有令,下官那敢不從。」
「很好。」張大少爺點點頭,轉向狗頭軍師宋獻策吩咐道:「宋師爺,魯王爺、五王子和這位張清韻姑娘的口供,你記錄下來沒有?記錄下來就拿給他們畫押,當場把這個案子移交了。」
「記錄下來了。」宋獻策早知張大少爺打的什麼算盤,舉起自己剛才用隨身筆墨記錄的口供,笑眯眯的答道。張大少爺又點點頭,吩咐宋獻策那口供拿給朱壽鏞簽字畫押。朱壽鏞精通文墨,先是仔細看了一遍筆錄,見口供確實無誤,這才簽上自己的名字,宋獻策又把口供拿給朱以海和楊炳御簽了字畫了押,這才也交回張大少爺手裡。旁邊的張清韻則氣得鼻子差點沒歪了,手上小動作不斷,只是狠掐張大少爺的背上軟肉,張大少爺用眼色懇求了她半天,她才在那份口供上簽了字。
「好了,欽差大人,現在你可以把這個案子移交給兗州府了吧?」朱壽鏞不耐煩的問道。張大少爺笑笑,忽然板起臉大聲喝道:「東廠眾番役聽令,給本官將妄圖謀反作亂的反王朱壽鏞,拿下!打入囚車,押赴京城問罪!」
「呼——!」滿場又是一陣大嘩,朱壽鏞則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瘋狂咆哮道:「張好古,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污衊本王謀反?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就是這份口供!」張大少爺把朱壽鏞簽字畫押的口供一舉,厲聲喝道:「大明太祖聖諭:為防外戚專權及藩王勾結朝中親貴作亂,凡天子、親王之後、妃、宮嬪,慎選平民良家女為之,不得娶納公侯之女,藩王有違此令者,以謀反罪論處!而朱壽鏞你身為藩王,世封兗州,卻讓兒子娶大明世封英國公張惟賢之女為妾,不是娶納公侯之女是什麼?不是謀反作亂是什麼?」
「孤的兒子什麼時候娶英國公張惟賢的女兒了?」朱壽鏞氣急敗壞的叫道。這會張清韻總算有了機會說話,站出來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就是本朝英國公張惟賢的女兒,朱壽鏞,你的兒子不但調戲我,你還一口咬定我是你的兒媳婦,敗壞本姑娘的名聲!朱壽鏞,英國公府和你沒完!」
「上當了!」朱壽鏞一陣天旋地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邊熊文燦和孫朝肅等人則面面相窺,心中異口同聲說道:「魯王爺這次慘了,竟然敢同時得罪權傾朝野的九千歲和功勳卓著的英國公張惟賢,他這個王位,只怕是坐不穩了!」
「都楞着幹什麼?」張大少爺大喝一聲,「還不快把反王朱壽鏞拿下,打入囚車押赴京城?」
「欽差大人,手下留情啊!」朱壽鏞的長子朱以派大叫一聲,衝到張大少爺面前雙膝跪下,磕頭懇求道:「欽差大人,是我的弟弟不好,我們不該縱容他違反國法,調戲強搶民女,他罪有應得,欽差大人你怎麼處置他都沒關係。可是我的父王實在是冤枉啊,他只是愛子心切,為了給我弟弟脫罪才說的謊話,請欽差大人手下留情啊!」
「世子請起,有話好說。」張大少爺對朱以派的印象還算不錯,把他攙起來,大聲嚴肅問道:「世子,下官問你,楊炳御貪墨賑災糧食,你們究竟知道多少?魯王府又究竟牽扯進去多少?希望你對下官說實話。」
朱以派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大聲答道:「欽差大人,朝廷下令開倉放糧後,滋陽縣原先的存糧,都被楊炳御賣給了城裡的糧商牟利。後來兗州知府孫大人給滋陽縣送來的兩千石糧食,滋陽縣令楊炳御送了一半給魯王府,剩下的一半,現在還在滋陽縣倉庫里,楊炳御打算等糧價再往上漲一些,再倒賣出去牟取暴利!」
說罷,朱以派又是雙膝跪下,磕頭說道:「欽差大人,魯王府貪圖暴利,參與了楊炳御貪墨賑糧案,罪在不赦,微臣願意代父領罪,歸還楊炳御送給魯王府的一千石糧食,並捐出兩千……不,三千石糧食,發放給災民,以贖罪過!只求欽差大人手下留情,不要為難父王了!」
「魯王爺,聽到沒有?」張大少爺陰森森的說道:「你如果不把你小兒子縱容成這樣,而是把他教導成你的世子一樣,你何苦會有今天?」朱壽鏞滿面羞慚,低着頭一句話都不敢說。張大少爺又把那張可以置朱壽鏞於死命的口供遞還朱以派,微笑說道:「世子,念在你協助本官查明滋陽賑糧貪墨案和你的一片孝心份上,這東西,還你了。不過本官有言在先,你弟弟當眾調戲民女,依大明律杖責三十是免不了的,還有你答應的三千石糧食,下官也希望你遵守承諾!」
「多謝欽差大人,微臣這就去安排,馬上就把糧食交給官府。」朱以派眼中含淚,連連向張大少爺拱手道謝,又趕緊吩咐王府隨從回去搬運糧食。張大少爺則又轉向朱壽鏞,淡淡的說道:「魯王爺,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吧?下官這就要對你的小兒子要刑了,你如果不忍心看下去,就先讓人把你送回王府,等着朝廷給你降罪吧。」說罷,張大少爺大聲喝道:「來人啊,將調戲民女的朱以海按倒,當眾杖責三十,以正國法!」
「父王,救命啊,父王!」朱以海殺豬一樣號哭起來,掙扎着只是不斷的求饒求救。朱壽鏞則面色慘白,連看都不看張大少爺和小兒子一眼,被人攙着跌跌撞撞的徑直回城。他前腳剛進城,以陳劍煌為首的東廠番役立即把朱以海扒去褲子,按在地上當眾行刑——東廠的行刑手段那在歷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每一杖打下去,朱以海白嫩的屁股上總要濺起一片血花,朱以海慘叫一聲,圍觀的滋陽難民則是歡呼一聲,再一杖下去,又是一片血花、一聲殺豬慘叫和一片歡呼,還沒打得五杖,眼淚鼻涕一起狂奔的朱以海就活活疼暈過去,可馬上又被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役用冷水潑醒,讓他清醒着繼續受刑……
好不容易等到三十杖打完,朱以海的屁股上和大腿上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人也疼得死去活來,暈死數次,但東廠的番役毫不留情,又抓住他的四肢猛然向天上拋去,重重摔落地面,又把暈死過去的朱以海給生生摔醒過來,爬在那裡哭爹叫娘的慘叫。陳劍煌這才向張大少爺拱手說道:「啟稟欽差大人,行刑完畢,請欽差大人驗刑。」
「很好,讓他的家人把他領走吧。」張大少爺略一點頭,又抱着尚方寶劍走到滋陽縣令楊炳御面前,用劍鞘挑起楊炳御的下巴,向已經面如土色的楊炳御問道:「楊大人,現在災糧的去向,魯王世子已經向本官交代了,需不需要再給你用點東廠秘傳的刑法,你才肯認罪啊?」
「下官認罪!」看到張大少爺連魯王都敢整,徹底絕望的楊炳御慘叫起來,「下官認罪,下官願交出髒款,請欽差大人饒命啊。」
「認罪就好。」張大少爺冷哼一聲,向兗州知府孫朝肅說道:「孫大人,你在滋陽算半個地頭蛇,剩下的該怎麼辦,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確實不用張大少爺教了,兗州千總王伯敬這次帶來了三百騎兵,加上接管的滋陽本地軍隊,全部在孫朝肅的指揮下行動起來,先是查封了楊炳御的家和滋陽縣帳本,然後又打開縣庫,清點核對孫朝肅留在庫房中囤積居奇的糧食,並且接收魯王府歸還和捐納的糧食共計四千石,重新制訂賑災方案,同時參與楊炳御貪墨案的滋陽縣丞、師爺和衙役班頭斷刀也被押到賑災現場,和楊炳御綁在一起等待判決。到了傍晚的時候,又新搭了兩個施粥棚子,三百多鍋香噴噴的濃稠白米粥也在三個粥棚里熬了出來。
「鐺鐺鐺鐺鐺!」施粥的鑼聲再度敲響,興高采烈的災民再度排列成行,依次領取兩個多月來的第一次真正口糧。當着滋陽災民的面,張大少爺先是當眾宣布了楊炳御一伙人的罪狀,將楊炳御、滋陽縣丞、師爺和班頭段刀(也就是那個當眾調戲民女的伙夫刀頭)捆至災民面前,不顧楊炳御一夥的大聲喊冤和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請天子劍先斬後奏,將四人當眾問斬。四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之時,數萬災民齊呼萬歲,歡聲如雷,爭先恐後的向張大少爺磕頭致謝。
「諸位鄉親們,俺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本官有罪啊!」張大少爺又拿起一把摺扇,當眾將扇柄插入濃稠的米粥之中,摺扇直立不倒,張大少爺又大聲叫道:「從今天開始,俺以監賑欽差的身份宣布一條命令——山東放賑,各府各縣施的粥,必須插扇子不倒!扇倒,人頭掉!」
張大少爺在滋陽縣的所作所為,幾乎是一陣風一般迅速傳遍山東大地,聽到這些消息後,災民難民歡呼雀躍,大讚大明第一張青天,而大部分的官吏則暗罵張大少爺為年少氣盛愣頭青,不知死活,竟然連皇親國戚都敢不給面子,將來有得好日子過——但無論如何,這些官吏說什麼也不敢在張大少爺勢頭正盛的時候觸霉頭自找不痛快了,寧可少貪一點,也不敢觸犯張大少爺扇倒人頭掉的禁令。只有少部分的正直官員大為震驚,開始重新審視張大少爺這位朝野知名的馬屁精小閹狗,逐漸有意無意的向張大少爺靠攏。
第九十三章
衣錦還鄉
張大少爺在滋陽縣打了魯王王子三十大板,又砍下四顆血淋淋的腦袋,目的當然是為了殺雞給猴看,結果收到的效果也不能說沒有,首先是山東的另外兩個藩王德王和衡王就嚴格約束了自己的子弟,不讓他們去賑災放糧的事情上攙和,免得招上張大少爺這個渾身是刺的愣頭青,被弄得象魯王朱壽鏞一樣顏面掃地。而不少貪墨賑糧的官員也悄悄鬆手,不敢再象前段時間那麼肆無忌憚的剋扣貪污,至少張大少爺的扇倒人頭落禁令,就沒有一個官員膽敢公開違抗。畢竟,銳氣正盛的張大少爺背後有九千歲魏忠賢撐腰,連皇親國戚都敢不給面子,他們這些地方官員可不想拿自己的腦袋去給張大少爺當墊腳石往上爬。
公生明,廉生威,也正因為張大少爺這手六親不忍和鐵血手腕,山東放賑過程中的貪墨情況大為好轉,往常放賑,賑災糧款最多只能有一兩成放到災民手裡,可張大少爺親手主持這次山東放賑。大約能有五成糧食能夠實實在在發在災民手裡——別指望百分之百發放到災民,在中國從古至今就沒有這樣逆天的好事。同時身為二十一世紀清廉公務員的張大少爺也非常清楚這點,所以張大少爺在與山東巡撫趙彥和山東布政使熊文燦接觸談話中,就有意無意的暗示——撈好處撈油水可以,但別過線,至少得有一半糧食給老子發到災民手了!還有得把面子功夫給老子做好,別象楊炳御那麼心黑拿麩子米糠糊弄百姓!只要別觸犯這兩條,老子就可以裝看不見了。
從古至今的官員裝點形象工程的功夫總是一流的,至少以徐宏祖和張採為首的十二個江南文人就絲毫沒有看出破綻,監督賑災糧食發放的一個多月時間裡,他們看到的只是面黃肌瘦的災民喜笑顏開的從施粥棚中領到滾燙濃稠的米粥,看到只是奄奄一息災民領到沒有摻半點糠皮的白面饅頭,並因此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卻絲毫沒有看到米麵兌換的差價、也沒有看到地方官員的帳目造假、缺斤短兩、以次充好和種種千奇百怪的貪墨手段。再加上張大少爺本人確實沒從父老鄉親嘴裡撈走一絲一毫,所以這十二名志願監督賑災的江南文人一致認為,張大少爺確實是一個大明有史以來難得的清官能吏,是值得歌頌褒揚的對象,爭先恐後的寫文賦詩,褒獎張大少爺的不世功業,徐宏祖還在他著作的《徐霞客遊記》山東卷中,極為難得的提到了山東東昌府臨清州有一位張大少爺,忠君愛民又清廉自律,實為萬世之楷模,千古之榜樣……
船隊到了東昌,張大少爺先是陪着山東巡撫趙彥到災情最嚴重的濟南府走了一趟,親自監督了濟南府的賑糧發放情況,又用尚方寶劍砍下了越線作案的鄒平縣令和新城縣令腦袋後。災情最嚴重的濟南府境內的賑糧發放情況也開始好轉,總算沒有出現歷史上就連濟南城裡都易子相食的慘景。末了,張大少爺又把宋應星從福州帶來的抗旱農作物紅薯推薦給了山東巡撫趙彥,建議趙彥在山東境內鼓勵紅薯種植,增加糧食產量,爭取歷年來災害不斷的山東糧食能夠自給。而治境平亂頗有政績的趙彥雖然對此將信將疑,卻也招架不住張大少爺的熱情,答應先在濟南府試種一批紅薯,如果收成果然象張大少爺吹噓的那麼高產,那麼第二年一定在山東全境推廣。
基本辦完了這些事,假公濟私的張大少爺開始盤算借監賑為名返回臨清衣錦還鄉了——其實張大少爺的家鄉東昌府絕對是山東境內情況最好的了,第一是背靠運河,糧食採購方便,第二則是因為東昌知府華敦復是頗為有名的大清官,上一任擔任嚴州知府期間,政治清明又刑律寬鬆,曾經被嚴州百姓贊為『知府僅飲嚴灘一杯水』,所以自從朝廷下令開倉放賑之後,東昌百姓並沒有餓死一人,賑糧發放的比例也遠比山東其他州府為高。不過咱們的張大少爺臉皮奇厚,明知道東昌府情況最好。卻還是厚着臉皮藉口監賑,把東廠監賑太監宋金扔在濟南充門面,自己則領着一群心腹跑回了東昌,準備到往日的狐朋狗友面前風光一番。
作秀和濟南災民一起過了中秋節,八月十九,張大少爺一行抵達東昌府知府衙門所在的聊城,知府華敦復、東昌推官解學龍和聊城知縣楊瀾不敢怠慢,趕緊領着大小官員在知府衙門設宴款待,為張大少爺這位東昌府走出去的新科探花兼欽差大人接風洗塵。因為距離不遠,臨清知縣陳顯際也聞訊趕來,一同參加為張大少爺接風的宴會,張大少爺欣然赴約。
華敦復是有名的清官,現在又是困難時期,所以酒席自然非常簡陋,只有四菜一湯,酒水也是很平常的鄉村薄釀,不過張大少爺當然不會計較,只是與華敦復、陳顯際等人談笑風聲,話語甚是投機。聊到動情處,張大少爺還舉起酒杯向陳顯際敬酒,頗為誠懇的說道:「陳大人,半年前,多虧你在碼頭上放走了熊廷弼熊大人的女兒啊,如果不是被她那番羞辱又想找回面子,我又怎麼會奮發圖強入京赴考,得中探花又擔任欽差,有資格和東昌府的各位父母官坐在一起喝酒?來,幹了這杯,算是晚生多謝你的無意成就之恩。」
聽到張大少爺的這些話。華敦復和解學龍等人自然是哄堂大笑,陳顯際卻十分尷尬,直到張大少爺再三誠懇邀請,陳顯際才算相信張大少爺沒有其他意思,與張大少爺幹了一杯,旁邊男裝出席的張清韻則板起了俏臉,十分痛恨的張大少爺三句話不離熊瑚。但放下酒杯後,陳顯際卻心裡嘀咕,「你這隻小狗少,真不知道你的功名是怎麼買來的,記得你好象一個字都不認識啊?」張大少爺則大笑說道:「陳大人,說起來,晚生以前真是荒唐,成天和一幫酒肉朋友混在一起,從來沒參加過什麼文會,弄得臨清都有傳言說我目不識丁,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現在想起來,真是十分慚愧。」
「張大人,你在家鄉還有這樣的傳言?」知府華敦復驚訝的問道。張大少爺大笑着一指陳顯際,笑道:「華大人如果不信,盡可以問陳大人,陳大人在臨清當了兩年縣令。對我的家底可是一清二楚。」
「不錯,是有這樣的傳言。」陳顯際點頭承認。張大少爺則笑着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寫了兩句詩『榮歸故里還鄉情,衣錦還鄉報母恩』,末了,張大少爺又十分感慨的嘆道:「在臨清,人人都道我張好古不學無術,荒唐紈絝。可又有誰知道,家父限於祖訓,不許我博取功名,可家母為了讓我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每每陪我懸樑刺股,囊螢映雪,苦讀詩書,偷偷送我參加鄉試。記得十一歲冬天的時候,有一個晚上的三更,我熬不住寒冷偷偷回房睡了,結果被母親痛打一頓,身上至今留有傷疤……」
說到這,張大少爺掀起衣服,露出後背上的一道舊疤痕——前任張大少爺十三、四歲時逛窯子時和人打架留下的,又嘆息道:「那時候,我可真的是恨了母親,可現在我才知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如果沒有母親那時候的諄諄教導,又怎麼會有我的今天?」
「哦,怪不得臨清會有那樣的傳言。」陳顯際恍然大悟,驚訝說道:「原來那時候的張大人,已經是滿腹的經綸才學,只是限於先祖子房先生遺訓,所以不敢當眾顯露,只是混跡於市井之間,遵循聖人大隱之道。」
「少爺吹牛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十一夫人什麼時候捨得打過你?」站在張大少爺背後的張石頭心中嘀咕。那邊華敦復和解學龍等東昌官員卻深信不疑,心說真是大隱隱於市,怪不得這個張好古從籍籍無名一下子變成新科探花,原來他的父母一個不許他出仕為官,一個為了兒子前途着想,在暗地裡偷偷教導兒子,所以才能一鳴驚人!而張大少爺則偷偷鬆了口氣,心知自己在臨清的臭名聲應該能一舉洗刷了,有這幾個東昌官員幫忙宣傳,自己最大的把柄弱點也許就再沒人能抓得住了。
酒席宴罷,眾官員各自告辭散去,臨清縣令陳顯際告辭的時候,偷偷向張大少爺低聲說道:「探花郎。你在臨清的那些好朋友也來聊城了,只是知府設宴款待,他們不敢來參加。吳公子和馬公子讓下官轉告探花郎,探花郎宴罷如果有空,可以去老地方找他們敘舊——至於老地方在那裡,他們說探花郎自然知道。」
「吳二少和馬俊他們也來了?」張大少爺大喜過望,趕緊向聊城縣令楊瀾問道:「楊大人,聊城最大的青樓在那裡?我有幾個家鄉的朋友還在那裡等着我!」
「最大的青樓?」一直在旁邊板着臉張清韻忍無可忍,尖聲大叫問道:「張狗少,你以前在臨清城裡,到底都幹了些什麼?你那些老朋友一說老地方,你怎麼就問聊城最大的青樓在那裡?!」
……
好不容易甩開了張清韻這塊粘人的牛皮糖,張大少爺領着張石頭和一群侍衛匆匆趕往聊城最大的青樓翠屏樓,到得目的地,張大少爺二話不說直奔後花廳,進到了後花廳一看,前任張大少爺的幾個狐朋狗友果然都在後花廳里摟着女人喝酒賭錢,什麼臨清縣丞的公子馬俊,綢緞莊的吳二少,山西恆通銀號分號的王少東家,武夷茶莊的仁少爺,還有卸任知縣的小孫子李四少——總之一個不少,全都是經常跟着咱們前任張大少爺一起鬼混的紈絝子弟,沒一個好東西!
「一幫賊廝鳥,少爺我押天門,三百兩!」張大少爺興奮大吼一聲,震得後花廳嗡嗡作響。聽到這聲音,吳二少一幫人全都跳起來,異口同聲的大叫道:「張狗少,你怎麼才來?兄弟我都快輸得當褲子了!江湖救急,先拿二百兩來贊助!」吼罷,幾個公子哥一起沖了上來,爭先恐後的抱着張大少爺哈哈大笑,而繼續了前任記憶的張大少爺也是哈哈大笑,抱着這幫公子哥扭打摔交,親切異常。
在地上滾了十幾圈,臨清城的這幫公子哥總算是站了起來,勾肩搭背的坐到酒桌旁,張大少爺也不客氣,首先把在場最漂亮的姑娘抱到懷裡,在她臉猛啃幾口,賊手順勢鑽進衣中撫摸。那邊吳二少和馬俊等人一邊笑罵張大少爺還是象以前那樣不要臉,一邊又爭先恐後的問道:「狗少,聽說你考中探花了,還當上了欽差大臣,真有這事?」
「那是當然!石頭,給他們看少爺我的官印!」張大少爺也不臉紅,毫不猶豫的當上了大明朝有史以來第一個在青樓里展露官印的欽差大人。吳二少和馬俊等人你搶我奪的傳看、大呼小叫一番,吳二少又好奇問道:「狗少,你老實交代,你是出了名的斗大字不認識一擔,究竟是怎麼考上這個探花的?給主考官塞了多少銀子?」
「滾,老子不那麼裝,早被老頭子打死了!」張大少爺先大罵一句,又毫無廉恥的把自己編造的履歷重新吹噓一番——什麼自己祖上是張良張子房、為了給子孫免災、遺命不許後人入仕為官、父親遵從祖訓不許自己讀書、母親為了自己的前途,逼着自己偷偷讀書,唬得吳二少和馬俊等人一楞一楞,完全信以為真。末了,張大少爺又向吳二少等人訓斥道:「你們幾個賊廝鳥,要象老子多學學,不要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好生多讀些書,也去博一個功名,有老子在朝廷上給你們罩着,還怕不給你們弄個一個官半職噹噹?」
「是,是,我們以後一定去買一個舉人噹噹。」吳二少和馬俊等人一起點頭,對張大少爺的話深以為然。然後馬俊又小心翼翼的說道:「張大少,兄弟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你可一定得答應。」
「說,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兄弟一定答應。」張大少爺豪爽的一揮手。馬俊點頭,又笑嘻嘻的說道:「張大少,你還記得我的妹子馬春花不?雖然有點胖,可長得還不錯,今年十六歲又門當戶對,所以我爹讓我聊城給你帶話,讓你去我家提親,咱們兩兄弟就可以親上加親了。」
「滾!」張大少爺大吼——馬俊的妹妹馬春花確實只有一點胖,才兩百多斤。但不等張大少爺繼續拒絕,吳二少又跳了起來,吼道:「馬俊你這個賊廝鳥,難怪你死皮賴臉的跟着來聊城,原來你的是這個主意?!狗少,你別聽他的,你還記得我的表妹不?去年你家老頭子去她家給你提親,我姨父沒答應,可我姨父現在想通了,叫你再去提親,她家可是書香門第,配你絕對合適!」
「狗少,狗少。」王少東家和李四少幾個也衝上來,拉着張大少爺的袖子分別嚷嚷道:「還記得我姐不,她為你犯相思病了,我這次來聊城,我娘千叮囑萬囑咐,就是要你趕快去我家提親!咱哥倆關係這麼好,你總不能看着我姐為你憔悴而死吧?」「狗少,我大伯家的那個小荷,你覺得怎麼樣?我大伯發話了,他的女兒只許給你這樣的……」「狗少!上次你在街上調戲我族妹小蓮,摸了她的手,害得她到現在還沒嫁出去,你要負責!」
「太陽!」張大少爺叫苦不迭,差點沒被幾個狐朋狗友把衣服給撕了,同時也死了回鄉探親的心——現在在聊城都這樣,要是回到了臨清,七大姑八大姨的媒人一起撲上來,還不把張大少爺本人給撕了啊?更何況,張大少爺以前在臨清調戲的未婚少女可相當不少,要是她們都要張大少爺負責,那張大少爺縱然有萬貫家財,恐怕也養不起這麼多。
還好,這時候,東廠的陳劍煌匆匆從門外進來,把一份朝廷邸報遞給張大少爺,沉聲說道:「張大人,剛收到的邸報,北邊出大事了,華大人請你也看一看。」
「北方出什麼大事了?」張大少爺甩開死拉着自己袖子的馬俊,接過邸報只看得兩眼,張大少爺的俊臉『唰』的一下就白了,兩腳踹開糾纏不休的狐朋狗友,跳起來喝道:「石頭,馬上回行轅,陳二哥,你準備六百里加急馬,我要給九千歲上書!——不,快馬太慢,準備信鴿,我要向朝廷請旨回京!」
北方出了什麼大事?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提示:一六二五年八月。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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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聊城心急如焚的等了九天,到了第九天傍晚,京城裡終於用六百里加急快馬送來明熹宗的旨意——同意張大少爺把餘下的賑災工作移交給東廠監賑太監宋金和山東巡撫趙彥,允許張大少爺即刻回京復命。大罵大明朝廷工作效率緩慢之餘,早已做好了一切出發準備的張大少爺趕緊交移工作,領着幾個重要心腹先行上路,連夜返回京城,匆忙之中,張大少爺甚至都沒時間去收山東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給他送的四十多把萬民傘,也沒時間帶上騎不了快馬的張清韻,埋下了日後被張清韻教訓收拾的禍根。
一路馬不停蹄的緊趕慢趕,四天多時間後,也就是九月初三的下午,風塵僕僕的張大少爺一行終於回到了闊別數月之久的北京城。檢查路引公文進到城裡後,雖然明知道半年沒見的父母就在文丞相胡同的新宅子裡等候自己歸來,可張大少爺還是沒有立即回家,而是讓張石頭領着與宋獻策、陸萬齡和薄珏等人先回家報信,自己則領着肖傳一夥東廠番役直撲宣武門附近的魏染胡同,直接到魏忠賢家中求見。
非常幸運。大忙人魏忠賢正好在家,而且也飛快同意了張大少爺的求見,被小太監領進魏府議事後廳,張大少爺一眼就看到身着朱紅官服的魏忠賢面色陰沉的高坐正中,兩旁魏忠賢十二大親信五虎、五彪、楊六奇和馮銓全部在場,魏忠賢面前還跪着一個依稀面熟的中年男子,書生打扮沒穿官服,看不出職銜,臉上還掛着明顯的眼淚鼻涕,象是倒了什麼霉剛在魏忠賢面前痛哭流啼的求饒還沒結果。張大少爺也不遲疑,衝上去雙膝跪倒磕頭,眼淚說來就來,哽咽着說道:「乾爹,孩兒終於有見到你了,孩兒張好古,叩見乾爹,乾爹萬福金安。」
「猴崽子,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看到張大少爺出現,魏忠賢陰鬱的乾瘦老臉上終於露出些笑容,打量着張大少爺開心的說道:「猴崽子瘦了些,看你這身塵土,還沒回家洗換吧?」
「多謝乾爹關心。」張大少爺磕了一個頭,抹着眼淚恭敬答道:「孩兒剛到京,沒回家就直接到這裡給乾爹請安,所以沒來得及沐浴更衣,失儀之處,請乾爹恕罪。」
張大少爺回京連爹媽都沒去看。就直接跑來給魏忠賢請安,光憑這份忠心,魏忠賢又怎麼可能責怪張大少爺?所以魏忠賢很開心的笑道:「恕什麼罪?你有什麼罪?這次江南的籌款賑災差事,你幹得很漂亮,成績大大出乎咱家的意料,也大大的給咱家長了臉,江南官員、山東百姓和李實他們沒有不誇你的,也算不枉咱家疼你一場。起來吧,去給你六哥和其他大人見禮吧。」
「多謝乾爹誇獎,孩兒粉身碎骨,也難報乾爹恩德之萬一。」張大少爺又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爬起來向魏忠賢的一幫心腹行禮問候,其中又以崔呈秀、楊六奇與張大少爺關係最好,互相見禮時少不得和張大少爺客套幾句,問候離別之後的情況,其他人的也大部分如此,只有和張大少爺關係最惡劣的馮銓只是抱拳哼了一聲,一臉陰陽怪氣的欠揍表情。輪到最後那個跪在魏忠賢面前的倒霉蛋時,魏忠賢卻搶着哼道:「別管他,讓他跪死在這裡。」張大少爺無奈,只得向那倒霉蛋略一點頭。算是行禮。
「張兄弟,你在山東放賑,聽說連老家臨清都沒去看一趟,怎麼就急匆匆的用信鴿請旨回京?難道放賑期間出什麼事了?」崔呈秀開口問道。張大少爺拱手答道:「多謝崔大哥關心,放賑沒出什麼事,就是我聽說遼東那邊打了敗仗,孫承宗孫督師上表請辭,擔心遼東戰事事關國運,隨意換帥只怕於軍心不利,會引起朝野震動。所以我才急急忙忙的請旨回京,就是想回來在這件事給乾爹分憂,請乾爹謹慎行事。」
「猴崽子,算你有點良心,遇到大事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給咱家分憂——那象這個廢物。」哼到這裡,魏忠賢一腳踹在跪在面前的倒霉蛋胸口上,把那個身體單薄的倒霉蛋喘了一個四腳朝天,可那倒霉蛋連呻吟都不敢,馬上又爬起來重新跪倒在魏忠賢面前。魏忠賢又哼道:「不過你來晚了一天,就在昨天,皇上已經批准了孫承宗的請辭,詔書也已經發出去了。」
「已經批准了?詔書也頒布了?」張大少爺腦袋一暈,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咱們張大少爺的歷史知識雖然淺薄,可好歹也知道孫承宗辭職獲准後,明熹宗和魏老太監又派了一個叫高第的廢物去守遼東,結果這個貪生怕死的廢物點心上任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前線屯糧全部燒毀,軍隊全部調回山海關,不僅丟掉了孫承宗好不容易修築的錦州、右屯、大凌河三座新城和大量軍需糧草,還成全了袁崇煥的寧遠威名。導致日後朝廷耗盡國力去修那條從來沒起過作用的寧錦防線,為明朝覆亡埋了種子!所以張大少爺才急急忙忙的從山東趕回京城,為的就是力勸魏忠賢保住孫承宗,以免重蹈歷史覆轍——但很可惜,張大少爺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雖說孫承宗和咱家的關係不怎麼樣,可咱家也不想讓他辭官,可是他一手提拔的遼東總兵馬世龍在柳河打了敗仗,折損上千軍隊,前鋒營副總兵魯之甲和參將李承先雙雙殉職。」提到孫承宗和遼東,魏忠賢臉色迅速又陰沉下來,恨恨說道:「結果朝中言官御史紛紛上表彈劾孫承宗用人不當,輕敵冒進,孫老頭一怒之下就遞交了辭呈,態度還非常堅決,皇上和咱家怎麼勸都沒用,皇上和咱家都沒辦法,只好准許了他辭官歸隱。」
「孫承宗堅決辭職,恐怕不只是柳河之敗這麼簡單——他是東林黨,現在朝廷里的東林黨都快被你魏老太監殺光趕絕了,孫老頭朝中無人孤掌難鳴,為了求個善終,恐怕也只有辭職一條路可走了。」張大少爺心下分析。卻不敢當面說出來。稍一遲疑後,早就做好了預防萬一準備的張大少爺又雙膝跪下,向魏忠賢磕頭說道:「乾爹,既然孫大人辭官一事已經無法挽回,那麼不管是誰去接替孫大人經略遼東,孩兒都想向乾爹獻一條遼東戰略,請乾爹務必指導新任遼東經略使推行。」
「哦,想不到我兒不僅精通詩書,還懂得軍事,什麼遼東戰略,快快說來。」魏忠賢大喜問道。張大少爺從懷裡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遼東地圖。指着旁邊的書桌說道:「乾爹,你請移駕,讓孩兒在地圖上向你說明。」魏忠賢點頭,站起來又踹了那個倒霉蛋一腳,喝道:「廢物,你也給咱家過來看。」
張大少爺把遼東地圖攤開,先指明了京城、山海關、寧遠、錦州和瀋陽幾個重要所在,然後才指着山海關說道:「乾爹請看,這裡就是山海關,山海關不僅是京畿門戶,同時也是遼東經略府所在,防衛最是安全,兵力也最是充足——同時也是孩兒認為我大明軍隊與建奴韃子決戰的最理想場所!為什麼呢?山海關距離建奴老巢瀋陽足足有千里之遙,中間又有可以通行船隻的大、小凌河和三岔海,建奴主力如果在山海關下與我大明軍隊決戰,那麼我大明軍隊不需野戰,只需堅守消耗,待到天津和蓬萊的大明水師從海路北上,切斷建奴糧道歸路,關門打狗,不出數月,就可以把建奴主力徹底殲滅!與此同時,我大明東鎮(皮島)軍、朝鮮軍和水軍也可以乘勢偷襲建奴兵力空虛的老巢,令其首尾不能相顧,不戰自亂。」
魏忠賢不懂軍事,但張大少爺說得非常淺顯,魏忠賢還是能勉強聽得懂的。琢磨片刻後,魏忠賢沉吟着問道:「猴崽子,你說的這招可能會管用,可是大明軍隊和建奴主力在山海關決戰,山海關以北的城池和百姓怎麼辦?總不能全部放棄吧?」
「不,絕不能放棄!」張大少爺果斷搖頭,又解釋道:「乾爹,孩兒之所以向你解釋這個戰略,是因為前兩任遼東經略熊廷弼和孫承宗都是圍繞着這個關門打狗方略布置,只是他們為了不使建奴警覺,有了提防。所以才沒有公布。但孩兒可以肯定,這個關門打狗的方略即便布置成功,建奴的主力也絕對不會來跳這個陷阱!為什麼呢?建奴賊酋不是傻子,怎麼會不考慮到在山海關下決戰的危險性?所以他們絕對不會來山海關,而是從蒙古借道,偷襲我大明長城防線的其他的關口,從其他地方侵入中原。」
「而且還有很重要一點,乾爹你請千萬小心。」張大少爺補充道:「孫大人負氣辭官,建奴聞知,肯定會乘着我大明遼東軍隊臨陣換帥的混亂機會,渾水摸魚侵犯大明,新任遼東經略如果剛剛上任就放棄山海關以北的土地,遼東軍民必然士氣大泄,人心惶惶,於戰不利。所以孩兒認為,新任遼東經略上任之後,不但不能放棄山海關以北的土地,更應該加強寧錦防禦,穩定遼東軍民人心,先利用大明軍隊擅長的防禦戰打一次勝仗,建立威信,然後再整兵備戰,重圖剿滅建奴之策。」
「探花郎,你說加強寧錦防禦,那裡守得住嗎?」被魏忠賢踹了幾腳的那個倒霉蛋小心翼翼的問道。張大少爺雖然很奇怪他的身份,可還是指着地圖解釋道:「不敢說有完全把握,但是也有希望。這位大人請看,孫承宗孫大人今年在錦州一帶修復了錦州、右屯和大凌河這三座城池——據我這幾天的了解,馬世龍這次為了攻打耀州的戰事,糧草軍需都囤積在這三個城池裡,前線軍隊敗退下來後,也是駐紮在這三座城裡,兵力和糧草軍需都相當充足。新任遼東督師到任後如果下令放棄這三座城池,那麼軍隊根本來不及帶回糧草軍需,只能焚毀,豈不可惜?所以我認為,新任遼東督師到任後,應該把這三座城池的軍民糧草集中在一座城中,放棄其他二城,集中力量守住一城!建奴軍隊即便攻打,大明軍隊也有充裕力量防禦守城!」
「錦州、右屯和大凌河三城放棄二城,集中力量固守三者之一?」那倒霉蛋喃喃自語,又問道:「探花郎,那你認為應該守那一座城?」
「錦州!」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回答,又解釋道:「錦州位於大凌河和小凌河之間,寒冬之際,建奴的軍隊固然可以踏冰過河,攻打錦州,可是到了春暖花開之時,建奴為防糧道被我水師切斷,只有迅速撤軍一路可走——也就是說,新任遼東督師上任之後,只要集中精兵強將守住糧草充足的錦州一個冬天,到了春天,遼東危機就可以化解,同時新任遼東督師也可以因為守城勝利坐穩位置,穩定軍心民心!往更長遠了說,錦州一戰建奴吃虧,建奴為了報仇,下一戰首要目標必然是錦州,有利於我重新整軍備戰的錦州軍隊且戰且退,誘敵深入,將建奴主力誘到山海關下,真正實現熊廷弼和孫承宗關門打狗的方略。」
好不容易結束自己的長篇大論,張大少爺又補充道:「當然了,軍國大事並非兒戲,我在這裡紙上談兵說得容易,可真正要守住錦州一個冬天,需要一員有勇有謀又忠心耿耿的智將勇將鎮守錦州,這樣才有成功的希望。絕不能用和馬化龍那樣有勇無謀的莽夫,更不能用袁應泰和王化貞那樣的酒囊飯袋,那樣只會壞了國家大事。」
沉吟許久後,魏忠賢終於開口,衝着那個臉上還掛着淚痕的倒霉蛋喝道:「聽到沒有?到了遼東以後,就給咱家照着這麼辦,先在錦州城下打一個勝仗,穩定遼東軍心民心,也不枉咱家在皇上面前舉薦你出任遼東經略一場。」
「這倒霉蛋就是新任遼東經略使?」張大少爺有些吃驚,忙向旁邊的崔呈秀詢問此人來歷。崔呈秀壓低聲音苦笑答道:「不錯,他就是前任兵部侍郎、新任遼東經略使高第高大人,九千歲讓他去遼東,他說什麼也不敢去,你進來的時候,他正抱着九千歲的腿哭——說是前幾任遼東經略使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他不想象楊鎬和王化貞那樣下獄問斬,求九千歲換一個人去。」
「糟了?魏老太監怎麼還是選了這個廢物?」張大少爺心中叫苦。可那邊高第忽然向魏忠賢雙膝跪下,磕頭說道:「九千歲,如果你一定要下官出任遼東,那下官不敢不從,可下官希望九千歲給下官派一員副手,替下官坐鎮錦州,萬望九千歲恩准。」
「好,只要你願意去遼東就行。」這幾天為了遼東經略使人選已經焦頭爛額的魏忠賢大喜,問道:「你說,要咱家給你派那一員副手?」
「他!」高第往張大少爺這邊一指,張大少爺還以為高第是挑中了自己背後的什麼倒霉蛋,幸災樂禍的回頭一看,卻見自己背後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第九十五章
連升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