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41章

吳老狼

第一百零六章

提前來了

  「哈哈哈哈……!探花郎啊探花郎,你真沒讓我失望啊!當初多虧了你從山東匆匆趕回京城,否則要我一個人來遼東上任,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出現紕漏的那天是在天啟五年喝臘八粥的日子,當時張大少爺剛剛把一封關於錦州城防布置情況和自己用計促使建奴放緩進攻的書信送到山海關,看到錦州城防修補順利,又明白建奴大軍已經掉進了自己和張大少爺聯手布置的陷阱,曾經哭着喊着不敢來遼東上任的遼東督師高第高大人難免興奮萬分,知道自己很可能有希望成為第一個在遼東經略使這個不吉位置上全身而退的朝廷官員了。可就在這時候,親兵來報,「啟稟督師大人,寧前兵備僉事袁崇煥袁大人與錦右糧屯通判金啟倧金大人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

  「讓他們進來。」心情極好的高大人一口答應。親兵領命而去,又過片刻後,袁崇煥和金啟倧就怒氣沖沖的被領進來了,剛一見面,袁崇煥也不行禮,直接就怒聲問道:「高督師,聽說張好古那小子上表彈劾糧屯金大人,說錦州、右屯的屯糧數量與帳目不符,要朝廷追究金大人的責任?可有這事?!」

  「有這事。」高第點頭承認。笑着解釋道:「金啟倧上報給朝廷的錦右屯糧是二十萬石,可張好古到那裡一看,發現只有十二萬四千多石,足足不見了將近四成,所以張好古當然得上表彈劾了。」

  「高督師,冤枉啊!」金啟倧衝到高第面前雙膝跪倒,磕着頭哭喊道:「錦右的屯糧,千真萬確是二十萬石啊!中間除了被馬世龍帶去柳河丟了七八千石,應該還剩十九萬石左右啊!卑職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貪墨錦右軍隊的一顆軍糧啊!高督師,你要替卑職做主啊!」

  「高督師,卑職也請你不要聽信一面之辭!」袁崇煥也憤怒吼道:「幾萬石軍糧不是小數,到底是誰在中間搞鬼,請你仔細詳查!錦右的屯糧先後有金啟倧、馬世龍、趙率教和張好古經手,誰都有貪墨嫌疑,怎麼能一口咬定是金啟倧金大人貪墨?卑職希望你仔細調查,不要只聽張好古一個人的話!」

  「放心,本官絕對不會只聽一面之詞就冤枉金大人的。」高第笑眯眯的安慰道:「張好古那小子辦事精細,發現錦右軍糧不翼而飛,馬上就封存了錦右糧倉的一切進出記錄,金大人手下原來那些糧官張好古下令拘押,聽說有幾個打算逃跑,結果被馬世龍親自帶人抓住了,現在就關在錦州大牢里,請監軍紀公公派東廠的人專門看守。到時候朝廷派人下來一查,誰是誰非,肯定真相大白。」

  袁崇煥和金啟倧臉色都是微微一變。彼此交換一個眼色時,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恐懼。恰在此時,又有一名親兵進來稟報,「督師大人,朝廷派來傳旨的公公到了,說是關於遼東巡撫喻大人的事。」高第知道肯定是罷免喻安性的旨意到了,不敢怠慢,趕緊起身說道:「快,隨我去迎接欽差,再派人去給喻大人送信,請他也去迎接。」說着,高第又向袁崇煥和金啟倧問道:「袁大人,金大人,你們去不去?」

  「卑職們是寧前官員,就不去了。」袁崇煥那還有心情去拍傳旨太監的馬屁,只是一口拒絕。高第性格軟弱隨和,也不計較,只是點頭道:「好吧,那你們在這裡坐着稍等一會,本官去去就來,有什麼事一會再說。」

  高第領着親兵出去了。金啟倧的臉色則更難看了,膽戰心驚的向袁崇煥說道:「大人,想不到張好古那小子那麼狠,竟然又是封帳又是抓人,要是朝廷核查帳目的官員到了錦州,那……」袁崇煥板着臉不說話,沉默半晌後,袁崇煥忽然瞟見了高第書案上那封張大少爺剛剛送來的書信,看看左右無人,袁崇煥便壯着膽子過去拿起張大少爺的書信,打開與金啟倧共同觀看。

  張大少爺在給高第的信里當然不會有什麼隱瞞,所以只看得幾眼,金啟倧就立即醒悟過來,低聲驚叫道:「用反間計爭取修繕錦州城防的時間?張好古那條小閹狗不是叫嚷要攻打海州嗎?怎麼反而全力加固城牆?還讓高第光喊運糧口號不動彈?他到底是想攻城還是想守城?」

  「我們可能都被張好古和高第耍了!」袁崇煥是何許人,怎麼可能蠢到金啟倧的地步?所以只匆匆看得一遍,袁崇煥的黑臉就氣成了白青,咬牙切齒的說道:「那條小閹狗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進攻,只是想守住錦州,可是錦州城牆破舊,需要時間修繕加固,所以他就和高第故意演了一齣戲,既騙了我們,更騙了瀋陽的建奴,讓建奴貪圖高第給他送去的軍需糧草,所以按兵不動給他騰出了修城時間!掉哪媽!這小閹狗不僅比老子想象的恨,也比老子想象的陰啊!」

  「袁大人,那怎麼辦?要是那條小閹狗在錦州打了勝仗擋住了建奴,那錦右屯糧的事,不是更危險了?」金啟倧一陣天旋地轉。臉色蒼白着問道。袁崇煥鐵青着臉不說話,腦海里卻在緊張盤算,而金啟倧也是狗急跳牆,靈機一動說道:「袁大人,要不我們這樣,乾脆把張好古的打算偷偷泄露給建奴,建奴一旦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立即攻打錦州,錦州城只要一被建奴攻破,錦右屯糧的事,朝廷也就永遠別想知道了!」

  袁崇煥一言不發,僅是慢條斯理的把張大少爺的書信放回原處,金啟倧則心領神會,得意奸笑起來……

  ……

  「操你娘的!」努兒哈赤跳起來一腳踢翻着面前的龍案,衝着跪在大政正中的皇太極吼道:「你確定這消息是真的?張什麼的那個小蠻子,真的只是打算守錦州,所以才和高第演戲,騙我們不立即去攻打錦州?」

  「阿瑪,這個消息是一個蠻子商人送來的。」皇太極臉色陰沉,跪趴在努兒哈赤面前緩緩說道:「為了儘快把這個消息從送到盛京,那個蠻子商人的信使跑死了兩匹快馬,消息的來源他雖然沒說,但兒臣可以用性命擔保。這個消息絕對的可靠!我們確實上當了,不僅貽誤了攻打錦州和奪取錦右屯糧的最佳時機,而且張好古蠻子上次派來的信使,其實也是一個反間,他用一連串的假情報誤導了我們,致使我們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了不少。」(注)

  「今天是什麼日子?」努兒哈赤鐵青着臉問道。皇太極答道:「回阿瑪,今天是臘月十四。」

  「那還楞着幹什麼?」努兒哈赤放聲怒吼道:「馬上傳旨,三天內,集結所有八旗軍隊,十天內,八旗軍隊要兵臨錦州城下!我要把那個張什麼的小蠻子生擒活捉。用大鐵鍋把他活活煮死!」

  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無論各方面來說,建奴八旗確實是世界上最強悍的軍隊——沒有之一,才短短三天時間,超過十三萬的建奴八旗大軍就已經集結完畢(注),各種攻城所需的攻城武器也已經準備充足。努兒哈赤留第三子愛新覺羅·阿拜攜塔拜、巴布泰守盛京,次子代善守定遼右衛防止毛文龍和朝鮮趁火打劫,其他的建奴親貴大臣傾巢出動,在努兒哈赤的親自率領下,取道海州渡三岔河,直撲錦州!誓師大會上,努兒哈赤公然叫囂,發誓要踏平錦州和寧遠,攻下山海關,將中原漢人全數虜為奴隸!而準備出征的建奴軍隊和送行的建奴老弱婦女則歡呼雀躍,仿佛此行不是前去征戰,而是狩獵,喜悅之情,發自內心,仿若群魔亂舞!

  受限於斥候的能力和缺乏細作情報支持,直到臘月二十二,努兒哈赤第五子莽古爾泰率領的建奴大軍先鋒大隊出現在三岔河對岸,張大少爺才從錦州斥候口中得知建奴大軍已經襲來消息。當那名滿身雪泥的斥候跌跌撞撞衝上城牆稟報時,正在陪着張大少爺檢查炮台建築情況的錦州諸將,包括久經沙場的馬世龍和滿桂在內都是臉上變色,茅元儀更是把城防草圖都嚇得掉在地上,慘叫道:「四個炮台才修好了兩個,另外兩個才修了一半,建奴怎麼就來了?這可怎麼是好?」

  「建奴來得這麼快?」張大少爺也有些驚訝,但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張大少爺卻表現出了難以想象的勇氣和鎮定,微笑着向那斥候問道:「來了多少建奴,探察清楚沒有?什麼時候到的三岔河?三岔河河面凍上沒有?」

  「小人被建奴的斥候發現,急着回來報信,所以沒來得及仔細探查,路上還跑死了一匹戰馬。」那斥候喘着粗氣答道:「不過小人清楚的看到。建奴的主將大旗是建奴正藍旗,另外還有一個蒙古牛錄旗!還有,小人是前天夜裡在三岔河發現建奴大軍的,河面已經完全凍上了,人走馬踏都沒問題。」

  「辛苦了,你至少給錦州爭取了一天的時間,回去告訴你的上官,獎你紋銀三十兩。」張大少爺不慌不忙的又誇獎斥候一句,又計算敵人兵力道:「建奴正黃旗,旗主莽古爾泰,統領的二十一牛錄,每個牛錄三百建奴,加上軍官將領共計六千五百人左右。現在建奴軍中僅有兩面牛錄旗,每旗大約八千人,也就是說,建奴這支軍隊的數量大約在一萬四千五百人左右。如果這只是建奴的先鋒軍隊的話,看來建奴這次來的軍隊至少在十萬以上,努兒哈赤老奴是傾巢出動了啊。」

  「應該是這樣吧,兵備大人對建奴的編制記得很清楚啊。」馬世龍擦着冷汗附和——儘管天上已經飄起了鴨毛大的雪花,但馬世龍還是額頭冷汗淋漓,其他的將領也比他好不到那裡。

  「知己知彼,這才能百戰百勝嘛。」張大少爺毫不臉紅的吹噓一句,然後又大聲命令道:「吳襄聽令,本官命你自即刻起掌管斥候調派,密切監視建奴軍隊的一舉一動,一有情況,立即報我!趙率教聽令,我命你立即調派軍隊,組織城外伐木運石的百姓回城躲避戰火!吳六奇聽令,我命你立即親自率領五百士兵,將已經發現的城中建奴細作即刻捉拿,交給本官帶來的東廠番役,拷問同夥,務必將城中建奴細作內應一網打盡!馬世龍聽令,你立即調派軍隊,駐守城中街道及糧倉武庫,嚴防城中動亂!同時將軍隊派上城牆,時刻備戰,嚴密掌管城門!」

  「末將遵命!」吳襄、趙率教、吳六奇和馬世龍四將一起抱拳答應。馬世龍又問道:「張大人,城外百姓混雜,新來錦州的建奴暗探細作有可能乘機混入城中,是不是將百姓篩選入城?」

  「沒時間來,不能為了幾個建奴暗探誤了城外百姓性命,全部放進城。」張大少爺沉聲答道。馬世龍恭敬答應,張大少爺又轉向茅元儀命令道:「茅大人,建奴的先鋒前天夜裡已到三岔河,以他們以往的行軍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日落前就有可能抵達錦州城下,我命令你在這點時間裡,務必指揮民夫將剩下的兩座炮台完工!修得粗糙點沒關係,一邊修一邊澆水凝固,也勉強能用了。你可以告訴民夫,這四座炮台是錦州城能不能守住的關鍵,他們要想活命,就得給我玩命的幹活!」

  「下官盡力。」茅元儀也知道時間無多,勉強答應。張大少爺則又轉向一直沒有接到命令的戰鬥主力滿桂,無比嚴肅的說道:「滿將軍,你帶上黑雲龍和麻登雲,和我進城樓來一趟,有一些事情和有一些話,現在是告訴你們的時候了。」

  註:在第一百零四章中,純潔狼誤將努兒哈赤口中的盛京寫成了瀋陽,原因是純潔狼偷懶問了百度大娘,發現盛京一詞中有『1634年清太宗皇太極改稱瀋陽為盛京』這句,所以就犯了錯誤。經書友指出後,純潔狼又查閱了吉林文史出版社的《清朝全史》一書,發現瀋陽確實是在1625年被建奴努兒哈赤改名為盛京,特此糾正並道歉,以後一定注意。

  註:1625年建奴軍隊編制僅有滿八旗和兩個蒙古牛錄,為建奴努兒哈赤創建。蒙古八旗始於1629年,建奴天聰三年,漢八旗始於1642年,建奴崇德七年,皆為建奴皇太極創建。

第一百零七章

初戰

  錦州的東門城樓里沒有生火,差不多和房間外面一樣的冷,冷得硬是跟着進來湊熱鬧的紀用直跺腳搓手,不斷抱怨士兵偷懶,也不在這裡生上一盆炭火,凍得自己都快僵硬了。真正被張大少爺叫進來的正主滿桂、黑雲龍和麻登雲三將則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成品字形站在房間中,等待張大少爺的準備告訴他們的一些事和一些話。

  「滿將軍,黑將軍,麻將軍,還有紀公公,有一些事情,本來我是打算再過幾天在告訴那麼,可現在形勢緊急,我不提前說也不行了。」張大少爺表情異常嚴肅,向滿桂沉聲問道:「滿將軍,你是老軍務了,我在山海關叫嚷攻打海州,到了錦州後卻拼命加強城防,你一定很奇怪吧?實話告訴你吧。我來錦州其實就是為了守城而來,所謂的進攻海州,不過是我和高大人聯手放的煙霧!結果你們也看到了,在這寶貴的兩個月時間裡,城牆殘破的錦州變成了一座要塞,一座在建奴鐵騎面前能夠長期固守的堡壘!你們可以想一想,要是我和高大人不放這些煙霧,垂涎錦右屯糧的建奴大軍,會給我們時間修繕城牆嗎?」

  事情到了這步,其實就算張大少爺不解釋,滿桂和黑雲龍等將也已經把張大少爺的意圖猜得了八九不離十,所以現在張大少爺公開說明後,滿桂等將只是默默點頭,卻不流露出過多驚訝,只有監軍太監紀用鼓掌笑道:「探花郎果然高明,這下子可把建奴給耍慘了,其實探花郎沒到錦州之前,咱家就料定了探花郎不是來打什麼狗屁海州的,九千歲也不會收這麼傻的乾兒子。」

  「多謝紀公公誇獎。」張大少爺謙虛的一拱手,又向滿桂等人嚴肅說道:「三位將軍,你們被調到錦州聽用之後,一直對我愛理不理,表面應承,內心鄙夷,這點我很清楚——畢竟,你們三位的官職都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打出來的,死人堆里掏出來的。靠真本事掙來的,又怎麼可能看得起我這個靠一篇八股文換得高官厚祿的文弱書生?一個靠溜須拍馬騎到你們頭上作威作福的馬屁精?」

  「張大人誤會了,其實我們還是很欽佩你的。」滿桂滿臉尷尬的說道。黑雲龍也點頭說道:「是啊,開始我們是不服氣你,可後來我們也親眼看到了,張大人你從不剋扣軍餉,也不瞎指揮,執行軍令更是嚴格,吃飯睡覺都和普通士卒一模一樣,為了修城牆,你還親自帶着親兵到工地夯土,我們漸漸也佩服你了,象你這樣的文官,我黑雲龍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麻登雲不說話,只是大力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意見與黑雲龍一樣。

  「三位將軍,你們不用解釋,也不用擔心,因為我從來沒怪過那麼。」張大少爺擺手,嚴肅說道:「現在我只想問你們三位一句。你們可願與我同守錦州,和錦州城共存亡?」

  「願為大人效力。」滿桂等將一起抱拳答應,心中卻頗有些將信將疑——畢竟象張大少爺這樣叫嚷與城池共存亡的文官他們也見過不少,真正付諸行動的卻一個沒有。張大少爺察言觀色,知道滿桂等人的士氣鬥志還是沒有上來,但建奴大軍來得實在太快太急,倉促間張大少爺也沒想到太好的鼓舞士氣法子,只能匆匆結束談話,吩咐道:「那好,從現在開始,我要求你們三位將軍嚴格整束本部軍隊,隨時做好作戰準備。你們的軍隊是戰鬥主力,馬世龍手下的軍隊大都是新兵,還剛經歷了柳河戰敗,在戰鬥中只能起到輔助作用,錦州城能不能守住,關鍵就要你們的了。」

  「謹遵大人號令。」滿桂三將又是一起抱拳答應。張大少爺點點頭,這才揮手讓滿桂等將下去組織軍隊,滿桂等人匆匆離去後,一直在搓着手喊冷的紀用說話了,「探花郎,你還沒來遼東的時候,咱家就聽說你口才了得,簡直能把死人說成活人,活人說得跳河。可今天你和滿桂將軍他們說的話,怎麼咱家都覺得沒什麼勁,鼓舞不起他們的士氣啊?」

  「紀公公所言極是。」張大少爺點頭承認,又苦笑說道:「不瞞紀公公說,其實我早準備好了一大堆說詞。準備用言語鼓舞滿桂他們,可是剛才和他們說了幾句,我忽然發現我那套只能用來對付血氣方剛的書生,用來對付滿桂和黑雲龍這樣的老兵油子,說了也是白說,所以我臨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準備用點其他的法子對付他們,把他們的士氣和鬥志鼓舞起來。」

  「依咱家看來,探花郎如果有辦法鼓舞士氣,最好把錦州城裡的百姓和其他軍隊的士氣也鼓舞一下。」紀用踮到城樓面向城內的窗口旁,招手向張大少爺說道:「探花郎可以過來看一看,城裡現在可是快要亂套了。」

  張大少爺依言走到窗邊,往窗外一看果然,錦州城裡果然已經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模樣,街道上到處可見驚慌失措的百姓奔走亂竄,推着小車背着包裹湧向城門,呼兒喚女的聲音此起彼伏,馬世龍雖然依令派出了軍隊維持治安,勉強壓制不使動亂擴大,但軍隊的士兵也是一片慌亂模樣,徒勞的揮舞刀槍大吼大叫,壓根無法維持往日的平靜場面,很顯然。建奴大軍壓境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民間。張大少爺果斷回頭,向城樓外的親兵喝道:「去給馬世龍傳令,讓他封鎖城門,錦州百姓許進不許出!再讓軍隊在民間宣傳,就說建奴已經頒布了屠殺令,大明百姓見一個殺一個,只有留在城裡才有機會保命。」

  「得令!」親兵領命而去。命令得到執行後,城樓下準備逃命的百姓很快被堵在城門內,再加上張大少爺的謊言嚇唬,大部分的錦州百姓膽戰心驚下信以為真,果然開始陸續的折頭回家。心驚膽戰的在家裡等待末日來臨,但也有少數的百姓堅持要出城避難,與城門守軍爭吵打鬥,哭聲一片。見此情景,張大少爺不得不又下令逮捕鬧事百姓,同時張大少爺心裡也很明白,自薩爾滸之戰以後,明軍除了在自己老丈人熊廷弼的率領下打過幾個勝仗,其他的戰役幾乎全是完敗,而每一次失敗之後,當地的漢人百姓不是被擄為奴隸,就是被建奴屠殺,有這樣的前車之鑑在前,錦州百姓的人心惶惶也就不足為奇了。所以張大少爺現在腦海里盤算的,就只有一個問題,「該怎麼把軍隊和百姓的士氣鼓舞起來,建立他們與城共存亡的信心?」

  ……

  臘月二十二的夜晚,在錦州軍民人心惶惶的情況下艱難度過,到了第二天天明的時候,建奴的前鋒部隊已經抵達了距離錦州僅有半天路程的杜家堡一帶,可錦州的四個炮台中,西面和南面的炮台仍然沒有完工,仍然是錦州城防的最大弱點。而張大少爺趕製的救火水龍在這一刻也發揮了重大作用,經過一夜的噴水澆淋城牆,夯土磚石堆砌的錦州城牆已經被冰塊完完全全的凍成了一塊,比之青石城牆還要堅固數分,在偶爾鑽出雲層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巍為壯觀,或多或少的穩定了一些軍心民心。

  大敵當前,戰事迫在眉睫,在這種情況下,主帥的一舉一動無疑都將影響到軍隊士氣和百姓民心,而身為全權掌管錦州兵馬錢糧刑名的錦州兵備僉事張大少爺卻不慌不忙,僅是挑三揀四的穿上一件醬青色長袍,外罩黑色棉襖,又戴上一條白狐皮的圍巾,打扮得花枝招展。領着一大群錦州文武官員上到錦州城牆東門,一邊巡查防務,一邊討論敵情。但說來也怪,看到張大少爺那副處變不驚的風騷模樣,錦州軍民人心反而穩定都想,幾乎人人都這麼想——他娘的,你當錦州主帥的都不怕,我們還怕個屁?反正建奴就算攻破錦州,第一個要殺的人也肯定是你。

  「吳將軍,建奴前鋒的行軍速度如何?」張大少爺抽空向負責哨探的吳襄問道。吳襄飛快答道:「根據斥候回報,建奴前鋒一直都是急行軍,大約一天走一百二十里,估計傍晚之前就能抵達錦州。」

  張大少爺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舉起望遠鏡舉起望遠鏡眺望建奴大軍來襲的東北方向,忽然間,張大少爺發現錦州東面稍微偏北的七八里外,有一座光禿禿的土質矮山,山勢平坦,有利於戰馬上下,山上的樹木也早被錦州軍民砍伐一空,運回城中供過冬取暖之用,正是天然的攻城指揮台。為了謹慎起見,張大少爺又向滿桂和馬世龍問道:「馬將軍,滿將軍,你們看那座矮山,如果是你們來打錦州,會不會把指揮台布置在那個位置?」

  舉起張大少爺贈送的薄珏牌望遠鏡觀察片刻,滿桂和馬世龍都一起點頭,都說如果自己攻城,十有八九會把指揮台布置在那個位置。和張大少爺差不多是一丘之貉的師爺宋獻策首先醒悟過來,忙問道:「東家,你是不是想在那個位置埋地雷?等建奴的將領上了那座土山,點火把他們全部炸死?」

  「胡說八道!這麼冷的天,地面都凍硬了,你去給我挖幾百個埋地雷坑,再給我挖一條七八里長的埋導火線長坑?」張大少爺沒好氣白了宋獻策一眼,又哼道:「再說了,你的東家我一向光明正大,為人正直,又怎麼可能埋地雷去陰別人?」說罷,張大少爺又招手把吳襄叫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聲下令道:「吳將軍,你馬上準備三十石戰馬草料,再準備一百斤巴豆和一百斤砒霜摻在草料裡面,然後……」

  西南角和東南角兩座炮台仍然在緊張施工中,位於錦州東北角和西北角的十門紅夷大炮卻已經開始裝填火藥炮彈,又用草蓆掩蓋偽裝,同時大量的守城利器萬人敵也被搬上了錦州東城牆,預備出擊的軍隊也布置到了錦州東門。看到張大少爺把防禦重點放在東面,幾乎所有遼東將領都捏了一把汗,勸告說建奴狡詐無比,如果繞道從其他城門主攻就麻煩了。張大少爺則自信滿滿的說道:「放心,建奴是走官道來錦州,官道直通錦州東門,建奴莽古爾泰的脾氣我也了解,急噪好勝,以他的性格,抵達錦州後肯定會立即攻打錦州東門!」錦州諸將無奈,也只好嘀咕着暫且相信張大少爺的判斷。

  乘着眾將忙於布置的時候,錦州諸將唯一和張大少爺走得比較近的馬世龍湊上來,低聲問道:「張大人,你不是說過要死守錦州嗎?怎麼又布置了一個出擊陣形?」張大少爺平靜答道:「我朝名臣王陽明公曾經有過一句名言——此心不動,隨機而行!我是打算堅守錦州不假,可我也不會放過利用敵人輕敵疲憊的機會適當反擊,更何況以現在的錦州軍民士氣,也需要一場小勝來鼓舞。」

  ……

  寒風呼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揣揣不安的等待中,東北方向的斥候幾乎是絡繹不絕的奔回城中,報告的建奴前鋒大軍位置也越來越近,終於,悶雷般的馬蹄聲隱隱傳來,東面的官道雪塵翻滾,建奴前鋒席捲而來。而張大少爺喝令揮動豹旗,臨時駐紮在土山上的三百名吳襄軍騎兵立即掉轉馬頭,撒腿奔回城中,後方的建奴騎兵也迅速發現了這點,兩支牛錄隊立即追襲而來,只可惜吳襄的騎兵提早發力,等建奴騎兵追到距離城門三四里遠的地方時,三百名明軍騎兵已經盡數入城,同時吊橋也被絞了起來,只有明軍騎兵攜帶的草料留在那座土山上,撒得到處都是。

  「這就是建奴騎兵,比我想象的寒磣嘛。」張大少爺大聲說了一句,以示自己對敵人的輕蔑。不過張大少爺這話倒也不算全是假話,至少真正的建奴騎兵服裝比電視上寒磣多了,除了表示統屬編制的服裝顏色全是深藍色外,軍衣甲冑卻新舊不一,壓根沒有電視上吹噓的那麼英明神武,倒是他們身上那些仿佛馬褂的棉甲讓張大少爺有些擔心,這種用棉花製成的盔甲既能保暖又能護身,箭鏃和鳥槍子彈都很難打穿。

  提心弔膽的等待中,建奴前鋒的主力軍隊越奔越近,終於,那面畫着張牙舞爪偽龍的藍色建奴帥旗出現在了錦州軍民的視野之中,也如願以償的奔上了張大少爺預計的那座天然指揮台土山,隨着帥旗一切衝上土山的,還有眾多的各級建奴將旗。見此情景,張大少爺終於忍不住的得意錘了一下掛滿冰凌的城跺,心知自己的第一步已經成功。而錦州諸將先是鬆了口氣,又將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等待建奴大軍下一步的布置。

  和張大少爺預料的一樣,脾氣暴躁的莽古爾泰果然懶得繞路,直接就在土山上調兵遣將指揮攻打錦州東門,稍微休息便勒令蒙奸軍隊下馬,推動隨軍帶來的楯車和鑿城專用的裹鐵車,抗着鈎梯集結列隊,十個牛錄的建奴精騎則位於其後,準備在後方弓箭掩護。號角吹響聲中,八千餘名蒙奸軍隊怪叫着衝鋒而上,後面建奴騎兵張弓搭箭,小跑跟上。而張大少爺則勒令手弓箭火槍的明軍士兵不得輕舉妄動,沒有命令絕不容許攻擊,任由建奴攻城部隊逼近城牆。看到建奴成群結隊衝鋒的情景,吃夠了敗仗的錦州守軍膽戰心驚,不少人都在不斷顫抖,初次上戰場的張大少爺則熱血沸騰,仿佛看到一群又一群的羔羊湧向狼窩,隨時都有可能被自己撕得粉碎——後來的事實證明,張大少爺確實是一條為了戰場而生的兇悍惡狼!

  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耐心等待中,建奴的軍隊已經難聽怪叫着逼近了錦州護城河,這護城河在夏天時可以起到建奴攻城車逼近的作用,可現在是滴水成冰的冬天,河面早已經被凍成鏡子一般的光滑,又落滿了雪花,所以建奴攻城軍隊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還大叫着歡呼慶幸自軍的進展順利,可就在這時候,幾乎每一個衝到冰面上的建奴士兵都覺得腳下一輕,冰層脆響,連人帶車摔下冰面,跌得半死不活,噁心的慘叫聲驚叫聲也直穿雲霄。

  有人要問了,竟然滴水成冰,連三岔河那樣的活水都被凍得可以通行人馬,怎麼錦州的護城河卻一踩就碎呢?其實道理很簡單,這是咱們不搞陰謀詭計不舒服斯基張大少爺搞的陷阱,早在入冬之前,張大少爺就派人挖了一條錦州護城河直通小凌河的引水溝,待到天氣寒冷河面結起薄冰時,張大少爺就馬上讓人挖開土壩放水,將冰面下的河水放掉,結果護城河就只有表面有一層薄冰冰蓋,下面則完全是空的,只是被雪花掩蓋看不到厚薄,建奴軍隊不知就裡,剛上衝上護城河河面踏破冰面,蒙奸士兵摔得七葷八素,對城牆威脅最大的鑿城裹鐵車也幾乎全部摔進河中。

  閒話少敘,言歸正傳,就在建奴因為冰面忽然破裂而陷入暫時混亂時,張大少爺乘機跳起來大吼道:「開火!」朱紅令旗一揮,錦州東城城牆上象是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無數支羽箭拋射而下,無數支原始火槍也探出城垛,對着城牆乒乒乓乓的開槍,爆豆一般的槍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一個個木框裝載的泥制萬人敵也被點燃拋入敵群,框中裝栽的圓形萬人敵噴火旋轉,頓時燒死燒傷無數建奴士兵。與此同時,東城牆角的十門紅夷大炮也同時點火,交叉炮擊,薄鐵所制的原始開花彈伴隨着巨響火焰噴射而出,落地自炸,薄鐵開花彈中裝塞的鐵片毒砂四散,落點附近的建奴步騎兵也慘叫着紛紛摔倒,非死即傷。

  剛才還平靜得象是空城的城牆突然一起開火,輕易推進到射程之內的建奴軍隊自然是措手不及,亂上加亂,下意識的掉頭逃跑,準備逃出射程重新組織隊伍攻城。張大少爺見機不可失,立即又揮動令旗,城門洞開,吊橋也轟然落地,集結在東門內的滿桂軍四千鐵騎揚蹄衝出,吶喊着衝擊被張大少爺立體攻擊打亂的建奴軍隊。而土山上的建奴貝勒莽古爾泰做夢也沒想到明軍膽敢主動出擊,狂喜之下趕緊命令前軍退守誘敵,自己則舉刀吼道:「大金將士們,殺啊!」

  「殺啊!」莽古爾泰身邊的建奴將領一起狂叫,各回原隊拍馬衝鋒,可包括莽古爾泰在內,還沒站出三十步,這些建奴將領的戰馬就慘嘶着摔倒,加速最快莽古爾泰更是被慣性拋離馬鞍,摔得頭暈腦脹滿身雪泥不說,嘴唇更是着地嗑落兩顆門牙,頓時髒血流滿一嘴。莫名其妙的莽古爾泰掙扎着回頭查看時,卻見鐵杆蒙奸科爾沁部落贈送給自己的愛馬倒在地上抽搐,馬嘴之中直吐白沫,已然永遠無法戰立起來。而曾經呆在那座土山上的建奴各級將領戰馬也大都如此,還有不少戰馬肛門中直噴稀糞。見此情景,公然的建奴大老粗莽古爾泰壓根沒留意到土山已經快被戰馬吃光的散落草料,只是失聲慘叫,「鬧鬼了!怎麼我們的戰馬都病了?!」

  其實莽古爾泰摔掉幾顆牙齒不咬緊,關鍵是給他抗旗的親兵戰馬也摔在地上,他的正藍大旗也自然而然的掉在地上,還正好被一堆稀馬糞噴在旗幟上面,再也沒臉高舉過頂。這麼一來,已經在調頭誘敵追擊的建奴騎兵看到自軍帥旗連同主帥一起跌倒,不明所以下自然是無比恐慌,逃得更快,又沒有收到命令終於散開,給後隊留出衝鋒空間。而正在準備衝鋒的建奴騎兵也因為自隊將領紛紛落馬而傻眼驚叫,士氣大泄不說,衝鋒的勢頭也徹底緩了下來。滿桂率領的明軍鐵騎乘勢追殺,驅趕退卻的建奴騎兵沖亂自家隊伍,等到莽古爾泰好不容易爬起來重新上馬的時候,建奴鐵騎的後退隊伍和衝鋒隊伍已經攪在了一起,再也無法發揮建奴騎兵最擅長的集團衝鋒戰術,倒是滿桂的隊形保持完整,以整擊亂占據上風。

  「他娘的,鬧鬼了!這仗沒法打,先撤退再說。」莽古爾泰也不笨,知道現在這情況和滿桂的騎兵硬拼只會吃虧,果斷下令撤退,準備重新組織隊伍再來應戰。命令一下,精銳無比的建奴鐵騎一起掉轉馬頭,向來路且戰且退,滿桂的騎兵則緊追不捨,不給建奴騎兵重新整軍組織的機會。與此同時,趙率教和吳襄兩名明軍將領也各率一千軍隊出城,瘋狂砍殺沒來及上馬逃走的建奴蒙奸士兵,斬獲頗多。

  仗打到這步,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張大少爺的開場三板斧已經收到奇效,收穫一個小勝絕對不成問題,錦州城上難免歡聲震天,軍民百姓擁抱跳躍,對張大少爺這個小白臉主帥信心大增。前不久因為柳河之敗差點徹底喪失鬥志的錦州參將馬世龍更是激動得一把抱住張大少爺,把張大少爺舉起來大吼大叫,「張大人,張兄弟,我真服了你了!建奴的一舉一動,一切都要在你的預料之中!你真是我們大明的諸葛亮,當世的王陽明啊!」

  「馬大哥,你太誇獎了,我怎麼敢和他們兩位比?」張大少爺假惺惺的謙虛,心中卻又激動萬分,知道自己這一場雖然只是戰場小勝,但是在心理戰上,卻將是一場空前的大勝,為將來的血戰惡戰打下堅實基礎。但就在這時候,張大少爺忽然城下明軍吳襄部隊的中有一名身材矮小的明軍士兵異常勇猛,始終沖在吳襄軍隊的最前沿,砍瓜切菜一般瘋狂砍殺從護城河下爬上來的蒙奸士兵,每砍下一顆蒙奸頭顱,總是要大吼一聲,「殺——!」聲若雷鳴,而蒙奸士兵看到他提着血淋淋人頭瘋狂吶喊的模樣,無不嚇得魂飛魄散,抱着腦袋只顧逃命,壓根不敢接戰。見此情景,張大少爺不由好奇問道:「馬大哥,那小子是誰?看模樣年紀不大,不過挺能幹的嘛。」

  「吳襄將軍的長子,吳三桂。」馬世龍的回答讓張大少爺一個趔趄,差點摔下城牆。

第一百零八章

招降

  初戰小勝,確實小得可憐,在錦州城下砍下的首級僅有三百一十六顆,其中只有十九顆是頭上梳着豬尾巴的正宗建奴,抓獲俘虜二十一人,扎着豬尾巴的正宗建奴也只有十個,還是被紅夷大炮炸傷無法騎馬逃跑的傷殘建奴,所以張大少爺十分不滿意,認為自己花費那麼多心血設計的陷阱才殺這麼點建奴,簡直就是大計小用!——當然了,這只是張大少爺自己的認定,已經習慣了吃敗仗的遼東明軍將士可不這麼想……

  「張兄弟——!」收兵回來剛進城門又剛下馬,滿桂就帶着滿身的風雪和鮮血衝到張大少爺面前,一把將張大少爺抱起,象馬世龍一樣把張大少爺舉過頭頂,大喊大叫道:「張兄弟,我服了你了!真的服了你了!自泰昌元年瀋陽大戰以來,我們大明軍隊還是第一次打這麼大的勝仗啊!」

  「張大人!」往日裡對張大少爺說話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黑雲龍和麻登雲也衝上來,向張大少爺一起單膝跪下,拱手大聲說道:「大人,末將等前日有眼無珠。不識大人大才,冒犯大人,請大人恕罪!」

  「二位將軍,快快請起,你們都是性情中人,我怎麼能責怪你們?」張大少爺從滿桂手裡掙扎出來,一一攙起黑雲龍和麻登雲,誠懇安慰,又轉向滿桂問道:「對了,滿大哥,你們在追擊戰中損失多少?斬獲多少?快快報來。」

  滿桂還道張大少爺是關心戰果,趕緊立正大聲答道:「回兵備大人,末將追擊建奴騎兵,斬首七十三具,其中女真建奴二十五,蒙奸走狗四十八,繳獲戰馬百餘匹,傷敵無數,兵器旗幟無數。至於我軍的損失,犧牲四十一人,傷五十餘人。」

  「很好。」張大少爺微笑點頭,心裡卻着實有些失望,在完全占據所有先機的順風戰中,自軍騎兵和建奴騎兵的傷亡比還達到一比一,建奴騎兵的強大和明軍騎兵的脆弱,都超過了自己的估計。不過張大少爺也沒把自己的失望說出來,僅是轉向旁邊的師爺宋獻策問道:「宋師爺。快把滿將軍和諸位將軍的戰果寫成奏摺,乘着建奴還沒有合圍錦州,立即用六百里加急把諸位將軍的捷報送往山海關,請高督師轉呈朝廷!」

  宋獻策飛快寫好奏摺,交給張大少爺驗明無誤後,張大少爺又迅速簽字用印,吹乾墨跡交給滿桂、馬世龍、吳襄和趙率教等將傳看,並說道:「諸位將軍,你們請看看斬獲是否相符?」滿桂和馬世龍等人傳看張大少爺的戰報,卻驚訝的發現張大少爺把所有戰果和功勞都如實分到他們頭上,又提到監軍太監紀用的運籌有功,卻隻字不提自己的功勞,馬世龍和滿桂等將不服了,趕緊說道:「張大人,你怎麼沒寫自己的功勞?沒有你的妙計指揮,我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勝利?」

  「我有什麼功勞?我是拉弓放箭了還是上陣殺敵了?就是動動嘴皮子,又能有什麼戰功?」張大少爺一笑,說道:「都別說了,來人,馬上安排快馬,連夜把這份戰報送去山海關!」說着。張大少爺當眾安排信使,將這份公平得不能再公平的戰報連夜送往山海關。而滿桂和馬世龍等人心下感動,一起向張大少爺單膝下跪,異口同聲說道:「兵備大人賞罰分明,末將等心服口服!」

  「諸位將軍,都起來吧。」張大少爺又去攙扶,並笑道:「你們也別把我想得太偉大了,我在朝廷上有乾爹九千歲撐腰所以才有恃無恐,你們上陣殺敵奪得戰功,朝廷論功行賞,我跟着你們占便宜,也絕對少不了我這一份——否則的話,保薦我來錦州的乾爹九千歲和高督師的面子往那裡擱?」

  「哈哈哈哈。」錦州眾將一起大笑,心中則興奮莫名,認為跟着張大少爺這樣靠山強硬又不搶功的上司打仗,確實要比給以前那些見了功勞拼命搶、有了過錯拼命推的上司賣命,要強上百倍!又謙虛感謝了幾句後,滿桂又問道:「張兄弟,建奴今天雖然被我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可遠遠沒有傷到他們的元氣,估計要不了多久,建奴的大軍就要重新殺到錦州城下,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大戰略當然是堅守城池,以城池為依託大量殲敵。」張大少爺嚴肅回答一句,又微笑說道:「不過呢,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以建奴努兒哈赤的性格和用兵特點,在建奴大軍合圍錦州之後,他不會立即攻城。而是先派使者進城招降!」

  ……

  初戰小捷,對於士氣沮喪到極點的錦州軍民百姓來說,無疑是一陣大劑量的強心計,既鼓舞了士氣,又堅定了守城信心,更建立了張大少爺的用兵威信和打破了建奴不可戰勝的神話,其政治意義遠大於實際戰果。可是對於剛剛度過三岔河的建奴大軍主力來說,無異於就是一個晴天霹靂,以至於努兒哈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的反覆追問道:「莽古爾泰打輸了?真的打輸了?還被蠻子騎兵出城追殺了二十多里?你這個狗奴才確定自己沒有說錯?」

  「回大汗,奴才不敢說錯。」莽古爾泰派來的信使哭喪着臉答道:「奴才的旗主莽古爾泰主子確實是輸了,損失了好幾百人和幾百匹戰馬,還把攻城用的楯車和鑿城專用的裹鐵車也全丟了,所以主子派奴才來向大汗請罪,順便請主子儘快趕到錦州,幫主子找錦州的蠻子報仇!」

  「狗奴才,沒用的東西!」努兒哈赤氣得放聲大吼,一馬鞭把莽古爾泰派來的信使抽得滿臉開花,馬鞭不停,對着他沒頭沒臉的亂抽,邊抽邊罵,「混帳東西,輸給一個蠻子讀書人就算了。還是被他野戰打敗,虧你們還有臉來向我求援?」那莽古爾泰的信使十分硬氣,儘管被滿頭滿臉是血,仍然磕頭不止,嘴裡不停答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大汗降罪,請大汗降罪。」

  「阿瑪,請息怒。」最得寵愛的皇太極過來拉住努兒哈赤的胳膊,說道:「阿瑪,五弟莽古爾泰一向勇猛善戰。這次雖然打了敗仗,可其中一定有原因,還是讓這個奴才把戰鬥的經過詳細稟報了再說吧。」

  努兒哈赤一想也有道理,這才恨恨住手,向那莽古爾泰的信使喝問經過,那信使擦着臉上的血,詳細先是說了一遍錦州戰鬥的詳細經過,又補充道:「蠻子騎兵收兵回城後,莽古爾泰主子覺得我軍將領的戰馬忽然死亡非常可疑,就派人到將領曾經集中過的土山上調查,發現那座土山上有一些蠻子騎兵散落的戰馬草料……」皇太極心頭一震,趕緊插話問道:「草料里是不是被下了毒?」

  「貝勒爺聖明,草料里確實被下了巴豆和砒霜,所以我們正藍旗的主子爺們準備衝鋒的時候,戰馬都突然死了。」莽古爾泰的信使哭喪着臉答道。而努兒哈赤和皇太極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努兒哈赤也難得收起輕敵心思,向皇太極問道:「我兒,那個張什麼的蠻子,叫什麼名字來着?」

  「回阿瑪,他叫張好古,聽說他今年才二十一歲。」皇太極沉聲答道。努兒哈赤臉色凝重,一字一句的咬牙說道:「張——好——古!我記住你了!」努兒哈赤確實記住這個名字了,因為這個名字不僅將讓他剩餘的人生不得安寧,也讓他至死也對這個名字充滿仇恨,卻又拿這個名字的主人無可奈何……

  「阿瑪,看來我們之前都嚴重低估了這個張好古。」皇太極嚴肅說道:「從莽古爾泰和他的交手過程來看,這個張好古絕對不是那種只會紙上談兵的書呆子,而是極其擅長捕捉戰機和布置陷阱,先是利用護城河陷阱導致我軍步兵混亂,又忽然一起開火把我軍的混亂擴大,再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戰機迅速投入反擊,這樣的戰場嗅覺,即便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也未必能有。而且從他下毒陷阱來看,莽古爾泰的一舉一動,應該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由此可見,這個小蠻子絕對是一個值得我們重視的對手。」

  「一個嘴上沒毛的黃毛小子。僥倖打個小勝仗,有什麼值得重視的?」努兒哈赤心中頗為贊同,嘴上卻不肯認輸,只是喝令道:「傳令全軍,加快進軍,後天清晨之前,一定要趕到錦州城下!」

  「扎!」傳令兵打千答應,上馬奔走傳令,本來就行軍迅速的建奴大軍奔走更是迅捷,繼續殺氣騰騰的撲向錦州。皇太極則拍馬跟在努兒哈赤的馬旁,又說道:「阿瑪,依兒臣看來,張好古那個小蠻子雖然可惡,但他也算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我們如果能夠招降於他,不僅可以輕鬆拿下錦州屯糧,減少軍隊的攻城損失,還可以多一個得用的奴才,阿瑪是不是考慮一下?」

  「招降張好古蠻子?有這個可能嗎?」努兒哈赤沉吟着問道。皇太極微笑答道:「阿瑪放心,范文程那個奴才恨張好古入骨,仔細調查過張好古蠻子的性格愛好,發現這個張好古蠻子不僅貪財好色,而且膽小怕死,這樣的人,最容易被我們拉攏了。」

  「那好吧,你安排人去試一試。」努兒哈赤拿出當年收買李永芳玩死王化貞的老花招,吩咐道:「給張好古小蠻子送去一些金銀珠寶,告訴他,只要他肯開城投降,錦州城裡的一半財物就是他的,另外再把我的小女兒聰古倫嫁給他,招他做女婿。」比較欣賞張大少爺的皇太極大喜過望,趕緊答應。

  ……

  第二天夜裡,也就是天啟五年臘月二十四的夜裡,努兒哈赤的主力大軍還在匆匆趕往錦州城的途中時,皇太極派出的使者就已經帶着招降書信和金銀珠寶,打着白旗來到了錦州城下。建奴使者說明來意後,傳令兵飛報至正在與眾將商議軍情的張大少爺面前,沒等張大少爺說話,馬世龍和滿桂等將已經喝道:「把他趕走,狗建奴,把張大人當成什麼人了?投降?做他娘的青天白日夢去!」