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4章
吳老狼
「他媽的,反正是一個死,賭一把!」張大少爺知道現在求饒也不會有用,索性把賭注全押在張好古那個連升三級的故事上,擺出一副極其傲慢的架勢,又大模大樣的重複叫道:「你們快閃開,別耽誤少爺我的大事。」
張大少爺這不重複還好,重複之下,用刀指着張大少爺那錦衣衛百戶立即回過神來,怒喝道:「大膽狂徒,給我拿下!」其他的錦衣衛齊聲答應,一轟而上就要把張大少爺拉下馬,可就在這時候,那頂豪華得厲害的八抬大轎中響起一個陰柔的聲音,「且慢,把他帶過來,咱家有話問他。」
聽到這聲音,十幾個錦衣衛象是被裝了遙控器一樣停止了動作,開始那錦衣衛百戶也楞了一下,這才向張大少爺喝道:「跟我來,九千歲有話問你。」張大少爺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卻不敢流露出半點如釋重負的表情,只是繼續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狂傲模樣,策馬緩行到那頂豪華得相當厲害的轎子前,衝着轎子大聲武氣的叫道:「你是九千歲?找我有什麼事?」
「猴崽子,挺橫啊,敢這麼對咱家的兔崽子說話,京城裡你算頭一份。」轎子裡響起陰柔的笑聲,問道:「說吧,你有什麼急事?能讓你急到來撞咱家的轎子?」
「我打山東來,上這兒趕考。」張大少爺努力回憶着張好古那個連升三級的故事情節,大模大樣的說道:「要是時間晚了,考場進不去,這不是把我的前三名給耽誤了嗎?」
「猴崽子是山東人?長得這麼俊秀,咱家差點把你當成江南人了。」魏忠賢心情甚好,在轎子裡笑着問道:「你就准知道你能中前三名?你就有這個學問?有這個把握?」
「那是當然。」張大少爺又把頭一昂,得意說道:「我如果沒把握,幹嘛要幾百里路的從臨清過來?」
和歷史傳說中一樣,張大少爺大言不慚的話確實唬住了魏忠賢,魏忠賢忍不住笑道:「那你來也晚了,會試三場,今兒個已經是最後一場,還只剩下半天功夫——咱家就不信了,你還能在剩下的半天時間裡做完三場考試的試題?再說了,你現在去考場,也進不去了啊?」
還是那句話,明朝的會考不是象相聲里說的那樣在半夜裡考,也不是象清朝那樣要考生住在考場裡接連考三場,而是分別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這三天分別舉行,可以提前交卷,到天黑後發三根蠟燭,既用來照明又用來限時,三根蠟燭點完就得交卷出場——今天是二月十五,距離會考結束是還剩半天加三根蠟燭的時間。而咱們張大少爺知道這點卻不敢點破,只能大模大樣的說道:「沒關係,考場不讓我進去,我就砸門。」
「上考場砸門?」同樣是地痞流氓出身的魏忠賢也楞了一下,心說這小子夠牛,以前我沒當太監的時候,最多只是到賭場和寡婦家砸門,還真沒上考場砸過門,有性格!
「該拿名片送我去考場了吧?」張大少爺心裡哆嗦——按張好古那個連升三級的故事情節,接下來只要不出意外,魏忠賢就應該拿出名片把張大少爺送進考場的。可不知道是張好古的故事情節出了偏差,還是歷史發生了改變,魏忠賢竟然又問道:「猴崽子,你連砸考場門的主意都想得出來,就真那麼想中前三名?你倒給咱家說說,你中了前三名當了官以後想幹什麼?」
「不對啊,應該沒這個問題的啊?」張大少爺心頭大急,但形勢緊急容不得多想,張大少爺只好硬着頭皮說道:「我當了官以後,要做幾件事。」說話間,張大少爺在腦海中瘋狂翻查自己那點可憐的歷史知識,從其中尋找應對之策。
「想做什麼事?」魏忠賢根本不給張大少爺思考的時間,很快就追問道。張大少爺無奈,只好大模大樣的伸出兩個手指頭,昂首說道:「兩件事,第一件事,我聽說朝廷有些宵小之輩對我最尊敬的人肆意污衊,造謠陷害,我要到朝廷上撥亂反正,為我最尊敬的大人洗刷冤屈。」
「哦,那你在朝廷里最尊敬的大人是誰?」魏忠賢好奇問道。張大少爺也不臉紅,先向着天空恭敬的一拱手,然後無比嚴肅的說道:「這位偉人聖人,當然就是大明第一忠臣、第一能臣、第一青天、救萬民於水火的本朝司禮監秉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諱名忠賢——魏公公!」
第七章
命中注定的功名(中)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忠賢先是一楞,然後心中大樂,心說這個猴崽子還真會說話,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是比九千歲強得多。再加上魏忠賢年前剛剛遭到以楊漣為首的東林黨人彈劾,險些丟了老命,張大少爺這番話更是打在魏忠賢的心坎上,所以魏忠賢很高興的問道:「既然你這麼尊敬魏公公,那你為什麼還要撞咱家的轎子?你知道咱家是誰嗎?」
「知道。」張大少爺無比老實的答道:「剛才他們已經說了,你老是九千歲。魏公公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你是九千歲,想必你就是魏公公的手下。本來看在魏公公的面子上,我也應該尊敬你的,可實在是急去考狀元,所以才撞了你老的轎子,你老大人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等將來我考中了狀元,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面前,我再給你老磕頭賠罪。」
「哈哈哈哈哈……」魏忠賢被張大少爺的婉轉馬屁拍得全身舒坦,忍不住大笑道:「猴崽子挺會說話,咱家是沒放在心上。不過你剛才說當官後準備做兩件事,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洗刷冤屈是第一件,第二件又是什麼?」
「第二件其實不是我一個人想做的事,而是全天下的人都想做的事。」張大少爺也真拉得下臉,厚顏無恥的說道:「我考中了狀元以後,就有了向朝廷上表的資格,到那時候,我就要上表當今萬歲,請皇上批准天下人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建造生祠,以敬其功!」(浙江巡撫潘汝楨大吼:「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提前一年零五個月搶了我的發明!」)
「為我建生祠?」魏忠賢心花怒放,心說上天開眼,終於有聰明人想到給我建生祠了,這可是個好玩意,說不定以後我就和如來觀音齊名了!哈哈,說不定還能超過他們!——沒辦法,魏忠賢自己就是個文盲,迷信鬼神,以前沒當太監時進賭場都要拜拜關二哥,張大少爺提議把他當神一樣供起來,魏忠賢不樂翻了那才叫怪。
「他媽的,該拍的馬屁都拍了,能不能過關,就看魏忠賢的下一句話了。」張大少爺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着實緊張。還好,魏忠賢暗樂了一番後,很快就吩咐道:「來人,拿咱家的名刺(古代名片),把這個考生送進考場。咱家倒要看看,這猴崽子說自己准能中前三名,到底是不是吹牛。」
「不管這猴崽子是不是吹牛,拿着咱家的名刺進考場,幾個考官肯定不敢不給咱家面子阻攔於他。」魏忠賢心中盤算,「東林黨那幫腐儒已經和咱家不共戴天,這猴崽子很會說話也很懂事,如果他真有那麼大學問能考中前三名參加殿試,那咱家就在皇上面前說幾句好話讓他進翰林院,用來牽制對付那幫腐儒和他們的門生弟子。如果他沒那麼大學問參加不了殿試,咱家也沒什麼損失。」
「多謝九千歲。」張大少爺那知道魏忠賢的如意算盤,還道是劉寶瑞那矮胖子的相聲起了作用,暗喜之下忙又連感謝帶拍馬屁,「等將來我考中了狀元,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面前,一定多為九千歲你多說好話,讓魏公公重重褒獎於你。」
「哈哈哈哈,猴崽子嘴還真甜。」魏忠賢更是歡喜,又在轎子裡交代了幾句,派了開始那個錦衣衛百戶拿上自己的黃金名刺將張大少爺送往考場,這才吩咐繼續轎夫趕路。張大少爺則不動聲色的讓到路旁,直到魏忠賢的轎子走遠時,張大少爺才發現自己的僕人張石頭面如土色的倚靠在馬身上,仿佛已經嚇得連站都都站不穩了。看到僕人被嚇成那樣,身為主人的張大少爺難免得抖抖被冷汗浸透的內衣,不屑罵道:「沒出息。」
於是乎,陰錯陽差之下,本來已經對考狀元徹底絕望的張大少爺命中注定一般的被錦衣衛百戶送往了會試考場。途中,頗為精明的張石頭害怕露餡,自然不敢隨便問張大少爺什麼,倒是那個拿着魏忠賢黃金名刺的錦衣衛百戶好奇問道:「小子,你叫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是真不知道魏公公就是九千歲?」
那錦衣衛百戶本意是想查探咱們張大少爺虛實,弄清楚張大少爺到底是在拍馬屁還是為了活命才隨口胡扯,不曾想張大少爺卻附到他耳邊低聲說道:「這位將軍,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行了,在別人面前可別隨便亂說——魏公公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你說他就是九千歲,別人會懷疑你想詛咒魏公公短命,讓魏公公少活九百九十九歲,如果告到了魏公公那裡……」
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那錦衣衛百戶的臉色已經比張石頭還要蒼白,趕緊向張大少爺拱手作揖的說道:「多謝公子提醒,以後我是得小心說話。公子放心,以後你在京城裡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儘管可以來東廠找我肖傳,肖傳一定效犬馬之勞。」
「肖大哥不必客氣,我還沒多謝你送我去考場呢。」張大少爺很會做人,從張石頭的包裹里拿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肖傳的手裡,笑眯眯的說道:「一點小意思,請肖大哥喝茶。兄弟我是個喜歡惹事生非的貨,將來在京城裡是少不得麻煩肖大哥。」
「好說,好說,只要兄弟開口,愚兄一定效勞。——哇,一百兩!頂我半年多的俸祿了!張公子,你這麼有錢……咱們倆兄弟一見投緣,乾脆找個日子燒黃紙拜兄弟如何?」
「幹嘛要挑日子?今天就燒黃紙拜兄弟!好大哥,你說怎麼樣?」
「好兄弟,好,好,今天就拜兄弟!」
說話間,咱們的張大少爺終於來到了今科會試考場的門口,張大少爺一個眼色,張石頭立即上前,為咱們的張大少爺砸響了命中注定的大門……
……
會考重地,考場大門口自然有重兵把守,一般人就算想靠近大門十步之內都不可能辦到——當然,有九千歲魏公公的黃金名刺就不同了。所以在張大少爺的新任拜把兄長兼東廠錦衣衛百戶肖傳亮出魏忠賢的黃金名刺之後,看守考場那些兵丁將官馬上就收起了公事公辦的嘴臉,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把張大少爺的僕人張石頭領到大門前,得到張大少爺指點的張石頭也不含糊,掄起拳頭,對着考場大門就是乒乒乓乓一通亂砸。
考場大門被砸,門裡的門官自然要出來查看究竟,肖傳把魏忠賢的黃金名刺一亮,那門官又自然得飛奔進去,才過了短短一小會,聽到消息的本科正主考、翰林院編修官兼禮部侍郎張瑞圖就滿臉笑容的跑到考場大門口,身後還跟着三個副主考,一個個連外面是些什麼人都還沒看清,就東張西望、迫不及待又大呼小叫的問道:「九千歲送來的考生在那裡?在那裡?!下官某某某來給大人你請安了。」——還好,本科的十八房考官正在號房裡無法脫身,否則這場面就更熱鬧了。
「不對啊,連升三級的故事裡不是說只有兩個考官嗎?怎麼出來了四個?難道就象傳說的一樣,歷史會發生改變?」張大少爺又有些納悶。那邊肖傳則直接亮出魏忠賢的黃金名刺,指着張大少爺說道:「幾位大人,九千歲有令,讓卑職肖傳將這位張公子送來參加會試,請張主考和三位副主考行一個方便。」說罷,肖傳將魏忠賢的黃金名刺向正主考張瑞圖遞了過去。
「肖將軍不必多禮,下官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接九千歲他老人家的名刺啊。」張瑞圖連連擺手,說什麼都不敢去接那面不知用過多少次、已經被摩擦得閃閃發亮的黃金名刺。張瑞圖又滿臉諂媚的說道:「煩勞肖將軍回稟九千歲,他老人家的吩咐,下官等一定照辦,一定讓他老人家滿意。」
「那就好,末將一定將主考大人的原話轉達。」肖傳點點頭,又向張大少爺拱手道:「兄弟,大哥還要回去交令,就先告辭了。」說到這,肖傳看在張大少爺那一百兩銀子的份上,又故意補充一句,「等到兄弟金榜題名時,大哥再領兄弟去拜會表姐夫。」
「好說,大哥慢走。」雖說張大少爺有些奇怪肖傳幹嘛提到他的表姐夫,卻還是滿面笑容的滿口答應。那邊張瑞圖等四個正副主考卻都倒吸了涼氣,肖傳的表姐夫是誰,他們這些當官的可都一清二楚——那可是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張瑞圖等四人不由一起心道:「這位張公子可真牛,不僅是九千歲魏忠賢拿名刺送來的人,還和錦衣衛指揮使沾親帶故,咱們可千萬不能得罪他!」
肖傳離開後,張瑞圖和三個副主考不敢怠慢,趕緊恭恭敬敬的把張大少爺請進考場,知道歷史發展的張大少爺也不客氣,直接就大模大樣的進了考場大門,倒是張石頭戰戰兢兢的不知道該不該進門,還是張大少爺給了眼色,張石頭才小心翼翼的跟了進來。主考張瑞圖和三個副主考雖然覺得會試考生帶僕人進考場有點不太合規矩,但看在九千歲的面子上,也就沒敢說什麼。於是乎,咱們的張大少爺不知不覺間創造了一項歷史——成為大明朝建國二百五十七年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帶着僕人進會試考場考試的考生!
第八章
命中注定的功名(下)
把咱們的張大少爺領進了考場後,張瑞圖和三個副主考才發現事情的棘手之處,三場考試已經進行了兩場半,現在別說是沒考卷了,就連空餘的考房也沒有了,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還怎麼考?不過咱們的大主考張瑞圖是個聰明人,找三個副主考關係最好的王志堅稍微商量了一下,王志堅馬上就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又把咱們的張大少爺請進房去,香茶濕巾的好生侍侯,然後一個主考和三個副主考就聚到了張瑞圖的房間裡,開始商量怎麼處理這件棘手事情。
「三位年兄,這事很不好辦,但我們一定得辦好。」會試大主考張瑞圖壓低聲音,開門見山的說道:「今天是會試的最後一天,九千歲魏公公忽然把一位考生送進咱們考場,證明這位考生肯定是九千歲的親支近派!所以咱們不管想什麼辦法,都得讓他參加會考,還得讓他考中!否則的話,咱們可就得罪魏公公九千歲了。」
「張大人所言極是,正是這個道理。」三個副主考一起點頭稱是,深以為然。其中副主考之一的王志堅又皺眉說道:「張大人,可這事不只一般的麻煩啊,凡是參加這次會考又在國子監登記報名的考生,全都已經在場——也就是說,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事前肯定沒在國子監登記報名,這可如何是好?」
「哎呀,小事一樁。」張瑞圖指着另一名副主考說道:「陳大人,你是國子監司業,這事應該難不倒你吧?」
「沒問題。」那陳姓副主考一拍胸口,笑道:「我可以馬上派人回國子監,把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的登記報名給補上,不過張大人,你得先問問這位考生來自那裡?姓甚名誰?是監生出身還是舉人出身?這樣下官才好去辦。」
「好說,你們稍等一會,我進去看看。」張瑞圖點頭,出門又進了咱們張大少爺的考房。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也怕亂說話露出馬腳,乾脆就趴在桌子上裝睡覺,呼嚕打得山響,弄得張瑞圖也不敢過去把他叫醒,只能湊到張大少爺的心腹僕人張石頭面前,拱手微笑道:「這位小兄弟,敢問你家公子姓甚名誰?來自何地?是何出身?我給你家公子登記造冊時需要用上,還望小兄弟不吝指點。」
「大人客氣了。」張石頭還算懂禮貌,還禮答道:「我家公子姓張名好古,今年二十有一,乃是山東東昌府臨清州人氏——是我們家張老爺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
「張老爺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張瑞圖傻了眼睛,苦笑道:「小兄弟,我不是問你家公子是那位夫人所生,是問他是什麼出身?」
「是我們家十一夫人出生的啊。」張石頭更加糊塗的答道。張瑞圖差點沒哭出來,只好扯明了說,「小兄弟,我是問你家公子有什麼功名?比如象監生?舉人?」
「哦,原來是問這個啊。」張石頭恍然大悟,笑着答道:「大人早說這麼明白多好?我們家公子沒有功名,既不是監生,也不是舉人,就連秀才都不是。」
「啊?!」大主考張瑞圖差點沒叫出聲來,心說九千歲啊九千歲,你可真是太難為人了,你送來這位爺連秀才都不是,你叫我怎麼讓他參加會考?怎麼讓他得中?——還好,幸虧張石頭沒說咱們的張大少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否則的話,咱們的大主考吏部侍郎張瑞圖就非跳樓不可了。
「大人,你怎麼了?」張瑞圖失魂落魄的表情讓張石頭很是納悶,忍不住問了一句。而張瑞圖也迅速反應過來,心說我花了無數力氣討好九千歲才當上這個禮部侍郎,距離入閣拜相已經只有一步之遙,千萬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前功盡棄,那可就太不值了——娘的,不管花多少代價,都要想辦法把九千歲交代這件事給辦好!想到這裡,張瑞圖一咬牙說道:「多謝小兄弟,我知道怎麼辦了,稍坐,我去去就來。」(注)
說罷,張瑞圖轉身又出了房門,房門剛剛關閉,咱們張大少爺的呼嚕聲就嘎然而止,抬起頭招手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在張石頭耳邊低聲吩咐道:「石頭,剛才你回答得很好,一會少爺我繼續睡覺,如果再有人問你什麼,你都可以如實回答,只有問你少爺我和九千歲魏公公究竟是什麼關係,你千萬不能回答,只能笑着裝傻,明白沒有?」
「明白。」張石頭點點頭,也是壓低聲音說道:「少爺,你今天在九千歲面前可是嚇死我了,也虧得你福大命大,否則搞不好老爺和十一位夫人都得被你給連累了。不過現在我們進了考場,少爺你又不會寫字,一會幾個考官真拿考卷給你做文章,那可怎麼辦啊?」
「讓少爺我做考卷?他們敢嗎?」張大少爺不屑的嗤笑道:「考卷根本不成問題,現在最讓這幾位考官大人頭疼的不是這個,而是如何讓本少爺獲得會考資格。」
……
還真被張大少爺的烏鴉嘴說中了,張瑞圖大主考把張大少爺沒有任何功名在身的事向三個副主考一說後,三個副主考也全部傻了眼睛,一起異口同聲的慘叫道:「什麼?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連秀才的功名都沒有?這可怎麼考啊?」
「噓,小聲點。」張瑞圖先做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板着臉說道:「不錯,這位考生確實沒有任何功名,既不是監生也不是舉人,按理來說沒有參加會考的資格。——但是!這位考生乃是九千歲魏公公送來的人,身份非同尋常,所以不管多難多麻煩,我們都得讓他參加會考,還得讓他高中!否則大家的下場如何,相信不用本官解釋了吧?」
三個副主考都打了一個寒戰,不約而同的想起東廠大牢的種種酷刑,雙腿也情不自禁的開始發軟顫抖。王志堅硬着頭皮說道:「張大人,我們就算想幫他,硬讓他過了會試。那將來還有殿試,肯定還要核對身份,到那時候一旦被揭穿,我們幾個的人頭可就不保了。」其他兩個副主考紛紛附和,也是擔心咱們的張大少爺會試好過,殿試難過。
「是啊,會試這關我們可以通融,但殿試那關就難說了。」張瑞圖先是贊同三個副主考的意見,又咬牙切齒的說道:「可不管再難,我們都得替他想辦法——替這位張好古公子想辦法,就是替九千歲想辦法!所以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大主考所言極是,下官等一定盡力而為。」三個副主考一起贊同,對張瑞圖的話深以為然。王志堅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主考,那我們具體該怎麼辦?這位公子是山東人,我們就算串聯山東學政給他偽造功名,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沒關係,偽造功名可以慢慢來,關鍵是先過現在這關。」張瑞圖是當了多年大官的人,對瞞上不瞞下這套玩得簡直是滾瓜爛熟,稍一盤算就有了主意。當下張瑞圖吩咐道:「這樣辦,現在只剩下兩個時辰和三支蠟燭的時間,會考就要結束了,讓張公子做卷子肯定來不及。乾脆三位大人辛苦一下,每人做一場的考題,一定得在兩個時辰里把三場會考的考題都給做完了。至於考場裡的事,就全交給本官來料理好了。但千萬記住一點,這事情只能讓我們四人知道,就連十八房考官都不能讓他們知道。」
「好,好,辛苦張大人了。」三個副主考一起點頭,當下稍作分工就各自行頭。張瑞圖又叫住王志堅,低聲問道:「王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擔任杭州知府時,現在的山東學政謝大人好象就在鄰近的湖州擔任知府,你們之間的關係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仇怨?」
「下官和謝大人的關係還算過得去,雖說談不上過命交情,但至少我們沒在地方政務上起過衝突。」王志堅壓低聲音答道。
張瑞圖一聽大喜,說道:「這樣就再好不過了,禮部這邊的功名記錄,我一個人就可以辦到。至於謝大人那邊,麻煩王大人今天晚上就給謝大人去一封書信,把張公子和九千歲的事說一下,請他為張公子補錄一份功名,相信謝大人肯定不會故意刁難,幫我們把這件事情給辦完美了。事成之後,九千歲一旦論功行賞,你我各半如何?」
王志堅一聽也是大喜,趕緊抱拳答道:「好,一切全憑張大人做主。事成之後,在九千歲面前張大人當然應居首功,下官跟着沾點光就足夠了。」張瑞圖含笑點頭,心知這事已經基本沒問題了。
於是乎,咱們根本不認識繁體字的張大少爺還在流着口水睡覺打鼾的時候,靠着一正三副四位主考的手眼通天,身份已經不知不覺的變成了大明辛酉年童子試秀才、山東鄉試第七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的舉人老爺!確確實實的獲得了大明乙丑科會試的參考資格!而且咱們的張瑞圖大主考還買一送一,指示三位副主考替張大少爺把會考的試卷都做好了。基本上可以這麼說吧,咱們正在做夢把母老虎熊瑚先娶後打一雪前恥的張大少爺,距離高中三甲,已經為期不遠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宿命對頭》。
註:張瑞圖是明萬曆三十五年丁未(1607)進士,殿試第三,授編修官少詹事,後兼禮部侍郎,又諂事魏忠賢,於1626年被封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入閣拜相。張瑞圖又擅長書畫,以「金剛杵」筆法著稱於世,魏忠賢的生祠碑文多出其手。
第九章
宿命對頭(上)
大明朝的會試可不象相聲《連升三級》裡面說的那樣,考生剛做完卷子考官就能決定名次,而是需要把考卷上的考生名字糊住,交由翰林院學士批閱挑選,再決定名次——當然了,有九千歲魏公公罩着,這一個環節也沒什麼問題。所以咱們張大少爺的考卷雖然有人代答,但到了天黑交卷的時候,張瑞圖和王志堅等四個考官還是畢恭畢敬的把張大少爺請出了考場,讓張大少爺先去客棧或者山東會館休息,靜侯佳音。張大少爺對其中關節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傻到去問四個考官為什麼不讓自己答卷,只是大搖大擺的告辭離去。張瑞圖和王志堅等一正三副四個考官則滿臉堆笑的將張大少爺一直送出大門,點頭哈腰的向張大少爺告別,直到張大少爺主僕走遠,四個主考才如釋重負,一起心道:「謝天謝地,總算把這個瘟神給侍侯好了,接下來,就等着九千歲的誇獎和提拔了。」
離開考場時,天色已是初更,又累又餓的張大少爺主僕當然不會去住窮舉子才住的山東會館,問明京城最豪華的客棧所在立即催馬尋去。不一刻,張大少爺主僕便尋到了北京城裡最大最豪華的悅來客棧,可沒等張大少爺主僕下馬,一個店小二已經跑了過來,點頭哈腰的賠笑道:「二位爺,是來住店嗎?真是不巧,今兒小店已經住滿客人了,煩勞二位爺辛苦一下另尋一家,改日再來照顧小店生意。」
張大少爺抬頭看了看悅來客棧,發現這家客棧的外表確如傳言一樣氣派豪華,光是一樓擺設的桌椅櫃檯都講究非常,價值不菲——換句話說,也就是勉強配得上咱們張大少爺入住。所以張大少爺也不說話,只是向張石頭一努嘴,張石頭馬上心領神會的拿出一把銅錢遞給那店小二,微笑問道:「現在還有沒有空的上房?」
要是換成在臨清城裡,張石頭的一把銅錢絕對能讓十個店小二把點頭的腦袋低到褲帶上,可京城裡不同,那店小二連接都不接,只是賠笑答道:「兩位客官,真是抱歉,現在小店裡別說是上房,就是中房和下房都沒有了。委屈二位爺,還是另外再找一家吧。」
那店小二已經把話說到這地步,按理來說咱們張大少爺也不該繼續強求的,可天色實在太晚,加上張大少爺主僕也實在太累太餓,所以張大少爺難免發了些脾氣,喝道:「看不上銅錢?少爺我就不信了,今天我就住不進這家悅來客棧?石頭,打賞五兩銀子!」而張石頭雖然覺得少爺有些奢侈浪費,但張石頭也知道張大少爺的狗熊脾氣,乖乖的掏出五兩銀子遞給那店小二,冷哼道:「現在該有上房了吧?」
明代銀貴,一石糧食只能折銀七八錢,五兩銀子足可以讓一家人衣食無憂的生活半年,所以亮晃晃的五兩銀子遞到面前後,那店小二立即目瞪口呆,雖說能住進悅來客棧的客人一般都非富即貴,打賞的小費也從來不少,但一次五兩白銀的豪客,這個在悅來客棧幹了十幾年的店小二還是第一次遇見。所以直到張石頭把銀子塞進他的手中,那店小二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滿臉堆笑的把頭點到褲帶上,「二位客官稍等,小的這就去問一下掌柜,爭取給二位客官騰一間上房出來。」
說罷,那店小二立即飛奔進店,才過片刻就又跑了出來,一邊服侍咱們的張大少爺下馬,一邊笑呵呵的說道:「少爺真是運氣,三天前有位客官訂了天字二號房一個月時間,但是這三天他一直沒來住,房間都空着,今天時間這麼晚了,估計他又不會來了。小人斗膽擔待,請二位客官暫時住到裡面,待到明天騰出其他上房,再請二位客官移駕……」
「羅嗦什麼?趕快帶路。」張大少爺不耐煩的叫道:「還有,先給少爺我準備兩碗魚翅漱口,再把最好的酒菜準備一桌送進房間。」
「是,是,小人一定照辦。」那店小二滿口答應,領路把張大少爺主僕帶進了一間上房,又快手快腳的準備好茶水和洗臉熱水,這才快步跑出去安排魚翅來給咱們的張大少爺漱口。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在張石頭服侍下洗了把臉,立即就躺到了寬大柔軟的床上休息,哼哼唧唧的罵道:「賊廝鳥,累死少爺我了,早知道考狀元這麼累,我就不來了。」
「少爺,現在知道厲害了吧?要是那時候你聽小的一句,何苦用得着受這樣的罪?」張石頭一邊洗臉一邊苦笑,又問道:「少爺,今天那幾位主考大人是怎麼會事?九千歲派人把你送進考場考試,怎麼也不叫你答卷,就讓你出來了?」
「砰砰砰砰!」不等張大少爺回答,客棧房間的門忽然被人粗暴敲響,張石頭還以為是店小二送酒菜進來,便過去順手打開了房門,不曾想房門剛開,四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就沖了進來。其中一個大漢抽手就賞了張石頭一記耳光,罵道:「那裡來的雜種小賊,摸進我們陳老爺的房間,想幹什麼?!」
「那個陳老爺的房間?」張石頭被打得一楞。咱們的張大少爺卻從床上一蹦而起,勃然大怒道:「那來的賊廝鳥,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擅闖少爺我的房間?還敢打本少爺的僕人?」
「喲嗬,原來還有一個。」出手就打人那大漢這才發現張大少爺,擼起袖子就又要衝上來揍咱們張大少爺,他身後卻又傳來一個軟綿綿的聲音,「住手,這兩個小蠻子不大象是小賊,等我先問清楚。」
「是。」剛才還殺氣騰騰的大漢忽然變得比綿羊還要溫順,乖乖的退到一邊。而房間門外又邁步進來一個青年男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之俊秀不亞於咱們張大少爺,儒衫長袍,氣質頗為儒雅。那青年男子文質彬彬的自我介紹道:「這位公子,小生姓陳名文范,江西樂平人。這個房間是小生三天前包下,並且交了一月租金,不知公子為何會出現在這房中?」
咱們的張大少爺有個壞脾氣——那就是見不得比他長得更帥氣的小白臉,這個陳文范雖然在臉蛋上未必能勝過咱們的張大少爺,可那種溫文爾雅的氣質和翩翩風度卻是張大少爺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的境界,再加上親如兄弟的僕人張石頭無緣無故挨打,所以張大少爺的火頭就上來了,用隨時不離身的春宮畫扇指着陳文范吼道:「少在你張爺爺面前裝文雅,這裡是張爺爺訂的房間,你們不但擅闖張爺爺的房間,還毆打張爺爺的僕人,這筆帳怎麼算?」
「南蠻子,你說什麼?」陳文范帶來的幾個隨從勃然大怒,衝着張大少爺張牙舞爪就要動手。那陳文范卻皺了皺眉頭,冷哼道:「都給我住手,不許惹事。」那幾個隨從無奈,只能站回原地惡狠狠的瞪着張大少爺,陳文范則強忍怒氣,微笑道:「這位公子,觀你氣度穿着,似乎也不象住不起店的人,看來這事全是誤會,應該是這個客棧的店家搞的花樣,把小生訂的房間又租給了公子。沒關係,小生這就叫人去找店家過來,一問就清楚原委。」
說到這,陳文范又禮貌一笑,拱手說道:「還有,小生的隨從粗魯無禮,冒犯了尊仆,小生在此向公子道歉。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言罷,陳文范向張大少爺彎腰深深一鞠。
「不要放在心上?說得容易!」張大少爺在臨清城裡是橫行霸道慣了的,又對陳文范印象極度不好,所以張大少爺當然不肯罷休,一把將張石頭拉到面前,指着張石頭被打紅腫的臉吼道:「你家養的狗腿子,不分青紅皂白把少爺我的家人打成這樣,你輕飄飄一句話就想算了?不行!」
張大少爺一再得寸進尺,那陳文范帶來的幾個隨從個個怒髮衝冠就不用說了,就連城府極深的陳文范都不免動了怒氣,哼道:「那公子打算怎麼辦?要怎麼樣才肯罷休?」
「算你便宜點,賠少爺的家人五十兩銀子湯藥費。」張大少爺獅子大張口,「還有,必須叫你的狗腿子給少爺的家人磕頭賠罪。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陳文范鐵青着臉打斷張大少爺的話——也怪不得陳文范發怒,張大少爺的要求確實有點過份。而囂張跋扈慣了的張大少爺也不客氣,瀟灑的把春宮畫扇甩開,無比風騷的搖晃着獰笑道:「那本少爺就讓你們吃官司,蹲大牢,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